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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關係,小三或是棄婦

  第二天去上班,公司老總孫培東見了他們竟然很驚訝:“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您不是……”顏希曉話還沒說完,就覺得手背一痛,李子睿用力地擰了她一下,自己卻笑如春風:“孫總,原本希曉還想在老家待幾天的,但是想到公司還有一些事兒沒處理好,再過幾天沒法和客戶交代,便和我一起早趕了回來。”

  一番顧大局的話說得讓孫培東臉上的褶子此起彼伏,當著其他員工的麵大讚他們以公司為家的舉動。麵對老板的褒獎和下屬的崇羨,李子睿始終保持著謙然的君子氣度,唇角習慣性地上揚,微笑的同時卻又有一種不可觸及的冰冽。在公司,李子睿一向給人這樣的感覺,這也是不少不明真相的下屬迷他的原因。

  表揚會散場之後,大家各歸各位工作。希曉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想起自己原本還打算以婚假之名多休息幾日,不由長歎一聲。卻見策劃助理林然湊過頭來:“顏姐長籲短歎什麽呢?蜜月這麽短,該不會沒盡興吧?”

  希曉扯起嘴角,不自然道:“哪兒有?”

  “顏姐,李副總在家裏什麽樣兒啊?”看她無精打采回應的模樣,林然卻越發有了八卦精神,“不過話說回來,你和李副總這是什麽時候對上的眼啊?以前還是八竿子打不著自己的模樣,一夜之間,竟然結婚。”

  “林然同誌,”希曉回頭,大眼睛鄭重地看著她,“作為策劃部的一名精英助理,你知道本公司策劃十二招中,對受眾影響最大的一招是什麽嗎?”

  “欲……欲擒故縱。”

  “答對!”顏希曉瀟灑地轉了個身,迅速攤開手中未做完的SWOT分析數據,“林大助理,現在就請實踐你的欲擒故縱戰略,為你的事業與人生努力奮鬥吧!”

  身為廣告行內人大概都知道,業內早就有業務部人員為豬,客服部人員為狗,而文案策劃部人員豬狗不如的精辟說法。很不幸,顏希曉便屬於豬狗不如的一類。而經濟危機讓房產行業受到重創,這原本是大環境的問題,誰都無可阻擋。可這些房產老板們卻總愛在他們策劃創意上較真,固執地認為銷售業績不好,隻是因為他們的工作做得不到位。

  對於這點偏執,整個策劃部的人都欲哭無淚。尤其是他們第二大客戶天宸也有這個想法,簡直讓策劃部對天宸禦苑這個項目的整個把控都舉步維艱。楚陽首席策劃羅冬晨的提案已經遞上去了兩次,每次都被天宸的姚總批得一無是處。

  麵對這樣的情況,孫培東通知,市場部與策劃部骨幹於會議室開會。顏希曉作為策劃部第三策劃師,自然也在所謂的“骨幹”人員之列。而作為市場副總監的李子睿,毫無疑問也在會場。

  這是婚後他們首次同時鄭重地出現在會場,雖然兩人彼此知道婚姻實質,可是麵對同事們有些打趣的目光,希曉還是有些別扭。

  孫培東示意秘書打開幕布,有關天宸項目的幻燈片便出現在大家麵前。自地理分析至市場定位,再到項目前景與宣傳預算,每一步,孫培東都讓大家看了個清楚。

  最後,他拋給大家一個問題:“這就是現在我們關於禦苑的項目的整體分析,羅冬晨,你先大體說一下,姚總對哪些地方不滿意。大家集體想一下辦法。”

  “好,那我就說一下。”羅冬晨站起身,走到幻燈片麵前指示道,“因為此項目沿河,我們第一個提案便主要以‘水’為訴求點,以‘水’為目標展開所有定位與需求,主打廣告語為‘在水一方’,目標客戶群定位在城市白領及政府相關人員,為此,我們想讓銷售部人員去政府及各大單位著重開展團購事宜,看看有無意向塑造這樣的住宅文化。可是,這個思路被姚總駁回。”

  羅冬晨無奈一笑,又打開第二組幻燈片:“這便是我們的第二個提案,也是我剛剛交過去的那個。與那個天然訴求點不同,這個思路保守,引申‘地段’為第一要素的策劃原則,將區位作為主策劃點。認真分析,禦苑項目地理優勢主要有以下幾點……”畫麵上出現一張區位圖,“距離汽車總站不足200米,位於新大橋北端,東部還有新建的衛生城作為配套。這種種,都可為受眾提供後期保障。”

  “但是結果大家都知道了,仍是沒有通過。”羅冬晨攤手,無奈地坐回座位,“各位同事,這便是我們的工作現狀。”

  見羅冬晨說完,孫培東總結:“老話有再一再二不再三的說法,我們已經投過去兩個提案都不被認可,要是這樣的情況再產生第三次,我相信會有兩種情況。第一,放棄天宸項目,從此與姚總老死不相往來,徹底放棄楚陽建立至今的基業;第二,就是策劃部與市場部解散,大家回去喝西北風。所以……”孫培東深深吸氣,“都為了自己的後路,想想這個案子該怎麽操作,怎麽執行,怎麽堵住自己在楚陽碌碌無為的那張嘴。”

  話說到這裏已經十分嚴厲,雖然孫培東臉上還掛著笑容,但這樣的形象顯然更加震撼在座人員的心。顏希曉低著頭一聲不吭,心裏卻將羅冬晨的案子反駁了千萬遍,在她看來,那兩個訴求點若是能博得客戶好感,那純粹是天宸想毀自己的名頭。

  可是,這樣的話不能說。顏希曉從不做鋒芒畢露的事情,尤其是在羅冬晨這個公司第一策劃麵前。搞不好,自己方案沒讓別人承認,反而被扣上無視前輩的惡名。

  她正自我鬥爭中,與會眾人已經討論起來。顏希曉認真聽著其他人的意見,有意無意地在筆記本上做著筆記,總之是認真聽課的好學生模樣。耳邊還不時響起李子睿的聲音,冷冽清晰地作出有關項目的各項分析,仍是他的風格,果斷、狠厲,批判羅冬晨提案的時候,極少給他留麵子。

  顏希曉不自覺勾勒出項目的大體概況,正打算將悶葫蘆做到底的時候,突然有人喚她的名字:“顏策劃,不知道你有什麽看法?”

  她抬頭,正是李子睿。

  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她看來。

  “我的想法?”她微微側頭,試圖掩飾過去,“比起羅首席來,還很不成熟。”

  “沒關係,不成熟的意見往往是最質樸和打動人心的。”

  “那好吧,希望大家不要介意。”看孫培東的目光也向她投來,希曉不得不放棄烏龜戰略,說出自己的想法,“我覺得,以‘水’和‘地段’作為訴求點,過於流俗。”

  “大家都知道,我們所指的‘水’就是清河,清河作為J市母親河,河岸狹長,這就決定了沿河住宅必會不止我們一座。這樣說來,與其他同沿河住宅相比,我們體現不出絲毫優越性。以地段作為訴求點,看起來傳統卻也冒險,容易使效果極端。”

  “什麽意思?”羅冬晨問她。

  “若是商人,也許會很看重地段因素,必定交通決定效率,而且可以以此進化為金錢。可是對於事業機關單位的人而言,未必如此。交通樞紐雖然四通八達,但必定也多喧鬧,因此,並不適合人居。”

  她簡要地說了這麽多,雖然語氣溫和,但已經把羅冬晨案子的主要弊病給點了出來。而此時的羅冬晨雖然依舊儒雅有禮,臉色已不太好看。顏希曉正考慮是不是該繼續說下去,孫培東的聲音傳了過來:“小顏說了這麽多,不知道現在有沒有成型的提案點?”

  “隻是初步構想,還未形成體係。”顏希曉謙虛頷首,眼風有意無意地瞥向李子睿,卻見他微蹙眉頭看向手中的資料,神態認真,仿佛並沒有注意到她的話。

  “李子睿,對於這件事情,你有什麽看法?”孫培東將視線轉向嶽潼,這個與李子睿一樣都掛職市場副總監的海歸男人,“你現在接手的雖然是嘉泰,但是作為楚陽的一員,也要參與到天宸裏麵。”

  隻見李子睿抬頭一笑,皓齒微啟中竟有幾分儒雅:“我覺得,這案子是時候換一個人做了。”

  “什麽意思?”

  “羅策劃是公司水平最高的策劃人員,做出的案子都被客戶返回來兩次,所以我認為這問題並不是出在個人水平上麵,應該是思路出現了偏差。”他微微側頭,“孫總,我建議將案子轉交給另一個策劃師,換一個角度試試。”

  “那換誰?”

  “顏希曉。”

  這三個字蹦出來的瞬間,所有人都看向顏希曉,而她則瞪大眼睛看向李子睿,直接想問他將這個燙手山芋拋給自己的原因,卻見他唇角微揚,平日向來寒冽的眸子竟有了幾分寵溺與溫度:“希曉,有問題嗎?”

  仿佛是一個體貼的丈夫在給妻子信心,他的聲音竟有幾分蠱惑與溫暖,顏希曉努力讓自己回歸清醒:“問題當然有……”

  “嗯?”語氣淡淡上揚,李子睿的眸瞳習慣性半眯。

  顏希曉咬牙,粲然一笑:“但是不大,還是有信心完成的。”

  “那嶽副總,您認為呢?”孫培東又將視線轉向嶽潼,這便是那個傳說中的親皇派,李子睿一直將其視為總監之路主要競爭對手的海歸男人。

  卻沒料到嶽潼竟然也看著希曉一笑:“顏策劃剛才的發言很好,僅從那幾句話看,我也認為她能夠勝任此次工作。”

  “那好,顏策劃,”孫培東合上自己的筆記本,“這個事情就這樣定了,希望你能給我們一個好的結果。”

  會畢,所有人都用“自求多福”的眼光看向顏希曉,畢竟,在職場中,臨危受命的結果往往不是建立豐功偉績,反而更多的是吃力不討好。希曉也深知這一點,所以散會之後直接去了李子睿辦公室。

  看到她來,正在喝黑咖啡的李子睿挑了挑眉,卻依然是愜意享受地猛喝一口咖啡:“怎麽了?”

  希曉走到他辦公桌前坐下,鼻尖立時飄進咖啡香味,醇厚濃鬱。不知道為什麽,她雖說以前就不喜歡咖啡這些小資情調的東西,但也並不反感,隻是近日,觸及這樣的味道,竟有些反胃起來。

  她努力咽了一口唾沫,才強製自己壓下這樣惱人的反胃。李子睿卻察覺到她的異樣,淡然道:“不舒服?”

  “沒有。”感覺到好了一些,她定定地看著他,“李副總,您為什麽要讓我負責這個案子?”

  “那是你表現好,所以我才引薦了一下。你也看到了,嶽總沒意見,孫總沒意見,你們策劃部的池總正在出差,估計意見也會不大。所以……”他眼睛半眯,笑意竟有些高深莫測,“顏策劃,你今天是眾望所歸。”

  “可羅首席不做了還有陳策劃呢,第三個才是我。”顏希曉有些懊惱,“您這樣做,不是讓我狂妄自大,逾越於前輩之上嗎?”

  “顏策劃,為什麽第三個是你?公司規章製度上有這麽個排名嗎?”

  “這……”

  “既然什麽都沒有,那就好好去做,總是個機會。”李子睿低頭,“你不老想證明自己嗎?現在機會來了,沒理由不去拚命。”

  “可這樣的情況太凶險,一旦三次提案不過,策劃部就會以工作不力為由,將策劃師無條件辭退。”顏希曉看他輕描淡寫的樣子,越發覺得惱急,“李副總,你這樣做實在是欠考慮,在同事麵前做了一場公私不明的戲,大家還以為你是基於婚姻關係才朝家裏拉案子;而對於我呢,80%我會被你坑進去了。”

  “顏策劃,畏首畏尾不是工作應有的態度。”忍受不住她的聒噪,李子睿終於抬頭。

  “我胸無大誌,所以就想故步自封。”希曉固執地看著他,“李副總,風險與收獲成對比這樣的話是對您這樣的事業型人才而言的。我隻想知道,一旦事情有誤,我連飯都吃不上了,您確定您不是成心害我?”

  “顏策劃,你的意思是說我故意給你使絆子嗎?”李子睿擰眉,眼睛突然閃過一抹淩厲,但隻是幾秒鍾的工夫,便又和著水霧漫上眸瞳,“你不用考慮這麽多了,去做就是……”

  希曉驚異於他的情緒突變,身後響起腳步聲,竟是孫培東走了進來。李子睿隨即起身示意,笑道:“孫總,希曉怕完不成任務,正在這兒發愁呢。”

  “是嗎?”孫培東別有意味地看著顏希曉,“年輕人,有壓力才會有動力的。”

  看著他們一派和睦的輕鬆模樣,希曉心裏卻像是堵住了什麽東西,訕訕笑了兩聲,回到自己辦公室工作。

  夜已彌漫,希曉卻仍在辦公室加班。臨時接手禦苑的案子,看起來羅冬晨已經將所有數據都歸整好了給她,可想到有同行是冤家一說,希曉還是仔仔細細地將數據都核對了一遍。

  這一核對完,就已經到了9點鍾。希曉收拾著包在心裏詛咒李子睿,提前結束婚假回來,他倒是賺了個一心為公的清高美名,也在領導麵前出足了風頭,卻害得她加班到現在。原本李子睿還說要等她下班的,起碼要做足恩愛夫妻的戲份,可是等到7點多,突然有電話說孫培東讓他去陪客戶吃飯,他便提前出了公司。

  希曉摸摸自己的肚子,想到自己還餓得難受他卻觥籌交錯,越來越覺得不平。正要鎖上公司大門離開,樓上突然出現一聲“慢”,她抬頭看去,竟是嶽潼提著包走了下來。

  “嶽副總也加班啊?”等他出門,兩人一同踏上電梯,希曉問道。

  “是啊。”嶽潼回以微笑,“剛才看你加班,原本想招呼一聲的,但看你那麽認真,就不好意思打擾。”

  “哦,”希曉不好意思地笑,“我不知道您也在加班。”

  跨出寫字樓,遠遠地看見有出租車駛來,希曉剛要伸手攔下,卻被嶽潼按下。他的笑容在朦朧夜色中竟有一種不合時宜的璀璨與明媚,“顏策劃,我想你也沒吃飯,請你吃個飯可好?”

  嶽潼特地找了一家距離盛世花苑很近的菜館就餐,以方便希曉步行回去。希曉飽嚐美味的同時,不得不讚歎眼前這個男人的細心,麵對她這麽個毫無淑女風範,長相也極為一般的女人,竟也能做到如此紳士風度,實屬不易。她一邊享受嶽潼的細致入微,一邊幸災樂禍地想,如果李子睿知道她今天晚上是和嶽潼吃飯,不知道會是什麽反應。

  雖然兩人在公眾場合是一副再好不過的同事樣子,可是誰能看不出來,以嶽潼的身份與背景,絕對是李子睿通向總監之路的最大競爭對手。

  有時候這個世界會流行“實力驗證一切”的說法,可是那往往是對目無一切虛妄派的警訊。如果麵前有一個背景、身份,就連容貌都無可挑剔的男人,那麽,那微微高過一籌的資曆,根本算不上取勝的資本。

  很不幸,李子睿在努力實現目標權力的時候,仕途上竟出現了這麽個攔路石,簡直就是天不容他。

  她想著想著,竟不自覺地笑出聲來,嶽潼覺得奇怪,微笑著看她,“有什麽高興的事兒嗎?”

  “沒有,沒有。”希曉搖頭,笑道,“就算是四天後要上斷頭台,今天也要做撐死鬼嘛。”

  “對禦苑項目沒有信心?”嶽潼敏感地洞悉出她的無奈,揚眉看她,“當時在會上,你說得不是挺好的嗎。”

  “您知道我是屬什麽的嗎?”希曉眼睛一眯,專注看他。

  “什麽?”

  “鴨子。”

  “胡說!”嶽潼拍桌子,“你別欺負我剛從國外回來,十二屬相還是知道的,哪兒有鴨子這個屬相?”

  “真的,我是屬鴨子的。”希曉夾起涼菜放入口中,一本正經道,“所謂趕鴨子上架,我是那隻最會被趕著上架的鴨子。”

  嶽潼撲哧一笑,但隻笑了幾秒鍾便眉頭微蹙,一副天要塌下來的樣子,“不好了。”

  “什麽不好了?”

  “你剛才說你屬的是鴨子。你看看,這餐廳裏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你了……”嶽潼強忍住笑意,小聲說道,“顏希曉,你再說一遍你的屬相,估計真會招特殊職業的人來。”

  希曉再一次體會到禍從口出,訕笑著低下頭。嶽潼也不忍繼續打趣她,看服務員朝他們走過來,下意識岔開話題,“顏策劃,這可是這個飯館最有名的菜,名字叫做推波助瀾。其實生意人吃的,就是這個好名頭。”

  希曉“嗯”了一聲,看服務員將沙鍋小心地放在桌子中間,仔細分辨了一下,原來就是一條大魚置身在滾燙的紅油之中,下麵鋪著幾塊據說是藥石的碎石塊。她悶悶一笑,剛想說還不如叫火上澆油更加貼切,卻沒料到話還未說出口,胃裏又一陣惡心。顏希曉捂住嘴巴,側頭幹嘔了起來。

  “顏策劃?顏策劃沒事兒吧?”看她這樣子,嶽潼忙湊上前來捶背遞杯子,“胃不舒服?”

  雖然沒吐出來,可眼睛已被催出淚花。希曉淚眼模糊地看著嶽潼,捂胸擺手道,“沒事,這幾天忙了些,大概胃不舒服。”

  “嗯。”嶽潼若有所思地應了一句,突然問道,“顏策劃,你和李副總不會是奉子成婚吧?”

  “奉子成婚?”

  顏希曉和李子睿隻是同住一所房子,平時隻有吃早飯的時候能在一塊兒,根本不可能有孩子。可是她與另一個人呢?那夜的迷亂與懵然,他們之間,難道真的留下了什麽?

  想到這裏,顏希曉心裏不由一陣揪痛,隻是一瞬間的工夫,眼睛便有些漲痛。她拚命吸氣,強迫自己逼散這些傷感和酸楚,努力告訴自己,已然過去,一切都成為了過去。

  再撕心裂肺的痛楚,也終究化成了離別。

  一味沉迷下去,現在的傷心便成為最無聊的戲謔和笑話。

  而她,不願意讓別人再窺探自己的脆弱。

  希曉走得很慢,走到家的時候已接近10點。她習慣性地掏出鑰匙開門,卻發現門竟是虛掩著的,輕輕走進去,客廳傳來陌生女人的聲音:“李子睿,這就是你所說的……忠貞?”

  “若珊,是你先放的手。”李子睿平日清寒的聲音竟有幾分沙啞,像是疲累至極,“你當時走得決絕,就沒資格要求我為這份感情守貞。”

  這大概是李子睿和他的前女友在理感情賬吧?希曉扯起嘴角苦笑,直覺認為自己偷聽兩人隱私不太道德,剛想退出房間,又反念一想,合同明明規定一年之後才能帶異性住宿的,現在才過了兩天,李子睿這不是明知故犯嗎?反正又不是自己理虧,憑什麽還要為他與前女友的苟且之事行方便?

  抱著這樣的想法,希曉輕輕地走進客廳。看見她,那個陌生女人倏然瞪大眼睛,過了兩秒鍾才勉力扯起嘴角:“你好。”

  希曉伸過手去:“你好,我是顏希曉。”說完之後又看向一旁的李子睿,微笑,“子睿,是你的妹妹嗎?”

  這一問讓李子睿與那女人都是一呆,氣氛停滯兩秒鍾,李子睿首先打破沉悶:“希曉,這是我前女友冉若珊。”

  “哦,你好。”希曉綻放粲然笑容,這個尷尬的身份仿佛並沒有讓她感到任何不適,反而是越發明媚地看向李子睿,“子睿,冉小姐要在我們家住下嗎?那我去收拾一下客房。”

  說罷,她轉身便走。

  胳膊被人拽住,李子睿看她,黑眸瞬間掠過幾分無奈和痛楚:“不用了,我送若珊下樓,你等我。”

  說完,他便強拽著冉若珊自她麵前走過,自始至終,除了那聲你好,冉若珊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但是她的眼睛,卻如烙印一般刻在了希曉的眸子裏。

  那是一種不得不服輸的無奈與苦楚,隻那一眼,希曉便知道冉若珊還深深愛著她應該稱為“丈夫”的這個男人,那種嵌入骨髓的愛意與痛苦,毫不掩飾地綻於她的眸中,仿佛隻要瞬間工夫,便可以徹底燎原將她焚滅。但最為可笑的是,她竟發現李子睿亦對這個女人有情,那麽,這麽難舍難分的有情人,到底是因為什麽而踏上的這麽一條不歸路?

  這世界不可能所有的戀人都像她與那個人一樣倒黴,相愛與分手都是必須與決絕的吧?

  那句“你等我”讓顏希曉安穩地坐在沙發上等李子睿,他既然那樣說了,必然就是有話要和她說。她打開電視,J市台放的正是《我的名字叫金三順》,雖然她從不喜歡看這樣的電視劇,但是今天,卻看入了心裏。突然發現,這個金三順,竟還有很多與她相似的地方。

  同樣是“剩女”,同樣是契約形式開展了一段感情,不過,金三順還是比她好過得多的,人家起碼在最後收獲到了與白馬王子的幸福,而自己呢?希曉可不對這一段婚姻抱任何期望,而且,她承認自己是“剩女”,卻不承認李子睿是白馬王子。

  對於她來說,李子睿隻能是一頭隻會幹活的強驢子。說話時不講人情,工作起來不顧一切,訓人的時候麵無表情,一副整個世界都欠他的欠揍樣子。

  可是,一集金三順都放完了,那頭強驢竟然還沒回來。

  顏希曉有些難受,她歪在沙發一側,狠狠地揪著抱枕上的毛絨線,說不清楚那股憋悶自何而來,隱隱地竟有種被背叛的感覺,但是背叛這個字眼一在她腦海裏出現便被迅速抹了去,背叛嗎?她和李子睿這樣的關係,怕還是用不上這麽情深意重的詞兒來形容的。

  其實,放到法律層麵上而言,李子睿這樣的舉動或許能算得上是“婚內背叛”的。

  希曉越想越煩亂,幹脆自抽屜裏掏出他們訂立的那個協議,一條一條地以此評判李子睿今日的罪過。正當她認真地為李子睿的舉動找個罪名的時候,那個男人已經出現在了她的麵前,微微牽扯嘴角,卻再也不是笑如春風,反而有那麽濃重的苦澀:“怎麽?忙著給我定罪?”

  太過專注了,竟沒有聽見開門的聲音。希曉有些懊惱地咬唇,繼而抬頭看他:“沒有。我隻是在想,你要不要給我個解釋?”

  “結果呢?你要不要我給你個解釋?”在她麵前的沙發坐了下來,李子睿不答反問,“你要不要解釋?”

  希曉搖頭苦笑,將手中的協議搖得嘩啦呼啦響:“不用。這上麵說了,我沒有追究你隱私的權利。你能告訴我她是你前女友,已經是仁至義盡。”

  她還想說:對於你的那些纏綿浪漫我也不感興趣。但是想到說出來總有些小女人醋性大發的嫌疑,還是忍了下去。

  他們這樣的關係,實在不適合說那麽親密曖昧的話題。

  “是嗎?”李子睿笑笑,“那你呢?今兒晚上為什麽這麽晚回來?”

  “加班。”顏希曉迅速給了兩個字,並不想跟他說和嶽潼在一起吃飯的事情。他與嶽潼關係那麽尷尬,如果今天提了,惹得他的心情更糟,讓她成日麵對這麽張苦臉,反而不合算。

  “加班這麽久,肯定是很累了。”他站起身,似是不耐地扯頸間的領帶,“吃飯了嗎?我怕你沒吃,叫了外賣在廚房裏。”

  “吃了,謝謝。”感動於他突然的關心,希曉擺出一個笑容看他,忽然又收斂了下去,“對了,李子睿,你前女友知道我們的事兒嗎?”

  “不知道,不用管她。”他語氣裏突然透著些煩躁,脫了西裝扔在沙發上,便徑直走向臥室,顏希曉不知道他突如其來的情緒來源於哪裏,正有些委屈,卻見他在即將踏進臥室的時候倏然轉身:“顏希曉,你覺不覺得我們的合同需要做些改動?”

  “啊?改動?”

  “對,我想,對方是不是也可以……在不傷及對方的感情下,探聽一下彼此的隱私感情?”他定定地看著她,黑眸在燈光的照射下竟有些神采奕奕,“你覺得呢?當然,我這是本著彼此負責的原則才提出這個觀點,你要是不同意,完全可以質疑。”

  希曉微笑著看著他,碎鑽般閃亮的瞳眸一點點加深顏色:“不必,”她深吸一口氣,語氣裏竟全是堅決,“李子睿,我想,我們完全不要探聽彼此感情私事。你與冉小姐的事情,我沒興趣打聽。而我的前段感情,也不打算與你提及,我們就這樣,各自守著自己的烏龜殼,相安無事。”

  聽完她的話,李子睿唇角微勾,勾勒出若有若無的譏嘲:“好。”

  第二天上班,他們仍是一同打車去公司,人前一副恩愛夫妻形象。顏希曉覺得這樣的狀態便很好,比起從前,除了中午的時候多了個吃飯的伴兒,還和以前無異。

  吃完午飯,看時間還很早,想起這幾天無端嘔吐的事情,顏希曉便和李子睿打了個招呼,打車去往醫院。大中午的病人並不是很多,醫生問了她大體症狀,最後笑眯眯地拋出一個問題:“結婚沒?”

  “結了。”

  雖然沒搞明白胃難受與結婚有什麽關係,希曉還是老實地給了醫生答案,隨即便見醫生臉上的褶子泛起慈愛的波浪:“那好,恭喜你,我想你是懷孕了。”

  “懷孕了?”希曉猛然自凳子上站了起來,“這怎麽可能?”

  “可能不可能,最好去婦科看看。”醫生笑如菊花,“姑娘,盼孩子盼了很久了吧?恭喜你心想事成。”

  竟將她的驚懼理解成了驚喜,希曉幾乎是手足無措地去了婦科。結果一如內科醫生預告的那般勁爆,在婦科醫生問她上次月經是幾號的時候她就已然手腳冰涼。

  上次行經,還是三個月前。

  那一次性事,她記得清清楚楚。

  事後明明采取了避孕措施,那麽現在,這個孩子又從何談起?

  希曉不知道怎麽踏出去的醫院,每走一步幾乎都像是煎熬。熾烈的太陽普照大地,可她卻覺得深入脊髓的寒意。

  她竟然有了孩子!

  因為知曉自己的身體條件,在與前男友親熱的時候也是小心翼翼,又怎麽會出現的孩子?

  “顏希曉!”她正麻木地行於街口,耳邊突然響起熟悉的聲音,驀然抬頭,隻見李子睿快走而來,往日寒冽清澈的眸瞳竟多了幾分焦灼,不顧周圍人的側目,一把將她拽到一旁的電話亭裏停住,“你幹什麽去了?”

  “去醫院了。”希曉大大的眼睛看著他,眸中卻是茫然一片,連笑容亦是空泛的,“你怎麽來了?”

  李子睿掏出手機攤給她看:“你看看,現在都2點45了,3點去天宸總部見姚總,你難道忘了?”

  經他一提醒,希曉猛地一敲腦袋,伸手就欲攔出租車,急躁道:“反正天宸離我們很近,現在去的話還來得及!咱們快走。”

  “顏希曉!”她的手剛伸出去就被他緊緊握在手裏,李子睿眼睛緊緊地盯著她,“顏希曉,你老實告訴我,你怎麽了?哪兒不舒服?還是出什麽事情了?”

  “沒出什麽事情啊。”不想去碰觸他眼裏的關切,希曉將視線閃躲到一邊,“不是說去找姚總的嗎?咱們現在快去。”

  “顏希曉,你魂不守舍的為什麽?!”李子睿看她明顯是心中有事的樣子,狠狠地拽住她的手腕,“現在還沒回公司拿文件,你拿什麽去給姚總說明你的活動創意?你好好說說,你到底遇到什麽事情了?”

  被李子睿這麽一吼,顏希曉這才徹底恢複清醒。她恍然一笑,再度看向李子睿的時候,已經恢複了平日裏的清醒理智:“沒什麽事情啦,隻是有點累了,走,咱們快去姚總那裏。”

  看她走到前麵的樣子,李子睿微扯嘴角無奈,隻能跟了上去。

  生活上或許糊塗了些,但顏希曉在工作問題上向來主張公私分明,因此即便心裏有著再大的事兒,工作問題還是不會耽誤。而以姚總的麵色看,對顏希曉這幾天沒日沒夜地工作,還是給予了一定程度的肯定。隻是提了幾個小意見,回去讓她加以修繕。

  原本就與姚總溝通得晚,等交流完畢,已到了晚飯時間。姚總提出要請他們吃飯,李子睿還未回答,就已被顏希曉婉轉回絕。回到家中,李子睿看著她走進洗手間的影子歎氣:“也不知道你今天是怎麽了,如果答應和姚總吃這一頓飯,或許案子就會好做很多。”

  隻聽見洗手間內“嘩嘩”的水聲,李子睿無奈地扯扯嘴角,也不知道自己的這句感歎她有沒有聽見。正要打開電視的時候,手機卻突然響起,打開一看,是冉若珊的號碼。

  思索良久,還是決定接通電話。

  而顏希曉走出洗手間的時候,便看見李子睿彌漫在煙霧中的黯然表情。她從未見到過他吸煙,而這一次,也是將煙放到嘴邊猛吸了兩口便放了下來。劇烈的咳嗽讓整個客廳蒙上尷尬的病態,一下子便讓顏希曉想起了今日醫院的情景。

  腳步不由自主地挪過去,當她在沙發上坐定的時候,沉浸在煙霧中的李子睿倏然抬頭,黑鑽般的眸瞳仿若被蒙上塵灰,連聲音都是低啞微澀的:“希曉,她懷孕了。”

  希曉身子一凜,聽覺在碰觸“懷孕”兩個字的時候已然失去判斷力。她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個有些心灰意懶的男人,想了一會兒才訕訕笑道:“誰懷孕了?”

  “若珊。”李子睿緊握著手機,骨節因用力而泛出蒼白的顏色,他緊緊咬唇,忽而抬頭看她一笑,“顏希曉,你告訴我,你們女人,到底有幾句話是可以信的?”

  她還未給他答案,李子睿的控訴已在唇齒間綿延而出:“昨日還告訴我她心有不甘,她還做著與我重修舊好的夢,今天就打電話說自己有了三個半月的身孕,顏希曉,你告訴我,你是女人,懂得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三個月啊……”他突然一聲哧笑,猛地靠在沙發上自嘲地勾起唇角,“與我分手四個月,現在就已經有了三個月身孕。顏希曉,你說,我該對這個女人說些什麽?我又能對她說些什麽?”

  顏希曉咬咬唇,過了一會兒才抬眸看他:“你該感謝她,分手四個月,在三個多月的時候才有了孩子。這就說明她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並沒有作出背叛的實質性舉動。”

  李子睿一愣,顯然是沒料到她會如此答複,過了一會兒才苦笑著起身:“你說的對,我該感謝她。沒了她的放手,我哪能這麽快成為J市市民,哪能住上這麽好的房子,哪能生活得這麽好!”

  看著李子睿有些搖晃地跌進臥室的背影,顏希曉緊緊攥拳,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她萬萬沒有想到,在她得知自己有三個月身孕的同時,李子睿的前女友冉若珊,也傳來了有身孕的消息。

  看得出來,李子睿對他前女友仍然餘情未消,以至於剛才得到消息時那副樣子,根本不像那個在市場決策上叱吒風雲的佼佼者,整個人反而像是被卸了重要零件一般,失魂落魄。

  如果是得知她懷孕的消息呢?希曉腦海裏突然蹦出這個念頭,憑著他們現在的關係與身份,如果她有了身孕,李子睿將會給予這樣的事情什麽定位?

  背叛嗎?以他們用協議來束縛的關係,這個太具有感情力度的詞兒,怕是襯不起的。顏希曉歎了口氣,將頭狠狠埋在被子裏,眼前卻不斷回映出剛才李子睿黯然至極的表情,直到深夜,仍是驅之不去。

  半夜,她清晰地聽到了臥室的門響,李子睿腳步雖放得極輕,卻還是一步步砸在了她的心上。希曉下床,悄悄打開門,原想隻看一眼李子睿便回去睡覺,卻沒料到房間門“吱呀”的一聲響,他已經抬起頭來。

  左手執煙,仍是不吸,好像是故意將自己置身於煙霧的繚繞中。看到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投過目光,他唇角輕彎:“吵醒你了?”

  “沒有沒有。”顏希曉連連搖頭,臉卻莫名地紅了起來。仿佛眼前男子越表現出漫不經心,自己好像就越會被看穿那點心事,待了一會兒,看李子睿並無與她繼續溝通之意,便隻能咳了兩聲,刻意淡化自己的關切心思,“你不舒服嗎?”

  “沒有,隻是睡不著。”李子睿微歎一聲,用力將煙蒂按於煙灰缸熄滅,仿佛怕死灰複燃,再幹脆地倒上一點茶水,專注地看著煙蒂在麵前失去生息,他低聲道,“我隻是心裏犯堵。”

  那個在職場上幹淨狠厲的男人徹底成為她腦中的幻象,顏希曉從沒想到自己可以看到李子睿如此情緒化的一麵。她盯著他,像是怕擊碎他的心事,連呼吸都不敢放大聲音。就在她忍耐不住遮掩更尷尬的氣氛想要離開時,李子睿卻像是洞悉了她的心事,突然抬眸:“希曉,你能不能陪我坐一會兒?”

  顏希曉一怔,隨即聽話地走到他身邊坐下。接下來的心事溝通,便順其自然。

  他問她,你有沒有過男朋友?

  她笑,當然有。

  進行到哪個地步了?

  頓了一頓,希曉沒法在這個受傷的男人麵前裝出貞潔,老實答道:“該做的都做了。年少輕狂,不考慮後果。”

  話還未盡,希曉便暗自苦笑。刻骨銘心的五年戀情,從來沒想到會用“一時情熱”來簡略概括。每對戀人在承受感情蒸烤的時候都覺得自己是天之驕子,但若有一日分離,便會覺得,自己所經曆的一切,隻值得緬懷與銘記。

  忽然想起一句話:我和你,在不對的時間不對的地點錯誤地相遇,然後,傾盡一生氣力,忘記。

  她打算用最大氣力忘記那段過去,可是上天不容她如此薄情,用最狠厲的方式,懲罰她用生命記住那個男人。

  說起這些話的時候,顏希曉並不知道自己到底流露出了怎樣的無奈與傷感,亦不知曉這樣的表情會帶給李子睿多大的觸動與震撼,這樣沉寂的深夜,對於他們而言,感情兩個字已是雷區。當初決定在一起的時候便已經明文說明兩人不得觸及彼此感情,可是今天,兩個原本互不相幹的人,卻妄圖依靠在別人身上取暖。

  “那你為什麽分手了?”隨手拿起牙簽挑著膩濕的煙蒂,李子睿揚眉,“可以說嗎?”

  “是我開導你,所以你要先回答這樣的問題。”希曉側頭,剛剛萌生的憂慮一點點在眉間解散,又變成平日裏沒心沒肺的模樣,“你要是可以透露,我便毫不隱瞞。”

  “這個有什麽不好說的。”李子睿微微坐正,眼睛又開始半眯起來,“我和若珊,分手的原因就是四個字――嫌貧愛富。”

  “嫌貧愛富?”顏希曉驚詫,“你不貧啊。”

  雖說不是什麽百萬億萬富翁,但是憑借自己本事能有70萬的存款,還是很厲害的。

  “我不貧嗎?”李子睿輕哧,“憑我個人本事,根本不能滿足她在J市立足的願望。這一百多萬的房子,必須要和你合作才能買得起。而且,還用這麽卑劣的手段讓自己在J市落戶,顏希曉,你說我怎麽不貧?”

  “若珊跟了那男人的第一個星期,那男人便為她買了一套160平米的房子,水到渠成的,戶口問題解決,住房問題解決。這樣的效率,哪是我這個打工族能達到的?”

  “就為這個分手?”顏希曉依然覺得不可思議,“這也太荒唐了吧?”

  “這有什麽荒唐?”李子睿歎氣,“你我都在外拚搏,都知道戶口與房子的重要性。想要真正融入這個城市,讓自己的孩子在以後入學結婚的時候戶籍都能填下那個J市,就必須得付出代價!何況,你不是也因為這個,才一口答應與我結婚的嗎?”

  這一番逼問讓顏希曉徹底無質疑餘力,兩秒鍾後訕訕一笑:“對。我也是貪圖戶口的人。”

  “人的欲望有時候就是個大口子,剛來J市的時候,我想的是隻要在J市能混上吃喝,溫飽無憂就行。到後來做了主管,便想到在J市能不能買個小房子,最好能安個家;後來成為市場總監,見識的人多了,欲望又產生了質變,而這個質變,是很多J市人別有意味的目光變成的。”

  “你不做市場大概沒這麽深的體驗,很多時候,J市人都會在寒暄的時候若有若無地問一句你的戶籍。起初會將這句話定性成客套的詢問,可是到了後來,便會是最犀利的鄙視。去買早餐的時候,你的口音戴了外地人的帽子,僅憑這點,價都講不下來。別說我們做市場了,一出手就是幾十萬的單子。很多J市公司知道你是外地人,草草一句你對市場判斷力有誤的話,便會讓你話都說不出口。”

  “所以,從那時候起,我便想成為J市人。即便是我這代不行,可我下一代必須說出純正的J市話,因為我知道,J市方言就是孩子將來自我優越感的最好證明。而此後不久,我遇到了同在J市打拚的若珊,並在她父母前許下落戶J市的意願。隻是沒想到,在奔向理想的過程中,女人的忍耐性竟隻有那麽一點點。”

  他的聲音始終飽含頹廢氣息,可是措辭卻讓人覺得偏激與犀利。特別是最後一句關於女人忍耐性的結論,終於讓希曉忍不住低聲駁斥:“我倒是覺得,在這個問題上,男人不比女人持久多少。”

  對她的質疑不置可否,李子睿挑眉:“那你呢?你既然持久度夠強,又為什麽和他分手?”

  “我……”希曉皺眉思索,隨即慢慢溢出苦笑,“也是嫌貧愛富吧。”

  “哦?”

  “他們家家境要好一些,我自覺高攀不起,於是分開。”自牙簽盒裏抽出一根牙簽,希曉漫不經心地將它折成一段一段,“所以,沒什麽好說的。”

  李子睿不自覺歎氣,直覺認為這個女孩有故事,想要知道卻不知如何開口,顏希曉在他眼中一向是大大咧咧的,這也是他當初選擇她進行這個遊戲的主要原因。沒心沒肺的人牽掛少,比較好打發,等到三年之後,能最少程度減少遺留問題發生的可能性。

  可是今天他卻對她有了新的看法:這個女人看似是迷糊的,卻對自己有著理智的自我審視觀念;在工作上看似是不與爭鋒的,卻有對策劃任務完美到苛刻的工作風格;在感情上看似是心不在焉的,可骨子裏卻有著讓人無法忽視的堅強與倔強。

  想到這裏,他忽而一笑:“沒什麽好說的就不說,你隻要哪天別和若珊似的,突如其來地給我個打擊便成。”

  顏希曉猛地抬頭,卻見他戲謔地勾起唇角:“我隻是開個玩笑而已,用不著瞪那麽大眼睛。”

  “你雖然看起來現代時尚,但距離現在社會上那些開放女還是有著距離。”繼續維持輕笑弧度,他站起拍她的肩膀,“不用感動,基於你今晚上聽我發牢騷,本人給你這些同誌的信任。好了,顏希曉,現在我的苦水也倒完了,晚安。”

  李子睿說起那句“晚安”的時候唇弧若燦,眸中帶著微微迷離的色彩。顏希曉想,如果辦公室那群色女看到他這副模樣,必定又會長籲短歎地垂涎三尺。可是她這個最近美色者,卻被這兩個字撩撥得一夜未能安眠。

  前女友的身懷有孕讓他如此失態是由於餘情未了,可是若是有一天知道她也有孕,他會用什麽樣的態度來定性這件事情呢?

  一整夜,這個問題翻來覆去在希曉腦海裏折騰,直到第二天,看到了同樣有著血絲的李子睿的眼。

  與昨晚上短暫的交心不同,李子睿隻是看了她一眼,目光一閃而過,迅疾得甚至不等她分析其中意味。而因為一夜未睡,精神疲倦的顏希曉也顧不得這些,看李子睿已經準備妥當,匆匆拿了牛奶之後便衝出門口。

  “希曉!”剛走到電梯口,李子睿突然喚她。希曉倏然回頭,原以為是他看見自己如此慘相表示撫慰歉意,卻沒想到李子睿竟一個箭步湊到她麵前,眉尖微蹙,“希曉,我昨天說的那些話,你……”

  “李副總放心,我記性本來就不好。”希曉粲然一笑,未等他進入,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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