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動出擊戰略:餓語名詞短語,指將會影響到別國政策或者戰略的情報工作。這種工作或者秘密開展或者公開進行,會涉及一係列行動,包括暗殺。
――《間諜篇:間諜百科全書》
早上六點還差一點,保安把我鎖進了大樓第五層的會議室――沒有窗戶,隻有一扇門。桌子上散亂地扔著些潦草塗寫過的記事本,還有些空瓶子。頭頂有一個投影儀,書寫的白板沒有擦,幸運的是,還有一台電惱。
可以肯定的是,我不是一個囚犯。我隻是在“拘禁”中。我被清楚地告知,如果不合作,我就會被扭送警察局,那可不是什麽好事。
戈達德――聲音異常平靜――在電話裏說他想來公司以後跟我談談。他不想聽別的。這樣也好,因為我什麽都不知道。
後來,我得知塞斯僥幸逃出了大廈,但是沒有開著卡車走。我試著給發電子郵件。因為不知道怎麽為自己辯解,所以我隻寫了:我們得談談。我想解釋一下。亞當但是沒有收到回信。
我忽然想起來還帶著手機――我把它揣在哪個兜裏了,他們剛才沒搜到。開機。有五條短信,但剛想接聽語音留言,電話響了。
“喂?”我說。
“亞當。噢,媽的,老兄。”是安托因。他的聲音很絕望,都快發狂了。“噢,老兄。噢,媽的。我不想回去。媽的,我不想回裏麵去了。”
“安托因,你在說什麽?從頭講。”
“這些人闖進你爸爸的公寓。他們不肯相信裏麵是空的。”
我忽然煩躁起來。難道鄰居的孩子們還沒搞清楚,我爸爸那個狗屁公寓裏沒什麽東西值得他們闖進去嗎?
“上帝,你沒事吧?”我問。
“哦,我沒事。兩個逃跑了,我抓住了那個跑得慢的――哦,媽的,我現在不想找麻煩了!你得幫我。”
我現在不想談這個,現在不想。電話裏傳來動物的聲音,呻吟聲,打鬧聲。“冷靜點,老兄,”我說。“深呼吸,坐下來。”
“我現在就坐在這個賤貨身上。讓我覺得奇怪的是,這個賤貨說他認識你。”
“認識我?”我忽然覺得很滑稽,“形容一下這個人,可以嗎?”
“不知道,白人――”
“他的臉,我是說。”
安托因聲音小了下來。“現在?紅臉,有胡子。我的老爹。我想我好像把他的鼻子打斷了。”
我歎了一口氣。“噢,上帝,安托因,問他叫什麽。”
安托因放下電話。我在這邊先聽到他一陣咕噥,立刻後麵跟了一聲叫喊。安托因拿起電話說。“他說他叫米查姆。”
我的惱中閃過一個畫麵,米查姆血流不止,身體動彈不得,躺在沙發上被壓在安托因・雷昂納德三百磅的身體下麵,我忽然感到一陣短暫的愜意。我從爸爸的公寓出來時可能被人監視了。米查姆和他的傻弟兄們以為我在那裏藏了什麽。
“噢,沒事,別擔心了,”我說。“我保證他不會給你找麻煩。”如果我是米查姆,我想,我就會去尋求證人保護。
安托因現在鬆了一口氣。“看,我真的很抱歉,老兄。”
“抱歉?嘿,別道歉。相信我,這麽長時間以來,這是我聽到的第一個好消息。”
也可能是最後一個了。
我想起還有幾個小時戈達德才會出現,這段時間裏麵,我不能隻是坐在這裏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和將要麵對的事情苦悶。於是我開始幹平時消磨時間時常幹的事情――上網。
通過這種方式,我開始整理思路把所有事情組合到一起。
會議室的門開了。門後出現的是一個保安。
“戈達德先生在樓下召開記者招待會,”保安說。他很高,大約四十歲,戴一副金絲眼鏡。他身上的特萊恩製服很不合身。“他說你得下樓去訪客中心。”
我點點頭。
A座大廳現在擠滿了人,高聲喧嘩,到處都是攝影記者和新聞工作者。我從電梯裏走進混亂的人群,沒有一點方向感。我不知道這些人吵吵鬧鬧地在說什麽。所有的聲音對我來說都是雜音。通往未來派大廳的一扇門關了又開,開了又關,我瞟見屏幕上。的巨大頭像,耳邊傳來話簡裏洪亮的聲音。
我擠過人群。我好像聽見有人在叫我的名字,但沒停下來,隻是一味緩慢地往前走,像一個孤僻怪人一樣。
大廳的地板一直延,申到閃亮的舞台上,戈達德正站在燈光中,身穿黑色套頭高領毛衣和棕色斜紋軟呢夾克。要不是搽在臉上的橙色電視化妝品,他看上去就像一個新英格蘭大學的古典學教授。他身後有一個安在頭頂上方五、六英尺的巨型屏幕,這時上麵顯示的是他的惱袋。
這地方擠滿了記者,電視台攝像機的閃光燈此起彼伏。“……這種獲取,”他繼續發言,“將會使我們的銷售量成倍增長,在某些地區甚至會將市場份額提高三倍。”我不知道他在說什麽,隻是站在大廳的後麵聽著。
“通過兩家大公司的合並,我們將會創造出世界一流的技術領導者。特萊恩係統現在毫無疑問變成了世界領先的消費型電子公司。”
“我現在還要宣布一件事情,”戈達德繼續說道,這時他燦爛地笑了一下,“一直以來,我始終相信回聵的重要性。因此今天早上,特萊恩很高興地宣布,一項新的、激動人心的慈善基金會正式成立。該會以五百萬美元為種子基金,希望在接下來的幾年當中,為美國數幹所無法安裝電惱的公立學校提供電惱。我們認為這是取消數字差異的最好方式。這項事業一直都在特萊恩的醞釀當中,並給這個項目起名為――因為是希臘的黎明之神。我們相信計劃將會在這個,韋大的國家迎來美好新未來的黎明。”
下麵傳來稀稀拉拉的禮貌性掌聲。
“最後,讓我對懷亞特電信公司的三幹多名努力工作的精英們表示熱忱的歡迎。非常感謝。”戈達德微微點了點頭,走下舞台。掌聲大了些,慢慢變成了熱情的歡呼。巨大屏幕上戈達德的臉換成了一則電視新聞報道一的早間金融節目――《財經論談》。
屏幕的一半出現了瑪麗亞・巴蒂羅姆發自紐約股票交易所一層的報道,另一半上則顯示了特萊恩的標誌和過去幾分鍾內該股票的價格――價格線一直呈上揚態勢。
“特萊恩係統公司股票交易已經打破紀錄,”解說員報道,“自從鍾聲敲響前,今天早上特萊恩創始人,首席執行官奧古斯丁・戈達德,宣布收購其主要競爭對手、陷入困境的懷亞特電信公司以後,特萊恩股票價格已經翻了一倍,而且沒有任何回落跡象。”
我感到有人拍了我一下,是弗洛倫斯。她打扮雅致,但表情嚴肅,戴了一個無線耳麥。“亞當,你能到頂層主管接待套房去一下嗎?想見你。”
我點點頭,但是眼睛繼續看著大屏幕。其實我現在頭惱已經不清醒了。
大屏幕的畫麵變成了尼克・懷亞特被一幫警衛趕出了懷亞特總部。背景是大廈的反光玻璃,戶外翠綠的草坪,還有蜂擁而至的記者。你可以想像他沉思著前行時的憤怒與羞辱。
“懷亞特電信是一家債台高築的公司,截止昨日晚些時候,當年風光無限的公司創始人尼古拉斯・懷亞特公布驚人的決定時,公司負債已接近三十億。他宣布自己已秘密簽訂了一個未經授權的協議,在沒有投票表決也沒有知會董事會任何董事的情況下,他決定用五億美元現金收購一家位於加利福尼亞州的名為的小型新興公司。這家小公司目前沒有有任何進賬。”瑪麗亞・巴蒂羅姆繼續報道。
鏡頭聚焦到他的身上。尼克・懷亞特活生生地出現在屏幕上,身材高大結實,頭發油光發亮,皮膚呈古銅色。這時鏡頭移得更近了一些。他那合身的淺灰色絲綢襯衣上透出了星星點點的汗漬。他被人推進了一輛房車,臉上的表情仿怫在說“他媽的這群人都對我做了些什麽”。我能體會他的心情。
“這樣懷亞特就沒有足夠的現金償還債務。昨天下午,就在債務人強迫將公司以火災受損物品的價格(此價格為物品原來價格的百分之十)兜售給特萊恩係統公司的前幾秒鍾,公司董事會開會,宣布為平息對公司管理的眾怒而解雇懷亞特先生的決定。懷亞特目前無法對此進行評論,但是一名發言人稱他將會在退休後多花些時間陪家裏人。尼克・懷亞特目前未婚,無子女。是吧,大衛?”
我肩上又被拍了一下。“對不起,亞當,他現在就想見你。”弗洛倫斯說。
去頂層的電梯停在了咖啡廳層,一個紮著馬尾身穿阿羅哈T恤的男人走了進來。
“卡西迪,”莫登說,手裏拿著一個撒了一圈肉桂末的小麵包圈和一懷咖啡,見到我好像一點都不驚訝,“微芯片行業中的薩米・格裏克(二十世紀四十年代好萊塢電影中的典型人物,不擇手段地追求名譽和地位――譯者注)。我聽說,伊卡洛斯(希臘神話中建築師和雕刻家狄德勒斯的兒子,傳說他在逃亡時,因不小心飛近太陽,身上的蠟翼遇熱融化而墜落在地,摔得粉身碎骨一譯者注)的翅膀融化了。”
我點點頭。
他頷首繼續說:“他們說得對。經驗在你需要時總是遙不可及。”
“嗯。”
他按了一下電梯,沉默,門關上,電梯上行。現在隻有我和他兩個人。“我知道你現在要去頂層。主管接待套房。我也知道你不是要見什麽大人物或者日本客人。”
我隻是看著他。
“現在也許你終於明白了我們無畏的領導人的本質。”他說。
“沒有,我不這麽想。而且事實上,我甚至也不了解你。由於某些原因,你是現在惟一一個徹底瞧不上戈達德的人,所有人都知道。你有錢。你不需要工作。但是你還是在這裏。”
他聳聳肩。“我有我的選擇。我跟你說過,我不怕火。”
“這到底是什麽意思?看,你再也不會看見我這個狗屁東西了。現在總能告訴我了吧。我會離開這裏。我他媽的死定了。”
“是啊,馬路車禍,我知道。”他眨了一下眼睛,“我真的會想念你的。但很多人不會。”他在說笑,但是我知道他想說些肺腑之言。不知道為什麽,他對我印象不壞。或者隻是同情。像莫登這樣的人,你很難清透他在想什麽。
“別再清謎了,”我說,“你能解釋一下你到底在說什麽嗎?”
莫登傻笑了起來,模仿歐內斯特・斯坦弗洛・布洛菲爾德(電影007係列中出名的壞蛋形象――譯者注)模仿得很像。“既然你肯定要死,007先生――”他突然停了一下。“噢,我希望我能對你和盤托出,但我不能違反十八年前簽下的不公開協議。”
“你介意用我可以理解的雙關語表達嗎?”
電梯停下,門開了,莫登走了出去。他用手攔住電梯門不讓它關上。“以特萊恩現在的股票價格,不公開協議可以給我帶來一千萬美元甚至翻倍的收益。我當然沒興趣因為打破這個義務性的沉默而破壞了這個協議。”
“什麽樣的不公開協議?”
“正如我說的,我當然不會破壞我和奧古斯丁・戈達德簽下的誘人協議來告訴你,著名的戈達德調製解調器並非由。這個平平無奇的工程師,不過是個光鮮奪目的生意玩家――發明的,拜托。我為什麽要選擇放棄一千萬美元來告訴你,通過技術突破而將這家公司變成通訊革命企業的主意並非出自那個生意玩家的大惱,而是來自於一個低級工程師呢?戈達德可以免費得到它,我的協議裏麵就是這麽寫的,但是他想要獨家代理權。這可以給他帶來一筆巨大的收益。所以我為什麽要透露給你某些事情而打破這個傳奇,毀掉《新聞周刊》給他的‘美國公司的高級政治家’的名號呢?我當然可以毫無心計地指出。的整個威爾・羅傑喜劇隻是空有其殼,不過是一個掩蓋著所有殘酷現實的爆米花桶。天哪,這就像告訴你這個世界根本沒有聖誕老人一樣。所以,我為什麽要打破你的幻想――用我的巨額獎金來冒險呢?”
我當時隻想說:“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我什麽都不會告訴你的,”莫登說,“我沒興趣。再會,卡西迪。”
我從來沒見過像特萊恩A座頂層這樣的地方。
這裏跟特萊恩其他地方不一樣――沒有窒息的辦公室和混亂的格子間,沒有灰色連牆鋪的工業地毯或者熒光燈。
這裏是一個寬敞的巨大空間,耀眼的陽光通過落地玻璃窗射進來。黑色的花崗岩地板上零零散散地鋪著東方地毯,牆上則是閃光的熱帶木板。整個空間被常青藤、藝術座椅和沙發分開,正中央有一個獨立的瀑布,水流從高低不平的粉紅色石頭中飛流直下。
這就是主管接待套房。專門用來接待重要訪客:內閣秘書,參議員和眾議員,首席執行官川、政府首惱。我從來沒來過這裏,也不知道誰來過,不想知道。這裏很不符合特萊恩的風格。不是那麽平易近人。讓人感覺誇張震撼,富麗堂皇。
室內瀑布和瓷器上燃氣火苗呼呼作響的圓木狀壁爐之間,放了一張圓形的小餐桌。兩個拉美人――一男一女,都穿著栗色套裝――一邊清理銀咖啡具和茶具、糕點籃、橙汁罐,一邊輕聲地用西班牙語交談著。
我茫然地看看四周,沒其他人。沒人在這裏等我。忽然,隨著清脆響亮的“叮”的一聲,一小扇磨砂鋼製的電梯門從房間的一側拉開了。
是。和保羅・坎米雷堤。
兩個人談笑風生,神清氣爽,飄飄然猶如天上的風箏。這時,戈達德瞟見了我,笑聲戛然而止,說:“好啊,他在那兒。容我失陪一下,保羅――你會理解的。”
坎米雷堤微笑著拍了一下戈達德的肩,留在了電梯裏。戈達德剛踏出電梯,門就在身後關上了。他幾乎一路小跑著穿過了大廳。
“跟我一起到廁所去,好嗎?”他對我說,“我得把臉上的化妝品洗掉。”
我默默地跟著他走到一扇表麵光滑的黑門前,上麵鑲有男女銀製頭像。我們進去以後,上麵的燈亮了。這個洗手間寬敞明亮,四周都是玻璃和黑色大理石。
戈達德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他好像變高了點,可能跟站的位置有關,不像平時那麽臃腫。
“上帝,我看起來真他媽像李柏瑞斯(美國著名鋼琴家――譯者注),”他用手搓開肥皂沫就往臉上揉,“你從來沒有來過這裏,是嗎?”
我搖了搖頭,看著鏡子裏的他把頭低到麵盆上又抬起來。我心裏很亂――恐懼、憤怒、驚訝――亂得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麽感覺了。
“嗯,你知道在生意場上,”他繼續說道,口氣裏好像帶著點歉意,“戲劇性是關鍵――華麗、壯觀、裝飾,全都是無用的東西。我不能在樓下簡陋的寫字間裏接待俄國總統或者沙特阿拉伯的皇儲。”
“祝賀您,”我輕輕地開口說,“今天是個盛大的早晨。”
他用毛巾擦臉。“不過是增加了更多的戲劇性。”他無所謂地說。
“你知道懷亞特會買下,無論以什麽樣的代價,”我說,“就算是要破產。”
“他沒法抗拒。”戈達德說。他把沾滿橘紅色和棕色顏料的毛巾甩到大理石櫃子上。
我感覺到心跳開始加速了。“隻要他相信你將會宣布光學芯片這激動人心的突破,他就會那麽做的。但根本沒有什麽光學芯片,對嗎?”
戈達德古靈精怪地咧嘴笑了笑。他轉過身,我跟著他出了門,繼續說道:“這就是為什麽沒有專利文件,沒有人力資源文件……”
“光學芯片,”他的聲音好像穿過地毯飄向了餐桌,“隻存在於帕洛阿爾托某個小破公司裏燒糊塗了的惱子裏麵和睚兮兮下三濫的筆記本裏。你追尋的是一個幻想,它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反正在我的世界裏根本不存在。”他坐到桌子旁邊,指了一下身邊的位置示意我坐過去。
我坐了下來,兩位穿製服的服務生走過來給我們倒上了咖啡,剛才他倆一直站在常青藤後麵不顯眼的地方。我現在不害怕,不生氣,也不困惑了,就是覺得渾身無力。
“他們可能是下三濫,”我說,“但是你在三年前就買下了他們的公司。”
我承認這是清測,但有根有據―根據我在網上查到的文件,的主要投資人是倫敦的一個投資基金,它通過凱門島的投資工具來注入資金。這就意味著西用五個左右的母公司做幌子,實際上隻是操控在一個玩家的壬由一“你是個聰明的家夥,”戈達德邊說邊抓起一個甜卷使勁地卷起來,“真正的所有者很難查到。你也來一個餡餅吧,亞當。這些奶油芝士甜點真是讓人愛死了。”
現在我終於明白為什麽保羅・坎米雷堤,一個從來都是逐字逐句看文件的人,竟然會踏實地“忘記”在條款上注明不允許再考慮其他報價的話了。一旦懷亞特看見這個,他就會知道自己隻有不到二十四小時的時間從特萊恩把公司“偷走”――就算董事會同意,也沒時間了。而且他們很可能不同意。
我注意到還有一個座位,心想還會有誰來。我沒胃口,也不想喝咖啡。“但是讓懷亞特上鉤的惟一辦法,”我說,“就是讓他叫一個以為是自己安插的臥底去把東西取回來。”我的聲音開始打顫,因為現在心裏隻有怒火了。
“尼克・懷亞特是個疑心非常重的人,”戈達德說,“我了解他――我也是這種人。他很像中央情報局――除非是他們親自拆穿的詭計,否則什麽都不會相信。”
我抿了一口冰水,結果涼得我喉嚨痛。寬敞的房間裏隻聽見瀑布嘩嘩的流水聲,耀眼的燈光刺得我眼睛疼。這裏很讓人愉悅,有種很奇怪的感覺。服務生拿著一個水晶罐走過來要給我的懷子重新斟滿,但戈達德擺了擺手。“(西班牙語,意為多謝――譯者注)。你們倆可以出去了,我們自己可以搞定。你能把我們的另外一位客人請進來嗎?謝謝。”
“你不是第一次這麽做了,是嗎?”我說。忘記是誰曾經告訴過我,每次特萊恩落難並且將至失敗的時候,它的對手總是會出現致命的失誤,然後特萊恩就會變得比之前更加強大。
戈達德斜了我一眼。“惟手孰爾!”
我覺得頭暈。是保羅・坎米雷堤的簡曆泄露了秘密。戈達德從一家名為克萊登的數據公司把他挖了過來,當時這家公司是特萊恩最大的競爭對手。後來,克萊登犯了一次遺臭萬年的技術性失誤――家用製大尺寸磁帶錄像係統出現故障――在特萊恩鏟除它之前,它馬上就要進入輝煌時期了。
“在我之前,有坎米雷堤。”我說。
“在他之前還有別人。”戈達德喝了一大口咖啡。“不,你不是第一個。但是我要說,你是最好的。”
這句讚揚刺痛了我。“我不明白你是怎麽讓懷亞特相信這個想法的。”
戈達德朝打開的電梯門看了一眼,就是之前他走出來的同一扇門。
是朱迪絲・波爾通。我的呼吸停止了。
她身穿白色襯衣和藏青色套裝,幹練利索。她的嘴唇和指甲呈珊瑚色。她朝戈達德走過去,吻了一下他的嘴唇。然後她麵對著我,把我的手緊緊握在她手裏。她的手上發出一種熏人的草藥味,而且冰涼冰涼的。
她坐到戈達德的邊上,打開一張亞麻紙巾鋪到大腿上。
“亞當很好奇你是怎麽說服懷亞特的。”戈達德說。
“哦,我沒必要把尼克的胳膊擰起來,千真萬確。”她發出嘶啞的笑聲。
“你的動作可比那溫柔多了。”戈達德說。
我盯著朱迪絲。“為什麽是我?”最後我問。
“我很驚訝你會這麽問,”她說,“看看你做的事情。你有天賦。”
“就因為這個,抓住我的把柄就是為了錢。”
“公司很多人都會進行非常規操作,亞當,”她邊說邊朝我貼了過來,“我們有很多選擇。但是你從人群中脫穎而出。你太適合了。在阿諛奉承方麵極具天賦,而且還有你父親的事情。”
我已經出離憤怒得坐不住也聽不下去了。我起身,站到戈達德麵前,說:“我來問你一些事。你覺得以利亞現在會怎麽想你?”
戈達德莫名其妙地看著我。
“以利亞,”我說,“你兒子。”
“噢,糟了,對啊,以利亞,”戈達德說,困惑的表情慢慢變成了扭曲的快感,“那個。對啊,嗯,那是朱迪絲的靈感。”他咯咯地笑了起來。
房間好像開始慢慢旋轉起來,光線也開始變亮,更加讓人精疲力竭。戈達德看著我,眼睛裏閃著亮光。
“亞當,”朱迪絲說,關切憐愛地說。“坐下,拜托。”
我站在原地盯著她。
“我們都很擔心,”她說,“怕你懷疑一切都來得太容易了。你是一個極其聰明而且直覺非常敏銳的人。每一件事情都得合情合理,否則就會露餡。我們不能冒那個險。”
我忽然看見戈達德的深紅色書房,終於明白那些戰利品都是假的。戈達德的詭計多端,戰利品落入腰包的過程……
“噢,你知道,”戈達德說,“這個老家夥給了我一個爛攤子,我就讓他想起他死去的兒子,全部都是屁話?有點道理的,對吧?”
“不能坐以待斃。”我呆呆地說。
“正是。”戈達德說。
“非常,非常少的人能做到跟你一樣,”朱迪絲說,笑了笑,“大部分人和你一樣腳踏兩條船時,都無法忍受雙重身份的無間煉獄。所以你很與眾不同,我希望你能清楚這一點。這就是我們把你放在第一位置的原因。你比我們設想的要好得多。”
“我不相信,”我低聲說。我覺得腿軟,腳也站不穩了。我得立刻離開這兒。“我他媽的不相信。”
“亞當,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難。”朱迪絲溫柔地說。
我的頭好像被人戳了一個大窟窿那麽痛。“我要去清理我的辦公室。”
“你不會這麽做的,”戈達德喊道,“你不會離職的。我不批準。像你這麽出色的年輕人簡直太少了。我需要你在第七層幫我。”
陽光刺得我什麽都看不見了。我看不清他們的臉。
“你還信任我?”我把頭移到一邊躲避陽光,痛苦地說。
戈達德長舒了一口氣。“商業間諜,我的孩子,在美國就像蘋果派和雪怫蘭一樣平常。他媽的,你以為美國是怎麽成為經濟巨人的啊?讓時間倒回到一八八一年,一個名叫弗朗西斯・洛威爾・卡伯特的美國人航行到大不列顛,偷走了英格蘭最重要的秘密――卡特萊特織布機,那可是他媽的整個紡織業的基石。結果他媽的為美國帶來了工業革命,把我們美國變成了巨人。這都得感謝工業間諜的一個小小的舉動。”
我轉身,踱步走過大理石地板。橡膠鞋跟吱吱作響。“我所做的就是被當成傻子耍了一把。”我說。
“亞當,”戈達德說。”你現在就像一個滿腹牢騷的失敗者。就跟你爸爸一樣。但我知道你不是――你是一個成功者,亞當。你非常出色。你應該拿走你獲得的東西。”
我笑了,輕輕地發出了笑聲。“意思就是說,我基本上就是一個滿口假話的騙子。一個隻會胡言亂語的人。一個一流的騙子。”
“相信我,你做的事情,每天都在世界上在發生。看啊,你在辦公室放了一本《孫子兵法》――你看了嗎?上麵說,所有的戰爭都是因為欺騙。商場就是戰場,婦孺皆知。生意的最高境界就是欺騙。沒有人會公開承認這一點,但是這就是事實。”他的聲音緩和了下來。“到處的遊戲規則都一樣。你隻是比別人玩得好一點。不是,你不是一個騙子,亞當。你他媽的是一個策略大師。”
我轉動了一下眼睛,惡心地搖了搖頭,轉身朝電梯走去。
戈達德非常輕地說:“你知道保羅・坎米雷堤去年賺了多少錢嗎?”
我連頭也沒回,說,“兩幹八百萬。”
“幾年以後你也會賺到這麽多的。在我心裏,你值這麽多,亞當。你堅定,眼界開闊。你真他媽的太強了。”
我輕輕哼了一聲,他可能沒聽見。
“我跟你說過,當你在項目上挽救了我們的利益,我有多感激你嗎?類似的事情不下十幾件。讓我正式向你表達我的感激與謝意。我給你加薪――年薪一百萬。讓你認購更多的公司股票,按照我們公司目前的走勢,明年你可以淨賺五六百萬。後年就會再翻一番。你他媽的就是千萬富翁啦!”
我定在了原地,不知道應該怎麽做,怎麽應對。如果我扭頭,他們肯定覺得我接受了。如果我繼續往前走,他們就會覺得我是在拒絕。
“這是一個比金子還要堅固的核心集團,”朱迪絲說。“你拿到的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但是記住,這不是自給的――你得靠實力來賺取。你生來就是幹這行的料。你比我見過的所有人都更加擅長幹這一行。在過去的一兩個月裏,你知道你賣了些什麽嗎?不是便攜式通訊器材,不是手機,不是MP3播放器,而是你自己。你是在賣亞當・卡西迪。而我們就是買家。”
“我不是商品。”我在心裏說,忽然覺得很尷尬。
“亞當,轉過來,”戈達德生氣了,“轉過來,馬上。”
我遵從了,表情很慍怒。
“你知道如果你走了,將會是什麽後果嗎?”
我笑了:“當然。你會告發我。交給警察,聯邦調查局,或者什麽的。”
“我不會這麽做,”戈達德說,“我不會讓公眾知道任何關於這件事的隻言片語。我隻會讓你沒車,沒房,沒錢――你什麽都沒有。你一無所有。對一個向你這樣的人才來說,這是一種什麽生活啊?”
他們占有你……你開公司的車,你住公司的房子……你的整個生活都不是你自己的……我的爸爸,我已經與世長辭的父親,是對的。
朱迪絲從桌子邊上站了起來,走過來湊到我身邊。“亞當,我理解你的心情。”她小聲說道。眼睛濕潤了。“你受傷,你生氣。你覺得彼人背叛了,受人愚弄了。你想像一個小孩子一樣通過生氣尋求發泄、自我安慰和安全感。這些都可以理解一我們有時都會有這種感覺。但是現在不能再耍小孩子脾氣了。你看,你還沒有陷進去。你找到了你自己。這就是好事,亞當。這就是好事。”
戈達德靠在椅子上,雙手交叉放在胸前。我可以從銀咖啡壺和糖碗上看見他臉上某些部分的倒影。他慈祥地笑了。“別把東西丟得到處都是,孩子。我知道你會做對的。”
我那輛保時捷也適時地被拖走了。昨晚我非法停車了。我還能指望什麽?
走出特萊恩大廈,我想找輛出租車,但是連個影子都沒看到。我想可以用大堂的電話叫一輛車,我覺得暈,想立刻離開這個地方。我抱著從辦公室裏拿出來的白紙箱沿著高速路一路往前走,箱子裏麵裝著我的幾件辦公用品。
幾分鍾之後,一輛鮮豔的紅色跑車從路邊開來,然後在我的身邊慢慢減速。是一輛奧斯丁迷你庫珀,隻有一個烤箱那麽大。靠近人行道的窗戶搖了下來,我聞到了艾蓮娜身上濃重的花香香水味。
她衝我喊道:“嘿,喜歡嗎?我剛剛買的。是不是很炫?”
我點點頭,努力擠出一個笑容。“紅色是警報色。”我說。
“我從來不超速。”
我點點頭。
她說:“假設你從摩托車上下來,給我一張罰單。”
我邊點頭邊往前走,現在沒心情玩。
她開著車一步一步跟著我。“嗨,你的保時捷呢?”
“拖走了。”
“討厭。你去哪裏?”
“回家。海港套房。”沒多久那裏就不是家了,我忽然想到。那不是我的。
“好啦,你不能一直走。還帶著那個箱子。來吧,進來,我送你一程。”
“謝謝,不用了。”
她一直跟著我,在路邊慢慢地開著車。“噢,來吧,亞當,別犯傻了。”
我停了下來,走到車旁,把手搭在車頂上。別犯傻了?我一直為自己耍了她而受盡折磨,可是她不過也是在執行公務。“你――他們叫你跟我上床,是不是?”
“亞當,”她小心地說,“說真的。那不是我工作的一部分。隻不過是人力資源裏所謂的額外收益,對嗎?”她大聲笑了起來,讓我不寒而栗。“他們隻是要我引導你,做些幫你引路之類的事情。但是後來你卻來追我……”
“他們隻是要你來引導我,”我重複了一句,“噢,老兄,噢,老兄。讓我惡心。”我抱起箱子繼續往前走。
“亞當,我隻是按命令行事。你得理解。”
“就像我們以後還能互相理解?甚至是現在――你還在按命令行事,對嗎?”
“噢,拜托,”艾蓮娜說,“亞當,親愛的。不要在那裏得妄想症了。”
“我其實以為我們之間的關係很順利。”我說。
“很有趣。我覺得很快樂。”
“是嗎?”
“天啊,別這麽認真,亞當!上床是上床。生意是生意。怎麽了?相信我,上床這件事我是真的。”
我繼續往前走,想找一輛計程車,但是仍然沒有看見。原來我對這個地方根本一點都不了解。我迷路了。
“來吧,亞當,”她說,一步一步地開著小車。“進車裏來。”
我還是繼續走。
“噢,來吧,”她的聲音很輕柔,但聽起來隻是在求我,卻不給我任何承諾。“你就進車裏來一下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