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橋

七 關係

　　第二天，六（1）的男孩子女孩子們真的與劉桃疏遠了。

　　劉桃特別喜歡語文，這也是她的特長，語文成績和泉子不相上下。平時語文一有難題，大家都喜歡請教劉桃。現在他們不問她，數學和語文都問泉子一個人。對讀書，泉子是認真的，隻要有人來問他，總是熱心地回答他們，即使像昨天發生的事情，他也徹底忘了。

　　泉子明白，媽媽供他讀書不容易，養魚這幾年沒賺錢，還要幫爺爺看病，這對媽媽來講很殘酷。所以，讀書在他眼裏是一件奢侈而高貴的事，他沒有理由不認真。

　　劉梨昨天像小雞被老鷹抓住一樣被父親拉著耳朵去劉桃家認錯，被劉敢他們看得直笑，讓他滿肚子怨氣，但在劉桃爸麵前不得不掛著討好的笑，那個痛苦簡直足以讓他與堂妹不共戴天。

　　一大早，劉梨就跑到劉星家商議如何報複桃子。

　　劉星很同情劉梨，兩人早早守候在校門口，等著六（1）班的人進校。他們見一個同學就挑撥一下劉桃。他們要打垮劉桃，讓這小丫頭屈服。

　　劉星和劉梨一本正經地站在校門口，門衛劉大爺笑眯眯地問：“今天你們站崗站得比我還認真，為了哪門子事呀？”

　　劉星嵌在肉裏的小眼珠子轉了一下，說：“我們在檢查誰沒戴紅領巾。”

　　“哦。”劉大爺應了一聲就進去做自己的事。

　　這事鬧得六（2）班的人都來看熱鬧，當然包括劉敢在內。劉敢看著隻是陰陰地笑。

　　今天，他不想參與六（1）班的破事，劉敢喜歡把發生在別人身上的大事小事說成破事。

　　泉子很同情劉桃。人家不跟劉桃說，他想他不應該呀。於是等他走過去，紅著臉還未跟劉桃說話，就被劉星用胳膊肘子擰著他的脖子拽走，疼得泉子眼淚都快淌出來，但他忍住了，免得劉桃再有什麽同情的想法。

　　體育課上，一隻足球“嗖”一聲，打在了泉子的頭上。

　　劉桃對體育老師說：“報告老師，劉梨把球踢到了泉子頭上。”

　　“我沒有，是桃子誣陷我！”劉梨一副無辜的樣子。

　　“我也沒看到，”劉星出來作證，隨後他又問其他同學，“你們看見了嗎？”

　　“沒有！”男同學和女同學說。

　　劉桃對劉梨撅著嘴說：“我就看見了！”

　　體育老師笑眯眯地看著這對堂兄妹賭氣的樣子，繼續給田徑隊示範扔鐵餅的動作。

　　放學後照例是排練文藝節目。今天劉老師在，劉星也沒有昨天那麽囂張。回家的路上，他又開始得意了，不時叫人撞泉子和劉桃。劉桃到底是女孩子，除了跟劉梨叫板，還沒適應和劉星作對，眼淚珠子都快要掉下來了。泉子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他們一路走一路撞，快到村口的時候，眼尖的劉梨老遠就看見了劉起等在村口：

　　“劉起，又來了。”

　　劉星他們放慢腳步，讓泉子和桃子先走，一邊議論泉子和劉起的關係。

　　劉起昨天沒想到，村裏的孩子會一點也不怕他，還當著泉子的麵，用大人暗地裏說他的山歌來罵他。

　　突然之間，劉起不知道怎麽責罰這些孩子，一個個打他們也不是事呀。

　　他怕幫泉子變成幫倒忙，今天就偷偷守在了村口。劉星和劉梨他們為了繞過劉起，便一腳跨進自留地，也不管踩壞不踩壞種的菜。

　　劉起不想讓孩子們糟蹋種的菜，就停在那裏，讓孩子們繞過他。

　　孩子們一繞過，眼看劉起難以抓住他們了，立刻又開始放肆地唱起來：

　　壽頭劉起不像腔

　　別看麵孔蠻登樣

　　毋討家婆家不像

　　自己不急急爺娘

　　劉起撿起一塊泥朝劉星他們扔去，大家“嗷嗷”地一哄而散，劉起看著四散的孩子像鳥獸散狀，笑了。

　　劉起沒有生氣，跟孩子們生什麽氣呀。

　　劉起搭上泉子的肩，親密地和泉子說著悄悄話，劉桃走在邊上不由得想：他們是什麽關係呀？這麽親密無間呀。

　　和劉桃一樣，幾乎所有的同學都冒出了這個想法。這群小毛孩子竟然也和大人一樣猜測起泉子家大P股母親和劉起的關係。

　　又一天早上，劉星坐到泉子的座位邊上，親密地搭著泉子的肩，讓泉子有點無所適從，臉紅紅的，不知道劉星想幹什麽。

　　劉星神秘又好奇地問他，劉起是你什麽人？

　　朋友。

　　朋友？劉星問的時候，開始環顧班級裏的男女同學，然後就大聲問他，是你的朋友，還是你媽的朋友？所有的同學都哄堂大笑。

　　是叔叔。泉子麵紅耳赤地說。

　　叔叔？劉梨用劉星的口氣，學著大人的曖昧問。

　　隨便你們怎麽假設，反正是我的朋友。

　　哈哈……

　　這次以後，同學們把孤立劉桃的事情給忘了，打探劉起和泉子的關係現在成了他們最大的樂趣。

　　他們反複問著這個話題，讓泉子解釋。泉子被問得像個傻子一樣。

　　幾次三番後，泉子終於弄明白，他們要他說，劉起跟他母親是相好。

　　泉子開始拒絕回答他們的話題，這麽惡心的話題，除了劉星這號人，別人是絕對想不出的。

　　放學後，泉子傷心地坐在高橋上，麵對別人的不理解和謠言，他縱然有十張嘴巴也無法說清呀。

　　人言可畏，但老橋不會說話，也不會傷害他。他就向老橋訴說著：“劉起叔這麽好的人，怎麽總有人喜歡說壞他呢？俗話講得一點不錯，人善被人欺，但像歌裏唱的，好人一定有好報。”泉子多麽希望劉起叔有一個好的歸宿，這樣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泉子站在高橋上寬慰自己，默默地祝福著劉起叔。

　　這些無聊的問話和傳言，很快成了劉莊小學的同學和老師們茶餘飯後的笑資。

　　在劉莊小學這樣那樣的傳言裏，文藝匯演的日子如期而至。

　　六（1）班和別的低年級同學到鎮上中心小學去表演，泉子他們班的“孫悟空三打白骨精”，讓所有看過好幾遍《西遊記》的同學都拍手叫好，演出結束後，中心小學的校長還和他們合影。

　　泉子終於也風光了一回，可惜阿媽不在現場觀看。

　　那麽多人的掌聲！

　　那麽多人的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