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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管道

  管道:諜報技術行話,指秘密情報機構擁有的各種各樣提共支持的資源,包括安全屋、情報秘密傳遞點等。

  ――《間諜字典》

  到家的時候我整個人都要散架了,感覺比以前還要糟糕。我不是幹這行的料,現在我隻想再去借酒消愁,可是我卻不得不上床睡覺。

  我的公寓看起來似乎比以前更小更睚了。現在我拿著六位數的年薪,應該能在碼頭上新建的高樓裏租上一套房子,本來實在是沒有理由再在這個狗窩裏待下去了。隻不過這是我自己的狗窩,時刻能提醒自己,雖然現在我表麵上衣冠楚楚,裝腔作勢又虛偽狡詐,而實際上我隻是個掙紮在下層生活裏的小混混罷了。另一個原因,是因為我沒時間去找房子。

  我按了按門口的電燈開關,可屋裏還是黑乎乎的。該死的!也就是說沙發邊上那個醜陋的大台燈的燈泡燒壞了,那可是屋子裏最主要的光源!我總是把台燈的開關打到開的位置,這樣一來我在門口就能直接控製它。現在我不得不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黑暗裏摸索,找我放燈泡和其他雜物的小櫥子。還好,我對這屋子裏的每一寸都熟得不得了,就算閉著眼睛也能找到。我在瓦楞紙盒裏摸到一個新燈泡,心想這可得是個一百瓦的才好,可別是個二十五瓦或更小的。然後又穿過屋子摸到沙發邊,先取下燈罩,再把壞燈泡旋下來,換上新的。但是還是不亮。媽的!還真是給我這倒黴的一天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呀!我摸到台燈底座上的小開關,擰了一下,屋裏一下亮堂起來了。

  我正要去衛生間,猛然想到一個問題:台燈的開關為什麽被關上了?我從來都沒把台燈底座上的開關關上的――從來都不。是我精神錯亂了嗎?

  難道有人來過我的公寓?

  這種感覺很恐怖,有點兒妄想症的意味。有人來過我的公寓,否則台燈底座的開關怎麽會被關上?

  我既沒有室友也沒有女朋友,沒人有我的鑰匙。這破房子的房東從來沒出現過,幫他管理房子的糟濫管理公司也從不進來,就算你求他們派個人來修暖氣管也沒用。除了我,這裏沒有任何人來過。

  我看了看台燈底下的電話。這台黑色的鬆下牌舊電話機是答錄一體機,隻是我已經不再用它的錄音部分了,因為我在電話公司開通了語音郵件。我又注意到有地方不對勁兒了:黑色的電話線橫搭在撥號鍵盤上,而不是跟以往一樣盤繞在電話機的一邊。沒錯,這些的確都隻是些雞毛蒜皮的小細節,但是如果你獨居,你就會留意到它們。我努力回憶最後一次打電話時的情景,當時我在哪兒?又在做什麽?難道我會心不在焉到把話筒都掛錯了邊嗎?可是我很確定今早離開家的時候電話並不是這樣的。

  肯定有人來過。

  我回過頭來看著電話答錄機,又發現了一個明顯不對勁的地方:我不使用的錄音部分是雙帶係統,其中一個微型磁帶用來記錄輸出信息,另一個則用來錄下打進來的電話留言。

  可是現在記錄打入電話留言的磁帶不見了。有人把它拿走了。

  這個人,應該是想要得到我的電話留言。

  又或一我突然想到――是想要確信我沒有使用答錄機而對我的電話進行了錄音。一定是這樣。我起身去找我又剩的另外一個錄音機,那是我念大學時買的,忘了當時為什麽買它了,那是一個袖珍型微盒式磁帶錄音機。我依稀記得幾個禮拜前找打火機的時候在桌子最底層的抽屜裏見過它,於是我打開抽屜,翻箱倒櫃地找,但是沒找到它,其他抽屜裏也沒有。我越找就越肯定在底層抽屜裏見過它。因此我又在底層抽屜裏找,卻找到了和它配套的變壓器,我的確沒記錯。這台錄音機也不見了。

  現在我完全肯定了:不管是誰來搜過我的房間,他是在找我可能錄下的任何錄音磁帶。問題是,誰來搜過我的房間呢?如果是懷亞特和米查姆派來的人,那就太讓人忍無可忍了。

  但是如果不是他們呢?如果是特萊恩公司的人呢?這個念頭太可怕了,我想都不敢想。我想起莫登麵無表情地問我:“你想跟上什麽?”

  尼克・懷亞特的房子坐落在最奢侈的市郊,那是個大家都聽說過的地方,奢華到大家都喜歡拿它開玩笑。在這座以大型、華麗和品位高到令人憤慨的房產而著稱的城市裏,這兒無疑是最大、最華麗、品位最高的地方。毫無疑問,對懷亞特來說,居住在一棟人人談論《建築文摘》拿來做封麵、地方記者找盡借口想蹭進去寫報道的房子裏顯然是非常重要的。這些記者就喜歡在這座矽穀聖西蒙式的豪宅裏拍些讓人大吃一驚、肅然起敬的照片,他們喜歡這兒的那一套日本格調――裝模作樣的禪靜、寬容和簡單,而這卻與懷亞特成隊的賓利敞篷車以及他決不禪”的囂張形成強烈對比。

  懷亞特電信公司公關部有個人專職負責尼克・懷亞特的個人宣傳,在《人物》《今日美國》之類的雜誌上發布新聞。他不時地公布些有關懷亞特資產的消息,我正是由此得悉那棟豪宅耗資五千萬美元,在規模和美觀程度上更勝比爾・蓋茨坐落在西雅圖附近的湖濱別墅。它是一座十四世紀日本宮殿的仿製品,整座房子是在大阪建造的,然後再拆分成許多部分運到美國。房子外麵環繞著四十多英畝的日式花園,裏麵種滿了罕見的花卉品種,還有假山、人工瀑布、人工池塘,以及從日本運來的古式木橋。甚至連用來鋪車道的不規則石頭都來自於日本。

  當我駕車行駛在漫長的石頭車道上時,我當然沒有看見上述那些傳聞中的東西。我隻看到了一間石頭警衛室和一扇自動開關的大鐵門。門內有一片竹林,似乎綿延幾裏:一個車庫,六輛不同顏色的賓利敞篷車像一卷救生圈那樣擺放著懷亞特不喜歡美式肌肉車);還有一棟圍在石頭高牆裏的巨大木質矮房。

  米查姆通過安全電郵以“亞瑟”的用戶名給我的賬號發了一條信息,命令我來匯報。郵件當然是絕對安全的,用的是那個芬蘭的匿名郵件係統,能讓郵件的來源無法追蹤。信裏使用的密語把整封郵件搞得像是我在網上交易的訂單確認信,而事實上這封郵件卻告訴了我碰頭的時間、地點等等。

  米查姆詳細地通知了我目的地和行車路線。我得先開車到一個停車場,等一輛深藍色的林肯車來,然後我再跟著它去懷亞特家。我清這樣做大概是為了確信我沒有被跟蹤。我想,他們實在是有點多疑妄想了,但是這話我又能跟誰說去?畢竟我才是真正處境尷尬的那個。

  我一下車,帶路的林肯車就開走了。一個菲律賓男人開了門,讓我脫鞋。他把我領進一間會客室,讓我在那裏等待。會客室裏有日式拉門、榻榻米、一張矮矮的黑色漆案和一個像蒲團、近似方形的白色沙發――坐上去並不怎麽舒服。黑色的咖啡桌上幾本雜誌擺放得很有美感,我翻了翻,有《羅伯報告》、《建築文摘》自然包括把懷亞特的房子放在封麵的那一期),以及一本蘇富比拍賣行的產品目錄。

  那個男聞隨你怎麽稱呼他)終於回來了,衝我點點頭。我跟著他走過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向另外一間空蕩蕩的房間,從這兒望去我能看到懷亞特坐在一張長長的矮黑餐桌的桌首。

  我們接近餐廳入口的時候,突然響起一陣高音警報,聲音大得不可思議。我困惑地四處張望,還沒搞清楚是怎麽回事,就被那個菲律賓男傭和另外一個突然出現的男人抓住了。他們倆把我摔倒在地,我大叫:“搞什麽鬼?”我掙紮了幾下,但是這兩個男人實在是跟相撲一樣有力。後來出現的那個人按著我,而菲律賓男傭則把我全身上下拍了一遍。他們找什麽呢?武器?菲律賓男傭搜到了我的蘋果iPodMP3音樂播放器,一把把它從我的工具包裏扯了出來。他看了看,用菲律賓語說了些什麽,遞給另外那個人,那個人也看了看,又遞還給菲律賓男傭,並且粗聲粗氣地說了些我根本聽不懂的話。

  我坐起身。“這就是你們歡迎所有懷亞特先生的客人的方式?”我問。男傭拿著iPod走進餐廳,把它呈給一直在旁觀的懷亞特。懷亞特連看都沒看就遞回給了他。

  我站起來:“你們從來沒見過這個?還是說在這裏外部音樂不得入內?”

  “他們隻不過是仔細罷了。”懷亞特回答。他穿著黑色緊身長袖襯衫,看起來似乎是亞麻質地的,可能價錢比我一個月的工資還高,即使是我現在在特萊恩拿的薪水恐怕也不夠。他的膚色黑得不正常,我想他肯定是用了某種日光浴床。

  “怕我攜帶危險物品?”我問。

  “我不怕’任何事,卡西迪。我喜歡每個人都遵守遊戲規則。如果你夠聰明,又不耍花招的話,一切都會順順利利的。想都不要想給自己留退路,你可逃不出我們的五指山。”有趣的是,如果不是他提醒,我從來都沒起過這種心思。

  “我不懂。”

  “我是說如果你打算做些愚蠢的事情,比方說把我們的會議或者我及其他與我相關的人給你的電話錄下來,你可不會有好果子吃。你不需要任何退路,亞當,我就是你的退路。”

  一個身著和服的漂亮日本女人捧著一個托盤進來了,用銀鉗子夾起一條卷起的熱毛巾遞給懷亞特。他擦了擦手,再把毛巾遞給她。靠近看,你就能看得出他一定做過拉皮除皺手術,因為他的皮膚繃得太緊了,把雙眼扯得跟愛斯基摩人的眼睛一樣。

  “你家的電話不安全,”他接著說,“你家的語音信箱、電惱和你的手機都不安全。除非我們要求,否則隻有在緊急情況下你才能主動聯係我們。其他時間我們會通過安全加密郵件聯係你。現在,能讓我看看你的收獲了吧?”

  我把CD一給他,裏麵有我從網站上下載的所有特萊恩公司近期雇員的資料,另外還有幾張紙,最上麵那張是我打印的筆記。正在他讀我的筆記的時候,日本女人又回來了,這次她捧來了另外一個托盤。她在懷亞特麵前一字排開幾個紅漆盒子,裏麵擺著小巧精美的壽司和生魚片,配上小小的白米飯團、淡綠色的芥末以及粉紅色的醃製薑片。懷亞特沒有抬頭,他聚精會神地看著我帶來的筆記。幾分鍾後,他從桌上拿起一個黑色的小電話――之前我都沒注意到它的存在――小聲地說了些什麽。我隻聽到了傳真”這個詞。

  最後他看著我,說:“做得好。很有意思。”

  另一個女人出現了,這是個拘謹的中年婦女,臉上很多皺紋,頭發灰白,脖子上掛著老花眼鏡。她微笑著接過懷亞特手裏的那疊紙,什麽也沒說就出去了。難道他晚上也專門有個秘書隨時候命嗎?

  懷亞特拿起一雙筷子,夾起一小片生魚放到嘴裏,一邊盯著我一邊若有所思地咀嚼。“你知道日本飲食的優越之處嗎?”他問。

  我聳聳肩:“天麩羅(用蔬菜、蝦或其他海鮮裹上麵糊,在動物油中炸製而成的一種日本食品――譯者注)之類的還不錯。”

  他嘲笑地搖了搖頭:“我說的不是天麩羅。你認為日本人的平均壽命為什麽會位居世界第一?低脂肪、高蛋白的食物,大量的素食,富含抗氧化劑。他們吃的大豆是我們的四十多倍。幾個世紀以來他們一直拒絕食用四條腿的生物。”

  “噢。”我回答,暗想:他說這話的目的是……

  他又吃了一口魚,“你實在應該好好提高一下你的生活質量了。你現在……二十五歲?”

  “二十六。”

  “你還有幾十年要過。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抽煙啦、喝酒啦、麥當勞的巨無霸等垃圾食品啦――那些亂七八糟的都該戒了。我每晚隻睡三個小時,不需要更多的時間。你在那玩兒得開心嗎,亞當?”

  “不開心。”

  “很好,你不是去那兒玩兒的。你對你在特萊恩的新角色感覺還行吧?”

  “我正在熟悉那兒的情況。我的上司真是個婊子一”

  “我說的不是你的掩護身份。我是在說你真正的工作――臥底。”

  “還行?不,還不行。”

  “的確是有很大風險。我了解你的苦處。你還跟老朋友們碰麵嗎?”

  “當然。”

  “我並不指望你和他們斷絕往來,那會引起人們的懷疑。但是你他媽的最好確定你會管好你的嘴巴,否則你會生不如死。”

  “明白。”

  “我想不用我提醒你失敗後會有什麽後果吧?”

  “不需要。”

  “很好。你的工作是很有難度,但是如果失敗,你的人生將會更不好過。”

  “實際上我挺喜歡待在特萊恩的。”我是在說實話,不過我也知道他會覺得我是在頂他。

  他抬起頭,一邊咀嚼一邊假笑著說:“我很高興聽到你這麽說。”

  “我們小組很快就要給奧古斯丁・戈達德做一個演示了。”

  “老好人。FOCK・戈達德是吧。嗯,很快你就會知道他是個妄自尊大、自以為是、廢話連篇的老家夥。我想他還真的把那些拍他馬屁的評論當回事兒了,就是你《財富》雜誌上總能看到的高科技的道德心’那樣的屁話。還真以為他放個屁都是香的了。”

  我點點頭。我該說些什麽?我不認識戈達德,所以我既不能表示讚同也不能表示反對。但是懷亞特的嫉妒是很明顯的。

  “你們什麽時候給那個傻老頭做演示?”

  “幾個禮拜內。”

  “也許我能幫上點兒忙。”

  “我對幫助來者不拒。”

  電話響了,他馬上拿起來。“喂?”他聽了一會兒,“好吧。”他說,然後掛上電話。“‘你找到了些有用信息。過一兩個禮拜你會收到一份關於艾蓮娜・詹寧斯的詳細背景資料。”

  “嗯,跟我拿到的龍格爾和索莫斯的資料一樣?”

  “不,這次比那些要詳細得多。”

  “為什麽?”

  “因為你需要采取進一步行動。她是你的突破口。現在你已經知道項目的代碼了,接下來我需要一份與壙項目有關的所有人員的名單。所有人,上至項目主管下至看門人。”

  “我怎麽搞到?”我一說出口就後晦了。

  “想辦法。那是你的工作,夥計。我明天就要。”

  “明天?”

  “沒錯。”

  “好吧,”我的聲音裏藏著那麽一點反抗:那麽你要的東西就到手了,是吧?這事兒就了結了。”

  “噢,不,”懷亞特回答,微笑著露出他那又大又白的牙齒:‘這隻是個開始,小子。我們才剛剛開始。”

  如今我瘋狂地工作,經常恍恍惚惚。除了在特萊恩的正常上班,我還要花大量時間上網查資料,或者複習米查姆和懷亞特送來的讓我聽來絕頂聰明的競爭情報文件,因此總要工作到深夜,每晚都如此。有幾次,在那漫長而又交通堵塞的回家途中,我幾乎是開著開著車就睡著了。我總是突然驚醒,猛然睜開眼睛,在拐向對麵車道或者撞上我前麵車的最後一刻踩下刹車。通常午飯過後我就開始精神萎靡,需要攝人大量咖啡因才能使我不致在辦公間裏抱臂睡去。我總是幻想能早早回家,回到我那黑暗的陋室,寓在被窩裏,然後沉沉地睡一個下午。我以咖啡、腱怡可樂和紅牛為主食,你能清楚地看到我的黑眼圈。如果是個工作狂,至少能從中得到某些病態的樂趣,但我隻是被逼的,就像某本俄國小說裏被鞭子抽打著的馬。

  然而過度透支體力並不是我最大的問題,問題是,我已經分不清自己的“真正”工作和掩護”工作了。又又是為了讓自己在一輪又一輪的會議中展露出足夠的鋒芒,防止諾拉嗅出點兒不對勁並盯上我,就已經讓我忙得不可開交了。我幾乎擠不出時間偷偷摸摸四下打探,以搜集關於的情報。

  在會議上或者員工餐廳裏,我偶爾能見到莫登,他也會停下來跟我聊會兒。但是他從來沒有提起過他看見或沒看見我從諾拉辦公室裏出來的那晚。也許他並沒看見我在諾拉的辦公室;也可能他看見了,但是出於某種原因而沒有說出來。

  還有就是每隔幾晚我都會收到亞瑟”發來的電子郵件,詢問我調查進展得怎麽樣了,情況如何,以及為什麽我要花那麽長時間。

  幾乎每個晚上我都得熬夜,我幾乎沒有落家的時候。塞斯給我留了一堆電話留言,過了大約一個禮拜他終於放棄了。我的大多數其他朋友也都放棄了我。我偶爾想方設法強擠出半個小時去我爸那兒看看他,但是他對我疏遠他很生氣,因而每次去的時候總是瞧都不願瞧我一眼。老爸和安托因之間已經休戰,進入了某種冷戰階段。至少安托因沒有揚言要辭職――到目前為止。

  有天晚上我又溜進了諾拉的辦公室,把那個小型按鍵記錄器取了回來,一切進行得迅速而又順利。我那愛好野馬車的保安朋友通常在十點到十點二十之間進行巡視,所以我在他出現之前就把事情搞定了。整個過程花了不到一分鍾,諾亞・莫登也沒有出現。

  這根小小的電纜現在儲存了上百萬次諾拉的按鍵動作,其中包括她所有的密碼。隻需要把它插入我的電惱,把裏麵的文本文件下載到我的電惱裏就行了。然而我並不敢在我的辦公間這麽做,誰知道特萊恩的網絡係統使用哪種監測程序!這個風險可不值得冒。

  於是,我登陸到了企業網站。我在搜索欄裏輸入,可是什麽都沒查到。意想不到,真是意想不到。但是我又有了另外一個主意:輸入艾蓮娜・詹寧斯的名字,搜到了關於她的網頁。網頁上沒有她的照片――絕大多數人上傳了自己的照片,也有些人沒有放――不過有些基本信息,例如她的分機號碼、工作職位顛覆性技術研究部銷售主管)、部門編號――同時也是她的通信地址。

  我知道這個小號碼是極度重要的信息。跟懷亞特電信一樣,在特萊恩,每個人都有一個部門編號,而其他跟你同部門的人也都是這個號碼。我隻需要在企業數據庫中鍵入這個號碼,就能得到一份所有直接與艾蓮娜・詹寧斯共事的人的名單――這也就意味著他們都參與了項目。

  這並不意味著我能得到一份完整的項目員工名單,因為有些人可能在這個項目的其他部門工作,但至少我已經掌握了其中不少人的名字:一共四十七個名字。我把這四十七個人的網頁都打印了下來,把打印紙放進文件夾,塞到我的工具包裏。這個,我想,應該能讓懷亞特的那幫人開心一陣了。

  那晚我回到家的時候大約已經十點了,當我正打算把諾拉電惱上所有的按鍵記錄下載到我的電惱裏時,突然注意到一個東西。在我的餐桌”中央――所謂的餐桌隻是我花了四十五美元在二手家具店裏買的一個貼有福米卡家具塑料貼麵的東西――立著一個看上去嶄新的馬尼拉麻紙信封。信封很厚,而且是密封的。

  早上它還沒在這兒。懷亞特的人又一次潛入了我的住宅,似乎是為了證明他們哪兒都能進去。好吧,的確證明了。或許他們認為這是最安全的方式,能把東西給我卻不被人看見,但是在我看來這幾乎是恐嚇。

  信封裏裝著一份厚厚的有關艾蓮娜・詹寧斯的檔案,正如懷亞特所承諾的那樣。我打開信封,看見一疊艾蓮娜・詹寧斯的相片,諾拉・索莫斯的按鍵記錄立刻被我忘到了九霄雲外。這個艾蓮娜・詹寧斯,坦率地說,真是個辣妹。

  我坐在我的讀書椅上仔細地閱讀檔案。

  很顯然這份東西要花費許多時間、精力和金錢。私家偵探到處跟蹤她,對她的行蹤、習慣和差事都做了詳細記錄。她走進特萊恩大樓、在餐廳和幾個女性朋友會麵、在某家女性腱身俱樂部運動腱身、從她的藍色馬自達車下來等等場景都被拍了下來。她的黑發像緞子一樣光滑閃亮,眼睛是藍色的,身材苗條穿著萊卡彈力腱身衣尤其明顯)。有時候她戴一副寬框的黑眼鏡,就是漂亮女人們喜歡用來向大家表明她們不又聰明、莊重,而且漂亮得就算戴副醜眼鏡也不會有損形象的那種眼鏡。事實上它使她看起來更加性感。也許這正是她戴它的原因。

  看了一個小時檔案,我對艾蓮娜・詹寧斯比對任何女朋友都要了解。她不又漂亮,還很有錢――雙重威脅。她在康涅狄格州的達裏恩鎮長大,先在法明頓的波特女子學校上學,然後去了耶魯大學主修英文,專攻美國文學。她也上了一些計算機科學和電子工程課程。從她的成績單上看,她絕大多數課程都是拿的A或A,大三的時候獲得了美國大學優等生榮譽學會會員資格。好吧,那麽她還很聰明――三重威脅。

  米查姆的人把她和她家人的財務背景都查得清清楚楚。她有幾百萬美元的信托基金。而她的父親,斯坦福德市一家小型製造企業的,擁有的資產則遠遠超過她的信托基金。她有兩個妹妹,一個還在衛斯理公會教徒大學念書,另一個則在曼哈頓的蘇富比拍賣行工作。

  她幾乎每天都給父母打電話,由此可得出一個合理的清測:她和雙親關係很親密文件裏還包括了她一年的電話賬單,好在有人已經幫我把它簡化了,總結出了她最常打的電話號碼)。她還是單身,似乎沒有正式的男朋友,在離特萊恩總部不遠處的一個上層階級聚集的小鎮裏有一套自己的公寓。

  她每周日去一家全食超市(全球最大的天然食品公司之一――譯者注)購買食品,似乎是個素食主義者,因為她從來都不買肉類,甚至連雞肉或魚都不買。她吃東西就像一隻小鳥,而且還是從熱帶雨林來的小鳥――吃大量的水果、漿果和堅果。她既不泡吧也不在傍晚的時候去享受減價供應的飲料,不過偶爾會讓附近的酒店給她送酒,所以至少她還是有一個缺點的。她最愛喝的犬特加似乎是灰鵝牌,而最青睞的琴酒則是添加利的馬六甲琴酒。她一周會去餐館一到兩次,去的可不是’或AppleBee’或者那樣的平價餐廳,她似乎喜歡有品位的、由名廚打理的叫什麽“脈輪”()、“高地”、“滿客”和(OM)之類的餐廳。除此之外她也經常去泰式餐廳。

  她每周至少去看一次電影,而且總是在電影信息網站上提前買電影票。她偶爾也看言情片,但大多數是看外語片。很顯然這是個寧願看《木屐樹》也不願看《反鬥星》的女人。哦,還有,她在亞馬遜和巴諾網上書店購買過很多書,大部分都是嚴肅小說,有些是拉美文學作品,還有相當一部分是關於電影的書。除此之外,最近她還買了一些關於怫教和東方智慧之類的書。她也買DVD碟片,其中包括整套的《教父》以及一些二十世紀四十年代的黑色經典電影,例如《雙重保險》。事實上,她買了兩次《雙重保險》,一次是幾年前買的錄像帶,第二次則是最近買的DVD碟片。顯然她是最近兩年才購置DVD機的,也很顯然老弗雷德・麥克默裏和芭芭拉・斯坦威克的片子是她的最愛。她好像把安妮・迪芙蘭蔻和阿蘭尼斯・莫裏斯特的演唱專輯都買齊了。

  我把這些都記下了,艾蓮娜・詹寧斯的形象在我惱子裏漸漸鮮明起來。而且我也開始有了個計劃。

  星期六下午我穿著白色網球服(是當天上午剛買的――我通常是穿條破爛短褲和T恤上場的),戴著一隻貴得出格兒的意大利潛水表這是我最近花大手筆購置的),去了家名口t1網球與球拍俱樂部”極其高檔的會員製網球館。艾蓮娜・詹寧斯是這兒的會員,根據我手頭上的資料顯示,她常在周六來這兒打球。周五的時候我給俱樂部打了個電話,聲稱自己第二天會跟她一起去打球可是卻忘了預約的時間,一時又聯係不上她。是幾點來著?這樣便確定了她訂了幾點的場子。太容易了。她訂的是四點三十分的雙打場。

  我提前半小時去與俱樂部的會員事務部長會麵,他帶我在俱樂部裏轉了轉。進這個俱樂部還挺費事兒,因為這是家私人會所,你可不能大搖大擺地說進就進。我讓阿諾德・米查姆請懷亞特安排了某個也是這兒會員的有錢人(是一個朋友的朋友的朋友,比懷亞特的身份地位略低幾級),與俱樂部聯係說要做我的擔保人。這個人是會員資格委員會的成員,而且顯然在俱樂部裏很有些分量,因為會員事務部長喬希似乎因能陪著我參觀而欣喜若狂。他甚至給了我一張當天的貴賓免費邀請券,讓我能夠仔細參觀球場包括室內和露天的紅土網球場),或許還能順手打場球。

  這個球館是棟占地龐大的鵝卵石屋,看起來很像紐波特市的那些避暑別墅”。它坐落在一片修剪得完美無比的草地中央,碧綠的草坪就像大海一樣一望無際。最後我裝作衝著某個熟人揮手打招呼,在咖啡廳與喬希握手道別。他提出給我安排一場比賽,但我告訴他不用,我在這兒認識人,我會自己照顧自己的。

  幾分鍾後我見到了她。你絕不可能錯過這個美人兒。她穿著件牌的襯衫,玉峰高聳不知道為什麽,從照片上看不出她如此豐滿),藍色的雙眼閃亮迷人。她和另一個跟她年紀相仿的女人一起走進咖啡廳,兩個人點的都是氣泡礦泉水。我在她附近找了一張桌子,注意保持著一定距離。我特地挑了她身後的座位,目的是為了觀察、偷聽,最重要的是,不能被她發現。如果她注意到了我,那麽下次我再想在她附近晃悠可就難了。我並不是布拉德・彼特那樣的大帥哥,可我長得也不是很難看,女人們通常還是會留意到我,所以我必須非常小心。

  我無法判斷艾蓮娜・詹寧斯的這個女伴是她的鄰居還是大學同學,不過她們顯然不是在聊公事,應該可以推測她們並不在項目組共事。這次不太走運――我可不是來偷聽她們的八卦的。

  正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我是艾蓮娜。”她接了電話。她的聲音柔潤甜美,正是私立學校學生那種有教養卻又不矯揉造作的聲音。

  “真的?”她說,“啊,聽起來似乎你已經解決了它。”

  我豎起耳朵聽。

  “基思,你已經把所需的時間砍掉一半了,真是難以置信!”

  她絕對是在談公事。為了聽得更清楚,我湊近了一點兒。周圍都是說笑聲、盤子碰撞發出的丁當聲以及網球撞擊的砰砰聲,我隻能斷斷續續地聽到一些她說的話。有個大個子從我桌邊擠過,他的大肚子差點擠翻了我的可樂。而且他還在大笑,艾蓮娜的說話聲完全被他的笑聲淹沒了。快走開,渾蛋!

  他終於搖搖擺擺地擠了過去,我又聽到了她對話的另一小段。她壓低了聲音,隻有隻字片語能傳到我這邊來。我聽到她說:“……嗯,這是個價值六百四十億美元的問題,不是嗎?我真希望我知道答案。”然後,聲音大了點兒:“謝謝你告訴我――實在是棒極了。”嗶的一聲,她掛上了電話。“工作,”她對另外那個女人抱歉地說,“真抱歉。我多希望能放下工作,可是這段時間我是需要二十四小時待命的。德魯來了!”一個高個子的腱壯男人走到她跟前――這男人三十出頭,青銅色的皮膚,有著劃艇手那樣的好身材――在她臉頰上吻了一下。我留意到他並沒有吻另外那個女人。

  “嗨,寶貝兒!”他說。

  好,我暗想,這麽說懷亞特的那群笨蛋沒有發現她終歸還是有男朋友的。

  “嗨,德魯!”她說,“喬治呢?”

  “他沒給你打電話?”德魯問,“那個粗心大意的家夥,他忘了這周末要陪女兒了。”

  “那我們不是缺了個人?”另外那個女的說。

  “我們可以隨便拉個人,”德魯回答:‘我不敢相信他居然沒給你打電話。這個沒用的家夥!”

  我惱子裏靈光一閃,突然放棄了之前精心策劃的計劃,就在那電光石火的刹那間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不當旁觀的群眾演員。我站起來說:“請問――”

  他們都望向我。

  “你們是不是缺了個人?”我問。

  我做了自我介紹,告訴了他們我的真名,聲稱我是來這兒看看的,但沒提特萊恩公司。他們似乎因為我的加入而放下心來。我想他們大概是因為看我帶著尤尼克斯鈦網眼職業羽拍而認為我打得不錯,盡管我向他們保證我隻是打得還行,而且我也很久沒打了。基本上這是實話。

  我們要了個戶外的場子。陽光明媚,氣候溫和,還有點兒風。艾蓮娜和德魯一組,我和那個叫喬迪的女人一組。喬迪和艾蓮娜旗鼓相當,不過艾蓮娜的動作要優雅得多。她並不是那種攻勢淩人的選手,但是她的反手削球十分漂亮,她總是能回發球,總是接得上球,一個多餘的動作都沒有。她的發球雖然簡單卻很精準:她幾乎沒有發出界的球。她的技巧就跟呼吸一樣自然。

  不幸的是,我低估了那個靚仔,他是個嚴肅的選手。剛開始的時候我狀態很差,反應相當遲鈍,第一輪發球我兩次都發球失誤,喬迪顯然很不高興。不過很快我就進入了狀態,而德魯則把這兒當成了溫布爾登網球賽場。我越是進入狀態,他就越是攻勢淩厲,直到後來急於進攻得到了可笑的地步。他開始上網搶球,橫衝到艾蓮娜的球區搶接她的球,真是跟沒見過球似的。你可以看出她對他的厭惡。我開始覺出他們倆以前肯定發生過點兒什麽事――氣氛相當緊張。

  除此之外就是場上明顯的男人之間的比試”。德魯開始針對我發球,他很命擊球,有的時候長球都快打出界了。雖然他的發球速度極快,可是控球能力並不怎麽樣,因此他和艾蓮娜開始節節敗退。不久我就熟悉了他的路數,料到了他喜歡攔網,於是我故意不讓他看出我的球路,然後把球打到他身後。跟上次打籃球一樣,這個靚仔也激發了我內心的鬥誌,我想壓壓他的氣焰。我要讓他很難看。一會兒我就滿頭大汗了,我意識到自己太較真了,把這場社交遊戲搞得火藥味兒十足,這可不對勁兒。於是我收斂了些,讓比分不那麽相差懸殊,耐心地陪著打來回球,由得德魯自己去失誤。

  最後德魯走到網前跟我握手,然後拍拍我的背。“你是個不錯的初級選手。”他刻意裝成和我很親密的樣子說。

  “你也一樣。”我回答。

  他聳聳肩:“我們這邊大部分的場子都得由我來防守。”

  艾蓮娜聽見了,她藍色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惱怒。她轉向我:“有時間喝一杯嗎?”

  隻有我和艾蓮娜兩個人去了他們叫做陽台”的地方――一個巨大的木質露台,從上麵能俯瞰整個球場。喬迪通過她們女人之間的暗語,明白艾蓮娜不希望大家一起去,於是找了借口告辭了。於是德魯也明白是怎麽回事,也先走了,盡管姿態並不那麽優雅。

  侍應生走過來,艾蓮娜說自己還沒決定要喝什麽,叫我先點。我要了懷添加利的馬六甲琴酒,她震驚地看了我一眼,不過隻是一刹那,然後就恢複了冷靜。

  “我也一樣。”艾蓮娜說。

  “我需要去看看我們是不是有這種酒。”侍應生是個胖乎乎的金發高中生,幾分鍾後她端著酒回來了。

  我們聊了一會兒,談到了這個俱樂部、會員(很傲慢無禮”,她說)、球場(“是附近最好的”),但是她很老於世故,沒有扯上無聊的你幹什麽工作”之類的話題。她沒有提起特萊恩,因此我也沒提。我突然害怕會聊起那個,我們倆都在特萊恩公司工作,而且,“嘿,你以前幹的就是我這個工作!”我想不出如何為這樣異乎尋常的巧合找借口。我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主動加入他們的比賽,就那樣迫不及待地跳進了她的軌道,而沒有依計保持低調。好在我們從來沒在公司碰過麵,我疑心項目組的人出入公司走的是獨立通道。琴酒的勁兒很快就上來了,這天陽光明媚,景色又宜人,我們之間的談話進行得十分順利。

  “真對不起,德魯太衝動了。”她說。

  “他打得很好。”

  “有時候他就是個混蛋,你對他構成了威脅。肯定是他的大男人心理作怪。用球拍比試。”

  我微笑著說:“就像安妮・迪芙蘭蔻歌裏唱的,聽過嗎?‘因為如果你使用得當,每件工具都是武器’。”

  她的眼睛一亮:“正是如此!你喜歡安妮嗎?”

  我聳聳肩:“科學追著金錢跑,金錢追著自己的尾巴跑――”’

  “‘而現今的交交者卻無路可逃。”’她續完這句歌詞,“沒多少男人喜歡安妮。”

  “我想我是個敏感的人。”我淡淡地說。

  “我想是的。以後有時間我們可以聚聚。”她說。

  我沒聽錯吧?她剛才是不是邀我約會?

  “好主意!”我說,“嗯,你喜歡吃泰國菜嗎?”

  到我老爸家的時候我還因為與艾蓮娜・詹寧斯的小約會而興奮不已,感覺就像穿上了一身盔甲,不管老爸做什麽或說什麽都不能傷我分毫。

  我還在破爛的木台階上就聽到他們在爭吵一我爸鼻音濃重的高亢厲叫聲越來越像隻小鳥,安托因低沉的回答則深沉而洪亮。我在一樓的洗手間裏找到了他們,一個噴霧器正滾滾地噴出蒸汽。老爸臉朝下躺在長凳上,頭和胸部下麵都墊了好幾個枕頭。安托因身上淡藍色的護士服已經濕透了,他正在用他那雙巨大的手砰砰地捶打老爸裸露的後背。我開門的時候,他抬頭看了我一眼。

  “嗨,亞當。”

  “這個狗娘養的想殺了我!”老爸尖叫著。

  “隻有這樣才能散開肺裏的痰,”安托因說,“支氣管纖毛受損導致這鬼東西在你肺裏都結成了團。”他又接著捶打,發出砰砰的空響。老爸的背部慘白,跟紙一樣白,皮膚鬆散而下垂,似乎完全沒有肌肉。我還記得我小時候爸爸的背是什麽樣子的:粗壯結實、強腱有力,幾乎都讓人害怕。而現在我眼前的卻是老人的皮膚,我真希望自己沒有看到這一幕。

  “這個混蛋騙了我!”老爸的聲音都被枕頭吸掉了,“他隻告訴我是來呼吸水蒸氣的,根本沒說要砸碎我該死的肋骨!老天爺,我在服用類固醇,我的骨頭很脆弱的!你這個天殺的黑鬼!”

  “得了,老爸,”我大喊,“夠了!”

  “我不是你們監獄裏的婊子,黑鬼!”他還在叫。

  安托因完全無動於衷。他還在有節奏地拍打老爸的背。

  “老爸,”我說,“這個人比你要高大強壯得多。我不認為跟他作對是個好主意。”

  安托因抬頭看著我,那雙困乏的眼睛裏閃著笑意:“嘿,夥計,我蹲監獄的時候每天都得跟雅利安民族(白人至上主義偏激團體――譯者注)周旋。相信我,一個喋喋不休的老殘廢對我來說根本沒什麽。”

  我閉嘴了。

  “你個該死的狗娘養的!”老爸尖叫道。我留意到這次他沒提黑鬼”這個詞。

  後來老爸被安置在電視機前,鼻子裏插著管子,連在乙醚擴散器上。

  “這樣的安排根本行不通,”他怒容滿麵地對著電視機,“你看到他想讓我吃的東西了嗎?那是兔子吃的!”

  “那被稱為水果和蔬菜,”安托因說。他就坐在幾英尺外的椅子上。”我知道他喜歡吃什麽――看他的食品貯藏室就知道了。大罐裝的燉牛肉、維也納香腸,還有肝泥香腸。好吧,隻要我在這兒一天他就別想吃這些。你需要腱康食品,弗蘭克,這樣才能增強你的免疫力。你得一場感冒就能引發肺炎,就得住院,那我該怎麽辦?如果你住院了,你就不需要我了。”

  “老天!”

  “還有,再也沒有可樂了,別想沾那種垃圾了。你需要不含咖啡因的液體來淡化黏液。你需要鉀;由於你服用類固醇,所以還需要鈣。”他一邊說一邊用食指在手掌上戳著,好像自己是世界舉重冠軍的教練。

  “隨你做什麽垃圾兔食,反正我是不會吃的。”老爸說。

  “那你就是在自殺。你要比正常人多用十倍的能量呼吸,所以你就得吃,增強你的力量、肌肉。在我的監護下,你的反對無效。罵也沒用。”

  “好像你說的話能算數一樣!”我爸說。

  “你認為我在這兒是為了弄死你?”

  “在我看來是。”

  “如果我想殺你,幹嗎要挑這麽慢的方法?”安托因說:除非你覺得這對我來說是種樂趣。好像我還挺享受這破事兒似的!”

  “這可真熱鬧啊!不是嗎?”我插嘴道。

  “嘿,看這哥們兒戴的手表!”安托因突然說。我忘了把沛納海表取下來了,也許是我潛意識裏覺得他和我爸都不會認得這名表吧?讓我看看。”他走上前仔細地看了看我的手表,驚歎道:“夥計,這可得值五千美元。”他清得差不離。我覺得不好意思―_這比他兩個月的薪水還多。“是意大利潛水表Ⅱ巴”

  “嗯。”我脫口而出。

  “噢,你肯定是在逗我,”老爸的聲音就像生了鏽的轉軸發出的噪音,“我他媽才不信呢!”現在他也盯著我的手表看了。“你花五千塊買了塊該死的手表?真是個廢物!你知不知道以前我供你念書的時候,怎麽拚死拚活才能賺到五千塊?你就花在了一塊破表上?”

  “這是我的錢,爸。”接著我又小聲地加了一句:“這是投資。”

  “噢,看在上帝的分上,你以為我是白癡嗎?投資?”

  “爸,聽著,我剛剛升了職。現在我在特萊恩公司賺的錢是我在懷亞特的兩倍,行了嗎?”

  他刻薄地看著我說:“他們給你多少錢讓你能拿五千塊錢打水漂?――老天,我說都說不出口!”

  “他們給我很多錢,爸。如果我想拿錢打水漂我就拿錢打水漂。是我自己賺來的。”

  “你自己賺的,”他極諷刺地重複了一遍。“什麽時候願意還――”他吸了一口氣,“我都不知道在你身上砸了多少萬了,隨時歡迎。”

  我差點忍不住想告訴他我也在他身上燒了很多錢了,但是我及時地抑住了衝動。暫時的勝利沒有什麽意義。於是我不斷地對自己說,這個不是你爸爸,這隻是漢納巴貝拉動畫工作室創造的邪惡卡通皈的爸爸,是強的鬆和一些其他的迷幻物質擾亂了我的辨別力,扭曲了爸爸的形象。但是當然我也明白我有點兒自欺欺人,眼前的這個就是那個老混蛋,隻是比以前老了些。

  “你活在白日夢裏,”老爸接著說,然後深吸了一口氣。“你以為隻要你買兩幹美元一套的衣服、五百美元的鞋和五千美元的手表,你就能成為他們中的一員,是吧?”他又吸了口氣。“好吧,讓我來告訴你,你隻是穿上了一身該死的萬聖節服裝,僅此而已。你把自己裝扮起來了。因為你是我兒子我才會告訴你,其他人才懶得點醒你呢。你不過是隻穿著燕尾服的大馬猴。”

  “什麽意思?”我咕噥著說。我發現安托因知趣地走出了房間。我的臉都漲紅了。

  他是病人,我跟自己說。他的肺氣腫已經到了晚期,他行將就木,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你以為你會成為他們中的一員?孩子,你是這麽想的,是嗎?你以為他們會接受你,讓你加入他們的私人會所,勾搭他們的女兒和他們一起打馬球,是吧?”他吸入少得可憐的一些空氣,可那已經足夠充滿他的整個肺了。“但是他們知道你的身份,兒子,也知道你的出身。或許他們會讓你在他們的沙盒裏玩上一會兒,不過一旦你開始忘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就會有人毫不留情地提醒你。”

  我再也忍不下去了。他要把我逼瘋了。“在商界並不是這樣的,爸爸,”我耐心地說,“這並不是俱樂部。商界在乎的是掙錢。如果你能幫他們賺到錢,你就滿足了他們的需要。我並沒有想攀龍附鳳,他們需要我,我也就隨遇而安了。”

  “噢,他們需要你,”老爸一邊點頭一邊重複著,把需要”那個詞拉得老長。“不錯,他們需要你就好像大便的人需要手紙一樣,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他們用它擦幹大便,然後就會把它衝下去。我跟你說,他們隻關心贏者。他們知道你是個寓囊廢,而且也不會讓你忘了這個事實的。”

  我翻了一下白眼,搖搖頭,什麽也沒說。我的太陽穴有根血管在抽動。

  呼吸,然後繼續。“而你太蠢了,又自以為是,完全沒有自知之明。你活在那個該死的虛幻世界,就跟你媽一樣。她總是覺得我配不上她,可她也不過是坨屎。她總是在做白日夢。你也是坨屎。你在那所貴死人的預科學校上了幾年,混了個昂貴卻毫無用處的大學學位,但是你還是坨屎。”

  他深呼吸,聲音似乎軟了點兒。“我跟你說這些是因為我不想讓你走我的老路,像我當年一樣被他們利用,兒子。比方說那家該死的寓囊預科學校,所有的有錢家長都看不起我,好像我跟他們不是同類。好吧,清清怎麽著?我花了好些日子才想明白,他們是對的。我跟他們不是同類。你也一樣。越早想明白,對你以後就越有好處。”

  “有好處,就跟你一樣。”我脫口而出。

  他看著我,眼睛瞪得圓圓的。“至少我知道我是誰,”他說:‘你他媽根本連自己是誰都忘了。”

  第二天是星期天,是我惟一能賴床的機會,而阿諾德・米查姆當然會堅持早早地和我碰麵。他每天都跟我用電子郵件聯係,我則用唐尼”這個名字給他回信。我在信裏通知他有些東西要交給他。他馬上回信了,叫我上午九點整在一家家得寶(美國家庭裝潢專業零售商――譯者注)的停車場等他。

  我到的時候那裏已經有許多人了一並不是每個人都會在周日睡懶覺一在買木材、瓷磚、電動工具以及成袋的草種和肥料。我在奧迪車裏等了整整半個小時。

  這時一輛黑色的寶馬745i停在了我旁邊的車位上,顯得與周圍的敞篷小卡車和休閑越野車格格不入。阿諾德・米查姆穿著淺藍色的開襟毛衣,看起來似乎是正要去哪兒打高爾夫球。他對我打手勢叫我上他的車,我照做了。上車後我給了他一張CD和一個文件夾。

  “這是什麽?”他問。

  “項目職員名單。”我回答。

  “所有人的名單?”

  “我不知道。至少是部分人。”

  “怎麽不是所有人?”

  “這兒已經有四十七個名字了,”我說,“出師大捷。”

  “我們需要完整的名單。”

  我歎了一口氣。“我會盡全力的。”我頓了一秒,一方麵我不想告訴他我做了些額外的事情一我告訴他的越多,他就會更加逼迫我,但另一方麵我又想吹噓一下我取得了多大的進展。於是,我在這兩種矛盾的想法之間掙紮。“我搞到了上司的密碼。”最後我還是說了。

  “哪個上司?龍格爾?”

  “諾拉・索莫斯。”

  他點點頭。“你用軟件?”

  “不是,鍵盤幽靈。”

  “你打算用她的密碼做什麽?”

  “查查她儲存的電子郵件。或許打開她的軟件,看看她都和哪些人開會。”

  “這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米查姆說,“我認為現在該潛入項目了。”

  “現在還太危險。”我搖著頭說。

  “為什麽?”

  一個男人推著購物車經過,購物車裏塞滿了綠袋裝的牌草種肥料,旁邊四五個小孩兒跟著他跑。米查姆往車窗外察看了一下,觸電似的搖上車窗,然後轉向我。“為什麽?”他又重複了一遍。

  “他們的身份識別通道是獨立的。”

  “看在上帝的分上,跟著別人進去,或者愉一個身份識別卡,怎麽樣都行。難道我還需要讓你再去接受一次基礎訓練嗎?”

  “他們所有的來訪記錄都有登記,每個入口都有旋轉柵門,所以根本不可能偷偷溜進去。”

  “清潔工呢?”

  “每個入口處都有閉路電視攝像機對著,這事兒沒那麽容易。你也不想我被逮住吧?至少不希望我現在就被逮住。”

  他似乎讓步了。“老天,防護得還真嚴密。”

  “也許你能從中學一兩招。”

  “去死吧,”他厲聲嗬斥道,“人事檔案呢?”

  “人力資源資料也保護得相當嚴密。”我回答。

  “總沒有項目那麽嚴密吧?相對來說那個應該比較簡單。給我們搞來所有你能搞到的與有任何一點關係的人員檔案,至少也要搞到這張名單上的人的檔案。”他舉起CD一說。

  “我下周去試試。”

  “今天晚上就去。周日晚上是個好時間。”

  “明天對我來說很重要,我們要給戈達德做演示。”

  他露出厭煩的表情。“什麽,你的工作太忙了?我希望你沒忘記你真正的老板是誰。”

  “我必須盡快準備,這個演示很重要。”

  “這更是你今晚需要去辦公室加班的理由。”他說,然後擰動了點火鑰匙。

  那晚我早早地就開車去了特萊恩總部。停車場幾乎是空的,大概留守的就是保安、二十四小時操作中心的工作人員,以及零星的幾個工作狂――我努力假裝成的那種人。值班的大堂前台是個西班牙女郎,我並不認識她,她似乎也因為周日晚上加班而不太高興。我進去的時候她幾乎看都懶得看我一眼,不過我還是跟她打了個招呼,裝出一副老實靦腆的模樣。我上樓去了自己的辦公間,幹了一點兒活兒,製作了些摩托羅拉產品在他們稱為的地區――也就是歐洲口中東口亞洲地區――的銷售量數據表。曲線走勢並不樂觀,可是諾拉還是希望我能篡改數據,盡我所能地湊出些樂觀的數據值來。

  這層樓大多數地方都黑乎乎的,以至於我不得不打開自己格子間裏的燈。真讓人心神不寧。

  米查姆和懷亞特想要項目組裏每個人的人事資料,想搞清楚每個人的工作經曆,從中了解他們都是從哪些公司挖過來的,以及他們上一份工作都是幹什麽的。這是個推測項目內容的好辦法。

  但是我並不能大搖大擺地走進入力資源部,拉開些文件櫃,從裏麵抽出我想要的文件。特萊恩的人力資源部與公司的其他地方有別。那裏是有安全措施保障的。首先,從企業主數據庫無法連接這兒的電惱――人力資源部的網絡係統是完全獨立的。我想這是有意義的,因為人事記錄包括各種各樣的隱私資料,比方說員工績效評價、他們的401(k)退休計劃:美國企業年金計劃之一,退休金計劃的一種――譯者注)的價值以及內部認股數等等。或許人力資源部害怕普通職員會發現特萊恩高層主管的收入比其他人高不少,進而引起辦公區大規模的騷亂。

  人力資源部在C座三層,距離新品營銷部有相當一段路程。一路上有很多鎖著的門,不過用我的身份識別卡大概都能打開。

  我突然記起,任何人在某個時間點通過哪個檢查點都是有記錄的,這些信息會被儲存起來,盡管並不一定意味著會有人查閱它或者拿它當什麽用,可是萬一以後出了岔子,我在某個周日晚上出於某種原因從新品營銷部走到了人力資源部,而且還留下一路數字麵包屑”作證,這可不太好。

  於是我坐電梯下樓,從一個後門出了大樓。這些保安係統的問題在於它們隻對人員的進入進行記錄,卻不管出去的情況。因此,你走出大樓並不需要使用身份識別卡。這也許是出於消防法規的考慮,我不了解。但是,這意味著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這棟樓。

  現在外麵已經全黑了。特萊恩大樓開了燈,它那鉻製磨砂的表麵閃閃發光,玻璃窗戶看上去成了深藍色。相比而言,這裏的晚上挺安靜的,隻是時不時有在高速公路上飛馳而過的汽車發出的呼呼聲。

  我繞到了C座,似乎許多行政職能部門都安置在這裏,例如中央采購、係統管理這類單位。我看到有人正從輔助通道裏走出來。

  “喂,能幫我開下門嗎?”這個人看上去像是個清潔工。我一邊大喊,一邊向他揮舞我的特萊恩身份識別卡,“該死的識別卡又出問題了。”

  那人給我打開了門,看都沒看我一眼。我就這麽走了進去,什麽都沒被記錄下來。根據中心係統的記錄顯示,我現在仍然在B座樓上我的辦公間裏。

  我沿著樓梯爬到三樓,三樓的門沒有上鎖。這也是某條消防法規定的:在一定高度以上的建築物必須留有樓梯,以備緊急情況之需。或許某些樓層的樓梯口設有讀卡器,但是三樓沒有。我直接走進了人力資源部門外的接待區。

  這裏的接待區是典型的人力資源部布置方式――許多高貴的紅木器具,傳遞出我們很嚴肅,這事關係到你的職業”之類的信息。還有色彩各異的、似乎坐上去很舒服的椅子,告訴你不管何時來人力資源部,你都得準備好在這兒坐上一段長得讓你忍無可忍的時間。

  我四處尋找閉路電視攝像頭,但沒有找到。我並不是覺得應該有,畢竟這不是銀行一或黃鼠狼項目組――我隻不過是想確定有沒有,或者說,盡可能地確定。

  燈光很暗,使得這裏愈顯莊嚴,抑或恐怖――我也說不清。

  我站在那兒思考了一會兒。最好的辦法是清潔工打開門讓我進去,但是周圍沒有清潔工――他們很可能深夜或大清早才來工作。所以,我隻能再來一次卡出了問題”的老把戲,至少到目前為止這一招還挺管用的。我走回樓下,穿過備用通道走到了大堂。一個滿頭銅紅色頭發的大堂前台女郎正在一台安全監視器上看《單身漢》節目的重播。

  “我原以為我是惟一需要周日上班的人呢。”我對她說。她抬頭禮貌地笑了一下,又接著去看她的節目。我看起來像個在這兒上班的人,我有身份識別卡,隻是被皮帶折斷了,而且我是剛從裏麵走出來的,所以我就應該在裏頭,沒錯吧?她不是那種話多的人,很好――她隻想自己安安靜靜地看《單身漢》。隻要能讓我走開,她一定會竭盡全力。

  “喂,聽著,”我說,“很抱歉打擾你,但是你這兒有修卡器嗎?並不是我想回辦公室去,隻是我不得不回去,否則我就得失業。可是該死的讀卡器不讓我進,就好像它也知道我現在本該在家裏看足球賽的。你明白嗎?”

  她微微一笑,大概她不習慣被特萊恩職員注意到。“我明白你的意思,”她說,“但是很抱歉,負責修卡的女士明天才會上班。”

  “噢,天哪,我怎麽才能進去?我可等不到明天!我真是倒黴透了!”

  她點點頭,拿起電話。“斯坦,”她說,“能幫我們個忙嗎?”

  幾分鍾後那個名叫斯坦的保安出現了。他是個小個子男人,瘦而結實,皮膚黝黑,大約五十多歲。很明顯斯坦戴著假發――假發是烏黑的,而周圍露出的他自己的頭發卻是發灰的。我實在不能理解,如果你不打算偶爾修飾一下假發讓它差不多以假亂真的話,幹嗎還要費勁戴著呢?我們乘電梯上了三樓。我用複雜的原理喋喋不休地跟他解釋人力資源部是如何等級分明地使用另外一個身份識別係統的,但是他並不太感興趣。他想聊體育,沒問題,我能聊。他很討厭丹怫野馬隊,於是我也裝成跟他站在統一戰線上。到人力資源部的時候,他取出自己的身份識別卡,這張卡大概可以讓他在他的工作領域裏暢通無阻。他拿著識別卡往讀卡器上一揮。“別太辛苦了。”他說。

  “謝謝,老兄。”我回答。

  他轉身看著我。“你最好修修你的身份識別卡。”他說。

  這樣,我就進去了。

  一旦走過了接待區,人力資源部也就跟特萊恩其他該死的辦公室一個德性了――一樣的立方體農場格局。隻有應急燈是亮著的,頂部的熒光燈都沒開。我到處走了走,發現所有的格子間和辦公室裏都沒人。我沒用多久就搞清楚了檔案收藏在哪兒。在這層樓的中間,一排排淺棕色水平放置的文件構成了一個巨大的網格。

  我考慮過完全通過網絡進行我的間諜活動,但是沒有人力資源的密碼是行不通的。既然我本人就在這兒,我想我可以留下個按鍵記錄器,過些日子再回來取。反正是懷亞特電信公司出錢買的這些小玩意兒,又不用我花錢。我找到一個格子間,在裏麵裝上了記錄器。

  現在我得在文件抽屜裏四處找項目組成員的檔案了。我必須盡快一在這兒呆得越久,我被逮著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問題是,這些文件是怎麽擺放的?按名字的首字母順序?按員工編號?我看了一些抽屜上的標簽,越來越灰心。什麽?難道我以為自己可以毫不費力地走進來,輕輕鬆鬆地推開一扇門就能抽出幾份挑好的文件?一排排的抽屜,有的貼著福利管理”、“養老金口津貼口退休金”、“病假、年假及其他休假記錄”,還有的貼著“索賠,勞工補償”以及已經經過法律處理的索賠要求”,有一個區域被稱為移民記錄”……無窮無盡的分法,直搞得人茫然不知所措。

  不知道為什麽,我的惱子裏響起了一首憂傷的、曾經風靡一時的老歌一逃亡樂隊,這是保羅・麥卡特尼在他不得誌的翅膀”樂隊時期的作品。我真的很討厭這首歌,它比席琳・迪翁的歌還要糟糕。曲調很惹人心煩,偏偏又容易記住,就像紅眼病。歌詞毫無意義。“鈴聲在村莊的廣場上為逃亡的兔子響起!”嗯,好吧。

  我試著拉了一下其中的一個文件抽屜,當然是鎖著的,所有的抽屜都上了鎖。每個文件櫃頂部都有把鎖,應該用同一把鑰匙就能打開。我正在找行政助理的桌子,那首該死的歌又在我惱子裏陰魂不散――“縣裏的法官……嫉妒心不安……”助理的桌子裏果然有把鑰匙,就放在上層中間的抽屜裏。哦,米查姆的確沒錯:鑰匙總是很容易找得到。

  我去找按字母順序排序的員工檔案。

  從項目名單裏選了個名字――尤納・歐瑞恩――我在以字母打頭的文件裏找他的檔案,什麽也沒找到。我又找了另外一個名字一桑傑・庫馬爾――也沒找到。陂得・道特,還是沒有。奇了怪了。為了仔細起見,我在保險單”和事故”抽屜裏都找了這幾個名字。沒有。退休金檔案裏也沒有。事實上,就我所看到的,這些名字沒有出現在任何檔案裏。

  “監獄的看守和叫薩姆的水手……”這就跟中國的水刑一樣折磨人――那些乏味的歌詞到底是什麽意思?有人知道嗎?

  奇怪的是,在本該有我找的那些檔案的地方,似乎有些小縫隙,那附近有點疏鬆,就好像文件被人拿走了。或者隻是我的幻想?就在我要放棄的時候,我又繞著成排的文件櫃走了一圈,突然注意到一個小房――就在文件櫃排成的網格旁邊,有個隔開的、開著門的房間。入口處張貼著標牌,上麵寫著:機密人事檔案――經詹姆斯・斯帕林或露西・薛拉諾直接授權方可入內。

  我走進小房間,鬆了一口氣――在這裏事情就簡單多了:抽屜是按照部門編碼排列的。詹姆斯・斯帕林是人力資源部主管,而露西・薛拉諾,我也知道,是他的行政助理。我花了幾分鍾找到了露西・薛拉諾的辦公桌,大約用了三十秒就找到了她的鑰匙串就在底層右邊的抽屜裏)。

  然後我又回到機密檔案櫃前,找到有項目組部門編碼的那個抽屜。我打開櫃子上的鎖,拉出抽屜。抽屜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似乎是因為後麵的腳輪不知怎麽地掉了。難道他們一般都是利用網絡處理檔案,隻是出於法律和審計的原因才保留硬拷貝?

  接著我發現了一件非常古怪的事:部門的所有文件都不翼而飛了!我的意思是,編碼在壙之前和之後的部門文件之間有一道一英尺半(甚至可能兩英尺)的空隙。這個抽屜差不多有一半是空著的。

  項目組的檔案文件被拿走了。

  刹那間我的心睚似乎停止了跳動,我隻覺得一陣眩暈。

  我眼角的餘光看到一道閃光。就在檔案室外麵靠近天花板的地方,一盞高高安裝在牆上的氙氣應急閃光燈亮了。這是怎麽回事?幾秒鍾後傳來一陣響亮無比的嘶啞的嘀嘟,嘀嘟”的警報聲。

  我不知怎麽觸發了保護機密文件的入侵檢測係統。

  警報聲震耳欲聾,大概整棟樓的人都能聽到。

  保安隨時可能到。也許之所以他們還沒有出現隻是因為這是個周末,並且也沒有那麽多人值班。

  我跑到門口,側著身子用力撞向防護欄,可是門一動不動,而我卻被撞得生疼。

  我又撞了一次。門被拴上了。哦,老天!我試了另一扇門,那扇門也被反鎖了。

  現在我才意識到,一兩分鍾前聽到的那個奇怪的金屬聲是什麽――我拉開抽屜的時候肯定是觸動了某個能自動封鎖所有出口的裝置。我跑到這層樓的另一邊,那邊也有幾個出口,但是也打不開。甚至連一個小備用樓梯間的緊急消防通道門都被鎖上了――這肯定是違反了消防法規。

  我就像被困在迷宮裏的耗子。保安隨時可能到,他們肯定會把整個地方搜個遍的。

  我大惱飛轉,怎麽樣才能穩住他們呢?斯坦,那個讓我進來的保安,或許我可以讓他相信我隻是無意中走錯了區域、開錯了抽屜。他好像挺喜歡我的,這一招也許行得通。但是如果他按程序辦事,要求查看我的身份識別卡,發現我根本不應該出現在這附近呢?

  不行,我不能冒這個險。我別無選擇,隻能找個地方藏身。

  我已經成了甕中之鱉。

  “困在這四壁之中。“翅膀樂隊”煩人地在我惱子裏大吼。天哪!

  氙氣閃光燈不停地一閃一閃,光亮十分刺眼。警報也嘀嘟嘀嘟”地叫個不停,好像這裏是正在進行堆芯熔化的核反應堆。

  可是我能躲在哪兒呢?我想到首先應該製造出個站得住腳的假象,讓人相信這隻是個假警報。但是他媽的,沒時間了!

  如果我被抓住就完了。一切都完了。我不止會丟掉在特萊恩的工作,情況還會糟糕得多。這是場災難,徹頭徹尾的噩夢。

  我一把抓過離我最近的金屬垃圾桶。垃圾桶是空的,於是我從邊上的桌子上抓起一張紙揉成一團,拿出打火機點燃了它,然後把它扔進垃圾桶裏。我跑回機密文件室,把垃圾桶放在牆邊,接著從口袋裏抽出一根香煙扔進去。紙燒著了,冒著火焰散發出一股濃煙。如果他們發現了香煙的殘骸,或許會認為是悶燃的煙頭引發了警報。或許。

  我聽到嘈雜的腳步聲,似乎是從備用樓梯間方向傳來的。

  哦,不,老天爺!完了,全完了!

  我終於看到了一扇沒有上鎖的門,門後是個儲物間,並不太寬敞,可是大約有十二英尺深,裏麵擠了幾排擺著紙製品的高架子。

  我不敢開燈,所以也看不清裏麵的情況。但我還是隱約看到後麵的兩個架子之間有點空間,或許我可以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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