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草如芳

浮塵歇

　　三月陽春，花紅柳綠，草長鶯飛，正是萬物滋長之時，亦是放紙鳶的好時節。

　　田間河畔，幾名村童手中執著棉線，相互追逐打鬧。

　　遠處，一名村姑模樣的女子一手牽著一名孩童，一手挽著個木盆往河邊走來。

　　那名女子大約二十多歲的年紀，容色清麗，穿著鄉間最常見的藍底白花的布衣，那個孩童則大約五六歲，身穿一件花色小襖，一雙大眼睛滴溜溜地轉著，一會兒看看空中的紙鳶，一會兒再看看前麵奔跑嬉鬧著的小孩們，眼中流露出羨慕的神色。

　　那名女子注意到了，微微一笑，拍拍他的肩道：“去玩吧！”

　　孩童一聲雀躍，立即歡呼著往前跑去，加入到放紙鳶的孩童們中間。

　　女子輕笑著搖搖頭，挽著木盆走到河邊，找了塊圓石，開始搓洗衣服。她一邊洗一邊回頭望望那群孩子們，見他們玩得興高采烈，她臉上的笑容又加深了許多。

　　這名女子正是歸隱荊南郡的素菀，呃，她此時已恢複了原名——舒浣。

　　河水清澈，和煦的陽光鋪滿水麵，現出粼粼的躍動的波光。好風如水，風中夾著醉人的花香。

　　她感到心中無比和樂，鄉間的生活果然令人過得忘了時間，年光飛逝，一轉眼，居然已經過去六年了。

　　鄉間消息閉塞，不過對於一些大局勢的變動，她還是偶有耳聞的。

　　半年前，邊國在相繼滅掉寧國、楚國、淮國後，事隔六年再度兵臨靳都城下。

　　圍困兩個多月後，靳王靳涵楓選擇出降，天下終於一統……

　　水底的遊魚悠然遊過，舒浣正看得出神，忽然耳邊聽到一聲驚呼。她霍然轉過頭，卻看到驚心動魄的一幕。

　　一隻蝴蝶式樣的紙鳶掛在樹梢，她帶來的那個孩童正攀在樹枝分叉處，伸長了手去夠那紙鳶。

　　舒浣急忙起身飛奔過去，然而已經晚了——

　　孩童身子一個晃動，從樹上跌了下來。

　　距離太遠，饒是舒浣輕功高明，卻也是來不及。正當她一顆心直直往下墜去時，橫裏一條人影飛出，趕在孩童落地之前，一把抱住了他。

　　好生驚險的場麵！那名孩童這時才曉得害怕，一下子放聲哭了起來。

　　舒浣連忙跑過去，從那人懷裏抱過孩童，輕輕拍著他的背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阿韋乖……”

　　一邊拍著，她一邊抬頭，想向救人的人表示感謝。

　　頭抬起，目光輕接——

　　她一下愣立當場，連拍手動作也停了。

　　“邊……”她喃聲道。

　　那人嘴角銜著一抹溫柔的笑意：“我猜你會在荊南郡歸隱，果然在這裏找到了你。”

　　他的目光移向她懷中的孩子，眼中飄過一絲淡淡的疑問：“這孩子是你的……”

　　“這是我鄰居家的小孩，小名叫阿韋，謝謝你剛才救了他。”舒浣終於回過神來，笑了笑說。

　　邊亦遠笑著點頭：“我在荊南郡走了一圈，這裏果然是個隱居的好地方，你還真會享福。”

　　舒浣又笑了笑：“可不是，可惜你沒有這樣的福氣。”

　　“誰說沒有……”邊亦遠看著她，眼眸明亮，熠熠生輝，“隻要你不趕我走就好。”

　　水畔，芳草斜陽，天際一行白鴿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