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玉說:人生百味。苦辣酸甜都是享受。
白玫說:忍受苦辣酸,隻是為了等待甜。能耐能耐,就是要能夠忍耐。
財政局長宋高潔,坐在穆局長的辦公室,茶還沒有泡開,白玫就笑盈盈地走了進來。
寒暄過後,白玫很快知道,宋局長這次來是為了林之玉。
“白局長,林之玉在你這兒,還可以吧?”宋局長臉上不帶觀點,秋水一樣。
“她這人吧,我們倆人關係不錯,其實有些事也不能怪她,她吃虧就吃在不會處理人際關係。”白玫這看似褒義實為貶義的幾句話,全是因為她不願意看到林之玉或者是任何人被上層人物甚至於不是上層的人物關注,看到別人要往高處走,她曆來都是不高興的。
“之玉這人我了解,我倆是同學,在一個宿舍住過三年,她的人品很好,隻是那個死脾氣,讓人生氣,我知道,她隨她父親,那個詩人脾氣。剛才,我已經和穆局長談過了,我想調她過來,你們能不能讓她幫幫我?”
“宋局長,這是好事啊,對之玉是好事,對我們也是好事,穆局長,你看呢?”白玫把球踢給了穆局長,又怕穆局長痛快地放林之玉走,補充道:“之玉是咱們的業務尖子,宋局長給要走了,可是我財務工作的一大損失啊。”
穆局長聽出來白玫的意思,他是老好人,不願意耽誤林之玉的前途,也不願得罪宋局長,對白玫說:“這事,既然宋局長說了,對林之玉也是好事,我們有困難,克服一下,不能不答應。”
送走宋局長,白玫心裏很不是滋味,她悶悶不樂地回到了辦公室,聽到外麵人聲吵鬧得厲害,從窗戶裏看出去,又有人來上訪了,一打聽,是宜民的職工。
穆局長讓人事科接待上訪人員,白玫給對門辦公的人事科長打電話,想把接訪工作交給他,轉念一想,這次上訪,她有必要親自接觸一下,於是,叫了兩個比較熟悉的職工過來了解情況。
現在,職工對企業班子,意見挺大,隻是還不敢明說,大家隻在一些具體的事上做文章。白玫說,你們對班子有意見,也可以公開說,咱們局裏,還是會為大家撐腰的。於是,職工的矛頭指向了領導班子。
現在宜民的一把手是阮麗。
有了職工告阮麗的把柄,局裏再派人一落實,雖然沒有查出阮麗有什麽違法違紀的大事,但是,工作中的確存在很多失誤的地方,白玫在局長辦公會上明確表態,要罷免阮麗,這也是她在私下和穆局長定好的,其他它局長沒有辦法,隻有同意的份,隻好讓阮麗回家待著去了。
阮麗也明白,她是吃了白玫的虧了,她大罵白玫,是個心狠手辣的女人,不是白玫瑰,是毒玫瑰,發狠說一定要報複她。她給自己的朋友們打電話,讓大家幫她想辦法,整治一下白玫,卻沒有一個人能幫上這個忙,她罵了一夜,後來,自己發狠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白玫,先放著你,跑不了你。姑奶奶不會饒了你的。”
阮麗在家閑了幾天,就有一家私營企業聘她做了總經理,白玫見她離開了本係統,再也沒有辦法整治她,隻好伺機再動。
這一次,出了一口氣。出了這口惡氣,白玫心裏痛快了,心裏沒事了,就能和李冬過著神仙一樣的日子了。
有一個人也是想過神仙一樣的日子吧,他就登上了仙界。這個人是林子峰。他帶著對老伴的一世深情追隨她去了。
白玫為公爹舉辦了隆重的喪事。能通知到的人,她全都通知到了,她管著的和她管過的,求過她的和即將求她的,現在同事的和過去同事的,隻要是有一點關係的全都通知到,來吊唁的人很多,收的禮也不少,白玫從心裏感激她的公爹,這個老人總是那麽體貼人,臨死也要為兒女著想,讓白玫狠賺了一筆。
處理完公公的事,白玫忙著到單位上班,單位卻傳達了一個文件,說是處級以上幹部要給貧困學生捐款救助。
白玫一聽,氣不打一處來:“那些新親老友,我還沒能救助,哪有閑錢去救助他們。”
林立說:“這事,你就別強了,上級有文,你還能不聽?”白玫想想也是,就不再多說什麽了。
李冬聽到白玫人前背後地對這件事大發牢騷,對白玫的做法頗為不滿,因為他自己就曾經是個貧困學生,隻是他嘴上什麽也不敢說。
過了兩天,上邊又來了文件,要求公務員必須歇年休假,這又讓白玫十分氣憤:“我歇年休假?我歇了班,我的權力怎麽行使?讓科長們說了算?那怎麽行!再說了,我在家歇班了,我用車怎麽辦?誰還來侍候我?我現在上著班,我的私事都有人幫我辦,我在家歇著,還能打電話叫人家來家辦呀?”
“你在家歇班,有事,照樣可以叫單位的人來。沒什麽大不了的。”林立給她寬心。
“那樣,影響不太好吧?”
穆局長已經帶頭歇了年休假,白玫無奈,隻好忍氣吞聲地歇了。
在家歇班,別的事還好辦,最讓白玫別扭的,是沒有車用了。
好在開車的是李冬,她一個電話就叫過來,叫李冬來得多了,李冬為了難,雖說白玫和辦公室主任的關係不錯,但是,私自出車是違反規定的,白玫又不和辦公室打招呼,這就叫李冬很為難,而最讓他提心吊膽的是怕出事,出了事他就會吃不了兜著走了。
怕什麽來什麽。
這天,白玫又給李冬打電話,要他送完了高小誌到她家來接她,她要出去買菜,林立現在體質不好,幹不了多少家務活,白玫還是要自己多動手。剛到菜市場的邊上,人很多,李冬一向是開快車的,因為白玫不喜歡坐在車上慢慢騰騰的,她喜歡讓別人看到她的車風馳而過,拐彎的時候,李冬大意了,將一個騎自行車的小學生掛倒了。
李冬嚇了一跳,不知該怎麽辦才好,白玫見隻有一個小孩子,打開車門,走了出來,她知道,旁邊就是第十一中學,她擺出一副生氣的嘴臉,瞪著眼大步走到孩子的麵前:“你怎麽騎車子的,你是哪個班的,告訴我,你是哪班的?”
孩子剛從地上站起來,本來心裏充滿了委屈,看到她凶神惡煞的樣子,又見白玫心疼地伸手撫摸著車身上被撞的地方,看了看倒是沒發現有什麽劃傷,李冬也走下車來,站在白玫身後,沉著臉,這兩人的模樣把小孩子嚇壞了,什麽話也不敢說,隻是眼中含著淚看著他們,擔心他們會讓他賠車。
白玫見孩子被她嚇住了,不但不用帶他去醫院,還要讓他道歉,不過,這個時間,正是人多的時候,她知道,一旦有個路見不平的,她就不好辦了,於是,教訓了那孩子幾句趕緊上車跑了。
菜也沒買,兩個人離開了是非之地,不由得一番慶幸。至於那個被掛倒的孩子,是不是受了傷,心裏又是怎麽樣的委屈,她就不去管不去想了。
沒有買到菜,飯還是要吃的,幹脆就去金江吃吧,於總那兒總是好說話的。
兩個人在小雅間裏隨便要了幾個菜吃了一點,還要了點酒,慶祝了一下他們這麽機智地逃過了這次事故。吃完了,就回家睡覺,至於林立是不是吃過了,她也就不去操心了。
白玫沒有察覺到,李冬也很忙,他把白玫送到家,就偷偷地去了食品公司的宿舍。他喜歡上了食品公司的會計吳霞。
不當保姆了,白玫還是想讓李冬住在家裏,那樣一切都方便,他還能幫她做些家務活。後來,考慮到那樣影響太壞了,白玫覺得,這小子飛不出她的手掌心,這才讓他住了食品公司的宿舍。
在食品公司,李冬看上了聰明美麗的吳霞。
從一見麵就開始套近乎,這幾個月的時間下來,吳霞已經對他有了感情,他們的關係已經在食品公司成為了公開的秘密。
白玫還不知道他們的事,吳霞當然也不知道李冬和白玫的事。
李冬現在一邊和吳霞進行著純真的戀愛,一邊和白玫做著露水夫妻,他陶醉在他的這種不正常的情感裏。
第二天,白玫對李冬說,她想回家去看看老人,李冬說高小誌正好要去省裏開會,可能不太方便,如果等他們回來可能要三天以後,白玫生氣地說:“你就圍著他轉吧,他成了你主子了,看他能給你什麽好處。”
李冬讓白玫說得沒辦法,負氣說:“你要是讓我送你,我就送你。我一個司機,能做什麽主,這事,有辦公室主任安排呢。”
白玫知道,她也不能讓李冬送她,那樣確實是不合適的,畢竟她現在是在家歇年休假,不應該天天用車了,何況高小誌是有公事要用車呢。於是說:“我隻不過是試試你對我的心,哪裏能耽誤你的正常工作,可是,我已經和雅萍說好了,一塊回家,要不這樣,我給雅萍打個電話,看是以後再回去,還是和下屬企業要個車呢?”
“不用要車了,別人的車,你也用不習慣,還是等我回來吧。”聽李冬說了這樣的話,白玫覺得也有道理,就給雅萍打了電話,雅萍說:“我看看,馮副市長的車是不是可以用一下,讓他的車送過去,等李冬回來,再去接咱們也行啊。”
過了二三分鍾,雅萍的電話打過來,說馮副市長的車馬上就到。
白玫不再糾纏李冬,聲色俱厲地警告李冬,不要攀上高小誌的枝頭就忘記了她,李冬連說“沒有的事”。
白玫沒有想到,現在村裏人總在外麵做生意,也有人是“萬事通”,有幾個自認為見過些世麵的,看到白玫她們的車來了,議論說:“聽說車牌號越小,坐車的人級別越高,是不是白家大姑升了市長了?”
聽了這話,大家就都跟到家裏來了,嬸子大娘圍了一屋子,雅萍的娘這才發布新聞,說車是雅萍向一個朋友借的,眾人馬上對雅萍母女刮目相看。
有人說:“過去,咱們老白家,出了一個小玫,咱就覺得祖墳裏冒了青煙了,出了這麽大的官,跟縣長差不多呢。現在,你看,雅萍更有出息,能和市長交上朋友,而且這孩子現在還當了官,說不定,將來以後,她也能當上大官呢。看你們這個門口,真是風水好哩。”
雅萍娘聽了,心裏的笑都從臉上皺紋裏溢出來,仿佛她的女兒真的超過姑姑,當上了大官,雅萍對白玫也不像以往那麽恭敬,這種變化,一直持續著,到白玫回到自己的家,她才發泄出來,她咬牙切齒地對林立說:“這個死丫頭,眼裏沒我了,她以為她是什麽人物了,哪天,非要讓她倒了大黴,叫她不得好死。”
林立一時猜不透她這是和誰,忙過來問。
知道了是和雅萍,笑著勸她:“快消消氣吧,又不是和別人,自己孩子嘛,你和她爭什麽?她還不是你手中的一個棋子,是你利用的對象?你怕她長能耐幹什麽,她的能耐越大,你沾的光越大,再說,她不是沒有超過你嗎?她是交了市長這樣的朋友,可你是堂堂的副局長,她怎麽能和你比呢?”白玫聽這道理是通的,隻是一聽到“副局長”三個字心裏就又不痛快,白了林立一眼說:“副局長!”
林立知道,說走了嘴,平時他都是叫她局長的,隻好笑了笑說:“都一樣,就是這意思吧。”
白雅萍當然不知道姑姑對她已經恨之入骨,還是為姑姑帶來了很多消息。
她來向姑姑要一條白金的項鏈,同時也為姑姑提供從馮副市長那裏得來的消息。
“姑姑,聽他說方部長要調走了,去處遠市當副市長,馮副市長說,方部長再回通宜就要去人大了。馮副市長這個人,心狠手辣,得罪的人不少,你可要考慮後路了,咱們不能隻有這一個靠山,再有,你收禮辦事,也得收斂點了。”白雅萍一副居高臨下的口氣,不過她這段時間和副市長在一起,近朱者赤,也確實長了不少見識,看問題深透了許多。
白玫討厭雅萍的語氣,卻不敢讓她看出不滿來,笑了笑說:“放心吧,閨女,姑姑早就跟你說過,姑姑辦事,是有原則的,能辦的事,該怎麽收就怎麽收,不能辦的事,堅決不貪。有了這條原則,萬無一失。”
總算歇完了年休假,白玫一回到單位,正趕上林之玉要調走,作為領導,她要最後和林之玉談一次話。
“之玉啊,咱們倆是多年的老朋友了,說實話,我不想讓你走。”她看著林之玉的眼睛。
林之玉靜靜地聽著。
“局裏這幾年提拔人不少,但是,你沒有得到升遷,原因咱們就不多說了,你也知道,挺複雜,現在,我有權力了,正在醞釀你提正科的事,我已經和穆局長商量過了,計劃這一批就給你‘扶正’,在企業局幹了這麽多年了,咱們在一塊,多麽高興,到財政局不也是為了提個正科嗎,反正也是一樣,還是不要走了,別的不說,我舍不得你走呢。”
白玫說得很動情,差點又讓林之玉感動了。
林之玉知道,要調走的人,單位都會有一套麵子話,大多都會這樣說,其實不走沒有人提拔。
她笑笑說:“正科不正科的,你也知道我的脾氣,難道我還這麽在乎麽?既然高潔這麽想叫我去,我也不好駁她的麵子,先過去試試吧,要是不適應,說不定還會回來呢,等回來了,咱們再好好地在一塊兒。你們要是真舍不得我,不叫我走呢,我也無所謂,反正我這人也就這樣,隨遇而安唄。”
照例說完了挽留的話,白玫就算完成了任務,哪有要調走的人因為幾句挽留的話就改變主意的呢,她隻不過是想讓對方對她留下一個好印象,同時也給對方一個台階,將來以後,林之玉可以說,如果不調走,原單位也準備提拔之類了。
隻是這事在林之玉身上好像不是很重要,她這人,對這些虛偽的事,一向不在意,在她看來,吹噓那些有什麽用呢,無聊而世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