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會秘事

十四、乞丐袍哥・洋袍哥・女袍哥

　　1939年12月，譚照康從長沙回到重慶。要不是第一次長沙會戰，他是不會離開扇沱卡員這個肥缺回到大後方的。

　　譚照康原來是朝天門的一個乞丐。七年前由禮字袍哥大爺蘇炳榮超拔為禮渝社幺大。禮渝社是重慶禮字袍哥的公口，成員除少數是中小工商業者外，大部分是服務行業人員、碼頭力夫、木船水手及兵痞流氓，也就是重慶話說的“水流沙壩”的人。

　　譚照康很早就在朝天門當叫花頭了。他統率的丐幫在朝天門一帶訛討、惡討、“告地狀”、當假孝子、耍蛇、頂板凳，無所不用其極。通常的辦法是打蓮花落挨家挨戶要錢。蓮花落相當於北方的打竹板。譚照康很會唱蓮花落，“見子打子”，看見什麽唱什麽。來到賣棺材的店鋪前，他就唱：“走一路又一路，不覺來到棺材鋪；老板的棺材做得好，裝起死人不得跑。”這是開場白。

　　如果老板吝嗇，一毛不拔，他就唱：

　　“老板的棺材賣得貴，自己做來自己睡。”一大清早就遇見個唱“自己的棺材自己睡”的，一天都不吉利。雖然晦氣，但也沒有辦法。

　　有一回，他帶領幾個乞丐到一家鹽巴店要錢。走到門口就唱：“這家走過那家來，恭喜老板發大財。老板的鹽巴硬是白，燉雞燉膀少不得。”老板不在，老板娘守店子，她不但不給錢，還不屑地驅趕：“走走走！”譚照康馬上改口唱道：“老板娘好冒火，左肢不跛右腳跛。”老板娘氣急敗壞出來攆他，他邊跑邊喊：“恭喜發財，蟲來蟲來！”小乞丐從棉襖裏抓一把虱子就朝鹽巴裏丟，老板回來叫苦不迭。

　　譚照康是個膽大妄為的家夥，隻要你給他錢，他什麽事情都敢做。袍哥參與銀元走私、販運鴉片都得找人將銀元、鴉片送上船，譚就專門幹這事。後來他秘密組織了一批乞丐，成立了一個專運走私貨上船的小團夥，號稱“別幫”。他就是因此被蘇炳榮看上的。蘇覺得這家夥是個“別人不敢做的事他敢做，別人敢做的事他更敢”的角色，就叫他到禮渝社“嗨”幺大。“嗨”了袍哥之後，譚照康的社交圈子迅速擴大，認識了重慶市警察局偵緝隊諜查隊隊長阮成之。阮成之覺得譚的乞丐身份最適宜幹偵緝，就介紹他當偵緝員。再後來譚就到湖南長沙的扇沱當卡員去了。

　　1939年譚照康從長沙回到重慶的時候，已是今非昔比。他在扇沱弄了不少的錢，身價倍增，在禮字社的地位也一路攀升，由幺大提升為五爺、三爺，最後當了禮渝社的掌旗大爺，成為陪都禮字袍哥中僅次於範紹增、何占雲、廖開孝的人物。

　　說了乞丐袍哥，我們再來說洋袍哥。

　　外國人在四川“嗨”袍哥已不是什麽新鮮事，隻是人數極少。早在民國初年，就有美國人開普“嗨”仁字袍哥。開普是美商永明保險公司的大班。永明公司的翻譯胡文欽是仁字袍哥，經他引進，開普加入仁字，與重慶袍哥稱兄道弟。

　　陪都時期著名的洋人袍哥叫巴巴達。巴巴達是希臘人。他是隨法國人侵入雲南後來到四川的。先在滇越鐵路沿線走私，後來到四川推銷洋貨。他看到四川袍哥有利於他的洋貨推銷，就在夔府參加了仁字“同進社”，“嗨”三排。後來來到重慶，被仁字袍哥邱紹芝提拔為大爺。

　　巴巴達能講一口流利的重慶話，並娶了他的袍哥兄弟李炳南的姨妹為妻。李是巴巴達推銷洋貨的助手。李借袍哥的勢力替巴巴達在上至成都，下至奉節、宜昌沿線縣鎮推銷鍾表、日用百貨、裝飾品等，獲利頗豐。

　　巴巴達是最早將電影引進四川的人。1909年，他就在重慶用小型放映機放電影招徠顧客，後來他又在重慶開電影院。陪都時期重慶興起多家電影院，但都沒有巴巴達的電影院曆史悠久。

　　他還在千廝門城牆邊和南岸的龍門浩開設華洋旅館、西餐廳、酒吧，接待軍閥買辦、外國船員水兵，為他們接洽走私買賣、介紹妓女。

　　抗戰開始後，外國商品和西方生活方式隨著大批下江人帶來重慶，巴巴達的生意才逐漸衰退。不過他一直生活在重慶，和袍哥商人保持著密切聯係，和陳蘭亭、範紹增的關係也不錯。

　　巴巴達最喜歡打麻將。一次，他在內江與袍哥打麻將被人“抬轎子”（弄虛作假），一夜輸掉一千銀元。雖然如此，他卻樂此不疲。陪都時期，他經常在家裏擺戰場，邀請袍哥兄弟一起日夜鏖戰，以賭為樂。

　　巴巴達在重慶居住了40多年。1951年5月攜妻及二子五女返回希臘。他是重慶最後的一個洋袍哥。

　　根據《金台山實錄》，婦女是可以“嗨”袍哥的。但婦女“嗨”袍哥的極少。重慶的女袍哥出現在民國初年。仁字“國華社”的袍哥李炳榮之妻出任過執事大姐，人稱“李三娘”。

　　到陪都時期，一些上層婦女和軍政人員的太太、小姐仿效男袍哥，拉山頭、設堂口、開茶社、講“姊妹夥”。陪都女袍哥公口計有200多個，成員一萬多。著名的女袍哥堂口有“四維社”、“坤道社”、“八德社”、“同心社”、“賢良社”、“淑女社”等。

　　影響最大的是“四維社”，它在支持我們前麵說過的王履冰當選國大代表中起了很大的作用。“四維社”是這樣建立的：一天，警備司令部探長的老婆餘某和幾個姊妹夥在和平路四維茶社喝茶，談到宋美齡提倡男女平等。

　　男人可以出來吃茶，女人也可以坐茶館。談話開始是海闊天空的，一會又扯到女人如何對付男人的話題上。男人在外麵討小老婆，女人如何禦夫呢？談著談著，有人就說，男人可以“嗨”袍哥成立公口，我們為何不組織一個女袍哥公社。於是當即決定成立一個女袍哥組織，由於是在四維茶社喝茶，名字就叫“四維社”，推舉冉某為大姐，餘某為二姐，其餘三姐、五姐、八妹、幺妹一一和男袍哥對應。男袍哥供關二爺，她們就供呂四娘。

　　田德勝知道這事後竭力反對，但馮什竹卻支持。因為“四維社”女袍哥的男人是義字袍哥中的實力派。經過一番鬥爭，田德勝失敗，“四維社”的堂口越扯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