屋外佇候的史銀周等人,隱隱聽見傳出的哭聲,都吃了一驚,又不敢貿然進入,勉強在屋外盤桓了一會兒,直到堂內悲聲漸歇,才敢上前叩門,新鳳抽搐著開了門。
史銀周看著她驚道:“究竟是怎麽回事?”
新鳳忍著悲泣道:“是老王爺……不好……了!”
史銀周頓時一呆,其實王爺被擒下場如何,各人肚子裏雪亮,隻是事情未經證實之前,總不願往壞處想,聽見新鳳這麽一說,史銀周、馬裕、杜飛都呆住了。
“唉!”重重地發出了一聲歎息,史銀周又重重地跌了一下腳,一時再也忍不住垂頭哭泣了起來,杜飛、馬裕也都低頭落淚,宮嬤嬤更是不得了,這一哭真有驚天動地的趨勢。
沈娘娘等好不容易止住了悲傷,被他們這麽一引,又重起悲聲,於是內外一體,沉陷於愁雲慘霧之間。
穿著白色的沈娘娘像是一棵不染纖塵的水仙花。
朱翠也改了衣妝,除了白色的孝服之外,發上還多加了一朵白花。
這一家人一夜之間都改了衣著,雖非像一般喪家那樣披麻戴孝,卻也都全身縞素,任何人隻要一踏進翡翠穀與他們一經接觸,立刻就會為他們這種淡淡的悲傷情緒所感染。
客居在外,一切從簡,對於故世的王爺,他們所能表示的哀情也隻能如此了。
從母親房裏出來,回到了自己居住之處,隻見史銀周、宮嬤嬤、馬裕、杜飛、新鳳等幾個人都佇守在這裏,每個人的表情都甚是嚴肅。
各人陸續向朱翠見禮。
史銀周道:“今天我們大家來參見公主,就是要聽憑公主的差遣,對於眼前今後的一切,還請公主給予指示才好!”
朱翠坐下來,向著各人微微含笑道:“你們大家都請坐下,現在我們逃難在外,同舟共濟,實在不必要再有這麽多規矩,都請坐下來!”
各人聆聽之下,彼此對看一眼,史銀周輕歎一聲道:“公主既然這麽說,我們就坐下來吧!”
各人這才領命,拘謹地就椅子邊上坐下來。
朱翠點點頭道:“既然你們都識大體,我還要請你們以後改一改稱呼!”微微停了一下,她才接道,“除了對娘娘的稱呼更改不易之外,以後希望你們稱呼我為姑娘,不用再叫我公主了,這兩個字一聽在我耳朵裏,就由不住使得我心驚肉跳,好別扭的!”
史銀周怔了一下道:“這個……”
宮嬤嬤老淚縱橫地道:“這可是萬萬使不得,咱們是什麽樣的人家兒?雖說是逃難在外,這主仆上下的禮數卻是廢不得的!”
各人俱以為宮嬤嬤所言甚是,一致附議讚成。
朱翠頗不以為然地道:“現在在不樂島還看不出來,要是有一天流落江湖,隻因出口不慎,可就有難以臆測的危險,與其那時涉險,倒不如從現在起就改過口來的好!”
史銀周點頭道:“公主說得甚有道理,既然這樣,我等姑且從命就是,從今日起改過稱呼就是。”
朱翠點了點頭道:“還是史大叔識得大體,不但對我的稱呼要改,對我弟弟的稱呼也要改!”
史銀周點點頭道:“職等遵命,姑娘這次來了,對於當前的形勢一定有所高見,卑職等這年來困於海島一隅,真正成了井底之蛙,唉!說來真慚愧,如今可真是仰人鼻息,苟且偷生了!”
朱翠歎了一聲道:“我們都是一樣!但是我總覺得事情還有轉機。”
說到這裏,她微微頓了一下,轉眼看了現場每個人一眼,安慰地道:“我知道,這一年多以來,你們的心情確實夠苦的,但是到底我們還應該慶幸沒有落在曹羽那個老賊手裏,要不然隻怕我們早已失去了性命……如今能夠安然保住性命,還能在翡翠穀中有這樣的享受,實在已是難能可貴了!”
宮嬤嬤念了聲佛號道:“阿彌陀佛,敢情。不過公主,噢,姑娘……我就是想不透,不樂幫這三個幫主,把我們弄到島上,又為了什麽?”
朱翠冷冷一笑道:“這話實在難說得很!”
杜飛道:“最讓人莫名其妙的是,他們既然救我們來了這裏,為什麽卻連個麵都不給我們見,而且,公……姑娘可曾注意到了?這裏四麵都有埋伏!”
朱翠點點頭道:“我注意到了!怎麽,你們莫非?……”
大家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轉向宮嬤嬤。
宮嬤嬤臉色發紅地嗬嗬笑道:“公……公主,姑娘,是這麽回事,這翡翠穀裏,我實在憋得快發瘋了,那個姓劉的老婆娘又再三地關照我們說是不要離開這片山穀,那一天我實在忍不住,想出去逛逛,誰知道這一逛……可就……”
朱翠道:“中了埋伏?”
“可不是……”宮嬤嬤紅著臉道,“原來這四周都設有厲害的埋伏,隻能進不能出,我因為不知道,可被他們給整慘了,困在裏麵整整一天,要不是劉嫂把我給救了出來,可就……”
朱翠聆聽之下,默默不發一言。
史銀周皺了一下眉道:“從這件事看來,不樂幫又好像對我們沒有安著什麽好心,可是有時候看起來又不像,真叫人納悶!”
朱翠苦笑道:“這件事我一時也不能確定,這裏三位幫主每人都有一身了不起的武功,他們勢力極大,據我最近所知,他們在江湖上共有十七處‘跺子窯’,專門幹著營私舞弊、沒有本錢的買賣,隻從這一點看來,他們就像是對我們沒有安著什麽好心!”
史銀周呆了一下道:“那我們就得快想法子離開這裏!我看是越快越好!”
“當然得想法子離開!”朱翠慢慢地道,“隻是談何容易,除非能一舉鏟平了整個的不樂幫。這件事我已有了打算,你們隻靜下心來,隻管留心保護娘娘與小主人的安危就是!”
史銀周等原想由朱翠嘴裏多少套出一些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無奈朱翠並無意道出,他心知這位公主一向縝密謹慎,事情不到絕對有把握的時候,她是不會輕易說出來的。這麽一想,他也就不再多問。
當下朱翠又詢問了一下別後經過,以及關照了一下各人今後職司,隨即解散自去。
在睡房裏挨到天色近晚,朱翠帶好了佩劍,走出房外,新鳳一眼看見,快步過來道:“姑娘,你上哪裏去?”
朱翠微笑道:“你跟我來!”
二人步出樓外,隻見翡翠穀已籠罩著一片沉沉的暮色,像是有大片的霧氣充斥著整個空間,因此使得尋丈之外的景物看過去都意態模糊。
“好大的霧!”朱翠道,“這裏一向都是如此麽?”
新鳳點點頭道:“差不離兒,有時候霧更大,對麵不見人,隻是來得快去得更快!用不了半個時辰,又都會退光了!”
朱翠悵悵地道:“這麽看來,這翡翠穀可真是一處天險所在了。走,你陪我到四下裏轉一圈去!”
新鳳點頭道好,遂前行帶路。
二人一徑來到了一處山坡前,隻見大片鬆柏翠疊雲集,生得極為茂密,卻有一個小小的尖頂茅亭,自翠障中露起一角。
新鳳一徑來到亭前,轉向朱翠道,“這亭子古怪得很,公主你看看就知道了!”
朱翠一腳踏進,四下打量了一陣,又自步出道:“你說的沒錯!”
新風道:“怎麽啦?”
“這個亭子是有些古怪!”朱翠道,“好像暗暗控製著一個陣門,隻是一時還看不出來,我們再到別處瞧瞧去!”
新鳳答應了一聲,繼續前行,眼前遂來到一處山崖,隻見嘩嘩水響聲不絕於耳,敢情雙崖將峙之間牽連著一道小小鐵索軟橋,一道瀑布斜掛眼前,水勢雖然不大,也隻到近處才能聽見水響,十分富有詩情畫意。
兩崖之間的距離,亦不過隻有兩三丈寬,隻是看上去卻險得很!有一行約數盞高挑長燈插立在對麵崖邊,看過去頗具誘惑,在朦朧的霧氣裏,尤其有神秘的美感。
朱翠看了看,隨即向那個鐵索軟橋上踏去。
新風追上一步道:“公主小心!”
朱翠回過頭道:“怎麽了?”
新風道:“山那邊就出了翡翠穀了,劉嫂特別關照要我們不要過去!”
朱翠點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在這裏等我,我隻到橋那邊看看就回來!”
新風道:“我還是跟您一塊兒去吧!這裏靜悄悄怪怕人的!”
一麵說就向著朱翠身邊偎近過來。
朱翠打量著她笑道:“虧你還練過功夫呢,我看你膽子比老鼠還小!”
新鳳笑道:“不是怕……是……公主,這裏黑黝黝的,咱們還是回去吧!”
朱翠聽她仍是一口一個“公主”,情知她是從小叫習慣了,一時難以改口,也隻有任著她了。
當下冷冷一笑道:“沒出息的東西,既然這樣你就回去等我好了!”
“不不不……”新鳳道,“我還是跟著您吧!”
“好吧!”朱翠關照她道,“我隻看看就回來,有什麽害怕的,我就不信這個陣能有多厲害,真的就能把我給困住!”
新鳳道:“還是小心一點兒的好。”
朱翠瞪了她一眼,新鳳著實就不敢吭氣兒了。
一陣風吹過來,鐵索軟橋嗦嗦地直打抖,站在橋上真像是有要被吹下去的那種感覺。
朱翠不知怎麽回事,隻覺得一身是膽,決計要去探一下對岸的神秘,當下輕輕招呼新鳳道:“走!”
聲出人起,有如一隻夜鶯般的輕巧,隻一下已落向對岸,新鳳原是不敢,見狀也隻得硬著頭皮縱身而起,撲向對岸。
眼前是一列七盞高挑桶狀“氣死風燈”,婆娑的燈光,映照著眼前兩股碎石小道。霧色迷蒙,這一切看起來都深具朦朧之感,有一種朦朧的美。
朱翠打量了一下眼前形勢,微微一笑向新鳳道:“我隻當這裏埋伏著什麽了不起的厲害陣勢,看起來也不過如此,你跟我走,絕對錯不了!”
新風驚訝地道:“公主豈非已經看出了什麽竅門兒?”
“當然!你放心跟我,包保沒錯兒的!”原來昔日朱翠在不樂幫行館居住時,曾經目睹過那裏的陣勢奧妙,當日目睹海無顏與風來儀的來去,然後她仔細深思,即為她想出了那陣勢通行之法。這時,她目睹眼前景象,和那夜行館所見並無二致,於是聯想到定然如出一轍,是以寬心大放。
“這是一個虛實於間的兩儀陣勢,雖然暗藏著生死的殺著,卻是難不住我。”
這時,朱翠右手後盤,“刷!”一聲,已把背後一口青銅長劍拔在手裏。
新鳳緊張過甚,早已把鳩形短杖掣在手上,睜著兩隻大眼睛,骨骨碌碌在四下裏轉個不停。
朱翠這時四下暗察了一遍,越加地認定所料不差,當下妙目微轉看著新鳳道:“你看看眼前一共是幾條路?”
新鳳看了一眼,立即答道:“當然是兩條路!”
“哼,那你就錯了!”
一麵說,朱翠向前跨了一步,忽然縱身而入,她身法奇快,隻見她輕靈的身勢,在裏麵一連快速地三四個起落,像是采取四角跳躍之勢,一連在四個角落裏各插上一足,最後手起劍落,隻聽見“哢嚓!”一聲,將一棵柏樹尖梢一劍斬了下來。
緊接著朱翠的身子,翩若驚鴻般地,又自反折了回來,再如春風一襲,輕飄飄地又落在了新鳳身邊,看得新鳳內心好不佩服!
朱翠身法站定之後,挑了一下眉毛,看向新鳳道:“傻丫頭,你現在看看是幾條路?”
新鳳內心狐疑地依言向眼前一打量,頓時大為駭異,敢情眼前景象竟然大異方才:剛才明明所見的兩條羊腸小道,卻隻剩下了一條,那七盞明燈,卻也隻剩下了一盞,高高掩在道邊。
新鳳大為驚奇地道:“咦,是怎麽回事?”
朱翠初試身手,即奏了功,心裏大為高興,得意地看著新鳳笑道:“你當然不知道,剛才我們所見的是他們的障眼法,現在門戶已現,更用不著擔心,來,我們進去瞧瞧!”
話聲一落,隨身落向那條小道道口,新鳳亦快速跟進。
二女身子一經落定,頓覺麵前景象一變,方才消失的那條小道,又自重複現出,依然是七盞長燈一字形排開。
新鳳嚇了一跳道:“啊,這……”
朱翠雖自覺出與前番在不樂行館所見顯然不同,隻是眼前情形已勢若騎虎,不得不硬闖下去。
當下朱翠拔劍在前,新鳳後隨,二女匆匆前進。一徑前進了十數丈左右,沿途所見,盡管是夜色朦朧,卻亦能感覺出四麵花光繚繞,景色可人之極!
朱翠隻當是自己已經破了對方陣門,眼前大可毫無忌憚地長驅直入。
無奈一程行了下來,算計著以二人腳程,少說也走了三四裏路,可是二人停下腳來駐足觀望時,才恍然為之吃了一驚!敢情折騰了半天,卻從未能離開上來那片方寸之地。
這一驚,不禁使得朱翠大為駭然!
新鳳似乎也發現了不妙,看著朱翠道:“怎麽?……”
朱翠搖頭道:“用不著擔心,這點兒雕蟲小技還難不了我。”
話聲方出,隻聽得旁側草叢裏“哧”地出了一聲冷笑。
朱翠猛一偏身,探囊取物,打出了一掌暗器“黑星子”。前文曾經交代過,她這暗器“黑星子”乃是六角狀,通體黑亮沉實,一出手即呈梅花形狀,隨著出手的角度,漸次擴大,五外三中,那片地方丈許內外便會在照顧之中。
朱翠心裏琢磨著即使是這人具有非常身手,能夠躲得過自己這一掌暗器,可是他卻勢將非得暴露出身形不可,隻要他一現出身子,自己就可給他一個厲害。
她這個想法確實甚合道理,無奈天下卻偏多出乎常情之事。眼看著她手上八點暗器一閃而逝,緊接著草叢裏劈吧一陣亂響,顯示著這些暗器全數落了空,隻是除此之外,卻別無異音,甚至連一點兒風吹草動都沒有。
朱翠心裏可真有些驚訝了!
“哼,我看你往哪裏躲?”
心裏這樣想著,她身子倏地拔空而起,緊接著飛星天墜般地往下落去。
在對手過招上來說,這一手叫做“占巢”,凡是施展這一手功夫的人,出手必然狠毒,否則就無能逼出巢穴裏的狐狼。
朱翠認定了暗中那個人必然還盤踞在原來地方,是以身子一躍落下,掌中劍猝然間舞起了大片光華,純以劍上內氣向下揮斬過去。這一手果然厲害,暗中那個人似乎沒有想到朱翠有此一手。“哈!”她出了一大口氣,朦朧夜色裏,猝地彈起了一團身影。
好快的身法,像是一枚彈子般猝然射向當空,隻是這枚彈子未免太大了一些。
月色朦朧裏,大約地看出了這人屈腿抱膝的一個輪廓。那麽奇怪的身法,滴溜溜一路斤鬥雲也似的翻了出去,朱翠追上去的一劍雖說是夠快的,劍身緊緊擦著這人的臀部削了過去,卻依然是落了個空。
眼看著這個肉球也似的身子,一路翻騰出六七丈開外,霍地在空中展開了軀體,像是一隻墜枝的老猿,雙手同時向外一伸,已勾著了當空橫出的一截老樹枝丫,緊接著秋千也似的一個車輪打轉,已騎身其上。
這般身法休說是武林罕見,即使是覓諸猴猿群裏亦是難能。
朱翠幾乎看傻了,新鳳更別說了,簡直就像是看見了鬼一樣的驚駭。
那人身子在空中橫枝上一經坐定,垂著兩隻腿,淡月稀星之下,朱翠這才霍然發覺對方雙腿下端,敢情少了一雙腳。
散發,大頭,半長不短的布衫。
“啊,單老前輩!”
這隻是朱翠心裏的聲音,“單老前輩”四個字還未出口的當兒,樹枝上的單老人忽然“噓!”了一聲,仿佛向著朱翠這邊擺了擺手,意思是要她噤聲。
朱翠心中一愕,還沒弄清是怎麽回事,眼看著高處樹幹上的單老人身子一縮,兩手把樹身子倏地平蕩直起,“刷!”一聲,箭矢也似的射了出去。這一次較諸前一次身法更快,身子一經落下,花草叢裏不過一陣顫抖,隨即消失無蹤。
朱翠自然知道對方異詭莫測的“地堂功”,即蛇鼠亦無以過之。新鳳卻是第一次目睹,簡直就像是看見了怪物一樣地吃驚。
“啊……這……公主,他是人還是……鬼?”
“別胡說……”朱翠輕聲斥道,“當然是人,回頭我再跟你說!”
說話之間,隻看見遠方燈光一閃,一道孔明燈光劈麵直射過來。
朱翠一驚之下,拉著新鳳猛地一轉,縱出三丈開外。
她二人身子方自轉開,即聽得一陣弓弦響聲,吧吧吧吧!一連發出了幾樣暗器,並不是箭,卻是一種特製的彈丸,每一枚在空中卻劃出了碧森森的一溜綠光,其中一枚就擦著朱翠身邊劃過去,朱翠用劍一格,轟然一聲爆炸開來。
隻聽得一連串轟轟爆炸聲響,幾枚彈子在附近炸了開來,由於距離尚遠,聲勢尚不足以驚人,但是每一枚彈丸經爆炸開來所冒出的綠色火煙,卻是二女前所未見的花招,大蓬火光一經躥起,照得遠近都光亮十分,足足經過一段相當時間才恢複原狀。
緊接著遠方燈光乍現,一人居高現身道:“原來是公主駕臨,失迎失迎,公主初來敝處,大概還不知道我們這島上的規矩!”
說話者由於距離甚遠,尚不能看得很清楚,約莫可以看見這人的一張瘦削雷公臉,尖嘴猴腮,其貌不揚。這人一身火紅色半長不短的衣襟,手持一麵朱色胎弓,身上另外的配件甚多,口音尤其難懂,似百粵口音,又有些不盡然。
朱翠想不到被對方一上來就看破了行藏,甚是後悔有此一行,對方這人是誰,她也不認識。
一旁的新鳳偎近過來小聲道:“這家夥叫郭百器,最是可惡,全身上下都是暗器,公主可要防著他一防!他是這島上的管事之一。”
朱翠並沒聽過這麽一號管事,心中正盤算如何對付。
郭百器卻嗬嗬笑道:“在下郭百器,在島上賤稱火器營管事,負責全島安全巡夜工作。嘿嘿!朱公主你是方來不知道,除了本島各職司外,這裏是有宵禁,一般人是不可隨便出入的,尤其是公主所居住的翡翠穀內外,為本島嚴格管製之處,環穀四周都設有厲害的禁製,是不可任意進出的。”
朱翠冷笑道:“是麽,這一點貴島風三島主並沒有事先告訴我,失禮了!”
她語氣不亢不卑,有意施展“千裏傳音”將語音傳出,每個字都清晰地傳進了郭百器耳膜之中。
原來這個郭百器出身綠林,原是海南地方惡跡昭彰、打家劫舍的一名巨盜。其最大的長處,在於擅施兼製百家火器,也正是這點被不樂幫看中,以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因而留用島上,擔任了一麵的專職。他為人陰險狡詐,善於察言觀色,順風轉舵,每年兩次借故采辦火器原料之名入走中原,大事搜刮財物,犯案累累,事後潛逃海島,官軍亦無可奈何。
這一次拘禁鄱陽王家屬於島上翡翠穀,郭百器早已動念榨財,無奈島主有令,除有專門使命經認可者,餘者皆不許擅入。郭百器不得不遵守規令,然則內心卻天天動著擅入之念。
今夜他是借巡夜之便,又往翡翠穀外刺探,卻是無巧不巧正逢著朱翠主婢越穀刺探。他在朱翠來時先已在暗中見過,是以一眼即能認出,不禁心花怒放,自以為天賜良機,正可人財兩得。
他原來沒有把朱翠一個姑娘人家看在眼中,直覺地認為即使她會一些武功,也不過是些花拳繡腿而已。直到此刻朱翠以“千裏傳音”的內功,將話聲清晰地傳向耳邊才使他略覺意外,隻是好不容易等著了這個機會,他可不願意就這麽輕易放過。
聆聽了朱翠之言,郭百器嘿嘿一笑道:“好說,好說!”
一麵說即見他身勢微微搖動。
透過朱翠與新鳳目光所見,隻見這個郭百器人影有似鬼魑一般連連閃動了幾下,似乎時東又西,形同幻影一般地令人難以捉摸。
朱翠自然知道,這是對方借助陣法的奧妙才有所致,心念未動,正思細觀,眼前燈光乍現,對方郭百器已霍然站在眼前,雙方之間的距離,不過一丈五六。
朱翠這才發現,眼前的這個郭百器非但生就了一張雷公臉,而且紅發紅髯,相貌實在怪極,尤其是尖起的頭頂與尖出的下巴,一經對稱,簡直就像是一枚紅皮的橄欖,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再看看他那一身披掛,更是式樣齊全,除去各式怪樣暗器火器配備之外,在後頸上還插著一盞琉璃六角燈,散發出黃澄澄的光華。
“朱公主!”郭百器笑咧著一嘴發黑的牙齒道,“你是初來乍到,大概不清楚這裏的規矩,嘿嘿……”
一麵說,他那一雙眼睛溜向了新鳳,聳了一下肩頭,冷冷地道:“這位姑娘可應該清楚得很,說得再明白一點兒,你們可是明知故犯。哼,如果依照島上的規矩來說,可就是格殺不論。”
朱翠冷笑道:“原來這樣。那就請便吧!”
說時,長劍微起,向前一指,劍尖上透出了一股淩人的冷森森劍氣,直指向對方。
郭百器立刻有所驚覺,倏地後退一步,麵色微微一變,隨即嘿嘿笑道:“很好,很好,在下久仰公主一身武功了得,恨是無緣識荊,既是公主有心賜教,倒要討教了。不過有言在先,在下的花樣很多,要是冒犯了殿下,可怪不得我!”
朱翠乍觀對方其人,已種下了惡劣印象,尤其是此刻對麵談話,見他狡詐神態,一副油腔滑調神情,更增恨惡之感,巴不得立刻與對方一個厲害,這時聽了對方之言,實在萬難再忍,當下冷笑一聲道:“郭管事請吧!”
話聲一落,腳下倏地一個快速搶進,掌中劍霍地舞出了一個“乙”字,這一劍妙在上下兼顧,“平肩”“削腹”直向郭百器身上削了過去。
郭百器冷哼一聲道:“好招!”
收肩,收腹,一招“老子坐洞”,腰彎得像個大蛤蟆,朱翠的劍擦著他的身邊劃了過去。
正當朱翠第二劍待要揮出,麵前的郭百器身形一搖,背後那杆高挑琉璃燈,忽然光華大盛,像是加大了好幾倍那樣明亮耀眼。等到朱翠定睛瞧時,對方已退出了數丈之外。這種身法大異尋常!
朱翠這才忽然明白,敢情是對方借助於陣法的安排,才會這般進退自如,相形之下,自己自然是吃了大虧。無奈既已出手,少不得也要與對方見上一個真章兒。
郭百器雖然覺出朱翠劍法驚人,但是仗著自己熟悉眼前陣法,如可靈活運用,最後必能製勝對方。待將對方製服之後,還不是予取予求,要怎樣便怎樣!這麽一想,頓時勇氣百倍。
朱翠一招落空,眼看著對方勢若飄萍般地閃向一隅,其實她不知道這隻是陣法下的一個錯覺而已,事實上郭百器就在她身邊咫尺之間。
她這裏正待向著幻覺中的郭百器身邊縱去,忽然右身邊一股尖銳刀風掃過來。
朱翠雖說是困於眼前的陣勢,一時還不易弄清,但是她本身內功精湛,敵人一經近身,便立刻有了感覺,以眼前情形來說,幾乎無須回答,即可猜知對方兵刃來襲的準確部位。
她身子快速向前一俯,掌中劍倏地彈起,“當”的一聲脆響,兩般兵刃,猝然在空中交接之下,濺出了幾點火星。
也虧了這一次的兵刃交接,才使得朱翠了解到對方的真實藏處。緊接著,朱翠“刷”地一個快轉,霍然發覺到近在咫尺的郭百器,左手倏翻,運指如電直向郭百器一雙眸子上用力點了過去。郭百器顯然是吃了一驚,身子往後就倒。朱翠一聲清叱,長劍一收,正待運施劍氣功力,將一片劍雨向對方身上絞去。
豈知這個郭百器果然陰險萬分,全身上下真是包羅萬象,什麽怪名堂都有。
就在朱翠身子方一欺近的當兒,郭百器彎下的身子已驀地折起,隨著他翻出的一隻衣袖,“轟”的一聲輕響,即由其袖管裏噴出了大股火光。這片火光直向朱翠頭臉上噴來,其勢至猛,由於事發突然,簡直連閃都已不及。
朱翠一驚之下,嚇得花容失色,自忖著必將被火勢所灼,燒得麵目全非。
驀地,由斜刺裏襲來一股強風,不偏不倚地正好按在了這股火焰尖峰上,兩下裏一迎,火勢頓時熄滅無形,連煙都沒有冒上一縷。
原來這股火焰隻是經郭百器所配製的獨特玩意兒,看起來唬人,並不像真的火焰那般灼人,見風即熄。想不到郭百器第一次施展,即為第三者看穿。
郭百器並不知這股風力來自暗處,隻以為幻術為朱翠看穿,心裏吃驚不小,更加不敢對朱翠小看。
當下冷哼了一聲,腳下滑動,頸後長燈配合著他巧妙的步法,幻出了一長串的燈光,借著燈光的掩飾,郭百器已遁出二三十步以外。
朱翠在對方退身之始,多少已看出了一些幻術,當下急步上前,撩出一劍,卻沒有能傷著對方,為此卻也使得郭百器大存戒心。
郭百器一聲狂笑,用手裏的長刀指向朱翠道:“大膽的丫頭,你私闖禁地,郭某已對你手下留情,你卻還不領情。嘿嘿!你要知道,你們主婢性命此刻全在我郭某人的手裏,姓郭的要你們死,你們便活不了。嘿嘿!丫頭要死要活現在看你的了!”
一麵說隻見他身子連連轉動,一連變幻了幾個方位,隨即將眼前陣勢發動。
原來這陣勢由當年金烏門主“醉金烏”雲中玉設計,內涵極豐,前此未見。如今島上習得此法者,不過三位島主,以及其嫡傳弟子、劉氏夫婦等數人而已。
郭百器因為負責島防巡海任務,經高立認可,才經劉公把陣法傳授與他,這時才得如意施展。
朱翠過去從師,雖然習過陣法之觀變破解,無奈眼前這個陣法大過玄奇,想要破解大是不易。
這時陣法一經發動,朱翠等二人立刻就感覺到暗含的壓力,仿佛整個腳下所站地麵,都向一邊偏斜過來,二人一時由不住都亂了腳步。
新鳳拉住朱翠的手,失色道:“公主,咱們還是回去吧!”
朱翠冷笑著道:“沉著點氣,死不了的!”
話聲才住,忽然肩上一緊,竟被一雙怪手緊緊抱住了肩頭,身邊上響起郭百器桀桀笑聲道:“大姑娘,你認栽了吧?”
利用著陣法的掩飾,郭百器確實占盡了便宜,一時得意忘形,居然動起“祿山之爪”。
朱翠幾乎為之當場氣昏,隻覺得對方手觸之處兩處穴脈上既軟又麻,才知為對方拿住了穴道。
新鳳就在身邊,乍見公主被擒,既驚又怒,一聲嬌叱,奮不顧身而起,掌中鳩形短杖摟頭蓋頂直向著郭百器打了下來。
郭百器原思就此把朱翠擒住,一番輕薄之後,再軟硬兼施向對方榨些油水,眼前新鳳,他卻是沒有放在心上。無奈朱翠雖為他拿住了雙肩,本身功夫並未失掉,一扳之下竟然絲毫未動,新鳳杖勢又到,隻得暫時鬆開雙抱,反身縱入陣內。眼看著燈光一連閃動,竟然又被他遁出了五六丈外。
朱翠在他雙手乍離肩頭一霎,忙自提氣活血,右手抬處,發出了一枚彈指飛針。
郭百器哪裏料到對方在失勢之際竟然還有此一手?像是被蟲咬了一下一陣疼,這枚小小飛針,已中在他左胛側後。
郭百器隻覺得傷處一麻,立刻如常,並無異狀,越是這樣,他才越知不妙,當下趕忙運指一點,定住了後胛傷處穴道,不使血液逆流人心。可是這麽一來,左麵半肩便失了靈活。
經此一來,他才知道這位公主敢情不是好欺侮的,把原先企圖染指對方的心意大大打消了一個幹淨。色心既去,惡意更張,郭百器恨得狠狠地咬著牙,身子一連串地打轉,隱身於嚴密陣勢包圍之中。
“好,你居然敢暗算我!”郭百器手中長刀指向朱翠道,“我不叫你跪下討饒,諒你也不知道我‘毒手神彈’郭百器的厲害!”
說時,右手揮處,一連串發出了幾顆大如雀卵的光亮物件,直向二女立身之處擲來。
朱翠情知對方陰險,前此已幾乎上當,這時見狀哪裏敢粗心大意?當下慌不迭打出了一掌暗器“黑星子”,迎著空中飛來的一串暗珠擊去。
兩般暗器一經交接之下,耳聽得劈啪一陣爆響,炸開了一天流焰,火星四射,其勢端的驚人至極!
朱翠與新鳳看得大為驚心,論及對方這些奇奇怪怪的暗器,卻是令人防不勝防。
眼看著這一連串爆炸之後,對方郭百器身形閃動之間又複隱於無形。
現場隻剩下插在郭百器頸後的那一盞燈,即使這盞燈,也變幻莫測,轉瞬之間變成了一串飄忽不定的光影,隻管滴滴溜溜圍繞著二女四周打轉不已。
朱翠心情十分懊喪,她確是沒有想到眼前這個陣勢如此微妙,一任自己仔細端詳,卻也是無能破解得開。眼前情形可真是一籌莫展,雖不見得有性命之憂,可是萬一驚動了風、宮等人,總是自己臉上無光,早知這樣,自己實在應該聽從新鳳之勸,不該單身涉險。
心裏這麽想著,朱翠便深為悔恨,還不得不全神貫注,生恐對方又施暗算。
正當她自怨自艾的當兒,忽然耳邊上響起了一聲輕笑,像是有人附唇她耳上道:“傻丫頭,你怎麽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呢!”
朱翠心裏一震,這聲音好熟,立刻使她想到了斷膝的那個單老頭兒。
“用不著擔心!”暗中聲音道,“有我老人家在這裏,誰也不能奈你何!”
一點兒都不錯,正是單老人的聲音。
朱翠頓時精神一振,忙自向四下運目觀察,哪裏又能發現單老人藏身之處。
“你用不著找我!”單老人的聲音道,“我看得見你你看不見我,你隻聽我的話,照我所說出招行事,就保險你萬無一失!”
他這裏話聲方住,隻見正麵一排燈光猝然現出,共是一串七盞長燈,並且現出了七條人影。七個人看來如同一人,正是“毒手神彈”郭百器。隻見他手中長刀,向朱翠冷冷笑道:“姓朱的丫頭,你聽著,要死要活現在可全聽你一句話了!”
朱翠正要出言罵他,耳邊上忽然響起了單老人的聲音道:“問問這個猴兒看他打的什麽主意?”朱翠隻得依言,冷冷道:“說吧,你想怎麽樣?”
“毒手神彈”郭百器嘿嘿一笑道:“三位島主早有明令,任何人擅闖禁區,格殺勿論,眼前我要殺你,可真是方便得很,即使三娘娘對你有愛重之意,嘿嘿,人死不能複生,礙於幫令,她老人家也不能編派我的不是!你說是不是?”
朱翠冷笑道:“少說廢話,你到底打算怎麽樣吧?”
郭百器冷森森地笑道:“好說,聽你口氣,現在倒像是開了些竅。這樣吧,誰叫我們在這裏見著了呢,多少應該有些交情。”
在他說話時,朱翠極力想辨別他的立處,無奈神奇的陣法顯然有“分光移影”之妙,致使透過朱翠新鳳二人目光所見之眼前景象,虛實莫測。七盞燈,七個人,看來一般無二,由於七個人站立七處,簡直無能辨出何者為真,何者為假。
毒手神彈郭百器自忖此陣出自不樂島“大師祖”雲中玉手創,變幻萬端,有鬼神不測之妙,更妙的是陣內即使吵翻了天,陣外也休想有一些知覺,自忖著自己正可為所欲為,不愁為任何第三者所察覺。有了這個“定心丸”,郭百器才敢這般放肆!
當下,他冷笑了一聲道:“大姑娘,你是見過世麵的人,心裏還會不明白麽,府上的金子寶貝多得是……這個……大姑娘你就說個數目吧!”
朱翠心裏一動,暗然吃驚,忖思著原來這個郭百器竟是動著這個念頭,居然背著主人,暗中向自己詐起財來了,這一點倒是她想不到的。
心裏這麽想著,朱翠卻是不動聲色地點點頭道:“原來足下是這個意思,哼哼!足下你也太瞧得起我們寡母孤兒了。”
郭百器竟佯裝聽不懂對方話中挖苦之意,打了個哈哈道:“本來是嘛,瘦了的駱駝總比馬要胖些吧,姑娘你那裏鬆鬆手,我們可就受益不淺了!”
“你說吧,要多少?”
“不多!”郭百器豎起了個手指頭,“就一個整數吧,一千兩!”
朱翠冷笑了一聲,說道:“這個數目不大!”
郭百器一笑道:“當然,這是第一次嘛,總還有些交情,也許下次嘿嘿……”
朱翠正不知如何對付,所幸這時耳邊響起了單老人的聲音。
“這小子真是財迷心竅,也罷,”單老人的聲音道,“今夜就借著你的手,送他回西天吧!”
說到這裏,單老人話聲微微一頓,隨即道:“這個陣乃當年先師手創。哼哼,布施這個陣勢之時,我也曾在場,是以前後內外我都清楚,這小子敢在我麵前賣弄,簡直就是不知死活。廢話少說,現在第一步,你先要把他背上的那盞燈打破了再說!”
“毒手神彈”郭百器見對方不發話,隻是做沉思狀,隻以為她已答應,心中正自後悔,剛才應該開價高一點兒才好。又以方才為對方暗器所中,當時一麻即失去了知覺,哪知現在卻又有些隱隱作痛。他一生在暗器裏打滾,卻沒有料到會為人家暗器所中,自是大感麵上無光,眼前之感覺立刻使他想到對方所發暗器之大異尋常,有心想出口向對方詢問,又有點兒礙難出口,生怕為對方以此要挾,心裏正自盤算著如何開口,是以沒有吭聲。
朱翠既聽單老人傳聲相告,便自全神貫注,以備隨時出手。
是時單老人傳聲又道:“這陣勢之內是以七數為殺著,每一正必有一反,又按先天小八卦乾坤排列,至為微妙,今夜傳你自是已來不及,好!現在你聽我說,對方七個形象之中,第三個乃是真身,現在你馬上以暗器破了第二隻燈,立刻向第三個身子出手進攻,便可收功!”
朱翠聽他這麽說,自然心裏有數,當下冷笑一聲,假意向郭百器道:“你所開的價錢,我可以給你,隻是眼前第一步,你卻要先把這陣勢撤了才可!”
“毒手神彈”郭百器好不得意,“哈”地笑了一聲道:“朱公主,你說得好輕鬆!”
一麵說時,他身子輕輕一晃,七具形象同時移動,向朱翠身前落去。
郭百器自忖有陣法掩護,又以七具形象中,隻有一個是真的,對方萬萬看它不透,是以才毫不在意地躍身朱翠近側。
哪裏知道朱翠得了單老人暗中傳聲秘告,已經認清了他的伎倆,隻是故意出聲要他分神而已。
郭百器不知,他的進身,正好中了朱翠的智謀。當下即見朱翠一聲清叱,揚手先自發出了一枚暗器黑星子,直向著當前第二盞明燈上打去。
“啵!”的一聲,燈光應手而滅,由於暗器出手的勁力過大,將那一盞琉璃燈打了個粉碎。
郭百器真是做夢也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會看破了眼前形象,當時大吃一驚,慌不迭閃身就退。
朱翠既得單老人事先關照,當然放不過他。
眼前就在她暗器方一出手的同時,身子已霍地騰起,一式“飛鷹搏兔”,直向著郭百器七具形象中的真身撲過去。這一式朱翠因為有備在先,早已蓄好了式子,燈盞乍破,郭百器驚魂未定之際,朱翠又乍然臨近,長劍翻處,形成了一片劍雨,兜頭直向郭百器揮斬下來。
郭百器一聲怪叫,倉皇間橫刀就架,朱翠自是放不過他,劍身一偏,用“微風燕子斜”一招,鋒利的劍鋒,像是打了一道閃電般的明亮,閃爍著直由郭百器左肩揮落下去。“嚓”地一聲,血光濺處,郭百器的一隻左臂竟吃朱翠這一劍連肩被劈斬了下來。
“毒手神彈”郭百器一生為惡橫行,心毒手辣,想不到現在碰見要命的克星。
這一劍好厲害,幾乎要了他的命!隨著朱翠的劍勢走處,郭百器一隻左臂倏地飛出了丈許以外。大股的血,直由郭百器斷臂傷處直噴了出來,慘叫了一聲,郭百器思忖著生死存亡的一霎,顧不得所受傷勢何等嚴重,驀地往地上一倒,一個骨碌直向外麵翻了出去。
雖然在如此情況之下,郭百器卻仍然忘不了出手暗算敵人,隨著他滾動的身勢,右手轉處,卻把一口長刀倏地直飛了出去。這口刀劃出了一道銀虹,匹練也似的直向著朱翠前心紮了過來。
這種情形下,自然難望傷人,朱翠橫劍一擊,“當啷!”一聲,已把來犯的刀擊落在一邊。
妙在總不過這麽一刻的耽擱,竟然已失去了郭百器的蹤影。
朱翠正待壓劍前追。耳邊上響起了單老人的傳聲道:“這小子是用陣法裏附帶的七巧掩身之處,暫時掩藏住身子,你隻要守定眼前,就不懼他插翅而飛!”
聽他這麽一說朱翠就按步不前。
單老人隨即又傳聲道:“這家夥失了身後那盞燈,陣法已無能控製,加以他刻下身負重傷,定難逃開,你可以亮起燈光搜上一搜,他就無影以遁了!”
朱翠一聽有理,隨即向一邊直了眼的新鳳道:“你身上可帶著千裏火沒有?”
新鳳摸出來道:“有,在這裏!”
“快亮著了!”
新鳳答應一聲,手裏千裏火迎風一晃,“吧嗒!”一聲頓時亮起了栲栳大小的一片燈光,黑夜裏附近兩丈圓內外一時便全在觀察之中。
朱翠道:“他跑不了的,我們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