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煥民
不用諱言,黑白木刻在當今美術市場上,除了少數幾位名家的作品之外,市場份額很少。有人說:“時代不同了,革命風暴過去了,黑白版畫已完成了曆史使命,該進博物館了。”
這種說法對不對呢?我認為不對。
2005年中國十屆全國美展去韓國巡展,韓國為此做的大海報就是黑白木刻《奶奶》,為什麽?因為它像中國。我這樣講當然不是要大家向徐匡看齊,隻是想說黑白版畫自有它的優勢。
黑白版畫的第一個優勢在於它與中國傳統文化相關,與中國書法、金石、篆刻相通,與佛經版畫、繡像插圖、畫譜、剪紙、拓片相承,甚至與中國古老哲學相連。悠久文化造就了中國畫家對黑與白的對立統一有特殊的敏感。運用黑白灰、點線麵進行造型,經營位置,提升作品審美意境,是中國畫家與生俱來的特長。木刻家運用陰刻、陽刻、對稱、呼應以及由此引發出來的旋律、節奏,構成極高的審美品格。素描是寫實能力的基礎,黑白灰、點線麵是構圖能力的基礎。一幅作品經過木版雕刻,素描不見了,剩下的是刀痕,它單純、明快、有力度、有趣味、有想象空間,在黑白中變幻無窮,在限製中取得自由。
黑白木刻是最直接運用藝術中最基本元素的一個畫種,因此它有永恒的魅力,永遠不會消失。
黑白木刻第二個優勢在於一開始就進入創作。上個世紀二三十年代,一大批木刻家李樺、胡一川、力群、彥涵等走出畫室,用木刻投入戰鬥。《怒吼吧,中國》是在中華民族危亡之際喊出的最強音,盡管由於畫種不同,它在技巧上雖然與米開朗基羅的《奴隸》無可比性,但從創作意象上看則是異曲同工。胡一川的《到前線去》、古元的《減租金》、力群的《欽》、彥涵的《豆選》、王琦的《采石工》、黃新波的《賣血後》、李少言的《重建》等等都是時代的經典之作。70多年來,無數經典構成了黑白版畫的傳統,這一傳統的本質就是:走出“象牙之塔”到人民中去,在鬥爭中吸取人民的智慧、精神力量,成為人民的藝術。
老一輩藝術家十分尊重藝術規律,不像西方某些藝術“玩家”否定藝術規律,反生活、反主題、反造型、反色彩、反美、反掉一樣少一樣,最後隻剩下一塊白布,幹脆白布也不要了,走開了,搞行為藝術去了。反藝術規律的口號是“解放”,結果是自殺。
中國黑白木刻最初是用“拿來主義”為中國革命服務的,在中國紮根以後逐漸民族化,以中國獨立的文化身份走向世界,得到世界人民的尊重。
黑白版畫的第三個優勢是戰鬥性。在革命戰爭中,它是投槍,是匕首。在和平年代應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文化需求,那麽黑白木刻的戰鬥性還是否存在?我認為仍然存在。
中國當前在國內要建立和諧社會,在國際上主張建立和諧世界,鬥爭是艱巨的。我們處在全球化網絡時代,中外文化思潮進出自由,在震蕩中少數人迷失了方向。十幾年前我和牛文等同誌在沿海參加一個前衛藝術座談會,會上一位“憤青”說:“你們這些從延安下來的人,已經統治了中國大半個世紀,該結束了,今後外來文化從沿海登陸,覆蓋全國。”十幾年過去了,不幸被他言中,現在西方文化中的某些糟粕已在內地蔓延開來:他們打著叛逆、前衛的旗號,以藝術的名義表現人類的動物性,否定人類的文明,一些畫麵不堪入目,難以啟齒。其實絕大部分西方人並不想看中國人模仿了他們什麽,而是想看中國人在做什麽,中國藝術家創造了什麽。他們不明白25年前,中國經濟總量占世界第100位,怎麽會一躍成為第6位。中國藝術家有責任告訴世界,中國人民艱苦奮鬥的目的是和平發展,努力創作出可信、可看、可想的新時代的中國形象,打掉那些有偏見的西方人頭腦中“醜陋的中國臉”。
在國內建立經濟文明、政治文明、社會文明的過程中,會遇到很多矛盾。木刻家不應回避矛盾,要站在人民的立場上,歌頌人民在鬥爭中表現出來的真善美,鞭撻假惡醜。以人民中一員的身份關心人民的冷暖,與人民心心相連。把以人為本的思想上升到精神層麵,通過生動的畫麵體現時代風采,創造出超越時空限製的藝術形象傳之後世。
黑白木刻是精神產品,作者精神境界的高低決定著作品的質量。一幅作品的思想深度、文化內涵、生活積累、審美標準都是客觀存在的,來不得半點虛假。中國木刻家應繼承新興版畫傳統,發揮黑白木刻優勢,創造當代黑白木刻的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