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才看不到高尚的墓碑,你是上帝看不到卑微的存在。
——摘自《桑狼語錄》
將入職浩源國際貿易的來龍去脈作了簡述,吳間道悻悻地說:“好兄弟,你快熬出頭了!”我倒想飛黃騰達,誰個大男人願做縮頭烏龜。提及去A大招聘的事,吳間道如饑似渴,說母校女生亭亭玉立,能不能給兄弟引薦引薦?我當即反感,說你小子人心不足蛇吞象,枕頭邊上睡了黃家芸還想拈花惹草?說到黃家芸這廝氣血上湧,說再提那婆娘老子給你急。問及緣由,這廝憤然道:“黃家芸和老子睡了三次,便找我借五萬現金,說什麽供妹妹上北大。”
“你說我哪有那麽多錢?”吳間道怒畢作了補充。
那一刻很想對吳間道說在牛王廟邂逅黃家芸的事,揭穿其虛偽嘴臉,卻顧及兄弟情麵梗塞於喉。古人講什麽“苟富貴勿相忘”,都他娘的扯淡。謝骨幹說男人都有三怕:一怕前列腺發炎;二怕朋友三四開口借錢;三怕經濟犯罪牢底坐穿。吳間道對買房一事隱隱藏藏,心頭一萬個理解。
人不風流枉少年。畢業那年,吳間道身揣幾百裝大款,輕而易舉博得紅顏歡笑,奈何時久生厭,人家看出端倪,覺得沒油水可撈,玩神奇失蹤。即便如此,這廝仍屢試不爽,戲稱乃快餐愛情的“短期效應”,說“有錢能使鬼推磨,無錢妄想花下死”。
趙晴的冷淡不也和金錢有關?記不清有多少個夜晚,我在夢裏猜想趙晴的心事,倘若死妮子回蓉之時我正事業有成,或許柏拉圖式的偉大愛情就會演繹成現實神話。海枯石爛的愛情誓言,曆經社會大染缸的浸泡後終究生瘡流膿。對於愛情認識,謝骨幹最有發言權,這廝當初被王靜欺騙後作了深刻總結:“不被生活腐化,就被生活同化。”蘊涵無限人生哲學。再次想起那句“自己是自己最偉大的敵人”,反複品味,多淺顯的道理,卻突然覺得如趙晴那不可琢磨的心靈一樣深邃。
淩晨兩點,床頭櫃上的手機驟然響起,是謝骨幹的來電,按下接聽鍵卻是瑤瑤的哭聲,瑤瑤悲愴地說:“汪哥,謝哥被人打了……”“怎麽回事,慢慢說。”電話那頭的瑤瑤泣不成聲。心想咱乃良民,並非欺良霸善的黑仔,老謝怎會莫名挨揍?酒吧曆來滋生是非,瑤瑤卻又“賣笑不賣身”,難道禍口出自瑤瑤……越想越覺不妥,我提高嗓門朝瑤瑤吼:“哭哭啼啼能解決啥事,你們在什麽地方?我馬上趕來。”瑤瑤吸了吸鼻子說:“九眼橋,橋頭!”
飛奔過去,午夜成都在燈紅酒綠中醉生夢死,九眼橋孤零零橫跨河心,與金碧輝煌的廊橋遙相輝映,本乃城市一處標誌性美景,卻因謝骨幹那滿臉傷痕褪去色彩。謝骨幹像一頭鬥敗的牯牛蹲在橋頭,神情幽怨卻又暗含殺機,估摸這廝手上有把火藥槍,非將成都倒轉,找出仇人摳幾槍不可。而瑤瑤緊偎其旁不停抽泣,其景動容。
我丟給謝骨幹一支玉溪,這廝點上悶抽幾口,怒不可言。我遞了個眼神給瑤瑤,故事便從她顫抖的唇間展開。還是上次那群灌酒男,領頭的老大想出錢包養瑤瑤,每月八千。普通領舞月收入也就六千左右,麵對金子的誘惑,瑤瑤不為心動,她對領頭的男人說:“人人都有做人的原則,我來此隻做好本職工作為弟弟掙學費。”氣得那老大紅眉綠眼,青筋暴凸。恰巧謝骨幹騎車到酒吧等瑤瑤下班,和這群惡狼不期而遇,老謝弱不禁風,等來的不是活蹦亂跳的瑤瑤,而是突如其來的一頓毆打……
後麵的情節瑤瑤不說我也明了,這廝生得像根蘆柴棒,卻是不折不扣的漢子,眼見女友被男人猥褻,就算刀山火海也會挺身而出。我彎下身拍拍謝骨幹瘦弱的肩膀,此時此刻,心想唯這無聲的動作,聊慰其受傷的心靈。頓了頓,謝骨幹霍地起身,雙目如炬,其熱烈度足以將府南河水烤幹。
謝骨幹在橋上跳得八丈高,日完那夥人的娘親又日其祖宗,說這事不能就這樣完了,老子在暗他在明,非把那雜種的腦袋割下來喂野狗不可!我理解謝骨幹的心情,但人活一世,有時也得受受窩囊氣。我憤憤不平:“你小子給我冷靜,冤冤相報咱們也不是對手。”這時瑤瑤止住哭聲,說汪哥,要不打電話報警吧。我朝府南河吐了口濃痰:“報警?你不想在零點酒吧混了?”謝骨幹默了一陣,用顫抖的雙手捶捶橋欄,說走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能給瑤瑤添麻煩。我扶著謝骨幹一步一個趔趄走下橋頭,瑤瑤在後頭一把鼻涕一把淚:“我……不去零點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