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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懷憂終年

  阿犁如同一個破碎的娃娃被摔到地上,嘴角鮮血直流。侍衛和宮人環立在她身邊,等著華陽太後的指示。阿犁被燙得根本說不出話,死死握住脖子拚命咳嗽,想吐出藥。

  “賤人,你到了陰間也別埋怨哀家,這是宮規。娼妓沒有資格為大王生子!”華陽太後淡淡一笑。楚夫人羋婷冷冷地看著阿犁花容淩亂的樣子,痛恨她美麗的眼眸,痛恨她婀娜的身姿,痛恨上天賦予她一切的美麗!

  阿犁渾身發抖,死死盯著華陽太後和楚夫人,她們自視高貴的臉讓阿犁直惡心。楚夫人感受到阿犁淡綠色眼眸中逼人的仇恨,她嫣然一笑,款款走到阿犁身邊:“妹妹啊,別說姐姐不疼你。現在姐姐可要告訴你一個秘密!”羋婷挨近阿犁,附耳道,“其實大王根本不想要你的孩子!你每天喝的那都是破氣的藥,是讓女人難以受孕的藥!在大王心裏,你不過是一個用來縱欲的娼婦!大王根本沒有愛過你!”

  阿犁的目光驀地失去焦距,心頭一下子空空蕩蕩。“我不信,我不信!”阿犁的聲音不複往日甜美,嘶啞得連她自己都吃驚。“不信,你就去問大王啊,如果你還有命問他的話!”楚夫人笑得異常甜蜜。“來人,把這裏打掃幹淨!”華陽太後冷冷地望向汐汐和洛熙,一群郎官湧了上來要帶走汐汐和洛熙。“慢著!”王後田芩款款步入殷陽宮,楊端和隨之而到,一眼看見阿犁滿臉是血跌倒在地,大驚。“芷陽姑娘!”楊端和迅速扶起阿犁,吃驚地發現阿犁的藍色裙子漸漸被血染紅。“孩子,我的孩子!”阿犁腹痛如絞,渾身是汗。“芷陽!”汐汐等人乘郎官與兵士對峙,迅速奔到阿犁身邊,驚恐地發現她的血越流越多,在地上漸漸匯集成了一個小血泊。“太後,芩兒私下認為您這樣做不妥。芷陽腹中的畢竟是大王的孩子,要與不要必須由大王決斷!”田芩恭敬對華陽太後道。“愚蠢!就是你這般無能,才會讓這個賤人如此登頭上臉!”華陽太後一向不喜田芩,惡狠狠地瞪著田芩,“今天哀家要清君側,你們都給哀家退下!”田芩直起脊梁冷冷地看著華陽太後:“太後,這事必須等大王回宮,否則本宮誓死也要保殷陽宮安全!”

  田芩一轉眼看見阿犁痛得輾轉反側,殷陽宮宮人慌做一團。“來人,傳太醫!如果芷陽姑娘有個三長兩短,小心你們的腦袋!”田芩款款給華陽太後跪下,“請太後先回華陽宮,這邊有芩兒。”

  “你,你這算什麽!”華陽太後沒想到田芩如此強硬,看著不斷湧上來的兵士,怒目而視。“有人毒害大王的骨肉,本宮身為王後不能坐視不管!”田芩雖然跪著,但她冷冷的目光讓華陽太後心底一寒。“太後,我們得趕緊招呼昌平君他們照應,估計大王也得到消息了!”楚夫人羋婷在華陽太後耳邊道。“好,這邊就交給王後了!若是出了什麽事端,王後,你可責無旁貸!”華陽太後厲聲道。“臣妾明白!”田芩恭敬叩首。“芷陽!來人啊,血止不住了!”鹿靈大叫起來。田芩被侍女扶了起來,轉身看到阿犁昏迷不醒,下體流出的血幾乎映紅整個偏廳。“姑姑!”小敏和子高踉踉蹌蹌撲到阿犁身上,哀聲哭泣。“孩子,我的孩子!”阿犁的眼淚緩緩流下,聽得銀鈴脆響,她的手重重磕在地上,再無聲息。

  “芷陽!”鹿靈厲聲叫了起來,那淒慘的呼聲回繞整個宮室。田芩定定地望著阿犁漸漸灰白的臉:“太醫呢,怎麽還沒來!”田芩勃然大怒,“來人,再派人快馬加鞭,一定要把大王迎回來!”

  “大王,您騎慢點!”王賁心中雖然也著急,但是見嬴政如此不要命地騎馬,心頭大驚。嬴政咬緊牙關,心中燃起滔天怒焰。田芩和楊端和的人一前一後趕上鸞駕,說芷陽病危。使者語焉不詳,讓嬴政分外心焦。

  蒙恬緊緊隨著嬴政,心頭大痛。他前些日子也聽說了些朝堂的異動,知道阿犁懷孕,宮中各派勢力激蕩,但是蒙恬沒有想到他們會這麽膽大妄為。蒙恬心急如焚,跟著嬴政快馬加鞭馳回鹹陽。

  “王賁!你要殺光他們,殺光他們全家!”鹿靈哭得眼睛腫腫的,一眼看到自己的丈夫,哭著撲了上去。王賁一眼看見鹿靈好好的,總算放了一半心。

  嬴政一踏入殷陽宮就聞到一股撲鼻的血腥味,猛地發現不少宮人在擦拭偏廳的地板,他心頭大震,赫然發現偏廳的地板上血跡斑斑,宮人怎麽擦都擦不幹淨。嬴政突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大王!”蒙恬和王賁都看到了地上的血跡,擔憂地看著嬴政慘白的臉。“芷陽呢?”嬴政聲音嘶啞,一天都在趕路,鐵打的身體也受不了。“她在側殿,王後叫了太醫,但是太醫說凶多吉少!”鹿靈哭得抽抽噎噎。嬴政沒有作聲,疾步往偏殿走去。蒙恬和王賁緊緊跟上,心頭都是憂慮。“芷陽!”床榻上的阿犁像個沒有生氣的玩偶,精致的臉上布滿傷痕。嬴政的心猛地揪痛了,快步衝到床邊,卻不敢隨意觸碰阿犁,愣在一邊茫然若失。“芷陽姑娘被人下了墮胎藥,因為分量太重,失血過多。現在,現在……”太醫在地上抖得無法說話。“說!給寡人實話實說!”嬴政暴喝起來。“芷陽姑娘現在脈象幾乎停滯!”太醫猛地磕頭,聽得腦袋撞擊地麵的脆響。蒙恬猛地抓緊腰間的佩刀,身軀劇顫。床上阿犁的臉柔美依舊,但是其間的眾多淤青告訴了蒙恬她曾經遭受的一切。阿犁!蒙恬在心頭輕呼,緊緊咬住牙關,依稀品嚐到口中的血腥味。“高芪,趕緊過來看看!”嬴政怒吼。太醫令高芪在衛士的馬上已經被顛得骨架都鬆動了,歪歪斜斜地被人推了上來,戰戰兢兢地開始給阿犁診脈。“臣妾無用,沒有護住芷陽姑娘!”田芩已在地上跪了良久,現在重重磕了下去。頓時,所有宮人全部都跟著王後罪己。“到底怎麽回事?”嬴政的每個字皆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五官扭曲,顯得分外猙獰。“華陽太後與楚夫人給芷陽姑娘送服了墮胎藥,臣妾得知時已晚,沒有趕上救護芷陽!”

  田芩沒有抬頭。

  “他們不是人,他們那麽多人欺負一個弱女子!芷陽為了保護大王的骨肉死也不肯張口,他們居然用刀撬開芷陽的嘴,強把滾燙的藥灌了下去!”汐汐匍匐在地上聲嘶力竭。洛熙跪在阿犁床頭,淚流不止。田芩沒有抬頭,心底卻有些不安,知道這件事恐怕鬧得太大。

  嬴政突然咧嘴一笑,看到阿犁嘴角的刀傷心裏油煎火燎一般,一股無法發泄的怒氣讓他幾乎要瘋了。“好啊,連寡人的骨肉他們都敢殺,他們還有什麽做不出來!他們把寡人當成什麽了?!無知懦弱的三歲小孩?!”蒙恬緊緊握住腰刀,直到今日他才真正明白這世間並非時時有道理可講,很多時候靠的就是武力,對那些毫無仁義的人,根本無需用仁義的方式。

  “高芪,如果芷陽有個三長兩短,你們整個太醫院都得跟著陪葬!傳奉常寺巫祝,給寡人徹夜祈福!芷陽不醒,他們就不準停!”嬴政憐惜地看了阿犁一眼,“來人,隨寡人前往華陽宮!”

  “你們這是幹什麽?”嬴政望著華陽宮前擠擠挨挨跪滿的宗室宗親,目光益發陰騭。

  “華陽太後為大秦未雨先綢繆,懲處大王愛姬。太後此舉符合宮規,卻因與大王的祖孫情深,擔心此舉傷了大王心,自回宮之後即絕食自懲。我等認為太後此舉符合宗室利益,是為大秦千秋萬代著想,因此長跪固請太後收回成命!”一位嬴氏宗室中與華陽太後同輩的老人膝行上前朗聲道。

  “為我大秦千秋萬代?說來聽聽!”嬴政不怒反笑。

  “我大秦發跡西陲,曾與三胡混居,因此長時間為列國輕視。隨著國運亨通,我大秦已多年未與胡人通婚,現在大王專寵胡姬,長此以往如何服眾!商亡於妲己,周衰於褒姒,大王寵姬還來自不知禮儀的漠北蠻族!太後此舉實則是愛護大王,保護宗室血統的純正。”那位宗室老人一叩首。

  “住嘴!你是不是在譏諷寡人是紂王、幽王!你好大的膽子!”嬴政猛地拔出鹿盧劍。頓時嬴政身邊的虎賁軍全都拔出佩劍,團團圍住那群宗親。

  “大王,請您三思!太後為了大秦殫精竭慮!嬴氏高貴的血統不容玷汙!大王要體諒太後!”宗親紛紛哭叫起來,頓時華陽宮前哭聲震天。

  “一派胡言!”嬴政氣得臉色鐵青,此時此刻他產生了巨大的逆反心理,很想做些瘋狂的事來讓他人為阿犁的生死未卜付出代價!“把他們都給寡人拉下去!”

  頓時郎官和虎賁軍紛紛上前拖拽這些宗親老臣。哭聲更響了,幾個嬴氏宗親顫巍巍要爬上華陽宮的台階。“太後,太後!”

  “瞧瞧,這就是咱們大秦的宗室貴戚啊!”嬴政氣得連話都快說不出來了,冷著臉就要踏上台階。突然幾個老人死死抱著嬴政的腿。“大王,您不能做不孝之人啊!若您對自己的祖母不敬,您有何顏麵統領全國!大王!您絕對不能因為一個胡姬而犯眾怒!”

  “放肆!都給寡人放手!”嬴政大怒,猛地踢腿。

  “保護大王!”王賁見情勢實在太亂,持刀護住嬴政。蒙恬鐵青著臉,指揮衛士把這些痛哭流涕的宗室貴族拖拉出去。

  “住手,都住手!”昌文君攜卿以上都城官員趕到,看著一片混亂心下憂戚。昌文君跪在地上朗聲道:“大王息怒!太後此舉雖然欠思量,但身為太後她有權力懲戒宮眷,亦不算大過,請大王念在太後於大秦有功的分上,不要怪責太後!”

  嬴政看著黑壓壓的親貴和重臣,心裏咯噔一聲。他眯起眼睛,目光在眾臣臉上細細打量。昌文君感受到嬴政的瞪視,渾身汗毛倒豎,咬牙堅持。

  “你們把寡人當成什麽?寡人隻不過要去問候太後,你們這般要死要活算什麽?”嬴政冷聲道,嘶啞的聲音讓昌文君脖子根起了一片雞皮疙瘩。一下子諸臣倒都愣怔住了,被嬴政問得啞口無言。

  “還不退下!你們這般阻撓寡人探望祖母,不想活了?”嬴政勃然變色。

  昌文君愣愣地看著嬴政帶著大批郎官侍衛進入華陽宮。猛地,昌文君起身朗聲道:“大王,天日昭昭,您身為至高無上的秦君,您的一舉一動皆是萬民表率,您的片言隻語都將載於史冊!”

  嬴政豁地轉頭,死死盯向丞相昌文君。昌文君平靜地與渾身散發戾氣的嬴政對視,心中擂鼓,臉上卻不敢表露絲毫。突然嬴政獰笑起來:“丞相說的是啊,丞相所言寡人記住了!”

  昌文君跌坐到地上,嬴政的目光中透露著死亡的訊息,讓昌文君渾身發冷。嬴政是秦國大王,一個不會輕易心軟的大王!

  “祖母為寡人費心了!”嬴政語帶譏誚,淡淡看向華陽宮正座一身禮服的華陽太後。

  “孝文王元年,哀家讓人從趙國接回了你,當時你隻到哀家的肩膀吧!”華陽太後淡淡一笑,臉上依稀展現出一代寵姬的嬌媚。“那天你特意穿著楚服,為哀家吟誦楚國古詩,那個時候你有點緊張的表情對奶奶來說曆曆在目!”

  嬴政臉色鐵青,胸膛劇烈起伏,他從華陽太後開口說話的那一刹就知道自己輸了。華陽太後一手扶持子楚登基,又力排眾議讓自己取代生於秦國的成蛟成為秦王,這份恩情嬴政無論如何也無法漠視。嬴政咬緊牙關,對祖母的哀兵之計恨之入骨又無計可施。

  華陽太後嘴角微微上揚:“哀家入秦宮四十餘年,先後經過四代秦王。剛強的,柔弱的,哀家都一一見過。政兒,不是奶奶現在為了求饒而誇你,你是奶奶見過的最有希望統一六國的秦君。你性格剛強,和你的曾祖昭襄王有點類似,你的成就必大大高於你的祖父和父親。”

  “謝太後!”嬴政冷冷地看著華陽太後。

  “政兒,作為大王感情不能過於豐富,否則就會像個暈頭轉向的年輕人,做事不知輕重。你一向沒有讓哀家失望,直到那個芷陽進宮。”華陽太後見嬴政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加快語速道,“大王,你捫心自問,如果芷陽真給你生下公子,你能保證他日不廢長立幼?”

  “寡人做事有分寸!”“你的分寸就是專寵胡姬,讓整個鹹陽宮成為冷宮?”華陽太後斜睨嬴政。“這是寡人的事,太後似乎管得太多了吧!”嬴政大怒。“大王,你的事關乎天下!”華陽太後站了起來,燭光下,她嬌小的身影驀地高大起來。“難不成現在太後希望寡人因為你這般對待芷陽而替天下謝恩?”嬴政緊緊攥住鹿盧劍,想起阿犁曾經經曆的絕望,恨不得一刀揮向華陽太後。“太後,政兒這個王位是您給的,但是也不全是您賜的!”嬴政緩緩逼近華陽太後。華陽太後驚疑不定,踉蹌著後退,跌坐到坐榻上。嬴政的身影壓到了華陽太後身上,嬴政附耳道:“太後,離芷陽遠些,政兒求您了!從此之後您就安心待在這華陽宮裏,每天叫些宗室老人陪您玩樂,宮裏的、朝裏的事兒您就不要再插手了!”華陽太後忍不住開始發抖,嬴政的目光讓她想起暴戾的昭襄王。

  “來人,好好守著華陽宮,以後華陽宮的安全由虎賁軍負責,有任何異動必須上報寡人。”嬴政皺起眉頭打量宮室,“華陽宮的宮人是不是欺負太後老眼昏花,怎麽把宮殿弄得如此髒?來人,把所有的華陽宮人拖出去砍了,給寡人的祖母換些得用的人!”

  “嬴政!”華陽太後大呼。“祖母,寡人會經常來看您的!”嬴政溫和一笑,“對了,立即派人到樗元宮,把羋婷這個賤婦給寡人拉到刑辟所。她妖言惑眾,蠱惑太後,罪極當誅!”“大王!”華陽太後痛呼。“太後,保重!”嬴政淡淡一笑,扭頭步出華陽宮。陰暗的宮室隨著虎賁軍驅趕眾多華陽宮人的呼喝聲和哭聲顯得詭異萬分。“來人!華陽宮、樗元宮的宮人和侍衛,一個都不許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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