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會秘事

十九、槍斃束子俠

　　1942年6月的一天，較場口街頭軍警林立、警備森嚴。許多市民都聞訊趕來看熱鬧。今天這裏槍斃人。看客中混有十幾個青幫的人，個個腰間暗藏槍械，還在路口停了一部汽車。他們是來劫法場的。今天槍斃的不是別人，是他們的師傅束子俠。

　　束子俠，江蘇丹陽人。抗戰時來到重慶，掛了個軍政部榮譽軍人墾殖二隊上尉官的銜。30年代末的陪都，別說掛銜的上尉，就是少校也很難找到事幹。一個朋友介紹他到江北21兵工廠工作。他在那裏打聽到豫豐紗廠總經理是下江人，叫束子方，與他同字輩。他就跑到土灣去見他。束子方不在，人家問他找總經理有何貴幹？他說：我叫束子俠，是他的堂弟。一聽說是總經理的堂弟，廠裏人事主管趕緊出來接待，又是遞煙又是上茶，問他有什麽要求。束子俠說，他在重慶初來乍到，沒有工作，要束子方解決一下，當個工人都行。人事主管不敢怠慢，安排他在豫豐紗廠當了個加油班長。

　　班長不過是加油工的一個頭兒，自己也得幹活。每天給紗車加油，車間裏灰塵彌漫，機器聲震耳欲聾。束子俠本是遊手好閑之輩，哪裏吃得下這份苦？他就一天到晚在外麵操社會，在小龍坎參加袍哥，“嗨”了個小老幺。按照袍哥的規矩，“嗨”老幺的人，如果有錢有勢，給公口捐一筆款子，包幾桌酒席，就可以“越城而過”，甚至“一步登天”，成為“新福大哥”。束子俠沒有錢，就隻有在碼頭上跑腿，隨侍拜兄。這要何年何月才有出頭之日啊！

　　當時，正值青幫頭子張樹聲在重慶廣收門徒。束子俠認識一個叫金光照的人，金光照是張樹聲的學生，警察高等學校畢業。由金光照引見，束子俠改投青幫。

　　束子俠在青幫拜了香堂後，如魚得水。不到半年，他也開起香堂來，手下的兄弟一個個變成了他的學生。

　　束子俠及其門徒在小龍坎一帶稱王稱霸、無惡不作。他經常邀約門徒製造事端、打群架，當地人恨之入骨。一次，他家偷電，電廠工人發覺，剪了他的線路。他就集合門徒多人圍攻電廠。電廠工人也有中袍哥，誰也不怕誰，雙方在小龍坎鬆鶴樓附近大打出手，交通為之堵塞。束子俠門徒多係亡命之徒，電廠多人被打成重傷。工人不服，要求政府懲辦凶手，否則即停電罷工。

　　這件事情還沒有平息，束子俠又帶人砸了小龍坎電影院。起因很簡單：束子俠看電影不買票。收票員不讓他進去，束子俠就邀約一幫人把小龍坎電影院砸得個稀粑爛。

　　這時的束子俠與當加油班長時的束子俠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他手下有四大門神、五虎大將、八大金剛、十三太保，門徒五六千人，勢力範圍從土灣、小龍坎、沙坪壩到磁器口、雙碑。每天出來都是十幾條槍護衛。沙區刑警隊警員薑宏康即五虎大將之一。新兵補充局的一些軍官也聽從他的指揮。

　　小龍坎電影院被砸後報了搶案，說票房被搶了。在此之前，警察局已收到許多投訴束子俠的材料，諸如調戲婦女、強占民房等等，但懼怕其勢力，不敢輕易動他。

　　重慶大學教授30多人聯名寫信給張群，曆數束子俠的種種惡行，要求懲辦。教授們在信中說，沙區各校女學生皆因有束而不敢上街。這封信被公開登在報紙上，名為《陪都教育界為社會風紀呼籲》。張群把信轉給重慶行轅秘書長劉壽朋和參謀長肖毅肅，劉和肖將它批給重慶衛戍司令王瓚緒和重慶市長張篤倫聯合辦理。

　　張篤倫、王瓚緒整頓陪都社會秩序，正想拿人開刀，於是就選擇了束子俠。他們決定這件事由衛戍司令部指揮、重慶市警察局出麵辦理，具體抓捕由刑警處長談榮章和沙區刑警隊長江如山負責。談、張二人召集人馬研究抓捕方案，認為束子俠人多勢眾，貼身警衛前呼後擁，硬抓恐怕不行，決定智取。

　　要智取首先就要做通薑宏康的工作。江如山要薑選擇何去何從，並許諾將薑升為刑警組長。薑說，束子俠和我不過是社會朋友，我當然站在政府一邊。江如山說，那好，你就負責讓束子俠上鉤。

　　江如山是義字袍哥，在公口“嗨”三排。薑宏康就對束子俠說，江三哥久聞大哥大名，傾慕已久，想見見你，請你約個時間。束子俠聽說刑警隊長要見他，喜出望外，就說：時間地點由江三哥安排就是了。江如山傳話過去說某日下午6點以後，地點就在刑警隊隊部，吃個便飯，請四大門神一起來。這邊說定後，江如山立即給來龍巷偵緝隊打電話，叫他們8點半開車來接人。

　　6點剛過，束子俠和他的四大門神如約來到刑警隊門口。門房說：江隊長有請束大哥，其餘兄弟先在門房休息。束子俠一個人獨自走進刑警隊。江如山的師爺早已站在門口迎接。束子俠走進門口一看，刑警隊的副隊長、分隊長、組長滿滿坐了一屋。看見束子俠到來，全體起立鼓掌歡迎。

　　師爺請束子俠上座。上座是個死角。束子俠想都沒想就“恭敬不如從命”，坐到了死角上。師爺說，江隊長正在外麵辦一個案子，馬上回來。眾人說，那我們就先喝酒等他嘛。師爺說，好。旋即上菜斟酒，劃拳行令，不亦樂乎。

　　酒興正濃，江如山露麵了。看見束子俠已到，站在門口和他打了一個招呼，說：對不起，我方便一下就來。

　　江如山哪裏是去方便？他回到辦公室給來龍巷打了個電話，說：人已到，車快來。然後便來和束子俠一起喝酒。

　　來龍巷開了兩輛美式吉普車，大約一小時後來到刑警隊門口。這時，隨同束子俠來的人早已被繳了槍，關起來了。江如山聽見喇叭叫，站起來對束子俠說：“大哥，對不起。公事公辦。請你到來龍巷走一趟。”束子俠說：“你們給我擺鴻門宴！”江如山說：“大哥請放心，一切後事由我操辦。”

　　束子俠在來龍巷關了一夜，第二天即送衛戍司令部軍法處。軍法處立即判處束子俠死刑，就地正法。這一年束子俠38歲。

　　我們還是接著開頭說吧。看客們等了半天也不見刑車到來。正在失望之餘，一輛軍車風馳而至，從車上跳下的全是荷槍實彈的士兵，車廂上還架著一挺機關槍。

　　士兵們不由分說地把看熱鬧的老百姓一個勁地往邊上趕。看客們驚恐未定，刑車就到了。束子俠被五花大綁從刑車上推下來，沒走兩步即被按跪在地，緊接著就是一聲槍響……

　　劫法場的青幫弟兄自知寡不敵眾，不敢輕舉妄動，隻有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師傅血濺荒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