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重少年·雙重少女

No。3 男人偶

　　這個夜顯得格外漫長和悶熱。

　　栗站在窗前，寒冷如冰的美目望向遠方。

　　這是一座建在半山腰上的小城，準確地說這個城裏住著的都是有錢人，因為隻有有錢人才能在這美麗的半山中居住。這裏有他兒時的記憶，可是他卻非常厭惡。

　　遠處那座山中偶爾會有煙霧飄出，在這沒有月光的夜裏顯得更加縹緲。那一般是看山人住的地方，山上沒有現代的燃氣設備，因此他們都是自己燒柴火。

　　突然，栗的耳朵動了一下，麵色一沉，迅速奔出了房間。

　　那是一種奇怪的聲音，聽起來像是什麽東西在移動，但聲音不大。如果不是栗有過於常人的聽力，他根本無法聽見，但憑他的第一直覺，他認為這個音樂一定跟人偶有關。

　　推開大門的時候，街道空無一人，隻有兩排豪華的英式路燈發出昏暗的光芒。

　　栗的耳朵又動了一下，隨即他的目光看向左邊。

　　拐過彎，來到了下一條街的路口，栗站定觀察著四周，忽然他發現不遠處有個矮小的人影一閃而過。他立即追了過去。追了幾條街後，他終於看到了那個人影。

　　栗站在拐角處驚訝地看著前方。

　　那個人影竟然不是真正的人，而是——一個矮小的男人偶，它此時正慢慢地向前麵那個墨綠色的大門移動。

　　栗沒有跟過去，而是躲在牆角注視。

　　那個男人偶移到墨綠色的大門前站定，一動不動，仿佛恢複了它人偶的身份。

　　栗在等，一直在等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因為他想到葉靜雨說的話，所以他在等。

　　果然，五六分鍾後，墨綠色的大門終於開啟，從裏麵走出來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他好奇地蹲下身看著地上的人偶，伸手準備擺弄它。

　　“我恨你！”

　　栗一愣，吃驚地看著人偶，它果然在“說話”。

　　那個少年也顯得很吃驚，隨即大笑起來：“這是什麽電動玩具啊，還能發聲！”少年剛要去拿那個人偶，人偶卻突然抬起了一隻手指向少年，繼續說道：“我恨你！”

　　少年愣住，臉上的笑容立刻收斂：“無聊，真是無聊！”他拿起人偶將它扔向遠處，然後將門關上，突然他發現門沒有關上，他慢慢地抬起頭看向上方，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

　　那個人偶竟然飛到了半空中，它的手指著少年，說：“我恨你！”突然人偶撲向了少年。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當栗衝過去的時候，他看到那個少年躺在地上，臉色蒼白，身子在抖動，腹部被劃出一個血紅的叉，血不停地流出，而那個人偶正趴在他的腹部上咬著。

　　栗一腳將人偶踢向一旁，衝上去將人偶踩爛，然後衝到少年跟前抱住他的頭：“堅持住，堅持……”栗突然感覺自己後腦挨了一棒，隨即倒在一旁。恍惚間似乎看到一個人影，或許是人偶，但栗卻什麽也想不起來，立刻昏倒在一旁。

　　那的確是疼的感覺。

　　不知過了多久，栗才想明白這種感覺。他微微睜開眼睛抬起頭，卻發現身旁的少年已經不見，人偶也不見了。栗立刻衝到街道上去。

　　無人，寂靜。

　　栗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突然他在右側的地上發現了一小道血跡。

　　在那邊！

　　栗立刻追了過去。

　　穿過無數的街道，栗突然站定，因為他發現自己已經跑到了街道的盡頭，前麵是一片茂密的樹林。栗隻是遲疑了幾秒就衝進了樹林。

　　沒有光，很暗，一片漆黑。栗拿出手機照向四周，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走。走著走著他突然發現不遠處有什麽東西動了一下，他立刻警惕起來朝那個方向走去。

　　那是個懸崖。懸崖邊上停著一輛小推車。推車被塗得五彩斑斕，和報紙上的照片一模一樣。同樣地，還有一對連線木偶和一個小醜。

　　栗看了一眼四周，沒有發現人的蹤跡，他朝那個小醜走去。

　　他一動不動，兩隻手抬到胸前握著線。

　　栗很小心地看向他的腹部，果真又看到了那個血紅的叉子。

　　難道這個人是那個少年？

　　栗抬頭看向小醜，想要從他那厚厚的濃妝下認出那個少年，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兩個人偶動了起來，不停地交替叫著：“我愛你……我恨你……”

　　栗一愣，剛想去拿人偶，那個小醜突然動了，抬起一腳將栗踹下了懸崖……

　　整整一天，葉靜雨找遍了整個別墅，找遍了整個街道都沒有見到栗的蹤跡，就連手機也打不通。葉靜雨急得一天都沒吃下飯。千葉卻隻是在旁邊看著，她知道自己現在什麽忙也幫不上。

　　但是，栗到底去哪兒了？他會出事嗎？千葉一直在擔心，她獨自坐在客房的床上看著放在地上的自己的旅行包發愣。愣了一會兒後她起身慢慢地走到旅行包前將包打開看向裏麵，眼神中流露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擔憂。

　　“栗，你在哪兒？”千葉合上旅行包走出客房來到旁邊的房間。

　　那就是栗住的地方。房門沒有關嚴，露出一道縫兒，房內傳出陣陣哭聲，雖然哭聲不大，但千葉卻聽得很清楚。

　　是葉靜雨。

　　當千葉推開門的時候，她一眼就看到坐在窗台前舉著風車的葉靜雨。她的麵頰上掛滿淚珠，在月光的照射下顯得那麽晶瑩透亮。

　　她在等，一直在等栗。

　　千葉呆呆地看著她，從她的眼神中看得出她對栗的那份深情。千葉不想打擾她，剛要走出去卻聽到了葉靜雨的聲音。

　　“你也一定在擔心，對吧？”

　　千葉站住，看著葉靜雨什麽話也沒說，因為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

　　葉靜雨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雙眼依然注視著風車：“栗會有事嗎？”

　　千葉依然沒有回答。

　　葉靜雨雙手捧起風車，傷心地說道：“栗，你一定不能有事。”

　　千葉隻是看著，雖然她什麽也沒說，但是在她的心裏何嚐不擔心，何嚐不掛念，何嚐……

　　“你知道我和栗是怎麽認識的嗎？”葉靜雨突然說道。

　　千葉有些驚訝地看向葉靜雨，這也是她一直想問的問題，隻是她一直沒有機會問出來。

　　“三歲那年，我在我臥室的衣櫃裏發現了他。”

　　“衣櫃？”千葉怎麽也沒想到他們的初次見麵是這樣的。

　　“栗當時一直躲在我的衣櫃裏，我不知道他是從哪來的，也不知道他怎麽會出現在那裏。隻記得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他的眼睛是那麽的清澈。”葉靜雨在說這些的時候，臉上掛著一種回味的笑容。

　　“那個時候我很內向，跟誰也不愛說話，但是栗卻成為我唯一的朋友。他總是照顧我。別的孩子欺負我，他會第一時間趕去救我。”葉靜雨又流了幾滴眼淚，“那場火……那場大火是突然間燒起來，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為什麽會出現那場大火，但是我的父母卻葬身在那場大火中，隻有我活下來。如果不是栗拚命地把我從火海中救出來，我想我現在……”風車從葉靜雨的手中掉落在地，葉靜雨將頭埋在雙膝上哭了起來。

　　千葉的眼睛濕潤了，她沒想到葉靜雨和栗竟然會有這樣的經曆，怪不得栗對葉靜雨會那麽的溫柔。童年時建立的感情是最純潔最真摯的，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替代。千葉走上去輕撫著葉靜雨的頭發。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們之間還有這麽多……”千葉的話還沒說完，葉靜雨卻一下子撲到了她的懷中，失聲痛哭起來，“我不要栗出事，我不要栗出事！不要！”

　　千葉的身子僵住，她呆呆地看著葉靜雨，心中為之感動。突然，她猛地扶起葉靜雨的身子，堅定地對她說：“栗不會有事的！”她撿起地上的風車走到窗前，將窗戶完全打開，將風車探向窗外。

　　山中的涼風吹動著風車，它轉著，努力地轉著……

　　“栗，靜雨在等著你，不管你在哪裏，你一定要回來！為了靜雨，一定要活著回來！靜雨在等著你！”

　　還有我……隻是最後這句話，千葉沒有說出來，她將它埋在了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