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會秘事

九、陳子莊的袍哥生涯

　　上世紀80年代，陳子莊浮出水麵。都知道陳子莊是一個風格獨特的畫家，有人甚至稱他為“中國的梵高”。知道他從11歲起即隨當地寺廟慶雲寺的和尚習武，從小練就一身好武藝。他腰圓背闊、身材高大、力大無窮，可以單手握著楠木桌子的一條腿將它舉起，被人稱為“陳大力士”。還知道他和軍閥王瓚緒關係親密，又給孔祥熙當過保鏢。卻很少有人知道他還是個袍哥，他兩次生死攸關的遭遇均與袍哥有關係。

　　1936年，23歲的陳子莊在成都和王瓚緒結為至交。抗戰爆發後，王瓚陳子莊不僅是個傑出的國畫家，還是緒來到重慶活動，陳子莊隨王來渝。一個複雜的傳奇人物。王瓚緒這個人喜歡收藏字畫，結交了許多書畫界的朋友。當年齊白石、黃賓虹寓居成都，他們都是王家的座上客。黃賓虹還是陳子莊奉王瓚緒之命，專程去上海接來的。陳子莊因有機會聆聽大師們的教誨而眼界大開、受益匪淺。來到重慶後，王除了繼續和書畫大家往來，還和許多政界人士過從甚密，張瀾即是其中之一。張瀾經常來王瓚緒家，因此和陳子莊的關係也很好。這時，張瀾已成為蔣介石的眼中釘，蔣介石早就想除掉張瀾。1939年秋天，蔣介石密令王瓚緒對張下手。不料這個消息無意間被陳子莊知道了，他立即告訴張瀾。張瀾連夜離開重慶。蔣介石密殺張瀾的意圖落空。

　　誰給張瀾通風報信？蔣介石大怒，下令追查。追來追去，追到陳子莊頭上。王府內，除了王瓚緒，就數陳子莊和張瀾關係最好；張讕出走之前，陳子莊又和他見過麵。蔣介石要拿陳子莊是問。王瓚緒出麵竭力擔保，說陳子莊不過一幕僚，不可能接觸到核心機密。張瀾出走純屬偶然，絕對與陳子莊無關。蔣介石也沒有真憑實據，也隻是懷疑而已。這件事就這樣不了了之。

　　陳子莊對這一切全然不知。不久，他買了張民生公司的船票乘船東下，準備去北方參加抗日遊擊隊。這就更引起了蔣介石的懷疑。心中沒有鬼，你跑什麽？蔣介石由此斷定陳子莊的這次出走，一定與密放張瀾有關。陳子莊一到萬縣，即被守候在那裏的憲兵十二團捕獲。第二天就被押送回渝，關進軍法部的土橋申家溝監獄。

　　申家溝監獄地處偏僻，是國民黨關押內部軍政要犯的地方，俗稱“有進無出”。關進這座監獄的人不是被槍斃就是被判重刑，前線臨陣脫逃的將領，後方走私販毒的局座，在這裏命喪黃泉者大有人在。

　　陳子莊拒不承認為張瀾通風報信，多次過堂都不改口。王瓚緒這時已知道為張瀾通風報信的就是陳子莊，但還是繼續為他開脫。案子一拖就是一年多。

　　這時候，一個人出現了。他就是我們前麵說過的石孝先。陳子莊是仁字袍哥，他義救張瀾、身陷囹圄的事在陪都袍哥中被譽為義舉，是舍身取義的典型。石孝先對陳子莊的俠肝義膽佩服不已，決定營救陳子莊。再加上楊滄白也支持。因為楊滄白和張瀾是老朋友。當然楊滄白不知道，陳子莊非常仰慕楊的為人，幾年前他的書法風格就步趨楊滄白。這時候，恰逢石孝先正在為蔣介石八方買糧，以解陪都將陷糧荒的燃眉之急，說話也有幾分份量。他充分利用楊滄白、其父石青陽和自己的社會關係，展開了對陳子莊的營救工作。經過他的四處奔走、請客送禮，花了不少的錢，1941年春天，陳子莊被石孝先營救出獄。

　　陳子莊非常感激石孝先，出獄後即和石孝先換帖子結為拜兄。石孝先問他下一步怎麽辦？出了這麽大的事，重慶也不是待得下去的地方，隻有回榮昌老家了。石孝先說，這樣吧，我的“民食供應區永川供應所”恰好需要人，你到那裏去吧。於是陳子莊作了石孝先的永川民食供應所所長。

　　所謂民食供應所就是幫石孝先買糧、賣米，倒是個肥缺。可惜好景不長。不久，民食供應所垮台，陳子莊回到榮昌。這時他已有了相當的積蓄。1943年，他在榮昌東門外東街大興土木，修建“蘭園”，作為其永久定居的處所。

　　當時榮昌最大的袍哥公口叫“敘榮瀘公社”。這個公口暗地裏販賣鴉片。陳子莊在重慶義救張瀾，又被石孝先營救的事早已在榮昌傳為美談，名聲大得很。“敘榮瀘公社”看見他回來了，就力邀他當舵把子。陳子莊接受了邀請，出資開設“金穀園”茶社，作為公口茶館，正式當起袍哥大爺來。同時他還擔任青幫進德社的名譽社長。

　　這期間的陳子莊可謂八麵威風，手下有文管事、武管事，還有一支手槍隊護衛其安全。漸漸地，成為了榮昌城舉足輕重的人物。當年的榮昌街頭流行這樣一句順口溜：“榮昌三大王，縣長議長陳子莊。”可見他的地位。真是要風有風、要雨有雨。

　　1945年的政局，瞬息萬變。國民黨內部最突出的矛盾就是“黨團之爭”。1946年底，國民黨的榮昌縣長、參議長在選舉中下台，換了三青團的縣長。陳子莊是國民黨背景，勢力又這麽大，三青團的縣長肯定不會放過他。但他沒有立即動陳。縣長找了個借口抓了陳子莊的武管事，並且第二天就槍斃了。

　　陳子莊根本不知其中的深淺，不依不饒，立即組織“敘榮瀘公社”袍哥抬屍鬧事，直接把屍體擺到縣政府。這就把縣長惹火了，要抓陳子莊。陳子莊明白，這一抓進去，就再不會有人來救了，結果不會比他的武管事好，唯一的辦法是逃之夭夭。他逃到永川。但縣長卻窮追不舍，揚言非抓回去就地正法不可。

　　這時候，又一個解陳子莊危難於水火的人出現了。他叫鄒隱樵，是縣長的同學。鄒隱樵出麵說情，請求不要抓陳子莊。東說西說，好不容易才使縣長怒火平息，答應不抓他，但也不準他再回榮昌。

　　這時，王瓚緒已經回到成都。陳子莊去到成都，第二次投奔王瓚緒。

　　許多介紹陳子莊的人對他的這段袍哥經曆諱莫如深，而另一些人又抓住他的袍哥生涯緊緊不放，這都沒有必要。陳子莊本身就是一個經曆複雜的人。在他那個時代，如果沒有如此複雜的際遇，沒有千變萬化的生活，他就不是陳子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