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韓謹被囚禁之後,趙義雲一直都未去月華宮看她。
在諸楚若被害的第三日,玉戈帶了趙義雲的口諭去了月華宮。口諭即言道:榮貴妃謀害皇後未遂,孤念她為國有功,不加重罪,即日起打入冷宮。
韓謹被遣送去冷宮未有其他人那般的慘狀,去冷宮的一路上也都是玉戈親自作陪,玉戈對她的態度仍如往常一般恭敬。
到了冷宮,玉戈還親自為韓謹安排了住處,連起居用品一律都是玉戈差人從月華宮內取來的。
“玉公公!”
安排妥當,玉戈要離開時,韓謹站在門邊叫住了他。
“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玉公公,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有什麽事,娘娘盡管吩咐。”
“你是否可以替我向大王求情,求大王放紫嫣一條生路,讓她跟隨我一同進冷宮,也算念在我與他夫妻一場。”韓謹說著欲下跪,玉戈惶恐地伸手攙扶道:“娘娘不必如此,讓紫嫣過來與你做伴一事,大王早已安排,此刻紫嫣怕是正在從刑部送往此處的路上。”
“多謝大王如此體諒!”韓謹沒想到那個案子連審都不審、查都不查就把她送進冷宮的趙義雲,居然會如此心細,倒也不枉費她當初信任一場。
玉戈離開冷宮不多時,果真有人把紫嫣送來了。
韓謹坐在破舊的桌邊,見紫嫣安好無損地進屋,不由心生疑惑。照理說謀害皇後性命是掉腦袋重罪,紫嫣為何被關去了刑部未受一點苦?
“紫嫣!”
韓謹站起身來輕喚一聲,隻見紫嫣站在門口笑逐顏開,歡喜地撲了過來,興奮道:“公主,見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又要讓你跟著我受苦了。”韓謹抓住紫嫣的手說道。
“千萬別這麽說,這都是紫嫣心甘情願的。”紫嫣微微一笑,說著扶韓謹坐了下來,問道,“公主,往後我們該怎麽辦?諸楚若平時掩飾得太好,如今所有人都同情諸楚若。趙義雲連審都不審就把我們送進了冷宮,這也可證明無人相信我們的清白。難道我們真的要在這裏待一輩子嗎?”
“別急,你忘了你會武功了嗎?即便沒有人來救我們,我們也會有辦法出去的。還有,你忘了你調查到諸楚若的貼身侍女常往冷宮跑的事了嗎?諸楚若掩飾得再怎麽好,也會有破綻。而我們想要的線索,就從這冷宮內開始查起,隻要我們找出證據,就不難離開這裏。”
韓謹很耐心地向紫嫣解釋著來龍去脈,紫嫣道:“公主,你早猜到當年那個施蠱咒的妃子被打入了冷宮,所以你被陷害之時才未向趙義雲解釋自己的清白。難道你算準了趙義雲會把你打入冷宮?”
“是!若殺了我,南趙人民會反抗,這會讓北趙麵臨更難堪的局麵,也會讓燕國乘虛而入。所以趙義雲唯一能處置我的方法便隻有把我打入冷宮。不過對於你完好無損地從刑部出來,這我卻完全沒有料到。”
聽聞韓謹的這番話,紫嫣眉頭一緊,臉上的笑容轉瞬即逝。見她如此,韓謹忙拉過她的手,看著她道:“你不會怪我不顧你的安危吧!”
紫嫣急道:“不,不會,為公主,我早已把生死之置於度外。而且我進了刑部之後不久,便被帶出牢籠去見刑部尚書李鳴,他並未對我施刑罰,隻是叫我說出實情。”
韓謹盯視著紫嫣清澈的眼睛,卻發現她並沒有說謊的跡象。
為何李鳴無故讓紫嫣說出實情?顯然是有人相信毒害諸楚若之事不是她們做的。那麽為何沒有人繼續調查此案,而是如此輕率地把她送進了冷宮?這裏麵究竟隱藏著什麽樣的內情?
此刻韓謹雖心中疑問很多,可是在沒有答案之前,她隻得按照自己的計劃去做。至少得先找出那名因施蠱咒而被打入冷宮的妃子的下落。雖然她預感到那名妃子已是凶多吉少,可是隻要能查到關於那名妃子的任何線索,也就有辦法揭曉諸楚若的惡行。隻要能抓住她的把柄,一切也都明朗了……
“公主……她……她……”
韓謹還沉浸在思索中,紫嫣突然一陣驚叫把她驚醒,隻見紫嫣驚愕地抬起手指向屋外。
院門處一名穿著粗布衣衫的女人正左顧右看地匆忙走來。
韓謹不由眉頭一皺,心想:玉戈說過,她所住的是獨門獨院,現在為何會有人到來呢?
“她……她就是那個……那個老宮女!”紫嫣一臉驚愕道。
可是,她怎會在此處出現?
韓謹若有所思地走到了門邊,卻見那位老宮女往屋內瞅了眼,見她站在門邊,便加快腳步過來,躬身行禮道:“顏茹見過貴妃娘娘!”
“快快請起!”
韓謹微微笑著扶她起身。顏茹卻抓住韓謹的手臂往裏屋走了幾步,神秘兮兮地往屋外探了眼,忽然跪地說道:“顏茹知道貴妃娘娘正在追查蠱咒之事,我可以幫你找出揭曉這一切的證據。隻是我另有一事想拜托你……”
“容我叫你一聲姑姑,有什麽事趕快起來說。”
韓謹上前攙扶顏茹起身,讓紫嫣搬了個破舊的凳子過來,顏茹P股還未著凳麵,便激動地說道:“我是淑太妃從宮外帶來的貼身侍女。這一天我已等了二十幾年。淑太妃臨終前托付與我的事,我終於可以轉告風兒了,而她的冤情也終於可以大白於世人,為風兒討回一些本該屬於他的東西。”
顏茹滿臉滄桑,撩起衣袖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又道:“當年並不是風兒錯手殺死的淑太妃,她是被人間接害死的。那時風兒用金簪刺中淑太妃後便受驚跑開了,奇怪的是淑太妃竟因金簪刺傷的刺激而清醒過來。可當時的皇後也就是趙義雲的母親,卻朝著門外嚷嚷說淑太妃想殺害小王子,然後就命人把受傷的淑太妃關了起來。那時淑太妃還很清醒,如若請禦醫過來診治還不至於死,但皇後卻不準任何人接近她,到了晚上淑太妃失血過多……淑太妃死後,皇後便對外謊稱是被趙蜀風刺殺身亡。”
韓謹激動地問:“你的意思是說,是趙義雲死去的母後害死了淑太妃?”
顏茹微微地點了點頭。
“那麽淑太妃的瘋癲之症是否與蠱咒有關?是否也是趙義雲的母後一手操縱?那名被關入冷宮的妃子是否還活著?”
“走,我帶你們去個地方,我們邊說邊談。”顏茹說著起身示意韓謹放心跟隨,邊走邊道,“淑太妃當年極為先王寵愛。後來她誕下龍子,先王更是寵愛非常,遠遠勝過了皇後所生的大王子。可是就在風兒快要懂事的時候,淑太妃竟莫名地得了瘋癲症,那時也是皇後向大王提議,把風兒接去了她的宮裏。當時淑太妃病情嚴重,大王也就沒有多餘的心思去顧及風兒。至於淑太妃搬出月華宮也是皇後的提議……”
“你等等!”出了院門走了沒幾步,韓謹便叫住了顏茹,道,“大白天,你這樣帶著我們到處走,不會被人發現嗎?”
聽聞韓謹擔心之話,顏茹一笑,眼角的皺紋更加明顯,道:“你放心吧!這冷宮內又髒又暗,多是瘋癲得病的人,那些掌管冷宮的太監們都怕進來的。平日裏有什麽事他們隻是在外麵大聲嚷嚷,就算死了人,也要好久才會有人來處理。反正這裏是皇宮最偏僻陰暗的地方,沒人會對這裏關心的,不過前段日子,諸皇後倒是特別關心冷宮裏的人。”顏茹回頭看了眼韓謹,便沒再往下說。
看來顏茹對冷宮的一切了如指掌。隻是冷宮大門日夜深鎖,門外有人把守看管,顏茹又不像是有武功的人,那麽她又是如何進出冷宮的呢?這事真叫人感到匪夷所思……
韓謹正低頭思索,顏茹突然上前拉了她一把,竟如婆婆看媳婦般微微笑著仔細打量她,說道:“其實趙義雲如今所擁有的一切本該屬於風兒。當年皇後陷害了她們母子,淑太妃死後,先王便視風兒如仇人,早早把風兒送去戰場。可風兒小小年紀便已武功高強,在戰場上頻頻立功。他如今擁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打拚而來,比任何人付出的都多。而他之所以會變得冷酷,脾氣怪異,也都是因為想引起先王的注意。”
一絲心痛在韓謹心中不知不覺地蔓延開來。
此刻三人拐進了一條陰暗而狹窄的巷子裏,小巷兩邊高高的圍牆上長滿了青苔,雖是白天,依然令人感覺陰森,相信平日也無人到此。
走出窄窄的巷子,便是一排殘破的舊房。
“你要帶我們去哪裏?”韓謹忍不住開口問道。
顏茹正要進門,聞聲停住腳步道:“別怕,我不會傷害你們的,隻是想帶你去見個人,還有,讓你們知道一個秘密。”她如此一說,韓謹也未多問,與紫嫣互看了一眼,便又跟了去。
“你們不知道,風兒小時候特別討人喜歡,也很聰明,還十分善解人意。”
顏茹像是說上癮了,可能是二十年來都無人與她說話,如今終於有了個可以傾訴的對象,所以話也就多了吧!
顏茹見韓謹與紫嫣沒有出聲,一麵拉蜘蛛網為韓謹清路,一邊說道:“記得他四歲時,有一日淑太妃倚著椅背在門邊睡著,當時天氣冷,我正好出去端茶水,進屋時卻見風兒拿著一件披風蓋在了淑太妃身上。你想想當時他才四歲呀!”
韓謹不由想起當年聶兒跟著亦薇兒進地宮時,稚嫩的聲音不斷地詢問亦薇兒:“娘有沒有危險,把娘一起帶來吧!”
隻是他們在不同的環境,有著不同的身世與處境,也許聶兒將來的個性會是一個正常的趙蜀風的翻版。
“嘎!”隻見顏茹踩了一下牆沿邊的地磚,隨即一麵殘牆緩緩地開啟。隻是年月太久缺乏修理,牆壁開了一半便停住,顏茹走過去,兩手扶著殘牆用力推了一把,一束微薄的亮光透了出來。
“姑姑,這是……”
牆的另一麵是條暗道,裏麵跳動著縷縷火光。顏茹走進了暗道,韓謹也拉著紫嫣的手腕匆匆跟了進去。
暗道內並不寬敞,隻容許兩人並肩而行。用石頭堆砌的牆壁上,雖然每隔一段距離便點了一束火把,卻仍顯得十分昏暗。
顏茹拿了個火把,照亮了腳下的道路,她見兩人一臉疑惑的模樣,便解釋道:“這個地道是當年我為了逃脫皇後的滅口無意間發現的。從這裏一直可以通向月華宮西麵的柴房,我平日就從這裏出入兩宮之間。剛開始逃亡的幾年,我常會扮成宮女的模樣混到皇宮各處打聽風兒的消息。皇太後過世之後,我便避開一些熟人的眼目,正大光明地待在了月華宮內。這二十年來,打聽風兒的消息就是我活著的動力,所以隻要與風兒有關的事,我都會想方設法地去打聽。”
“那你也知道我與他之間的事?”韓謹一聲驚問。
顏茹輕笑道:“兩個都是別扭的孩子。若不是風兒那怪脾氣,恐怕你們之間也不會經曆這麽多的苦難。但我始終不明白,你既然心裏有風兒,為何不肯為了你們的孩子多放下一些,留在他身邊?又為何如此大費周章地設計趙義雲,因此讓風兒誤會你?”
韓謹越聽心裏越發毛。沒想到一個僅見過兩次麵的女人竟然看透了她,而且連她自己都迷糊不清的感情都被她一語道破。
對!她承認自己心裏是有他的,不然她怎會與他相抗這麽多年,千方百計想讓他低頭,難道不正是想改變他對待她的方式嗎?可是她不明白顏茹怎會知道她設計趙義雲的事?
“從你剛進宮時,我就已經懷疑你有了身孕。後來你的症狀一日比一日明顯,可是你卻加意隱瞞,定是沒進宮前有的身孕。至於你們算計趙義雲的事,我是無意中得知的,你還記得風兒跑去你那裏找你的事嗎?他送你回來的時候,我躲在走廊旁邊的假山後麵本想上前與你交談,可後來紫嫣走過來,我又繼續躲了起來,也就無意間偷聽到了你們的談話。”顏茹似乎看出了韓謹的疑惑,不厭其煩地解釋了一番。
此時三人走到了岔路口,顏茹領著她們拐進了左手邊一條深不見底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