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潰邊緣

第四章 飄搖在風暴中的靈魂

　　為什麽我會選擇躁狂抑鬱性精神病？是憂鬱使得我四肢著地穿越房間，月複一月地這樣做。不過，無論是正常狀態還是躁狂症發作，我都比我所知道的大多數人過著更加放縱的生活。我明白，這些與我的疾病有關——它給事物帶來強度，給我帶來視角。我想，它使得我體驗了心靈的局限……四周總是存在新的角落……我無法想象對於生活的厭倦，因為我發現在自己心中存在無數新的角落，和它們無數的新視覺。

　　——凱·雷德菲爾德·傑米森著《躁鬱之心》

　　對於羅伯特·舒曼來說，1840年是異乎尋常的一年，在過去的6個月裏，他一事無成，心情沮喪。舒曼居住在萊比錫，而他心愛的人，優秀的音樂家克拉拉卻因其父親反對兩人的婚姻而身陷柏林無法與他相聚。這使他深受打擊，盡管他轉向多個不同的題材，但是幾乎一無所獲。失眠、癡睡、無法進行任何創作的感覺折磨著他。隻是因為等待克拉拉來到萊比錫與他相聚的想法才使得他擺脫了遲鈍和麻木，在與克拉拉父親的漫長搏鬥中，尚需一次法庭聽證會來駁回其父親對兩人婚姻的反對。另外，在初冬的一次短暫而突發的活動中，他創作了三部鋼琴浪漫曲。

　　與克拉拉在柏林度過了聖誕節之後，舒曼越來越相信他們的婚姻將會成功，他感到情緒開始高昂，1月起，他開始持續工作，著手創作小調鋼琴奏鳴曲。2月1號，懷著前所未有的好心情，他又轉向歌曲創作，從而開始了“歌曲之年代”，這是人類創造性曆史上最為傑出的活動之一。到12月份，他已經寫了138首歌曲，平均兩天半創作一首歌曲。在他的創造巔峰期間，創作的速度更快，這是因為作曲家舒曼與克拉拉4月份在柏林度過了幸福的兩周，開始為克拉拉7月份來到萊比錫作準備，並且籌備兩人9月初的婚禮。《海涅組歌》中的20首歌曲是在5月24日到6月1日之間完成的，平均一天兩首半歌曲。其速度堪比當時熟練的繕寫人的抄寫速度。

　　出現巨大創造力的時期在舒曼一生中不斷湧現。1841年，他曾經4天就構思了一部交響曲，而他在1849年的創造力超過了“歌曲之年代”，盡管此刻他開始關注更加廣泛的音樂形式。他的創造力不僅表現在音樂世界裏，同時還表現在詩歌、戲劇、散文、兩部歌劇、19部讚美詩、51部管弦樂、320首歌曲、75部無伴奏合唱曲，以及100到300部鋼琴曲上，當然這得看你根據什麽標準來計算。這一切都是在他46年的生命中創造出來的。當時光美好時，舒曼對於大千世界和他在其中的位置感受到巨大的和無窮的喜悅。他曾經這樣寫道：“我感到心靈和精神異常清新，生活仿佛是成千的泉水在我身邊源源不盡噴湧，盡情迸發。”他還寫道：“我心靈的整個天空充滿了希望和靈感，如同威尼斯總督驕傲地與大海結合那樣，我現在第一次與廣袤的世界結為一體。”

　　舒曼的創造力所帶來的喜悅也讓其付出了代價。在他的一生中，多次出現了長期的可怕和極度痛苦的憂鬱症狀。1833年秋天，23歲的舒曼曾經因為嫂嫂的去世陷入了絕望，並且多次企圖從窗口跳下自殺。當年冬天，他手上的作品一個也沒有能夠完成，就像他在生命的晚期那樣，他深受自己即將發瘋的恐懼的困擾。如同我們所見，他的情緒沮喪反複發作，先是在1839年，然後在1844年更加嚴重。在這一年，舒曼分別在萊比錫和德累斯頓待了一段時間，然後還去了俄國旅遊，他沒能完成一個作品。失眠和可怕的幻覺感折磨著他，克拉拉曾經在多個清晨發現舒曼淚流滿麵。他最常見的工作現在顯得困難重重，音樂讓他難以忍受，他說，音樂“仿佛是在用刀子切割我的神經”。

　　舒曼的神經終於又得到了恢複，然後迎來又一個創作高峰，可惜留給他的美好歲月已經不到10年。1853到1854年冬天，他的病情再次複發。在神智昏迷中，天使給他演唱天籟之音。他僅僅記下了其中一個旋律，但大多數旋律棄他而去。很快，天使變為了惡魔，先是威脅說要將他帶到地獄，然後是老虎和鬣狗向他伸出魔爪。2月27日，舒曼哭泣著衝出家門，縱身跳下了萊茵河。幸虧一位漁民搭救了他，他被送回家中，隨後被送進了精神病院，從此再也沒有出來。

　　除了憂鬱症外，舒曼還無數次受到沮喪和焦慮的折磨，多次產生自殺的念頭。舒曼也無數次出現情緒高昂時期，克拉拉是他一係列青春期異性迷戀表現的最後一個例子，他總是希望自己處於不斷翱翔的浪漫情懷之中。舒曼沉溺於渴望這些浪漫情懷（他也酗酒），並且以強迫性的工作日程來建構生活，從而獲得這些浪漫情懷。但是，當通往希望之路出現堵塞，例如創造進行不順利，當克拉拉外出了或者沒有關心他，這些就是危險的時刻。這些原因，加上外來的刺激，會使得他情緒低落。失眠，噩夢，與音樂有關並且帶有強烈幻覺的白日夢，這些始終折磨著他。

　　按照精神病學的解釋，羅伯特·舒曼患有躁狂抑鬱病，他本人身上非常清楚地表現出該症狀的許多特征。例如，情緒高昂和沮喪的反複。當他情緒沮喪時，他的世界肯定是一片陰鬱黯淡，在最嚴重的情況下，會將他拖入完全的瘋狂——聽見有人對他說話，感覺受到老虎和鬣狗的折磨。不過，盡管舒曼的情緒沮喪非常嚴重，但還是與正常的悲傷有一定聯係。他的情緒沮喪通常因為喪親和挫折引發，這些因素也會引發大多數正常人情緒的低落：例如親人去世，無法與心愛者團聚等等。但是，一旦染上這種情緒，它就會無所不在，成為令人痛苦的潰瘍，讓他無法做任何讓自己高興起來的事。

　　“是無法記錄任何東西。”

　　春天和夏天情緒高昂。事實上，他在情緒高昂時寫下了“春天般”的情感，而這反映了我們普遍存在的因為季節變化而出現的憂愁和高興心情。

　　樣一些人，他們處於情緒係統反應性的連續體的極端位置。所以，我們需要思考健康狀態的情緒係統的特征，並且思考為什麽它會處於這種狀態。這樣做能夠提供多個視野，以便理解使得抑鬱和躁狂症特征惡化的各種因素，同時，理解被這些因素牢牢控製的人們所表現的古怪行為。

　　◆

　　抑鬱症和躁狂症都是我們心境動態平衡的障礙。心境如同情感，但持續更長，看見某個喜愛的人帶來的短暫喜悅是一種情感，如果喜悅持續數小時乃至數天，那就是心境。心境帶有離心的和向心的動力。離心力來自心境的自我強化能力。悲傷的心境使得我們更加容易回憶起另外的傷心事來，使得我們遠離令人愉快的活動，從而讓我們失去了接觸能夠振作心境的事物。相反，幸福讓我們更加樂觀和自信，因此，我們參與令人愉悅的活動，表現與人為善的行為舉止，並且能夠記住積極的事物。這些讓我們更加感到幸福。

　　向心力來自心境的自我約束能力。有的事物使得我們悲傷，所以，我們就停止做某事，改變我們的環境，或者調換思維方式來處理悲傷的源頭。這樣，悲傷就逐漸得到緩和。相反，當有的事物使得我們高興，我們會繼續做下去，但是，隨著疲倦感的增強和新奇感的消失，我們的興奮程度開始下降，我們從中得到的感覺越來越少。

　　在正常情況下，向心力強於離心力。我們的心境隨著我們所發生的事情成比例地上下波動，但是，作為我們的思維，行動和時間進展的結果，心境具有自然地回歸中心的傾向。這就是心境的動態平衡。

　　在抑鬱症和躁狂症狀態下，力量的均衡被逆轉，均衡性不再位於靜止的中心，而是可怕地位於邊緣。一個消極的事物，例如舒曼嫂嫂的去世，就會以能夠理解的方式產生令人悲傷的效果。不過，抑鬱不是緩慢而輕快地回歸正常，而是向著相反方向螺旋發展。對於某事的極度悲傷會導致其他的消極想法和焦慮大量湧現。這樣，就會使人更加悲傷，從而導致更多的消極想法，並且惡性循環下去。他的這種抑製狀態的呆滯冷漠，以及對於自己能力的悲觀，使得他對於專業挑戰更加回避，這就讓他失去了成功的喜悅，同時讓他更有理由悲觀，並且惡性循環下去。他感覺自己是不受社會歡迎的人，所以他變得沮喪，無精打采，逃避社會交往，這就更加意味著他不受社會歡迎，而他自己也是這樣感覺的，並且惡性循環下去。他經常失眠，因此健康不佳，並且做出有害的事情，讓他焦慮，焦慮使得他更加失眠，並且惡性循環下去。

　　在躁狂症中，症狀的循環朝向另外的方向。患者精神狀態異常亢奮，使得他不斷爭取新的任務和新的計劃。他可能會有新的性夥伴，並且從中表現出難以置信的激情。他也具有完成各種創造性工作和處理財經危機的樂觀精神。這些給他發出暗示，他的樂觀精神和精力得到複蘇，或者，被推動到更高的層次，因此，這使得他繼續從事更多的新事物，然後如此循環下去。這一切起初還好，但是，在對新感受的追求之中，他很快就會感到疲乏不堪，殫精竭慮，如果外界對於他那如天馬行空的思緒沒有反應，他就會對外界感到沮喪和憤慨。在極端狀態下，他無法區別虛幻中發生的事和真實世界所發生的事，他會對妨礙他的那些無趣和呆滯人群大發雷霆。他會在經濟和精神上遭到重挫，此刻，他就真的精神失常了。

　　抑鬱症和躁狂症通常最終都有自我約束能力。就是說，心境體係固有的向心力最終會中和抵消離心力，使得人們回歸中心。但是，對於處在暴風中心的人來說，這個道理沒有任何安慰作用。在極端情況下，當自我約束能力尚未有機會產生作用時，患者可能就喪生了，更可能出現的情況是，他已經失去了能夠給予他生存的力量的重要因素：夥伴，工作，朋友。當然，這也反過來讓他有理由繼續保持抑鬱，或者，如果是躁狂症的話，就開始陷入沮喪。對於這些人來說，我們引用患有躁狂抑鬱症的詩人拜倫的詩句：“他們的氣息令人不安，他們的生命/是駕馭在風暴之上。”

　　我已經借助離心力和向心力將心境的心理基礎作了描述，將心境障礙描述為脫離控製的離心力的循環。有趣的是，心境的生物因素可以用相似的方式來進行思考。對於這種生物因素，我們可以給出恰當的描述，因為對於人類進行了大量研究，並且，在幾乎是不可能的地方對於猴子也進行了大量研究，它們與我們在大腦結構和情感方麵的化學因素上差異不大，不過，我們之間的差異在於認知方麵。

　　他單胺係統的調節來實現這一作用的。

　　或多或少對於疼痛更加敏感。特別要提出的是，被稱作應急激素的一係列相關聯的血液化學物質，包括可的索（也稱皮質醇、氫化可的鬆），使得我們作出了生理機能方麵的應急準備。它們提高心率，使得我們警覺，讓血流動從消化係統轉向肌肉。

　　有助於抑製應急反應。另一方麵，應急激素水平的升高顯然能夠妨礙血清素回路的功能。所以，血清素係統和應急激素之間的控製聯係是雙向的。

　　上述生理學的簡介使得我們可以初步了解向心力和離心力循環作用的功能。在正常情況下，通過從腦下垂體下瀉的荷爾蒙，挑戰性的刺激（它可以是消極的，引導該人避免傷害；或者是積極的，引導該人尋求嘉獎）導致大腦相關部位得到激發，這些部位受到單胺神經傳送體支配，同時導致身體應急反應出現。當該人在試圖通過避免傷害或者尋求嘉獎裏處理這些刺激時，這些係統的反應就衰減。或者也可以說，血清素係統被激活來抑止焦慮反應。

　　在心境障礙中，這種動態平衡未能實現。挑戰性的刺激導致了焦慮反應和應急反應，而該人不僅沒有對刺激進行處理，反而被迫處於惡性循環中。高水平的應急激素妨礙了血清素的功能，當血清素受到阻礙，就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抑止應急激素繼續下瀉，或者來調節其他單胺的功能。這樣，焦慮和悲傷的狀態就會自我延續下去。這種生化方麵的失衡會影響稱作海馬狀突起的大腦部位，它在我們對於事件的記憶中起作用，並且會使得沮喪和焦慮記憶浮現。這一切反過來又會導致焦慮和應急反應進一步加深。神經受體的水平試圖適應變化了的神經傳遞素水平，但是，它們無法充分補償，所以抑鬱心境最終占據上風。

　　活動的宏大和高度），多巴胺水平也會升高（例如在急性精神分裂症中，這就可以解釋與急性精神分裂症相似的妄想症和幻覺等症狀，以及解釋尋求新鮮經曆的癲狂行為）。

　　這種生物學的解釋能夠使我們了解，我們潛在的性情和生活經曆如何互動從而產生了抑鬱情緒。生活中未能解決的困難導致焦慮，使得如皮質醇等應急激素水平升高。這些最終妨礙了血清素係統的平衡，或許，還會影響到其他的單胺係統。那些身體天生易受情感障礙傷害的個人帶有單胺和相關化學物質的遺傳變異編碼，這就意味著他們的係統容易發生紊亂。因此，對他們來說，無須很大強度的壓力就會引發功能紊亂。相反，那些身體天生不太容易受情感障礙傷害的個人，需要較大強度的壓力才會引發長期心境障礙。心境障礙可能會發生，但是涉及的生活壓力更強。我們還了解到環境因素所起的作用，因為，抑鬱經曆能夠導致使用血清素的大腦係統長期萎縮，以及建立緊張的心理聯想，這就意味著人生後來遭遇的問題將會引發更加強烈的應急反應，並且導致向下的循環。眾所周知，長期的壓力，幼年遭到遺棄或者父母死亡，都會增加成年出現沮喪的機遇，盡管與遺傳因素相比，這些因素所起的作用要小得多。

　　還要注意的是，引發惡性循環的初始刺激是多樣的。無論何種初始刺激，包括生活中的困難，出於某種目的服用的藥物，或者是輕微的腦損傷，如中風，這些都沒有差別。從腦的角度分析，它們都是相同的，它們都等同於腦中化學物質和激素已經發生變化的流動，所以，它們都能觸發心境障礙。同樣，任何能夠幹擾循環的物質都可以看做是抗抑鬱症藥。它們可以是積極的生活經曆、能夠轉變信念和情感聯想的臨床醫學家、螺旋循環中的生化扳手如百憂解（Prozac），乃至對於腦的電擊（例如電休克療法，它比人們想象的更加安全，現在依然是治療嚴重抑鬱症非常有效的短期幹預方法）。對於這些不同的治療方法如何能夠獲得相同的效果，並不存在哲學上的未決問題。隻是根據我們的日常生活經曆，它們才顯得有所不同。對於腦來說，它們都是以相同的生化反應方式達到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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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過上述對於單胺和應急激素係統功能的簡要介紹，顯然，我們人類具有複雜、精細的調試係統來調節心境，這種係統在心境障礙時失效。但是，該係統的存在自然引起另外一個問題，它為什麽而存在？大腦為什麽具有這種情緒係統？要回答這些問題，我們必須借助進化的觀點，隻有進化的觀點才能回答為什麽大腦具備這些結構特征。哺乳動物心髒四個心室的結構與其血液輸送的功能相關。就是說，帶有這種心髒結構的哺乳動物最終在繁殖後代上戰勝了競爭者。同樣的道理也可以使用在屬於靈長目的哺乳動物的心境係統上，那些具有該係統的人類祖先肯定比不具備該係統的人類祖先幹得更好，因此，它一定與大腦的普遍功能正相關。

　　大腦的功能是什麽？它們的主要功能應該是產生與環境恰當的行為，根據進化理論的觀點，恰當的行為就是任何能夠使得生物在繁殖後代上更加成功的行為。生物學家使用來描述這種遺傳特征的術語是適應性，如果這種特征能夠加強具備該特征的動物在繁殖後代上的成功率，那麽，該特征就有適應性。需要注意的是，繁殖後代上的成功絕對不等同後代的數量。一個動物，哪怕有數千後代，但是，如果他們自身無法繁殖後代，那麽，與隻有一雙兒女，並且該兒女分別又繁殖一雙兒女的動物相比，前者繁殖後代的成功率要低得多。將繁殖後代的成功率最大化就是將你在基因庫的長期存在最大化。實行這一目標的方法之一是像魚那樣大批產卵，數量多達數千，有的最終存活，而對於每一個後代所費工夫不多。不過，這並非是唯一的方法。在有的環境中，繁殖數量不多的後代，對於每一個後代所費大量工夫，這同樣是適應性的。20世紀後期的人類就是這一方法的最好例證。

　　在人類，情況複雜得多）。

　　功率具有重要作用。

　　“如我裝作是她對他做這件事，他會相信她沒有和我在一起，他就會走開。”或者將這事從社會領域剝離，我們有“假如我使用這個塞子塞住小孔，水桶就會裝滿，變得沉重起來，樹枝就會折斷”這種類型的複雜推理是人類所有成就的基礎，恢複治療法和肥皂劇屬於前者，象棋和異常複雜的火車編組屬於後者。

　　作用了。情感能夠指引我們通向具有適應性特征的事物。

　　引著我們。

　　對於未來充滿樂觀，對於自己的能力評價頗高。他會開始建立新的人際關係，或者涉足新的專業領域，更加願意冒險來提高自己的地位。在躁狂症中，這會成為不計後果的莽撞，但在症狀輕微時，則會成為大多數成就的基礎。換句話說，在心境高昂的個人中，認知的電腦被進行了調試，以便能夠朝更高的社會地位和成功的普遍目標而工作。

　　在心境低沉時則會出現相反情況。心境低沉的個人對於自己的未來悲觀。他對於自己的能力和天資給出負麵評價，對於接受新的目標極為勉強。他不願建立新的人際關係，僅僅局限在已知者的安全範圍之中。他的體態和心境呈現謙卑謙恭，緊縮的雙肩和朝下的目光使得他仿佛變為他人。認知的電腦的目標是最大程度降低危險，鞏固原有的朋友和節省精力。心境低沉的極端情況就是抑鬱症，通常，人們感到自己對於朋友和工作毫無任何價值。他們的自我感覺低下，人生的抱負相應降低。不幸的是，再也沒有比這更加令人厭惡的自我感知了，並且，這種感受通常還會自我實現。

　　在所有哺乳動物中，地位與繁殖後代的成功率正相關，而心境低沉使得我們的地位下降，所以，心境低沉如何具備適應性呢？我們可以給出兩個答案，因為心境具有兩種功能，我們稱作表示厭惡的功能和進行調節的功能。表示厭惡的功能來自心境低沉本身具有令人不快的特征。令人不快的特征使得我們發現，當某種行為引發該功能時，我們會在今後盡量避免該行為。因此，通過給予曾經導致我們的適應性地位下降的事物貼上令人厭惡的標簽，我們就能幫助認知電腦今後避開這些事物。心境高昂產生相反的效果，它本身具有令人愉快的特征，並且幫助和指引我們回歸過去曾經改善了我們的前景的角色和行為。

　　心境低沉所具備的調節功能幫助我們找到適合自己的正確位置。按照進化論的觀點，盡管地位高優越於地位低下，但是，最糟的是試圖保持一種與真實條件並不相符的地位。試圖獲得與較高地位相連的食物和繁殖特權的動物，如果沒有相應的力量和社會群體的支持，將會受到更有權勢的動物的嚴厲懲罰。他們會被殺死或者驅逐出群體。能夠將個體的計劃與其能力相符的心境就是能夠提供幫助的心境。這也解釋了為什麽心境的普遍觸發器就是其本身。

　　心境低沉的原因是在某些事情上受到挫折或者損失，這些事情本來可以幫助人們進入更高的社會等級，幫助實現其適應性目標。這些事情最明顯的就是親朋好友，或者雙親的去世或者與其的失和；未能實現專業目標，從而失去了地位和資源，當然，還包括失去親愛的伴侶。（親愛的伴侶畢竟是通往達爾文進化理論天堂的捷徑，所以，喪親之痛能夠七倍的增加嚴重抑鬱的危險，離婚同樣是主要的誘發因素）。所有這一切代表了社會地位的降低和失去繁殖後代的成功幾率。伴隨而來的是心境的低落，然後是人們目標按照恰當水平的重新確定。

　　心境高昂具有相反的調節效果。專業或者藝術上的成功讓我們對於未來更加樂觀，也使得我們尋求新的人際關係和新的伴侶。或者反過來，一個人的成功使得我們在專業領域更加勇敢，更加充滿活力。無論哪種情況，都會帶來適應性目標的積極向上。在某一領域的成功讓我們對於地位的預期更高，並且使得我們更加自信以追求其他領域的成功。

　　人們不太願意冒這樣大的風險。與此相反，在春天，環境的變化使得人們感到“像3月的野兔那樣激動”，如同喬叟在其《坎特伯雷故事集》開始寫到，每到4月的來臨，人們就開始準備探險。夏天，躁狂症的臨床表現更為常見（當然，現實不是如此簡單，春天同樣會出現抑鬱症和自殺的高峰期。這或許是因為，對於那些患有心境係統障礙的人來說，心境的任何變化都會觸發導致係統惡性循環的危險）。

　　一定意義。第二，心境障礙者的特定行為也能說明問題。

　　的過分樂觀預期，因為嚴重抑鬱而自殺者的行為也可以根據這種觀點解釋。總之，什麽是自殺情感，是對於人生未來潛能的最極端負麵消極的預期？

　　除了上述間接證據，我們還有很多對於（非洲產）長尾黑顎猴的直接研究，包括邁克爾·羅利（Michael Ral-eigh），邁克爾·麥圭爾（Michael McGuire）和其他同事的研究。長尾黑顎猴的社會群體，與其他種類哺乳動物的社會群體一樣，具有明顯的地位階層。在這些社會群體中，居統治地位的雄性的血清素水平比其他地位低下的群體高1.5到2倍（因為無法直接測量大腦的血清素水平，所以，是通過血液來進行血清素水平測試的）。通過血清素藥物實驗，例如對於人類的百憂解實驗，居統治地位的動物同樣清楚地表現出傳統的積極行為：它們比地位低下的動物好鬥性更低，焦慮和警覺性也更低，並且，它們還表現出親和行為，例如梳毛等。

　　假如把居統治地位的猴子從群體分離，就會出現統治地位的爭鬥。有趣的是，根據我們的觀察，獲勝的雄性出現了血清素水平的增高，同時，其行為也出現變化。任何獲勝的動物都會出現這種變化：地位的提高使得心境高昂。那隻曾經居統治地位的猴子自從被從群體中分離出去以後，生活就不那麽美妙了。形影孑孓，那隻猴子的血清素水平下降到了與從前地位低下的群體一樣高。可以推測，它因為失去了地位和遭到遺棄，而它的心境也反映出這點。

　　對於統治地位的爭鬥可以通過使用藥物來操控。例如，把居統治地位的猴子從群體分離出去以後，隨便選擇一隻猴子，讓其服用血清素增強藥物（興奮藥物），例百憂解，該猴子就會在各個方麵表現出統治地位。它仿佛是通過與環繞周圍的雌性建立了經常和秘密的聯姻關係獲得這一切的。相反，在統治地位的爭鬥中使用了降低血清素水平藥物的猴子變得畏縮和具有攻擊性，並且永遠不能獲得統治地位。這些研究之有趣，不僅在於它們提供了哺乳動物中社會預期和心境係統關係的直接證據，還揭示了心境的自我推動特征。在經過百憂解藥物操控，並且獲得統治地位的猴子和那些沒有服用百憂解藥物的競爭對手的唯一差異，在於服用了百憂解藥物的猴子被人為地“增強”了它們的自我信念。這一發現與抑鬱的人類相似。如果你認為自己行，你就行。相反，如果認為自己不行，你就不行。因為自我信念的力量，治療抑鬱最有效的方法之一，就是認知——行為方法，它要粉碎患者的這種自我信念：認為這些信念是一切問題的主要根源。

　　在人類社會，沒有單一的具有支配地位和從屬地位的階層，也不存在我們預期的單一上升和下降路徑。我們通往自我實現的路徑是多樣的，模糊的，文化特定的，與長尾黑顎猴是不同的（它們的路徑相當單一）。並且，也沒有證據表明，猴子的世界存在心境障礙。不過，我們可以本能地看到研究猴子與人類的相關性，因為，它們簡單的社會世界是我們的社會世界的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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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給出了情感障礙的世界的概要介紹，當然也是簡要的觀點。情感障礙事實上有多種表現形式，它們與我所描述的抑鬱症和躁狂症的傳統形式相關，但又有所區別。

　　首先，情感問題的嚴重程度有別，大多數抑鬱症相對輕微，因此，不能稱作是任何形式的精神病。但是，如同我在前麵幾章詳盡闡述的觀點，我相信，精神病的極端表現形式和輕微形式共存於一個連續體中。該連續體的一端是偶爾出現的輕微抑鬱症，另外一端是具有兩種相反性質的精神病，中間包括主要情緒障礙的單極抑鬱症。

　　嚴重抑鬱症和輕微抑鬱症的社會模式有所差異。輕微抑鬱症主要發生於窮人、失業者、居住條件差者和社會資源少者。其遺傳因素的作用弱於嚴重抑鬱症。這些輕微抑鬱症能夠通過藥物治療糾正，例如百憂解，藥物能夠提高血清素水平。

　　嚴重抑鬱症則相反，涉及家族原因，並且是周期性的，社會分布模式也不同。雙極情感性精神病更多出現在專業階層和相對富裕的社會階層。這些差異使得有的學者作出這樣的假設，在情感障礙的嚴重形式和輕微形式的起源之間，存在一種本質的差異。根據這種觀點，輕微抑鬱症是源於血清素的水平低，而血清素的低水平是由於社會地位低下和缺乏產生精神愉悅的條件所致。嚴重抑鬱症則相反，起源是調節血清素代謝作用能力的遺傳性障礙。所以，它們的起源更多是家族性而非環境性的。

　　這種兩分法過於簡單化。情感障礙的輕微表現形式在患有嚴重抑鬱症的家族中常見。所以，兩者在遺傳上相關聯。另外，對於嚴重抑鬱症和輕微抑鬱症的劃分，還存在人為的標準。幸運的是，根據我在本書提出的對於精神障礙的空間維度觀點，這種兩分法沒有必要。替代這種情感障礙兩分法的，我認為應該是先天特質的連續體，它與人們的血清素係統效能的連續體相關，並且與社會條件互動。貧困的社會條件能夠導致人們的抑鬱症，哪怕他們的先天特質水平較低。不過，假如先天特質水平較低，抑鬱症狀也比較輕微。因此，輕微的、相對不是家族遺傳的抑鬱症在下層社會群體中常見。

　　相反，較高水平的先天特質將會出現在任何社會條件中。這就解釋了為什麽在前程輝煌的成功人士中間，會出現許多雙極情感性精神病。並且，這也解釋了在嚴重精神障礙出現中顯而易見的家族模式。（為什麽這些具有情感性精神病先天特質的家族通常又具有很高社會地位，這一問題我將在後麵一章討論。）在這兩種極端的情況中間，即完全是社會因素導致的輕微抑鬱症，和完全是家族因素導致的雙極情感性精神病之間，還存在許多介於兩者之間的情況。

　　陷的另類反應。

　　雙極情感性精神病在兩性中出現性別平衡，而這是所有情感障礙中最具遺傳特征和最嚴重的症狀。這表明，在男女兩性中，潛在的分布傾向是相似的。當這種傾向出現嚴重失衡，例如雙極情感性精神病那樣，障礙的表麵特征出現相同頻率。女性出現的大量情感障礙的輕微表現形式說明，在我們的社會中，女性承受生活的緊張性刺激（這些包括撫養孩子的無助，維係家庭生活和工作，生育本身，因為會導致激素波動，從而使得女性比任何時候都更加容易陷入抑鬱症。）

　　在化。

　　有證據表明，這種解釋是正確的。首先，將酗酒和具有暴力傾向的男性數量與患有抑鬱症的男性相加，其數量相等於患有抑鬱症的女性的數量。更加神秘的證據來自傳統的阿米什人，他們是非常保守的新教徒，居住在美國各個孤立地區，過著非常傳統的生活。在這些地區，濫用藥品是不存在的，暴力是被禁止的，犯罪幾乎是絕跡的。因此，患有情感障礙的男性的表現途徑與女性相同，結果就是，患有抑鬱症的男性與女性同樣常見。對於其他傳統生活方式地區的研究結果證實了這一模式。

　　這些就是情感障礙。它們位列發達國家苦難的主要根源和主要殺手之中，嚴重的精神打擊對於患者和其家庭都是令人困惑的，不真實的和難以理解的。這些評論同樣適用於另外一種精神疾病，如果不是更加適用的話，就是我們下麵談到的精神分裂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