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澤恂
從北京來到新疆建設兵團第一天,我就喜歡上了塔裏木河。
經過七天旅途顛簸,我們被送到一片荒涼的沙漠中,兩邊都是沙丘、沙海、胡楊樹。
汽車在一條河邊停了下來,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起來:
“在這兒停車幹什麽呀?”
“不是讓我們到農場嗎?”
“房子呢?我們住在哪兒?”
這時聽見一聲哨子響,一個穿軍裝的人叫大家下車,按班排站好隊,然後叫大家席地而坐,那軍人拖起長腔開始講話:
“同誌們―你們―辛苦了!我代表―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工二師工程支隊黨支部―”
給大家―開一個歡送會,不對了,是歡迎會(掌聲)同―誌們,你們―不遠萬裏,從新疆―來到北京(笑聲)不對了,是從北京來到新疆,你們―辛苦了(熱烈的掌聲)
我們的工作是修公路,修一條從庫爾勒―到若羌的公路,工作―是艱苦的,生活是繁重的!不對了,工作是繁重的,生活是艱苦的(笑聲)同誌們都看到了―
“我們―沒有房子住,我們―隻能住在勞改隊―給我們修好的地窩子裏―但是,我堅決相信從首都來的―從毛主席身邊來的北京知青―都是不怕艱苦的―你們響應黨的號召―來建設邊疆―保衛邊疆―這就叫好兒女誌在東方(笑聲)不對了,是好兒女誌在四方―我們工程支隊黨支部―堅決相信,毛主席身邊的優秀青年一定會克服種種困難,把我們的新疆建設得更美好!”
歡迎會開過以後,開始分配住房,指導員(就是剛才講話的人)把我們帶到幾個土丘邊,那土丘原來就是地窩子,每個地窩子前都有一條溝,溝是越往裏走越深……直通地窩子裏麵。
走進去後光線很暗,隻有頂上開了一個天窗。在地溝的兩邊就是睡人的“床”,上麵鋪著蘆葦和胡麻。“床”上隻能睡覺不能站立,否則腦袋就會頂到屋頂。人等於睡在地上。一班30個人,分兩邊把自己的行李放在“床”上,不敢打開被子……因為屋頂在滴水。
有人開始發牢騷,說這哪是人住的地方!可不住又怎麽辦呢?總不能睡在沙漠裏去吧?既然來了,就聽天由命吧!
這時,不知誰說了一句:“咱們下河洗澡去!”大家都說對呀,一路上風塵仆仆……都快成泥人了,為什麽不去河裏痛快地洗一洗呀。於是,大家飛快地跑到河邊……脫下衣服跳進河裏,痛痛快快地洗起來。一些女知青知道了,也跑到河灣另一端,紛紛跳進河裏。
以後我們知道,這條河便是著名的塔裏木河―中國最長的內陸河,世界第二大內陸河,由葉爾羌河、阿克蘇河匯聚而成。這兩條河都是天山的雪水,經過浩瀚的沙漠蜿蜒而來,因此清澈透明,絕無汙染。塔裏木河河麵十分寬闊,流速徐緩,水最深處僅有兩米,河底皆是粗沙,腳踩在上麵格外舒服,真是遊泳、沐浴最理想的去處。
沐浴在清澈的河水中,不但洗盡一身的汙濁,也使疲憊的身心得以放鬆,可以忘掉那些煩憂和失落。因此,每當大禮拜(工作14天休息一天)我就和阿起到塔裏木河畔散步。
塔裏木河真是一條美麗的河,神奇的河。
沿著塔裏木河遠望,滿目湛藍的河水,兩岸原始森林鬱鬱蔥蔥。遠遠近近,紅柳……駱駝刺和胡麻使河灘變得色彩絢麗―紅柳叢中鮮紅的嫩枝,深紫色的花穗;駱駝刺上結滿了銀色鈴鐺果;胡麻綻出粉紅色小花,讓人忘記正置身在“死亡之海”的塔克拉瑪幹大沙漠腹地。穿過河灘,便進入了無邊無際的原始森林。這裏林木蓊鬱,除了胡楊之外,還有樹皮銀白的大葉楊,古老的林木覆蓋著兩岸大片大片沙漠,形成一條綠色巨龍,綿延百裏。離河更遠處,時見大片枯樹林,伸展著枯枝,像是千千萬萬根手指,直指1966年的天空。奇形怪狀的枯樹,就這樣綿延無盡,讓人深感蒼涼、神秘和恐怖。
靜,是塔裏木河的又一個特色。
行走在河岸,除了腳下細微的輕響,幾乎是萬籟俱寂,仿佛遠離人世。那種靜謐……使聽覺分外敏感,甚至可以聽到幾公裏以外動物的奔跑。這種靜謐,靜得神秘……靜得讓人能夠產生幻覺,靜得驚心動魄。
因了塔裏木河流速緩慢,便與洶湧澎湃的第聶海河形成鮮明對比。它慢得讓人根本感覺不到是在流動。尤其無風的日子裏,河水平靜如鏡,水中沙礫幾可一窺見底,那水草間的遊魚時隱時現,閃閃爍爍。於是,沙漠腹地的塔裏木河更顯寧靜……幽美。
在河流轉彎處,常常會現出碧綠的蘆葦,在微風中搖曳著,浮浮蕩蕩,浩浩瀚瀚……這葦浪一經與河水交融,本來空曠平坦的河岸便婀娜多姿起來,似畫卷上潤了綠色,深深淺淺地模糊了河岸彎曲的線條,使人莫辨河水與河岸。當陽光炫目時……水裏光影交融,水上金色的光線穿過無數枝隙,變成淡淡的藍色。向陽的樹葉是鵝黃的嫩綠,背光一麵則是墨綠和深棕。蒼老的樹幹上,色彩斑駁,那是歲月留下的痕跡。大自然用絢麗的色彩描繪著這片神奇的大地,使其幽綠遮漠遠,空漭著色多。
塔裏木河最美的地方當是河灣。
如果站在沙丘上,可以俯瞰河灣全景。大自然用它神奇的畫筆,給塔裏木河畫了一個巨大的“S”形。佇其一端,盡覽四麵河岸的不同景色:近處成片的莆棒草。
對岸的甘草灘、隔岸的胡麻花和遠處的灌木叢。棕黃、深綠、深黛幾種色彩交融……不能不讚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我和阿起沿著塔裏木河走著,忘記了時間,忘記了勞累,也忘記了一切煩惱,真的是遠離了人世喧囂,進入了一種夢幻般的境界。我們恍然已經融入大自然,融入這片古老的原始森林,融進了塔裏木河。我渴望遠離告密、株連、內訌、揭發……冤殺、相殘,遠離人間的“紅色恐怖”,渴望將自己化為一滴水汽,在塔裏木河上空飄浮著,穿過清新的帶有胡麻花香氣的大氣層,慢慢地在低空翱翔。
這時,我們不約而同地產生了一種想法,希望有那麽一天,能夠乘舟在塔裏木河漂流,看一看上遊到底是什麽樣子。後來這一願望居然得以實現,而且是無意識地做了一次塔裏木河流域的探訪,更沒有想到的是這次漂流給我倆帶來了橫禍。
經過了將近一個月的苦幹,總算在10月1日那一天可以休息了。原定每隔兩周休息一天沒有了,說什麽“迎十一,獻厚禮”,要不是幹部們國慶節要回家團聚,可能連10月1日也不會放假的。有什麽辦法呢?可是,這一天休假怎麽過呢?這裏沒有北海、頤和園,沒有香山紅葉,更沒有美術館和音樂廳,待在地窩子裏睡覺?
那又有什麽意思!於是,我想到了阿起。阿起是我們支邊青年裏的最幸運者―被分配到河邊看管菜地,單獨住在維吾爾族人遺棄的一間破舊小屋裏,一同被遺棄的還有一隻卡盆(維吾爾人的獨木舟)
我對阿起說:“咱們坐卡盆去漂流你看怎麽樣?”
阿起說:“我早就想了好長時間呢。怎麽你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
於是,我們來到河邊檢查起這隻卡盆來。
這簡直是一件遠古的遺物,令人不禁想到刀耕火種的年代。它在今天船類中實在是太古老,太簡陋了。它完全是用一根碩大圓木鑿成的,根據木紋可以辨出是一棵梧桐樹,直徑約有七十公分,長約三米,中間被挖空處約長兩米。一頭被砍成尖楔狀,乃是船頭;另一端稍呈圓形,自是船尾。挖空部位的內壁呈凹凸狀,表現出製造匠人因工具過於簡陋而造成工藝粗糙。船下體因長年浸在水中而布滿了藻類,致使色澤深綠。船裏尚有積水,倉內斜放著一隻破槳。我們稱之為槳,實際上不過是一棵胡楊木,將中間刮細,兩頭略呈勺形―這便是這隻卡盆的全部了……
阿起拿起飯盆淘著船裏的積水,說:“這卡盆隻能坐兩個人,但還要會上,上不好就會翻船。”
果然,在我上船時船身整個側翻,隻好又一次淘出水,然後從船後小心翼翼地爬上去才終於坐穩。就這樣,我們開始逆河而上。
我坐在船尾,笑著看阿起劃槳。我說:“可惜沒有照相機,要是能拍一張照片多有意思!你看這卡盆,還有咱們穿的這衣服,活脫脫是兩個原始人!”
阿起也笑起來,說:“列賓有一張名畫,叫《意外的歸來》,我看,我們要是拍了照片,可以叫《從遠古出發》,如何?”
阿起像劃單人艇的運動員一樣,左一下右一下劃著,累了就換我。好在塔裏木河流速徐緩,劃起來並不費勁。不到半個小時,就到了“S”灣(阿起起的名字)
我們將船泊在岸邊,登岸去摘那駱駝刺上結出的鈴鐺果,觀賞兩岸一片片千姿百態的紅柳灘,阿起不住地讚歎道:“太美了!太美了!”
我們來到岸上半島的凸出部分,見河邊有粗壯的蘆葦叢,葦間波動頻繁,發出好聽的響聲,當是魚兒們正在聚集。我歎道:“可惜沒帶魚竿!”阿起說:“誰能想到這裏有這麽多魚啊!”
阿起指著對岸那片胡麻說:“你知道嗎,胡麻又叫羅布麻,它不但能開出香豔的花朵,而且能治療高血壓。這裏的甜甘草都是最常用的中草藥,你看那些老軍墾挖出的甘草,根係多麽粗大,有的在這裏生長了十幾年,所以藥用價值特別高。”
正說話間,對岸的灌木叢後出現了一群黃羊,全身棕黃,四肢細長,鼻梁上有白色條紋,長長的兩角彎向後方。它們悠閑自在地來河邊飲水,對我們視而不見,然後又悠然離去,直至消失在遠處混生林深處。
我們正想繞過河灣去尋蹤那群黃羊,不料河對麵的凹灣突然改變了塔裏木河的溫柔寧靜,變得刀削斧劈一般,全是陡峭的懸岸,直上直下,沙岸間盡是樹根和葦根結成的網,盤根錯節,密密麻麻,嗬護著陡峭的沙岸不致坍塌。這裏的河水變得湍急,那是因為河道變得狹窄的緣故。河岸上則都是古老高大的樺樹。穿過樺樹林,是一片駱駝刺和紅柳的灌木,中間也有沙棗樹。那裏的紅柳與半島上的紅柳又截然不同,都自然長成了圓形,好像故意留出中間一圈空地,高大粗壯的紅柳圍成了天然的籬笆牆,足有三四平方米。有的枝幹粗壯如柱,這種紅柳絕大多數都已枯死,根據當地維吾爾人的說法,這些紅柳少說也有數百年了。
我和阿起被這怪異的紅柳圈吸引,都驚訝不已。這些古老的灌木為什麽會長成圓形的奇觀呢?而在圓圈的中心又為何寸草不生呢?我們百思不得其解!這種現象……還有那塔克拉瑪幹大漠深處夜晚不時升起的綠色信號彈,都沒有人能解釋清楚……成為了大漠羌風深處的不解之謎。我和阿起正為這些怪異現象納悶時,隻聽得紅柳圈裏“噔”的一聲,一隻巨大的黃羊從裏麵騰空躍起,落在紅柳外飛快地逃遁遠去,嚇了我們一跳。阿起說:“好大一隻黃羊,跳起來快有兩米高呢!”
我倆議論著,又上了卡盆溯流而去。沒有多久,河岸左前方出現了一片一望無際的沙棗林,疏密不一。好大一群馬鹿,正在追逐嬉鬧,有的探身河邊喝水,尤使我們驚奇的是這群馬鹿數量之大,足有二百多隻,幾乎覆蓋了整個沙棗林。其間……有不少壯碩的公鹿,體重少說也有一百多公斤。我不由興奮地說:“天哪,簡直是天然的動物園啊!”
小船繼續向上遊劃行。天空蔚藍,樹林蒼翠,河水的顏色則是介乎藍與綠的湖藍色,如果沒有映入水中的幾片白雲,你簡直無法分清哪是天空,哪是樹林,哪是河水。小船悠悠行駛在河上,除了木槳劃水的聲響,天地間一片靜謐。阿起說:
“這地方太靜了,靜得有點嚇人,要是我一個人,絕對不敢來漂流啊!”
似乎是在回應阿起的話,右岸樺樹林裏忽地傳來鳥鳴,開始是響亮的啼囀,爾後變成了群鳥的喧嘩,像是極其巨大的合唱團。當我們向樹林走去,卻不見一隻鳥兒。正奇怪時,又是一聲鳴囀,接著群鳥爭鳴。我和阿起再次棄舟登岸,去尋覓鳥蹤。我們穿過一片參天的樺樹林,竟連鳥影都沒有看見。再往前走,一片新生的梧桐和胡楊豁然而現,間雜有沙棗樹和甘草,在這片低矮的混生林中,我們終於看到了成群的新疆八哥、內蒙百靈、美麗的黃雀和在灌木中飛跳的臘嘴。原來這裏是一個真正的鳥類王國!豐茂的林木為鳥類提供了理想的棲居環境。我和阿起不忍打擾,依依不舍地離去。
我倆劃著卡盆繼續上溯,行進了約一公裏,兩岸樹木逐漸稀疏,再向前行,原始森林沒有了,隻見河邊成片的灌木叢,眼界陡然開闊,看得見兩岸起伏的沙丘。
河水變淺,河道漸寬,隻有中間能夠行船,如果走偏,便要擱淺。過了這片淺灘……前麵出現一個美麗的沙洲,沙洲正好在河道中心,長約二百米,寬約六米。沙洲上長滿各種灌木,偶爾也有幾棵高大的喬木,使得景色更加生動和有立體感。
這裏的灌木,用群芳薈萃來形容一點都不過分。除了沙漠裏常見的紅柳、羅布麻……駱駝刺和甜甘草外,還有許多不明植物。有一種很像枸杞,枝頭結滿了紅色果實。在水邊還生長著一種很像馬蘭草的植物,紫花絢麗,但是比馬蘭碩大了許多……蒲草和蘆葦更是遍地皆是。我和阿起正在為自己對植物學的孤陋寡聞而自悲時……不遠處飛起兩隻白色大鳥,身長約六十厘米,翅膀張開有一米四,長腿紅嘴,翅後側有藍色羽毛,像鴛鴦又像天鵝,總之我們都不知道是什麽鳥兒。
在沙洲上走著,經常有綠頭鴨被驚起,然後又落入水中,還有些白色、灰色的小型鳥類。穿行於河麵與小島之間,這時我們才知道這裏其實是一個鳥島。我們走到一簇茂密的灌木叢時,看見兩隻毛茸茸的幼鳥,正在一個大鳥窩裏朝我們鳴叫……阿起抱起小鳥好奇地看時,隻聽著頭頂一聲淒唳,阿起被啄了一下,嚇了一跳……急忙放下幼鳥,摸著腦袋說:“好疼啊!這大鳥真凶啊!”我說:“這是動物的本能啊!你要是不放下它的孩子,它還要和你拚命呢!”正說話時,天空又飛來幾隻同樣的大鳥,在半空中鳴叫不止,看來是在向我們兩個入侵者示威,我忙對阿起說:“咱倆快走吧,不然會有麻煩的。”
我們回到河邊,爬進卡盆在島邊劃著,發現河邊的蘆葦特別茁壯,葦葉寬大,葦稈有大拇指粗,更發現在蘆葦叢中有活物在遊,仔細看時,是一隻水老鼠,渾身棕紅色,毛發潤澤如綢緞,體長有20厘米,長了一根特殊的扁形尾巴,高高翹起……像一個船舵。我聽北大的陸昕說過,這是麝鼠,皮毛異常珍貴。記得1954年在百貨大樓看到一頂麝鼠皮帽子,那時便賣兩千多元。我對阿起說:“你看這塔裏木河到處都是寶啊!”他說:“因為這裏人跡罕至,如果人多就慘了,哪裏還會有這麽多的動物啊。”
我們說著,繼續前行。這時兩岸的樹木開始分外茂密起來,隻留下中間一條河道……根本看不到遠方。不知什麽時候,太陽已經看不見了。河水變成暗藍色,好像我們在無邊無際的大森林中穿行,頓覺涼氣逼人。我們知道已經天近傍晚,遂決定掉轉船頭,往回劃去。我們都有些擔心起來,如果繼續向上遊遠劃,會不會遇到什麽傷人的猛獸呢!
順流而下,船速快了許多,有時根本不用劃槳,由卡盆在河上自由地漂著,那隻槳隻用來調整方向。當卡盆漂到“S”灣的時候,已經暮色蒼茫。漸漸地,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了。那天正巧沒有月光,兩岸樹木、沙丘漆黑一片,小船隻能借著天空與河麵映出的微弱的青藍色光帶行駛。沒走多遠,我們驚異地看見左前方一顆耀眼的信號彈劃破夜空,落進大漠深處,緊接著又是一顆信號彈升起,依然是美麗的綠色,落入一片黑色的沙丘,距離我們約有兩公裏。阿起問道:“你說這是什麽人在放信號彈?”
我說:“聽說每天晚上都有,好多人都看到了。有人說是馬步芳部隊的潰散人員……有人說是‘蘇修’特務。阿起,你有沒有膽量?咱倆今天就去看個究竟!”
阿起當然不肯示弱,於是我倆棄船登岸,朝著信號彈升起的方向前進。我們穿過無數座沙丘和稀疏的樹林,走了大概二三公裏,始終不見一個人影。黑暗中,隻是隱約見到一座座隆起的沙丘,像墳墓,令人毛骨悚然。忽然,在一座紅柳叢後麵發出怪異的聲音,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蹭著紅柳枝。我和阿起躲在一叢駱駝刺後麵,屏息觀察。這時,月亮已經升起,能夠看清眼前的沙丘、胡楊。我倆一動不動,幾乎能夠聽到彼此的心跳。到底紅柳叢後麵是人還是動物?是“蘇修”特務……是土匪,還是猛獸?正在這時,又嘩的一聲,一個龐然大物出現了,啊!原來是一頭野豬!它匆匆朝右側的沙棗林方向躥去。
我和阿起都長舒了一口氣。
作者簡介
王澤恂,男,1938年生,1966年由北京赴新疆建設兵團工二師工程支隊,後並入二十九團,後調入該兵團石河子工一師六團,1998年退休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