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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節 我所認識的幾位編輯(五則)

  唐鐵海

  一九七七年冬天,我正在某一農村駐隊,發瘋地練習寫作,但總是稿件源源不斷地投出去,又源源不斷地寄回來。不免對報刊的編輯有了埋怨。一天,突然收到厚厚一封信,竟是《上海文學》來的,署名是唐鐵海,他熱情肯定了我寄去的《第一堂課》、《滿月兒》,字書寫得極好。這是我在那數年裏收到的最長的最認真的編輯信,至今還保存著。

  自那以後,我們的信件來往十分頻繁,我的短篇也寫得好多,每寫一篇就先寄給他看,聲明並不先是投稿,而是求正。

  一九七八年,我到北京開會,我的女兒快要出世了,唐鐵海偶爾聽人說後,竟買了一個很大的布娃娃托人從上海帶到北京送我。幾天後,我就帶著布娃娃趕了幾千裏路回到老家,第二天,女兒也真的降生了。這布娃娃給了我許多詩的感受,就在伺候我愛人“坐月”期間,我還是趴在床頭寫成了三個短篇、一篇散文。

  我那時挺可憐的,愛人遲遲調不進城,他連連給陝西有關領導寫信希望給以解決,雖然那信沒有起到什麽作用,但我們夫妻感動得直落淚。

  他現在雖然已不從事編輯工作了,但我永遠會記著他的。他在我未出名的時候真誠指導,鼎力相助,我沒有什麽可報答他的,至今也沒有去上海看過他,我隻有好好創作,用不斷的新作來安妥他那一顆善良的心。

  侯琪

  侯琪,女,《十月》編輯。初見時,以為三十餘歲,數年後相談,方知五十多,我當時很是尷尬,自此懂得對女同誌不能以貌取齡,尤其是都市的。卻驚奇她從事幾十年文學工作,竟這麽嫩麵。

  一九八三年,我創作處於窘境,心緒十分壞。因公去北京開一個會,哪裏也羞愧得去,打算會議期間不出飯店大門,會畢就回西安。沒想一日接到電話,竟是她打來的,說是得知我來了,要來看看,放下電話,我心情好感動!我一個平凡作者,又處境狼狽,人家竟打探消息,親自來看我?!半小時後,她來了,來的還有一位女的,一介紹,方知是蘇予同誌。她倆詢問了我好多情況,來了一再說:“是是非非的議論不要管它,關鍵是自己的創作!你要下個狠勁,多到生活中去,拿出幾部作品,心裏悶的時候,可以多給我們寫寫信,說些情況,作品一時不好發,就寄給我們!”這次談話時間並不長,給我的印象最深,心裏感到很溫暖。返回西安不久,我就請人作了《達摩麵壁圖》懸掛在書房,隻身一人去商州山地“落草”“流浪”了。後來就寫出《雞窩窪的人家》、《臘月·正月》等一批商州係列小說來。

  一九八五年,我創作的熱情很高,創作處境較順利,發表了好多作品,感覺亦很良好。冬天裏將一部十五萬字的小說又寄給了她,心想一定會很快發表的,可二十多天後收到回信,竟嚴厲批評了我,說這部小說寫得太粗,要發表是絕對可以的,但不能要求隻夠發表水平,“要拿出高質量東西來,要珍惜自己的名譽!”我當時大驚,遂將原稿又細細看了一遍,也頓覺麵紅耳赤。冷靜了三天後,便決定十五萬字全部作廢,從頭再寫。我對我愛人說:“記住這個編輯,在我困難的時候她用烈火燒我,在我順利的時候她用涼水激我,此人難得啊!”

  前不久,得知她患了病,懷疑是肝炎。我很是替她憂愁,後來她來信說複查後又不是肝炎,我為她排除了肝炎而高興了幾天。前日她來信說:“肝炎是排除了,但身體還是不大舒服,怕是年齡所致吧。工作累是累些,我多注意些,還是可以再幹好多年的。”不知怎麽,我讀完信,半天沒有說話,默默地麵向北方,竟在胸前第一次畫了個“十”字。

  陳先法

  他好英俊,一同他在一起,我總是自慚形穢。他年紀似乎並不比我多幾歲,但持重老練卻如一位老者。

  我們總是有緣分的。

  《山地筆記》的責任編輯是他,《愛的蹤跡》的責任編輯還是他,我的又一部長篇的責任編輯還將是他。我們每次合作都十分融洽。他來過三次西安,來得都突然,前兩次我都在家,後一次我竟出差去了,他很是遺憾,已經買好了第二天一早返回的機票,就在夜裏,我出差回來了,連忙到旅社去,兩人一見麵就叫道:“這是天意!實在是天意!”

  相識數年,我竟不知道他也搞創作,當得知他的長篇、中篇一一要發表了,我大驚,問:“這些你怎麽從未告訴我?!”他笑了,他笑得很有特點,眼睛深深地退回去,一笑就笑出了老實,說:“我首先是編輯嘛!”

  我寫過一篇小說《編輯軼事》,那完全是以他的真實事情寫成的。我沒有用他的真名實姓,因為他給我談過那些事後,我說太感人了,我要寫寫,他正色叮嚀我:“最好不寫,要寫千萬不要透露我的名姓!”

  但我知道他的住房十分緊張,一直借宿在嶽母家裏的,前幾日他來了信,說:“我現在總算有新居了,這幾日正搬家,你幾時到上海來,你就可以住在我們家了!”我真替他阿彌陀佛了一通。

  張月庚

  張月庚是《西安晚報》的編輯,也是我接觸最早的一位編輯。那時我還在西北大學讀書,學校組織學生到報社去新聞實習。我在采訪了幾個工廠後,突然想將一件事寫成個散文,草稿寫成,就去敲文藝部的門了。接待我的就是張月庚。他中等個頭,臉上似乎很嚴肅,細細看罷我的習作,突然就笑了,說:“你以前還寫過什麽?”我說:“寫過詩,沒有發表過,散文這是第一篇。”我以為他要奚落我一通,隨手要將稿子丟進廢紙簍了,他卻說:“還行,你要改一改。”接著就談了許多修改意見。那天夜裏,我睡得很遲,修改了,第二天又交給他,他看了又說:“還得再改。”我又改了一遍。但這篇稿子最後還沒有采用,我卻對這位編輯頗有好感了,以後的半年多時間,三天五天就去拿一篇稿子讓他看。他幾乎每次先是指出這樣不對,那樣不對,臨走了,卻說:“這一篇是比上一篇好點,你讀什麽書嗎?你回去看看《×××》,寫出新的了,拿來我看。”如此先冷後熱,批評我又鼓勵我。我曾經問過他:“你看我是搞文學的材料嗎?”他說:“我也不能下這個結論。你是初學者,寫文章就要不停堵窟窿,幾時堵得沒有窟窿了,文章就寫得差不多了。”這話我一直記著。

  回想起來,他是給我發表作品並不多的編輯,但他給我的指導最大,他是啟蒙老師。當我一本一本成冊的書印出來後,我第一個送給的就是他。

  費秉勳

  他是一位學者,一位批評家,但我一直認作他是一位極好的編輯。

  十多年前,他還在《群眾藝術》雜誌社,我的第一個故事《一雙襪子》就是他責編的。從那以後,我們相識,十多年來我調換了許多單位,他也從編輯部出去當研究生,當大學的先生,但我們的關係一直親密。我常到他那兒去,請教一些哲學上、美學上的事,他也常到我家來,談他對我的新作的看法,有什麽突破了,有什麽要極力修正。我們交談,相伴的隻是一杯清茶,到吃飯時候了,他就走了。他是一個極嚴謹的人,不善言笑,反感拉扯吹噓,與我的性情投合,故有時談得很熱火,忘記了飯時睡時,有時就無言而坐,後來就默默地起身走了。

  一年春節間,我去看他,第一回給他帶了一瓶酒,一包糕點,他顯得很難堪,其夫人就說:“你和老費可不要興這個,君子相交淡如水啊!”我不覺臉也紅了。

  他為我的創作寫了許多評論,也為我帶來了許多是是非非。在我創作徘徊不前的時候,他首先發現我的長處在哪裏,點明我的突破口,在我創作勢頭正旺的時候,他又首先發現我的弱點在哪裏,提醒我的覺悟。我為有這樣一位十多年來時時指導的編輯而感到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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