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風鈴

第十七章 省長升帳點兵急　戰役序幕硝煙濃

　　省政府辦公廳很慷慨，在擁擠的辦公大樓中為“山南省整頓城區金融‘三亂’辦公室”和“山南省整頓農村金融‘三金’辦公室”騰出了占據著大半層樓的兩個大會議室。

　　軍旗樹起了，營盤安紮了，下步就是招兵買馬。

　　根據工作需要，葛艾、葉茂等五位辦公室領導成員商量後決定，從這些單位抽調人員：省委序列有省紀委、辦公廳、組織部、宣傳部、研究局等5家；省政府序列有辦公廳、研究室、法製局、信訪局、公安廳、財政廳、監察廳、建設廳、國土資源廳、審計局、地稅局、工商局等12家，司法機關有高級法院、省檢察院，中央駐省單位為人民銀行省分行。因為省紀委和監察廳是合署辦公，隻算1家，共19家單位。上報領導小組，得到了批準。

　　鑒於城區金融“三亂”屬非法，是堅決取締的範疇，而農村地區的農村合作基金會、供銷社股金服務部、鄉鎮企業投資公司等“三金”機構是合法的，是清理規範的範疇，即“三亂”、“三金”的性質不一樣，所以有200多億元餘額的“三金”與有120億元餘額的“三亂”在處理上有本質區別。為此，領導小組決定，“三金”辦公室的工作相對獨立，由關鍵副省長主持，由省政府辦公廳和省農業委員會共同牽頭處理。成員也主要由農業廳、水利廳、農機局、鄉鎮企業局、供銷社和省農村信用合作聯社等農口單位組成。

　　山南省誌也會為今年的建省紀念日——3月18日，濃墨重彩記上一筆。3月18日，平湖市和有關金融“三亂”問題的5個地市的清晨，是從夜晚開始的。同時，3月17日的夜晚也是隨著3月18日黎明的到來而結束的。一個不眠之夜！

　　全省整頓城區金融“三亂”和農村“三金”電視電話會議，於3月17日下午3點在省委小禮堂召開。

　　在市內的省委、省政府所有領導和省人大、省政協的主要領導，均在主席台上就坐，省委書記、省長分別作了動員講話和工作部署。

　　會場的緊張氣氛，像一遇火星就會爆炸似的。

　　山南省委、省政府頒發了《關於清理整頓城區金融“三亂”的意見》和《關於清理整頓農村“三金”的意見》，作為整頓“三亂”、“三金”的指導性文件。這部“地方大法”，明確了整頓的指導思想、原則、範圍、步驟、程序和主要措施。其中三條重要原則：一是屬地化原則，即不管是哪一級機關批準辦的，隻要“三亂”機構在其轄區範圍內，就由那個地區主持或統籌整頓；二是“誰批準或誰主管，誰負責”的責任原則，即批準或主管“三亂”機構的機關，具體承擔其經濟責任，當然要派人負責資產的保全、清理、債務追收和籌集資金等；三是兌付上實行個人存款戶優先於單位存款戶、個人小額戶優先於大額戶的適當優先原則。

　　會議一結束，到主會場參加會議的負責人，立即趕回去傳達、布置。3月18日，剛上市麵的《山南日報》、《平湖晨報》，幾分鍾就被搶購一空。有關整頓金融“三亂”的《政策解答》和《答記者問》是市民最關注的內容。

　　全省整頓“三亂”的戰鬥正式打響——所有“三亂”機構實行“雙停”！來自19個單位的39名同誌分成了秘書、信息、協調、追債和政策調研等5個組，分兵把口，各負其責，加上葛艾等5位正副主任，44員大將，十幾天前就開始了前期工作。最近幾天，葛艾帶著部分同誌幾乎是通宵達旦加班。

　　上午，除秘書梅之韻和打字員在辦公室留守、負責電話記錄外，全體人員分為12路人馬奔赴現場。

　　留守辦公室的這兩個姑娘忙得像卡通人似的，不停地接電話，不停地做記錄，其中不少是群眾對整頓工作表示看法的，他們大多數人表示支持，少數人在質疑或謾罵。

　　下午4點半，即下班之前1個小時，整頓辦向省委、省政府報送了5條綜合信息：

　　——6個地市和22個區縣17日連夜，18個區縣在18日上午，召開會議，傳達全省會議的精神，布置本地區整頓工作；6個地市和40個區縣全部成立了整頓“三亂”辦公室。其中，平湖核心城區——城根區和近郊的東山、西江、岸北、江南等5個區，因為是重災區，都開了通宵會議。一夜之間，包括警力部署等細節問題，都安排到位，區委、區政府形成了一係列決議。

　　——202家“三亂”機構全部“雙停”。在部分機構或網點門前發生了不同規模的人群聚集。其中5個城區都發生了群眾堵塞交通但很快得到疏散的情況，東山區政府的吊牌被聚集群眾摘下、砸壞。

　　——據公安廳、國安廳報告，有個叫蘭田小龜的日本領事館人員四處拍照，收集停業通告，並傳真至日本。美國、澳大利亞領事館的人員對態勢十分關注，到了現場詢問情況。

　　——有2個“三亂”機構的負責人潛逃，下落不明（名單、情況附後）。公安機關已布置追捕。

　　——1個農村合作基金會的會計寫下“對不起父老鄉親”的遺書後服毒自殺（名單、情況附後）。龍燈縣正在調查情況。

　　全城人的中心話題一下轉到“三亂”問題上來。

　　整頓辦全體同誌的心都懸起來了！

　　下班前，頭發花白的周為民副省長在這一天中第三次來到整頓辦公室，神色嚴峻。

　　葛艾迎上去說，周省長，這是來勢凶猛的持久戰，我建議今天隻把各組組長留下就是了，其餘同誌回家休息。

　　周為民點點頭說，可以。叫秘書組去買幾箱方便麵、餅幹、飲料。我陪你們吃方便麵，7點鍾開會。

　　會議開到9點半，綜合分析了當天情況，並定下了三件事：第一，連夜草擬政策再解答提綱和再答記者問，後天見報，並在衛星電視台滾動播放。第二，各“三亂”機構的辦公場所和營業網點前，後天貼出登記債權、債務的《通知》，登記到每個自然人。《通知》要同時見報和上衛視台。登記時間為3個月。第三，與公安廳、高級法院、檢察院聯合發出通知，“三亂”機構法人代表和主要經營者不得出國、出省，對“三亂”機構轉移資產者，對借機鬧事和故意滋事者，發出警告等。

　　周為民給吸煙的每人發了一支，同誌們就辛苦了！老頭子還得回辦公室完成其他的作業喲！

　　周為民離開後，葛艾分工，他和葉茂分別牽頭完成前兩個材料，梅之韻草擬第三個材料。

　　梅之韻在“三亂”辦公室年齡最小，最活潑，像隻歡快的百靈鳥，一下子就受到大家的喜愛。她被分在秘書組負責內務，傳達省委、省政府領導和葛艾等人的指示，人稱“梅秘”，與葛艾、葉茂等並稱“整頓辦三秘”。

　　因為兩個在名牌大學就讀的女兒同時考上公費留學生，葉茂高興，大家也高興，動筆之前先出去吃了夜宵，葉茂爭著做了東。

　　嶽母高佩英給葛艾打來電話說，兩個孩子都呼呼睡了，小白姑娘剛才離開，你一定要注意身體。

　　媽，要是晚很了我就睡辦公室，不回家了。他才想起幾年來那個雷打不動的程序——每天跟白玉潔通話，今天還沒有履行。

　　今天和葛艾搭檔的是省委研究局肖遙和省政府法製局錢無多，一個年輕有為，思維敏捷，一個是官場“老江湖”，嚴謹縝密。

　　梅之韻擬好後就交給葛艾審閱。葛艾說，現在我們都沒時間，明上午請老錢處長把關，我簽發後你負責到公檢法三家會簽。你先回家吧，11點過了，路上注意安全。

　　零點過，葉茂他們那組完成了，把幹糧（香煙）給葛艾留下，先回家了。

　　葛艾等三人完成初稿時，已經2點過了，他才發現梅之韻趴在桌上睡著了。

　　兩位主任負責起草的材料，明天還要給周為民副省長審閱，如果他認為需要，還要請劉依群副書記再把關。

　　暮春夜涼，窗外飄著小雨。

　　葛艾說，我開車送大家吧，下班後我就放老陳回家了。

　　錢無多站起來捶捶背說，我就住在附近，你送他們吧。

　　葛艾告訴打字員，明天告訴小梅，去買幾套公用棉被和枕頭；給財政廳打個申請經費的函，要20萬。

　　知道了，葛秘！梅之韻應了一聲，站了起來。

　　我們這簡直是摧殘花朵啊！眼鏡片起漩渦的肖遙笑著說。

　　大家“轟”地笑起來。梅之韻顯得很不好意思，你們當領導的都這麽辛苦，我沒什麽，怎麽也比搞通宵大搜捕輕鬆啊！

　　走到停車場，肖遙說謝謝葛秘了，我和“電腦”（打字員綽號）都住在江南，太遠，你這一去一回就快天亮了，我們打個的士快得多。

　　上葛艾的中華車的就隻有梅之韻一人。

　　同學，你說現在我叫你葛秘好呢還是叫艾哥好？曉得你有低血糖，給你拿了幾塊餅幹，給！

　　你上過公務員培訓班沒有？怎麽分不清八小時內外？葛艾囫圇吞著餅幹說。

　　以前都叫艾哥，一下改過來還不習慣。哎，你和方姐的兩個孩子還好吧？他們可是我們班僅有的兩枚碩果啊！

　　很好，謝謝！他們會管你叫姐姐了！葛艾點燃煙，打了個哈欠。在秀水受傷的左臂和後背痛得厲害，一遇陰雨天就這樣。

　　你真壞！有這麽叫的嗎？梅之韻伸手捂他的嘴。

　　他們用他們自己的眼睛看，有自己的標準啊！剛會說話的孩子是不會說假話的！可能荷兒會叫你大姐姐，那蕎兒就難說了，要是喜歡你這個漂亮的姐姐，會抱著你的頭，在你臉上一陣狂親，不停地喊姐姐姐，弄得你滿臉是口水。葛艾笑得滿臉是幸福。

　　你那個虎頭兒子喜歡玩槍嗎？梅之韻很高興。

　　天生的！梅姐姐要把他培養成神童槍手嗎？

　　別小看本姑娘！我在公安大學可是得了射擊比賽名次的。獵物可是難逃我的槍口！你信不信？她輕輕碰了一下他的右手。

　　葛艾突然感到不對勁，這小姑娘是不是話中有話？他清清嗓子說，小梅，哪天吃你喜糖啊？你們公安係統好多的靚仔帥哥！

　　你別笑話我啦！本姑娘談了幾個男朋友，都覺得不合適。至於本係統嘛，我講個我們調侃自己的笑話給你聽：一等警察治安隊，吃喝嫖賭樣樣會；二等警察交警隊，站上馬路吃社會；三等警察刑警隊，案子沒破先喝醉；四等警察防暴隊，除了打人都不會。

　　你們也太過自謙了吧？人民警察是這麽個形象嗎？葛艾笑得咳嗽起來，那你們經偵隊總該有個好形象吧？

　　經偵警察排不上號。要說也是五六等了，我看叫追款追贓全消費。算啦，不跟你家醜外揚啦！我們是老姑娘了，嫁不出去就一個人過吧！要不，你幫我想想辦法，以你為標準給我物色一個，怎麽樣？

　　葛艾心裏有點後悔抽調她來了，要是被她拉進感情漩渦，自己就罪孽深重了，真害了她。他說，算了吧，口是心非！當年你方姐還沒有和我戀愛之時，你就開始拆我的台，說我這不好那也差，你以為我不知道？我是千裏眼、順風耳，會反偵查。

　　要是我真阻止了就好了。正因為沒有阻止住，方姐才會跟你調去秀水，否則不會犧牲在那裏。

　　這豆腐心、刀子嘴的女孩，一下戳到了葛艾的傷心處。

　　見他一陣沒有說話，梅之韻又說，對不起，艾哥！讓你傷心了。其實，我們都為你和方姐的至愛真情感動。作為女人，我好羨慕她……艾哥，我好想方姐，時不時夢見她，她總是叫我幫助你照顧好兩個孩子……

　　葛艾沒有說話，掠過一閃念：不能節外生枝。和玉潔的愛情樹已經根深葉茂，到了開花結果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