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風鈴

第二十三章 單相思付意中人　常牽掛見桑梓情

　　下午，辦公廳的事情特別多，正好葉茂也過來坐班，葛艾就沒有到整頓辦的大辦公室去。他還有另外一層意思在內。

　　4點鍾，肖遙電話報告，車禍事件十分惡劣；上午所說的那兩家投資公司的經營狀況都很好，是典型的一類公司，絕對不應抓人。葛秘，這兩個信息都報吧？

　　快寫快報！我等會兒要參加省政府常務會議，你寫好後就請葉秘書長簽發。

　　5點左右，趙詠梅給葛艾打來電話，一定要請她的“救命恩人”高副主席和“老”上級葛艾吃個便飯。

　　紀委書記請我們吃飯，不是“鴻門宴”嗎？算了，不敢來！除非我們自帶飯票。葛艾哈哈大笑。

　　葛書記，趙詠梅沿用了以往的稱呼，請一定啊！我們這些陳奐生，難得來省城一趟，而且我已經預訂好了。

　　好吧好吧，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跟著黨走，聽書記的話，我們聚一聚。高主席的電話，我還是不要越俎代庖為好，趙書記的麵子大些，成功率高些。

　　趙詠梅一下反應過來了，對對對，應該我自己請，這樣禮貌些。那我在大世界酒店恭候大駕，不見不散，拜拜！

　　放下趙詠梅的電話不久，梅之韻打電話上來報告，今天的所有交辦任務都完成了，葉秘書長簽發的文件包括肖處長執筆的兩個信息，都印好後發出去了。

　　好好好，小梅，晚點回家不會挨你媽媽罵吧？

　　領導有事就請安排，我敢抗令不遵？是又去龍燈嗎？白玉潔的影子，在梅之韻腦海裏反反複複閃現了一整天。

　　請你吃飯，然後喝茶，行嗎？葛艾的本意，是想帶她認識一些人，建立一些關係，還多少包含了答謝她昨天兩肋插刀的意思在內。

　　電話那頭突然沒有聲音，顯然對方在思考什麽，噢，他們說伴君如伴虎，我還是離領導遠點為好！這樣吧，如果叫我辦事，我照辦就行了，飯就不吃了；如果不叫辦事，吃吃無妨。

　　吃個飯都搞得這麽累！想這麽多，是成熟了還是世故了呢？6點鍾上來，車庫等。

　　葛艾還是第一次在大白天看見穿製服的梅之韻。美人胚子加上合體的警服，有種說不出的美妙；再加上她眉宇間隱含的幽怨情懷，真是美得讓人憐愛！有血性的男人，麵對這時的她，很難不心潮翻滾。

　　葛艾說，還是我來開吧，你疲倦的樣子，看著就讓人心疼，你在車上打個盹吧！

　　梅之韻沒有說話，上車後，她脫下警服，V字領口下圓潤、幽深的乳溝若隱若現，自然判斷出那純白的襯衣裏裹著的是個十分健康、美麗的胴體。

　　葛艾沒有說話，她也不說，高傲地仰著頭，閉上眼睛養神。

　　中華緩緩啟動，駛到門崗，衛兵“啪”地敬禮！葛艾鳴號致意。

　　葛艾一到省政府就向一把手秘書長報告，除了公務，上下班都自己開私家車。這一做法，葛艾實際上最初把自己搞得有些被動：大家都用公車，你一個人不用，顯示廉潔還是有錢，或者是出風頭，或者是給大家難堪？

　　辦公廳主任聽到反映後，動了點腦筋，勸說葛艾同意了：中華換上辦公廳的車牌號；接受衛兵給這輛冒牌的副秘書長“坐騎”行禮。慢慢的，不知情的人就認為這是輛公車了，隻不過在清一色的黑色奧迪中顯得低一些檔次。當然，老陳開的那輛黑色奧迪仍然是配給葛艾的，隻要葛艾要坐，老陳會像電子鍾一樣準確無誤地到達指定地點待命。

　　今天早晨梅之韻開著這輛白色中華進門時，也享受了黑色奧迪的禮遇，還驚了一下，以為自己違章了，停下來等候處罰——駕駛員在路上遇到交通警察敬禮，可能是看見你的車出了故障，問你需要什麽幫助，但更多的還是發現你違章，招你停下來，“啪”地敬個禮，然後給予處罰。當衛兵看見裏麵沒有乘客，隻有一位女警察當駕駛員時，知道誤會了，動作很標準地指揮車往哪個方向開，停在幾號位置。

　　彎道上一輛公交車嚴重占道，葛艾急刹車、急打方向盤才躲過一場災難，把梅之韻顛醒了。

　　車行到花園般的濱江路上，梅之韻突然問，葛艾，剛才你是不是想吻我？

　　葛艾簡單想了一下才回答，我不知道，但至少是不敢，不會。

　　為什麽？因為孩子們所謂的媽媽嗎？

　　不是所謂的媽媽，而是真人真事，就是他們的媽媽。葛艾感到這個本身很簡單的問題真是十分複雜：女人總是喜歡她所喜歡的男人愛她，否則會很受傷，但你如果不能對此負責，又怎麽能給予肯定的答案？對她，是傷害是不地道，對自己，是作孽是昧良心啊！

　　是白玉潔嗎？請你不要撒謊，我是學刑事偵查的！

　　既然人民警察都說是，那就是吧！葛艾覺得還是說明白的好。

　　當初，她就處於我今天的尷尬吧？梅之韻鼓了很大勇氣說。

　　有點——像……

　　我後悔啊！為什麽當初不對你下手？當時我看到你和方蕤是那樣，我就讓她了，我不能和她爭，我成全她……

　　我怎麽不知道？蕤蕤呢，她知道嗎？葛艾還是第一次知曉梅之韻當初的心。

　　她可能知道，可能不知道……葛艾，你能親親我、抱抱我嗎？

　　對不起，小梅，我——不能。

　　為什麽？

　　因為我愛你像愛自己的妹妹，愛自己的女兒。請你理解我。我的心不能分裂。

　　梅之韻抓起警服蒙住自己的頭……

　　葛艾把車停靠在路邊上。他沒有動手拉她，而是輕聲哼道：

　　當你在風暴中前行，請高昂起你的頭，不要畏懼黑暗，因為在風暴過後，你會看到金色的天穹，聽到雲雀甜美的歌聲；在風中走下去，在雨裏走下去，盡管你的夢想會經曆風雨的摧殘；走下去，繼續走下去，希望在你的心中，並且你永遠不會獨行……

　　你這樣，不是讓我永遠獨行嗎？還說我不會？梅之韻沒有哭泣，她很想哭，但哭不出來。

　　小梅，愛情固然很美好，但隻是感情的一部分，更是人生比較小的部分，既有必然性，也不乏偶然性。所以說，你不是找不到真愛，而是你暫時沒有遇上，你想想吧，我三十六歲才遇上蕤蕤，那時她已經三十歲了，此前我一直是並不快樂的單身漢。就說白玉潔吧，她沒有理由地等了我五年，現在已三十二歲了！說實在的，要不是蕤蕤在搶險救災中犧牲了這個偶然因素的發生，玉潔對我的愛就隻能是個沒有結果的過程。

　　其實我不想挖白玉潔的牆腳，那也顯得我太卑鄙了，即使我得到了也不會是幸福。建立在別人痛苦之上的果子，決不會是甜的。盡管是單方麵的相思，但我仍然要說——我愛你，葛艾！

　　謝謝你，小梅！你能這麽想，我很欣慰。葛艾如釋重負。

　　那你現在親親我、抱抱我！你願意嗎？

　　我想——我應該願意，但的確有猥褻少女之嫌。要親你、抱你，也要有個好的環境，今後再說吧。我們得馬上走，不能讓趙書記她們等得太久了。葛艾真後悔讓趙詠梅去接嶽母大人，否則哪有這樣的局麵……

　　當葛艾帶著梅之韻進包房時，高佩英很是吃驚！文學教授、當了多年省婦聯副主席的她，一眼就看出這是女婿的崇拜者、追求者，心中不禁為白玉潔叫苦。

　　趙詠梅帶頭拍起手來，歡迎葛書記，歡迎人民警察同誌！

　　梅之韻一張臉羞得緋紅。

　　葛艾忙說，趙書記這是捉弄我啊！好吧，介紹一下，這是我們省公安廳的梅之韻同誌，梅警官現在也是我們省整頓辦的小管家、大秘書和形象代表！

　　梅之韻的臉紅透了，正正裝，給大家敬了個禮。

　　葛艾看到其他同誌都在給自己點頭示意。他畢竟在秀水擔任過一段時間的地委領導人，彼此有點臉熟。

　　他接著把趙詠梅介紹給梅之韻，這位是我家鄉的父母官，原畫山縣曆史上的第一位女縣長，現官拜秀水地委副書記、地區監察局局長，女中偉丈夫！

　　葛書記過獎了，過獎了，小梅叫我趙姐為好！

　　葛艾繼續介紹，這位是我省婦女界的旗幟——原山南省婦聯副主席、現山南大學大名鼎鼎的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高佩英同誌。高佩英同誌還是方蕤同學和葛艾同學的母親！

　　梅之韻趕忙躬身向高佩英行禮，伯母好！久仰您了！

　　高佩英說小梅好！接著責怪葛艾道，你還有沒有個領導幹部的樣子？

　　嘩眾取寵，像個十九歲的大學生！

　　敬告母親大人，當我八十歲的時候，在您麵前仍然是孩子，這是不可改變的曆史真實！

　　趙詠梅又接上來介紹了秀水的同誌，他們是地區的幾位局長副局長。

　　服務員提了一大籃子五糧液、茅台和高檔紅酒進來。趙詠梅問，勞駕高主席和葛書記決定，上點什麽酒？

　　高佩英說，我不能掃大家的興，包幹兩杯紅酒。你們都是年輕人，說話、喝酒都放開點，大家隨便點，沒關係。

　　葛艾說，本來我很想陪媽媽喝紅酒，恐怕同誌們又不答應，這樣，你們給我定！

　　那我陪高主席喝紅酒吧？我本身不能喝白酒，待會兒還要開車。梅之韻紅著臉說。

　　我同意！小梅妹妹紅蘋果似的臉兒，好漂亮喲！趙詠梅這一說，梅之韻的臉又紅透了。

　　高佩英對梅之韻說，大方點，沒關係，他們都是些官油子，又是一起工作過的老同事、老朋友，說話很放得開。

　　趙詠梅坐的是主陪位置，也就是這桌天然的主持人了。她一連帶頭舉了三杯：第一杯是大家共祝高主席身體健康、著作等身；第二杯是感謝高主席對我趙詠梅的無私幫助和關愛，沒有高主席就沒有我趙詠梅的今天；第三杯謝謝方書記當年的悉心栽培，盡管不好意思勞他的大駕，但謝意請高主席代收，敬酒請葛書記代領。

　　葛艾明白接下來就是敬他了，便以攻為守，先端起杯子說，盡管母親在場，但她老人家不勝酒力，所以我就冒昧代表未到場的方書記敬他的第二故鄉的同誌和朋友們，祝大家身體健康、工作順利、全家幸福！

　　相關人員都站了起來，說我們先幹為敬，一口吞下了。

　　高佩英也接著說“借花獻佛”，大家又重複了這一動作。

　　高佩英有些感歎地說，我們家老方最年富力強的時間都是在秀水度過的，秀水真是個好地方，我們一家人都跟秀水有不解之緣，連我們的兩個小外孫的籍貫欄都填的是秀水。

　　教育局的同誌說，我們的鄉土教材，老方老葛這一聯姻家族是英雄群像中最耀眼的一組……

　　趙詠梅擔心他保不準說到方蕤的話題上去，會引起高佩英和葛艾傷心，便給他使了個眼色，他便打住了。

　　梅之韻靜靜地陪高佩英吃飯，偶爾用公筷給她夾菜，端起杯子向她敬酒，語言既不誇張露骨，也表達了應有的禮節和敬意。

　　葛艾很自然成了秀水來的同誌“圍攻”的靶子……

　　所有菜品都上齊了，高佩英都嚐了一點，便放下筷子，吃了幾片水果後，她說，謝謝趙書記和同誌們的盛情款待，我先向大家請個假，回去看一對小孫孫，晚上還要寫點東西。我先行一步，大家慢慢用。

　　大家很客氣地挽留，但還是尊重了她本人的意見。葛艾和梅之韻爭取開車送她，都沒被采納，當然是趙詠梅派的車送。

　　趙詠梅一直拉著高佩英的手，送到樓下，心中的感激難以用語言表達，千言萬語都凝聚成“謝謝”兩個字。直到車已消逝在燈海中，她仍然在目送……

　　高佩英一離開，氣氛就空前活躍起來。教育局的同誌繼續接著說，從葛書記的父親葛愛國烈士，到在我們秀水從縣委書記、地委書記成長起來的高級幹部方正同誌，從我們土生土長的秀水人成長為山南省最年輕有為廳級領導的葛艾同誌，到葛艾同誌的夫人、女英雄方蕤烈士，都是我們秀水的驕傲……

　　葛艾趕忙製止道，常局長你已經跑題了，而且你還把人民和個人的關係搞顛倒了！應該是秀水養育了葛家人、成就了方家人，而不是津津樂道他們為秀水做了點什麽。他們做的那點算什麽？什麽都算不上！頂多隻能說方正為秀水做了些事情，而且是依賴他那個位置，否則什麽都幹不了，也幹不好！比方說，演員再優秀，沒有舞台能行嗎？而且，優秀的演員也是從蹩腳演員開始，在舞台上曆練出來的。

　　常局長說，葛書記所言，我發自內心佩服！但你過分強調了組織的作用而忽視領導者個人的努力、作用和魅力，就說方書記吧，離任的時候，為什麽會有上千群眾、上百輛車自發組織起來為他送行？這在山南曆史上有第二例嗎？群眾心中自有杆秤！再說葛書記你吧，在秀水工作時間不長，雷厲風行整頓吏治，以身作則率先垂範，為官場吹進了一股清風，而且長久地影響著後來者。搶險救災，你身負重傷，而且你夫人也光榮犧牲……一提到方蕤，葛艾又難過起來，喉頭哽咽著，沒什麽，不說了！來，我給我家鄉的兄弟姐妹同誌朋友，一人敬一杯，寄鄉情，表友情，答謝意，致敬意。先從詠梅大姐開始。

　　他主動走的這一圈下來，酒在胸口成了火上的油，口齒不如平常清楚，但頭腦還是很清醒的，你們來看我和母親，我很感動。另外，你們難得到省裏一趟，肯定有很多事要辦，有什麽需要我跑腿的嗎？

　　交通局的同誌說請財政廳資金支持一個縣的公路改造的事；財政局長說請財政廳加大轉移支付力度和兩個縣的扶貧資金的事；教育局的同誌說爭取財政廳增加“普九”資金補助的事。

　　葛艾一揮手說，好！你們說的，我一個都解決不了，但都該解決。我來做協調工作，找財政廳！公對公，我不怕別人說什麽！大原則下的傾斜，人之常情嘛！葛艾為自己的家鄉多爭點要點小錢，理所當然！你們說的這幾件事，開張單子給我，成了文件的，給我。我當成六百萬秀水父老鄉親交辦的任務去抓落實。趙書記，你負責監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