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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結伴重訪傷心地 攜手同回繁華城

  葛艾離任前到井噴事故現場走訪了一次。

  災區群眾已全部返回家園,疏浚溪溝的,修房漆屋的,植樹造林的,在被毀莊稼的土地上播種臨時作物的,一派忙碌景象……與那些地理、經濟條件相似山區的不同之處是,這裏部分山堡上一段時間有許多新的墳塋,花圈的殘骸還依稀可辨;有些大人、小孩的穿戴像城裏人,但新舊程度很不一致。如果不是知情人,很難想象這裏不久前曾遭受過大災。

  前天,《山南日報》登載:煩瑣的偵查程序終於結束。對秀水井噴事故責任人提起了國家公訴,在省城公開審理,電視台向全國直播。從天然氣鑽探公司的三級負責人,到井口班長,到井壓監測記錄員,到操作工和護井工,按照責任大小,平湖市中級法院分別判處有關責任人三年到十九年有期徒刑。這一結果,充分證實了這是一個走向法治並必須具備強烈責任感的時代。

  葛艾和白玉潔走進了一家農戶。隻有一位老婦人在家,她臉上寫滿了歲月的滄桑。他們和老人家聊天時了解到,她兒子是退伍軍人,村支書,一聽到消息就跑出家門挨家挨戶通知緊急疏散,來來往往背了二十幾個老人、小孩到路口政府派來疏散轉運的車上,最後中毒倒在離井口最近的一戶人家門口……她的老伴有哮喘病,沒有逃到公路口就過去了……老人家嚶嚶地哭,我是被一位大幹部背出去的,我活著有啥意思?兒子才四十二歲啊!

  葛艾什麽都說不出,把身上的一千多元現金全摸了出來雙手捧給老人家,老媽媽,我就是您兒子,您的孫子輩還有在讀書的嗎?

  老人家推辭了一番才收下錢,有,有讀中學的讀大學的。

  葛艾給老人家寫下了家庭電話和手機號碼,老人家,您的孫子們都可以跟我聯係,黨和政府,我們都會幫助你們,叫他們好好念書。今後我們再來看您!我們走了,您老人家好好保重身體!他轉身示意白玉潔可以走了,再這樣下去自己的心髒受不了了。

  老人家突然痛哭起來,黨和政府,你們,都是好人啦……

  白玉潔又從挎包裏拿出一整遝五十元麵額的,老人家,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您收好,吃點營養的東西,照顧好您的孫子們,啊!

  老人還來不及推辭,兩人已快步離開了老人家的院壩。

  回程途中,白玉潔在一座新修的小橋前停下了。橋頭有塊三米見方的碑,上書:方蕤、張富國、萬小林烈士殉難處。

  望著清澈平靜的河水,白玉潔難以想象它當時是如何猙獰可怕,吞噬了方蕤和兩位壯漢的生命,撲簌簌流下熱淚。

  葛艾默默站了一陣,輕輕把她拉到副座上,自己進了駕駛室。小潔,別傷心了!你方姐會明白的。

  白玉潔這輛三菱越野車上的音響效果很好。聽了一段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兩人的心情慢慢好了些。他問道,小潔,如果我不在秀水任職,你這次會一口氣為災區捐贈四十萬嗎?

  也許會,但可能要少一些。白玉潔如實回答。

  為什麽?葛艾明知故問。

  我可以不回答嗎?她作生氣狀。

  當然可以,當然可以。他停頓了一下,以征求意見的口吻說,我想跟縣裏銜接一下,把橋頭那塊碑拆了。你看呢?

  有必要嗎?她一下一臉嚴肅。

  我想,曆史,刻在心裏比刻在碑上要牢固些。有些曆史,是需要忘記的,才會記住更多更重要的東西,大家振作精神去做更重要的事。而且,那塊碑在那裏幾不像,不倫不類的,時間不長,積塵已厚,很不嚴肅,我看著就別扭。

  這麽說來,這事可以考慮。白玉潔突然指著前邊說,你看,路邊那幾個人怎麽回事?

  葛艾在他們旁邊停下。

  原來,是哥嫂倆抬著弟媳婦到鎮衛生院去生產,剛才,擔架上的人突然受不了了,大喊大叫。

  嫂子著急地說,好像馬上要生了!

  葛艾揮揮手,示意他們上車。白玉潔和哥嫂倆把孕婦扶上後排座坐穩。

  葛艾對白玉潔說,先送他們,我走到哪裏算哪裏,你返回來接我就是。

  白玉潔剛起步,車上就傳來了“哇”的一聲。

  葛艾知道,那是新的生命奉獻給人間的第一首美妙歌曲……

  一個月後的一個星期日,葛艾一家大小和白玉潔撤回省城。

  “小青蛙”馱著葛芹和高佩英,早早在城南高速公路口迎候。

  一見麵,紅軍主力部隊大會師似的,歡呼雀躍。

  葛芹從方荷、方蕎一路抱過來,親著他們的小臉蛋兒,心肝寶貝地叫了一通,一邊跟大嫂點頭示意。

  孩子們被傳到了高佩英手中,葛芹趕忙過去拉起白玉潔的手,玉潔你辛苦了!要不是你,他們爺兒父子準會像逃難回來的!這個家真不能少了你喲!

  白玉潔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幸好高佩英一手抱著一個孩子,像奧運冠軍手持兩塊金牌,和大嫂有說有笑,沒有聽見葛芹在說什麽。

  自從方蕤入土為安後,葛芹就把“五妹”的稱呼改為“玉潔”了。她招呼高佩英、大嫂和一雙小寶寶上了三菱車,站在車頭對葛艾說,還是你去抬轎吧!玉潔跟我走,我們有私房話要擺。說完,還給他扮了個鬼臉。

  葛艾哭笑不得。他駕著三菱車帶路,地區派給送行的桑塔納2000型仍然充當貨車的角色,葛芹的“小青蛙”在最後亦步亦趨跟著。

  高佩英和大嫂在教兩個小寶寶做“蟲蟲蟲蟲飛”時,突然問道,小艾,後麵的車是不是前年送你們爸回來那輛?

  是的,但我沒有方書記那樣的送行場麵啊!葛艾剛要笑出聲,突然卡了殼,心頭難過,視線有些模糊,聲音也有些變調:但蕤蕤沒有回來……

  蟲蟲蟲蟲突然不飛了。

  高佩英長長舒了口氣,小艾,我們家去秀水三個,回來四個,賺了!今後不要再提那死丫頭了!不提她不是不想她。一切從頭開始吧!

  媽——

  我和你們爸慢慢上年紀了,老的老,小的小,這個家靠你支撐,你要挺起來!高佩英的話音中,堅毅含著溫和。

  大嫂終於說話了,老二,姻伯母的話你一定要聽!你總該比寶寶們的奶奶堅強吧!他們爺爺要是在天上看到你這樣子,非罵你“媽媽個熊樣”!

  高佩英忍不住笑了起來,小艾,我跟你們爸商量好了,如果你覺得玉潔姑娘好,我們堅決支持你!我們沒那麽封建。

  媽,您這是說些什麽呢?這件事,請你們別逼我。現在我心裏一團糟。

  葛艾討饒了。

  高佩英看見大嫂給她遞了個眼色,就說,好吧!隔段時間再說。到時如果需要,我和大嫂跟玉潔姑娘談,跟老白夫妻談。我已經知道好久了,就是我們家欠玉潔姑娘好多。這樣的好姑娘真的難找!姑且不說你,也是寶寶們的福氣啊!

  說著說著,已進了小區。羅漢肚的方正,戴著太空人麵具的果果,一人推著一輛嶄新的童車,停在了後排座的門前。高中生葛嘟嘟和博士姑父好像突然從地下冒了出來。

  大家像搶戰利品似的抱起小寶寶,果果拿起冰淇淋就往小弟弟小妹妹嘴裏塞,被葛芹製止了。

  高佩英對著方正耳語了幾句,方正走到白玉潔身邊說,小白姑娘,我和老白認識幾十年了,你也是葛家兄妹和方蕤的好朋友,寶寶們的教母,希望你把我們家當你自己的家,好不好?

  白玉潔還沒弄明白怎麽回事,出於禮貌回答道,謝謝方伯伯!我希望自己不會見外,但請你們不要覺得我不懂禮貌啊!

  哪裏會呢?哪裏會呢?方正笑得很自然,很和善,很慈祥。

  葛芹從“小青蛙”肚子裏“摳”出照相機,提議在今天團聚的日子裏照張全家福。

  除了葛艾和白玉潔沒吱聲外,大家一致讚成。

  白玉潔站到一邊去了,被葛芹給拽回來,玉潔,至少你是我們葛家的老五啊!

  這樣,包括白玉潔在內的全家福照畢後,又是葛芹安排的各種“自由組合”,但葛艾很快就品出個中滋味來了,那就是:不管哪種組合,都有兩個小寶寶和白玉潔參加。這些信息組合到一起,自然就生成一條新信息:白玉潔是寶寶們的媽媽……

  事後談起這一幕,葛艾對葛芹說,如果生在亂世,你不是女匪首也是個女間諜!

  葛芹哈哈大笑,你太誇張了吧!不過,寧為太平犬,勿作亂世人!生在中華盛世,我就沒有用武之地嗎?

  過後的一年中,每隔兩三個月,山上的牧羊人,山腰的采茶女,山下田間的農夫,都會看到一位精壯男子,捧來一束紅玫瑰,在方蕤墓前坐上半天,或不停地說著話,或手捧稿子在淺唱低吟——那是上一次離開這裏以後新寫給她的詩詞歌賦,或唱著淒清婉切的悲歌……不遠處,總是那位美貌得使人肅然起敬又心生嫉妒的青年女子,咿呀學語、笑得咯咯咯地圍著她繞膝承歡的是那一對眼睛大大、亮亮,五官輪廓極像方蕤的小男孩、小女孩,他們時不時遠遠地望著墓塚和墓前的那個男子……青年女子也想明白了,一個對亡妻尚且如此依戀的男人,對未來可能擁有的妻子,該是多麽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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