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橋

十二 好奇

　　劉敢想想阿爸也真可憐，什麽好日子也沒過上，就去找爺爺了。劉敢爸死的那年，村裏就他家沒種桃子，別家都跟著劉桃家種桃子，桃子結多了，在鎮上賣不起價錢，劉桃爸覺得對不起大家，就把各家各戶的桃子提高價錢收下，賣到市裏去，然後就請沒有種桃子的劉敢爸幫他運輸。

　　在運輸途中，發生了車禍，劉敢爸因此一命嗚呼。這件事在劉莊引起一陣騷動，蕭正一總結說，此地不宜種樹，要不劉敢爺爺怎麽會在自家的林子裏迷路呢，大家都覺得村長講得玄，有道理。

　　後來蕭正一說，這地風水不好，不適宜種樹那就挖魚塘吧。莊裏人二話不說，就同意了。

　　劉敢爸死後，這個原本就沒有底子的家變得更窮了，劉敢的隔房叔劉起非常同情他娘倆的遭遇，經常去照顧他們。於是那些多事的人對劉起說：“劉起，你索性填進劉敢家吧。”

　　劉起說：“你，你們這是什麽話？我是同情，幫幫他們娘倆。”

　　“哈哈，你索性幫忙幫到底。”劉莊人好像最喜歡曲解劉起的意思，與他打著哈哈，“哈哈，填進他家得了，擺渡擺到江邊，送佛送到西天嘛……”

　　“你，你們真是混蛋！”劉起說完依然我行我素，仍舊去看劉敢娘倆，人們再問時，他也懶得和劉莊人解釋。

　　劉敢媽跟兒子過不了這個苦日子，再加上村裏講她和劉起的流言蜚語，她心動了，她想劉起年紀輕，人家還要找女孩子結婚呢，她可不能誤了他。

　　這時，正好外莊有個男人要她，但不讓她帶兒子。劉敢媽跟劉起說起了這件事。

　　劉起說：“嫂，你走吧。我會帶好他的。”

　　那天，劉敢眼睜睜看著阿媽跟那個男人走了，絕望和恐怖襲擊著他，村裏圍了很多人，他們都叫他把媽喊回來，但是劉起卻抱著劉敢說：“劉敢讓你媽走吧，她不走苦兩個人，她走了就苦你一個，你願意你媽苦嗎？”

　　劉敢咬著牙，隻管哭。

　　那天，劉起把劉敢抱出了村，把他帶到了草寺橋上，給他講了很多很多做人的道理，劉敢第一次發現劉起叔那麽偉大，能懂那麽多老師都無法說出來的道理。

　　後來劉敢常常來老橋坐坐。很多無聊的大人，因為無事可幹，經常攔住劉敢，與劉敢調笑，問他媽有沒有和劉起好過，要不劉起怎麽對你那麽好，還給你交學費。

　　“他才不像你們呢！”

　　“他要不是沒跟你媽好過，能有這樣的好心？”大人們說。

　　劉敢說不過大人們，就懷著仇恨的眼神瞪他們，用磚頭擲大人。他們見劉敢凶狠地采取報複手段，就找劉起問話。

　　見劉起常被他們問得語無倫次，劉敢就去打他們家的小孩，有時打不過大孩子，他就咬，直咬得人家討饒。後來，碰到幾個同被他打過的小孩，幾個小孩就圍在一起扁他，把他狠狠痛扁了一頓。

　　劉敢挨了幾次扁，他就拿了木棍守候在他們家附近，等單獨一個孩子出來，他就一棍子把孩子的腿打得站都站不起。挨扁的孩子隻好向大人告狀，家裏的大人出來扁劉敢，劉敢就用磚頭、木棍和他們對扁，即使他被大人擒在地上扁也不哭。

　　事後，劉敢又找機會把那孩子攔下，一頓痛扁。

　　劉莊人都覺得劉敢像一頭不怕死的瘋狼。

　　一次，劉莊來了馬戲團，劉敢看見他們耍的武術，跟露天電影裏放的一模一樣，眼紅得要命。從此以後，每天早上，劉敢就開始到老橋上練拳，喊喊殺殺的，大人們見他有模有樣地練，都有點怕了，都叫自己的孩子不要靠近他。

　　莊上的大人覺得劉敢將來肯定是劉莊的禍害，就找劉起說，叫劉起關照劉敢不要練拳了。劉起卻不管，他說：“你，你們自己欺負他，你們的孩子欺負他太甚，他也沒有辦法啊。”

　　大家領教了劉敢的不要命，誰也不敢惹他了。莊上的大人沒有辦法，孩子們就更沒有辦法。他們隻有吩咐孩子們識相地疏遠他。

　　劉敢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一天，劉莊人發現劉起經常到魚塘去，知道他經常到泉子家去。劉阿三開始好心地告訴劉敢，劉起有了魚塘裏大P股女人，以後就不會管他了，他就會沒錢讀書。

　　劉敢就仔細觀察劉起叔的行蹤，覺得劉阿三說得很有道理。劉起叔進去後，他在泉子家的魚塘外撿起泥塊扔向泉子家的魚塘裏，讓他們在響聲裏不敢好，還叫劉星他們欺負泉子，讓劉起叔不得安寧。

　　漸漸地，劉敢很快發現劉起叔並不像他們說的那樣。

　　上次劉敢因為來不及做作業，劉起叔知道後，立刻幫他買了煤氣灶，隔天還送給他一件新襯衫。

　　漂亮的戴老師看著比平時精神百倍的劉敢很奇怪，就問是誰幫他買的襯衫。

　　劉敢低著頭不說，後來劉阿三的兒子劉勝利小聲地告訴她：“是莊裏的劉起，他還幫劉敢交書費呢。”

　　劉敢沒有覺得難為情，反而驕傲地抬起頭。

　　戴老師很好奇地問劉勝利：“他們是什麽親戚呀？”

　　“是隔房的叔侄，我們劉莊姓劉的人家，都是沾親帶故的。”剃了個光頭的劉勝利，睜著一雙明亮的眼睛說。

　　“他還幫劉敢買煤氣灶呢，因為沒結婚，所以沒老婆管。”蕭丫補充說。劉敢覺得自己現在越來越討厭蕭丫了，她說出再好的話也變了味道。

　　……

　　“那他有幾歲？”

　　“28歲了。”戴老師問了同學們很多關於劉起的事，直到劉敢瞪了他們才閉嘴。

　　28歲還沒有處女朋友，在莊裏就是讓人說閑話的角色了，何況在莊裏人眼中這個壽頭兮兮的劉起。

　　戴老師說，以後劉起來學校，一定要同學們告訴她。她要看看他長什麽樣，怎麽會有這麽一顆好心。

　　自從劉起幫他買了煤氣灶，劉敢每天提前了半個小時到校，再也不用遲交作業了。但他沒有忘記蕭丫的刁難，他一直在暗暗尋找報複她的機會。

　　機會說來就來。

　　那天，劉敢到老橋上去的時候，又看見泉子在哭。他知道泉子又被六（1）班劉星他們欺負了，心裏很不是滋味，以前他也是被人欺負了，才到橋上來哭。有時碰到劉起，劉起就會安慰他，叫他堅強一點，勇敢一點，世上自有公道和天理。

　　劉敢不學劉起的心理勝利法，他要報複，凡是他被人欺負了，他就要把痛苦加倍地償還他。

　　這就是劉敢的勝利法。包括報複蕭丫，他也是與眾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