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路上,葛艾一直在想事情。
梅之韻問,你所說的孩子們叫做媽媽的,就是她吧?
葛艾沒有回答。
那就默認了?梅之韻緊逼他。
感情這東西,真是說不清楚。你看,他們兩個像那麽回事嗎?說這話的是葛芹。
葛姐姐,我非要他明確答複不可,現在優秀男人都比較花心,你說是不是?
我看不對吧!花心的男人怎麽說得上優秀呢?葛芹反問道。
好,我這樣說,仕途上或學術上或生意上比較成功的男士,一般比較花心吧?梅之韻彎來繞去,還是把板子打到葛艾頭上。
梅妹妹,我們都是女人,回答不了這個高難問題。
好吧,不說這個了,擺點輕鬆話題,本姑娘要專心開車。你們看那寶馬車駕駛員,一下就玩完了。
兩位女性扯南天蓋北海地閑聊著,一會兒伊拉克戰爭,一會兒水妖海怪,一會兒蓋世太保……
葛艾在回憶和白玉潔見麵的每一個細節,並想據此得出什麽結論,尋求什麽解決辦法。
剛才,白玉潔在大哭了幾聲後,就迅速起來進了盥洗間,正了衣衫,理好頭發,上了淡妝,依然是一副青春飛揚的陽光形象,而且比十年前被評為全省大學生“十佳青春美少女”時更光彩照人!她不停在心裏叮囑自己,在困境下更不能失去尊嚴和高貴!
許大姐來對白玉潔說你的表姐、表哥來看你了的時候,白玉潔已像個高傲的公主,在床沿上端坐著。
一行人跨進房間後,葛芹加快腳步,上前抱住白玉潔,妹妹你受苦了!葛芹這一舉動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要在哥哥和玉潔麵對麵之前避免他們情不自禁出現親熱的場麵,避免他們暴露真實關係。
謝謝表姐、表哥來看我!白玉潔何等聰明,完全明白這是什麽場麵,心想,就是他們用心刺探我和阿艾的關係,我也不會透露給他們什麽。梅之韻對許姐說,我們姐妹倆幾年沒見了,真想你!能夠安排他們幾姊妹單獨談一會兒嗎?安全問題我負責。
許姐說,可以,旁邊是會客室,他們單獨談吧。
葛家兄妹和白玉潔進到會客室,許姐反手帶上了門。
葛艾和白玉潔的眼裏像在噴火,愣了一下,猛地緊緊擁抱,親密地吻到一起。白玉潔輕聲說,想死你了,想死你了!但你不該來!
葛芹站在一旁,很是感動,心裏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淡淡喜悅——這種共患難的考驗,會使兄嫂的愛情加鋼淬火,更加堅固。
兩人慢慢克製住感情,鬆開對方,白玉潔對葛芹說,妹妹,讓你見笑了!
二嫂見外了!我們都很想你,為你擔心死了。你要好好保重!有我們葛家人在,就有你的安寧和幸福!暫時委屈你一下,就當是到避暑山莊度個假。葛芹趕忙把手機給了白玉潔並叮囑,注意別讓她們發現,應急時用。
葛艾一直抓著白玉潔的手,小潔,你抓緊介紹情況吧,究竟是怎麽回事?
白玉潔講了在龍燈縣入股投資公司的來由,講了萊茵投資公司的情況,講了今早上分別後發生的一切。
小潔,省政府的副秘書長、省整頓辦的主任,居然連自己老婆的人身安全和合法權益都保護不了,真是窩囊透頂!這是什麽事啊?葛艾萬般無奈地拍打著自己的腦袋。
白玉潔抓住他的手,撫摸著他的臉龐,老公,都是我不好,惹的事。因為這兩個公司的狀況都很好,我總認為沒任何問題,所以一直瞞著你,免得分散你的精力。就是現在這種狀態,我受點苦也沒什麽,吃一塹長一智,但願千萬別影響到你!
二嫂你千萬別這麽想,也別這麽說。老葛家的男兒都是鐵漢,就是血濺沙場也不會丟下自己心愛的女人不管!二哥回去辦他該辦的事,我留下來陪伴二嫂,讓他們多一個人質!葛芹義憤填膺,心一橫,作出自己的決定。
妹妹的情義我領了!你不能這麽做,你要是留下來,我的心裏更不好受。他們根本不敢把我怎麽樣!殺人可恕,情理難容!我就是把大部分資產用於打官司,也要追究他們的法律責任!讓中國少幾匹害群之馬,也給正在作惡但還沒有暴露出來的家夥敲個警鍾!白玉潔給葛芹寫下了集團公司的組織結構及骨幹人員的情況、聯係方式,特別介紹了法律事務部長的情況,請轉告他作好進攻準備。
葛芹看到白玉潔沒其他要交代的事情,就出了屋子,關上門,立在門口,讓兄嫂在患難中多溫存一陣。
葛艾給白玉潔講了給北京打電話的事,這事已經處理好了,不會讓爸爸媽媽他們起疑心和擔心了。
你跟爸爸講了我們的進展情況嗎?
講了,征求了爸爸的意見,他完全同意。
好啊!方便的時候我就發信息給他們,然後把手機關了,就當是寫信跟他們單方麵交流。但你說什麽不可以,偏偏要編造“宮外孕”?羞死人了!你才宮外孕哩!
葛艾趕緊認錯,好好,是我失誤,你宮內孕,我宮外孕。你盡管放心,我盡快接你回去。集團公司那邊,我會安排好,正常運轉。他把荷包裏的幾千元錢全部抓給她,可能你身上現金不多,留在你這裏沒壞處。你就安心休養一兩天,我們在家等你……
又是一陣狂熱的親吻……
老公,把這事了結後,把惡人懲治完了,我們就出國去,生一大群孩子,好嗎?
可以考慮,但要把眼前的麻煩事情盡快處理掉。
哎,老公,我真想……你要我……也給他們製造點晦氣……
他們的身體緊緊纏繞在一起。但葛艾心裏清楚,在此時此地交魚水之歡,是萬萬不合適的。
有人敲門。
葛芹進來說,她們說太晚了,請我們離開。
葛艾突然想哭,我們的革命先烈要是看到今天這樣的荒唐事,能瞑目嗎?
白玉潔似乎看出了葛艾的心思,玩世不恭地說,我要像貓戲老鼠一樣,陪他們玩玩!你們放心回去吧!
葛艾始終沒有告訴她關於寶馬車的事,免得她多一層思想負擔,況且是保險公司負責處理。這車是完全報廢了,得賠輛新車。他想得更多的是,抓住車的事情做文章,是打擊這幫害群之馬最直接、便利、有效的武器,說不定有核彈之功效!平心而論,即使白玉潔的事發生在其他人身上,他仍然會這麽做。嫉惡如仇的“葛剃頭”,當年在秀水地區任紀委書記時,就雷厲風行懲治了不少損害群眾利益的官員;任省委組織部副部長時,好幾個本來已打通關節、就要青雲直上的官員,也因此被他主張“拿下”了。
在一行人分別的時候,梅之韻的眼睛,沒有放過葛艾和白玉潔臨別一瞬間眼中的內容,她心中湧滿了酸甜苦辣麻的全部滋味和灼傷的疼痛……葛艾等人趕回平湖時,已5點過了。他回辦公室睡覺。
葛芹考慮到梅之韻的家離省政府大院很遠,便請她到自己家裏住。葛艾走開後,葛芹說,小梅,姐姐說話可能直了點,但我有責任告訴你:我哥那人有時認死理,還有點病態的自尊,雖然性格豪爽的成分占大頭,但你在他麵前說話還是留意點,玩笑不要過大,要是惹發了他的強脾氣,牛都拉不住的。
謝謝姐姐提醒,今後我要注意點,怎麽說葛秘也是我的直接領導,官兵有別啊……
第六秘書處的同誌來敲門送文件時,葛艾才從酣睡中驚醒。
他咬緊牙關批閱了送來的文件,好在這幾個問題都不太複雜。
他沒有像以往那樣,除了在外參加重要會議,上班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整頓辦的大辦公室,而是打電話向秘書組問情況。
電話是梅之韻接的,說這裏的黎明靜悄悄,沒有急件。要是有新來的,我會馬上呈上來。
小梅,昨晚上辛苦你了!今天精神還好吧?
謝謝大秘書長關心,我還好。其實警察熬夜很平常。哎,車鑰匙在我手上,車停在老位置的。
你跟錢無多處長說一聲,請他叫西江區把萊茵投資公司,龍燈縣把城市投資公司的基本情況、存在問題和處理預案,今下午2點半以前電傳到省整頓辦。另外,通知肖遙來我辦公室。
前不久,抽調肖遙到省整頓辦的過程,多少有點戲劇性。
省政府辦公廳電話通知省委研究局抽調一人時,是這樣提的要求:懂財政金融,熟悉並擅長機關公文、政務信息和新聞宣傳,有一定的組織協調能力,年齡三十歲左右,身體好,能吃苦。
省委研究局局長一看電話記錄就笑出聲來:這葉茂、葛艾真是兜圈子!你們這不是通緝肖遙嗎?直說就是了,何必要我們按圖索驥給你尋一番?
消息傳來,肖遙就成了省整頓辦的第一名“通緝犯”。
這肖遙是個可愛的小夥子,瘦高的個兒,天生一頭自然卷發,臉上總是笑容,很有親和力。但他的文章卻是潑辣,他說中國作家的書不可不讀,不可都讀,但魯迅先生的每篇文章都是經典。他對魯迅作品如數家珍,能大段大段成篇成篇地背誦。
您好,葛秘!又給我們加任務了?肖遙闖進門來。
坐,坐,小肖,自己倒水。
肖遙給葛艾續了水,自己倒了一杯,來,葛秘,抽支貧下中農的葉子煙。
葛艾扔給他一包中華牌香煙,有福同享,同學從上海帶來的。叫你上來,一項任務兩件事:給省委、省政府和省紀委的兩個專報信息,由你來捉刀。現在反映出來的情況大致是:西江區的萊茵投資公司的母公司小白集團,其董事長白玉潔,作為龍燈縣城市投資公司的股東,昨天上午在家中被縣公安局抓走,關在監獄裏。縣局的一個警察把她的代步車——頂級寶馬開著到處兜風,晚上喝酒後滿城招搖,最後車毀人亡,二死四傷,那四個傷員至今還沒有脫離生命危險。這是誰批準的?誰具體組織實施的?你上午到公安廳去了解一下,問清楚,一定要客觀反映上來。龍燈縣是否屬於濫抓人,是否該對她采取一定的強製措施,以這兩個區縣今下午報送來的實際情況和我們得出的相應結論來判斷。如果不該采取強製手段,就做成第二條信息,爭取得到省領導的批示,我們好據此敦促龍燈縣立即放人。後一件事,你和老錢處長商量一下,他在負責催促這兩個區縣報材料。
好吧,那我抓緊去辦。肖遙邁著細長的鷺鷥腿,大步跨出了葛艾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