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裏,我覺得自己無法立即睡去。我洗了個澡,心情還算不錯,離開了那間糜爛的屋子,突然發覺自己家裏十分健康。這對我的愧疚心理有好處,至少說明我是向往美好和明亮的人。
我突然接到他打來的電話。他說,不知為什麽今天見到我後,心裏感到疼痛,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我忘了我是怎麽回答他的,但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相信了他的這句話。我不知道為什麽要相信,就算我自個兒任性地欺騙自己,那疼痛實際上來自我自己,而被他感覺到了。或者,他的疼痛完全是因為他的主觀感覺,他想借題發揮。
放下電話之後,我一直沒能睡著。
我真正在一瞬間愛上他,完全是因為觸及到了他的音樂。我天生對音樂有一種敏感,我不太了解音樂,但我知道什麽是好聽的音樂。在接觸搖滾樂之前,我聽過很多人說這個行業裏的種種弊端。我很少聽搖滾,實際上一點都不了解。他們是小眾人群,我沒有機會知道得太多。
就在那個荒誕的夜晚過去不久,他便邀請我去外地看一場他們樂隊的演出。我有些興奮,因為我從未在現場看過一場真正的搖滾樂。並且,後來我的朋友告訴我,他們是目前中國最好的重金屬樂隊。小患是個搖滾迷,她知道他們,她對我有一絲羨慕,而我對他的印象隻局限於那天晚上,那張吸過毒品後呆滯的臉。我無論如何也不能把那張臉與一個搖滾明星等同起來。
我獨自坐車去找他,一路上內心充滿了好奇,還夾雜著一種嚐試冒險的心情。這心情有點複雜,一方麵是對某類未知可能的急迫期待,另一方麵對我們之間的曖昧關係心存一絲擔心和顧慮。不管怎麽說,這顯得有點唐突,我對他一點都不了解,卻那麽痛快就答應了去見他,去赴這個音樂派對。我不知道究竟是什麽吸引著我前往,是他?還是音樂?還是別的什麽?
進現場時接待的人說他們正在排練。這個場地不太大,有點像是一個歌廳改成的。其實,我後來才知道,由於種種原因,他們樂隊現在正處於高峰時期後的滑落階段。中國搖滾樂的發展相當曲折,經受的考驗也很多,他們的心態多半不是很健康。
我走進排練場。屋裏很暗,隱約能看到幾個高個的人,背著琴正在調試聲音。我的到來引起了他們中一些人的關注。一時間,我局促起來,不知如何應付才好。很快,我看到一個穿著白色T恤的人走過來,是他。
他帶我認識他們樂隊的人。他們蓄著長發,身材高大,顯得很鬆弛,隨意調侃著,十分自然。他們身邊跟隨著一些“家眷”,也就是女朋友,她們都露出很驕傲的模樣。這引起了我的注意。她們的內心是怎樣的?她們是不是被一場奇特的愛情卷走後,至今仍幸福地被愛情包圍著?她們的眼睛裏偶爾露出一些惶惑,在表麵滿足的背後,隱藏著警惕性。我發覺她們都算不上美女,卻天生擁有為了一種虛榮而奮不顧身的瘋狂精神,以及令旁觀者咋舌的思維和行為舉止。我很不喜歡有這種表情的女人。那是為了占有一個男人而付出整個身心直到最後心力交瘁的跡象。這讓我聯想到一隻被圈養的寵物狗,為了不讓自己有一天被主人遺棄,一開始就懂得努力製造一種讓主人依賴的氛圍和習慣,好叫主人離不開它,並對外界的潛在威脅時刻保持著警惕之心。
女人這樣的表情在名利圈裏我見過許多,大多都是男方在事業和名利方麵有些資本,再加上男方身邊總是會圍繞著許多其他女人,她的內心安全感不夠,因此才時常流露出這樣的表情。這種表情很容易被捕捉到,盡力掩飾還是能從細微處暴露出來。每每看到這樣的表情,我作為女人心裏很不是滋味。
這是一個全新的世界,我想。是一個我從前未曾涉獵過的世界,一個泛著奇形怪狀泡沫的另類世界。這裏的人看上去甚至比外麵的人還要正常,可你知道不是那般簡單,因為他們的血液裏伴著不安分和複雜的氣味,叫周遭的生物不得寧靜。我知道,我走進了一個新的群體之中,一個伴隨著矛盾與困惑、有些虛榮的群體。它將帶給你的,除了異常激蕩就是疼痛難忍。平淡和安靜根本不屬於這個世界。
我思念的城市(許巍)
我思念的城市已是黃昏
為何我總對你一往情深
曾經給我快樂
也給我創傷
曾經給我希望
也給我絕望
我在遙遠的城市
陌生的人群
感覺著你那遙遠的憂傷
我的幻想
風路過的時候沒能吹走
這個城市太厚的灰塵
多少次的雨水從來沒有
衝掉你那沉重的憂傷
你的憂傷
像我的絕望
那樣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