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風鈴

第二章 大院寒風驚波瀾　處長大義提辭呈

　　這是入冬以來最冷的一天。星期日。

　　省委大院，卻成了省城裏各級黨政機關的一個熱點——極不光彩的熱點：性醜聞，而且還是強奸案！

　　男主人公是葛艾的助手——省委辦公廳三處唯一的副處長，四十歲，大院的年輕人都稱之為“欒處”。因為長篇小說《林海雪原》有個叫欒平的欒副官，欒處又是副職，故有人把他也稱為“欒副官”或“欒副”。

　　說起來完全是部情節荒誕的魔幻小說！

　　午餐之後，欒處家有一幫客人在打麻將、“鬥地主”，欒處心血來潮給前不久在歌舞廳認識、想幹她又沒幹成的歌舞廳小姐打了個電話，說你委托我幫你找的工作已經落實，你馬上到省委大門口來一趟。小姐當然很快就興衝衝地趕來了。會麵後他帶她到自己的辦公室，告訴她，我就是這個處的處長，你在這裏必須聽我指揮，首先讓我搞一回。

　　小姐說，欒處長你先告訴我工作的事，然後我再心甘情願犒勞你，也是報答你。

　　你怎麽這麽俗氣啊！欒處發火了。跑過去把辦公室門反鎖了，拉嚴了窗簾。

　　欒處長，你是有身份的人，我們作小姐的雖然低賤，但也是人，如果你沒有幫我找到工作，我也不會怨你，但請你告訴我實話。

　　欒處扯下掛在門背後的毛巾，猛地捂住小姐的嘴，吼道：叫你囉唆！叫你囉唆！然後抱起小姐摔到辦公桌上，三下兩下扯開長褲短褲就撲上了身。

　　小姐沒有反抗，自知在這森嚴大院裏哪有自己說話的地方，禁不住眼淚汪汪……

　　他下得馬來，拿掉了她口中的毛巾。你要是亂叫，我打個電話給法院，明天就判你個十年八年！

　　小姐感到渾身冰冷，也有些餓，就小心翼翼地說，欒處長，能請你倒杯水給我嗎？可以給我二十元錢嗎？等會兒我好吃頓熱飯。我身上隻帶了幾元錢作車費。

　　你這騷貨也太可惡了！把我當成了你的小白臉，說著說著，又把毛巾塞到她嘴裏，然後找來尼龍繩，將她的四肢固定在桌子的四個腳上。

　　他抽了一支煙，又爬到小姐肚子上動作起來……當他完事時，小姐仍處於昏沉狀態。他便關上門，回家打牌去了。

　　小姐冷醒了。她慢慢睜開眼睛，感到四周像魔窟，無數妖魔向她襲來，又閉上了眼睛。她使勁用舌頭頂開了毛巾，就放開喉嚨大聲呼叫：殺人啦——救命啦——殺人啦——救命啦——

　　蒼天垂憐這不幸的小女子！那間辦公室正好臨街，路過的群眾聽到喊聲後，馬上打110報警。

　　110警車閃著紅燈停到省委大門口，和保衛處的同誌一道撞開喊殺人啦救命啦的房間。來人都被室內景象驚呆了：

　　桌上，小女子的下半身全部裸露著；流到桌上的白色乳狀體，已經開始凝固……

　　屋子裏彌漫著令人窒息的精液和白帶的混合味，使人想發幹嘔……一位同誌馬上脫下外套，遮住了小女子的下半身。

　　大家用刀割斷了尼龍繩，一女警員上前扶起她坐到椅子上，端給她一杯熱茶，小妹妹，這是人民的天下！我們共產黨領導的國家，決不會讓壞人逃脫法律的製裁！堂堂省委大院出這等醜事，真是恥辱！

　　小女子哇哇哇地放聲痛哭起來，我作了什麽孽啊！就是那晚上答應給他做“義務鍾”也沒這麽慘啊……

　　她基本平靜後，被領到保衛處辦公室，有同誌作筆錄。

　　你能從照片上指認出他來嗎？女警員問。

　　小姐的眼睛睜得滾圓，就是燒成灰，我也認得他。

　　保衛處的同誌把省委辦公廳所有人的二寸免冠彩照遞給小女子，她很快就選定了其中一張，就是他！就是他！樣子一點沒變！他還說他叫欒處長。

　　保衛處的同誌領著警察一到欒府門口，欒處就主動走了出來，很平靜地說，我知道你們要來找我！可惜啊，想再幹她一回是不可能了。

　　他在拘留證上簽了字，就被戴上“8.8”手銬，塞進110警車，警報聲作伴奏，進駐看守所。

　　當天晚上，市公安局突擊預審，他供認不諱，並在筆錄上簽大名、按手印。這是他當天做的唯一一件頭腦清醒的事。

　　次日，星期一。一進辦公廳大樓，大家都看到了告示屏上的緊急通知：9點鍾召開全廳幹部緊急會議，任何人不得缺席。

　　昨天值班並參加了事件處置全過程的保衛處副處長，用十分鍾通報了這樁駭人聽聞又不可思議的醜聞的事實經過。保衛處長站上台補充了一句，三分鍾前接到城根區檢察院通知，已對他正式下達逮捕令，以最快速度提起公訴，要求法院從重從快判處。

　　辦公廳主任沈芬芳，對著話筒沉默了幾分鍾。這幾分鍾裏，大會議室的空氣像要凝固，卻緊張得像要爆炸……

　　同誌們——她的眼淚流了下來，請大家永遠——記住他這個肮髒的名字！請大家——永遠記住12月4日這個恥辱的日子！前車之覆，後車之鑒。請同誌們自覺、努力、全麵加強人生修為、道德修養啊！拜托了！她站起來，給大家深深鞠了一躬。

　　作為省委常委、省委秘書長的她，一位高級領導幹部，如此舉動，大家感觸至深！

　　會議主持人——主持辦公廳日常工作的省委第一副秘書長兼辦公廳常務副主任葉茂宣布散會，請三處處長葛艾同誌留下。

　　葛艾心裏難受死了，自知責任難逃。

　　偌大的會議室隻剩下他們三人，沈芬芳走到他身邊說，小葛同誌，把處裏管好，大家不要為此背包袱，振作精神幹好工作。

　　謝謝沈常委！我們處裏同誌用工作成績來挽回壞影響，回報組織和領導們的信任！

　　這就好！沈芬芳微笑著說。

　　看著沈常委略顯疲憊的麵容，望著她單薄的背影，葛艾心裏突然冒出一個想法來……

　　葉茂帶葛艾到了他辦公室。

　　小葛，你有什麽想法嗎？這件事在全市造成了這麽大這麽惡劣的影響！你說，這家夥是怎麽啦？不可理喻！這真是省委蒙受的奇恥大辱！

　　葉秘書長，按首長問責製要求，我請求辭去第三秘書處處長職務。等會兒我就把辭職報告呈上來。葛艾誠懇地說。

　　小葛，組織上本來還沒有這個意思。你有這種責任意識和自省意識，很好。你把報告打上來，等組織上研究後再說。葉茂鬆了口氣，沒想到葛艾這麽“開竅”。

　　葛艾寫報告時，內心非常平靜，有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感。他是剛才望著沈常委單薄瘦削的背影萌發這一閃念的：沈常委不容易啊！

　　為了事業，一直守身如玉，四十多歲還是單身貴族，上半年那位副省長出了事，一位省委常委平職安排作了副省長，騰出一個空位，她才從一個行署專員的位置上提拔起來。沒想到不到一年時間，辦公廳就出了這麽件丟人的事。我不主動請纓承擔這個責任，難道要沈常委來坐蠟？

　　星期五下午，調整葛艾同誌到廳機關工會作正處級調研員的文件下發到廳內各處。廳機關一片嘩然又很快歸於沉寂，大家都知道，葛處長為欒副處長埋單了。

　　葉茂專門打電話給葛艾，請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葛艾同誌，這是剛為你沏的茶。這次對你的調整，沈常委是持反對意見的，但不得不服從多數同誌意見。沈常委說，應該寫這個報告的是我，因為我是單位“法人代表”，這太委屈葛艾同誌了。處內同誌違紀違法而處長引咎辭職的，在我省是第一例。這既說明了葛艾同誌具有很高的政治覺悟、思想素質和職業操守，更說明了提高黨的執政能力建設和依法行政的執政理念已在我們的領導幹部心中開花結果了。從這個意義上說，葛艾同誌非常優秀，我們祝願他在新的工作崗位上將功補過，用工作實績說話，有機會我們就大膽啟用！

　　三年前與葛艾在公開競崗大會上競爭三處處長職位的公孫姓資深副處長，在“進攻戰”失利後，找到幾位廳領導鬧情緒，繼而在打“保衛戰”——競爭另一個處的副處長中又敗陣，現在是文電檔案處的副處級調研員。他一看到調整葛艾崗位的通知並知曉他寫了請辭職務報告的事後，便在辦公室大放厥詞：葛艾這老光棍是想吃沈芬芳的天鵝肉啊！

　　葉茂聽到同誌們的反映後，大罵了一聲“王八蛋”！他和幾位副主任商量後決定，趁沈常委在北京參加全國黨委係統秘書長會議這個機會，責成“王八蛋”在全廳職工大會上當場向葛艾道歉、作書麵檢討；如果過不了關，再給予處分。

　　“王八蛋”在會上痛哭流涕，作了“我不是人——我為什麽不是人——我如何重新做人”模式的自我聲討。葛艾在接受其道歉後說，你認識到了錯誤就說明你還是好同誌，希望你把聰明才智用到工作上，就是真正的好同誌了。

　　組織上本著“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的出發點，放了“王八蛋”一馬，沒有處分他。

　　但葛艾親情世界“巾幗群芳譜”中最豔麗的“三朵金花”卻對“桃色風波”的處理結果表示了不同意見：

　　五妹白玉潔很不服氣，這不是連坐法麽？他姓欒的道德敗壞關大哥什麽事？這真是太離譜了，太欺負人了！大哥，你開個價，幾百萬我能把你剩下的24年工作年限買斷？按30年算吧，我有信心，你能官拜正省部級工作到65歲才退休。

　　五妹，你生啥閑氣？我是自己打的請辭報告。小姑娘不懂就別瞎攪和。葛艾對她扮了個哭臉。

　　葛芹把話頭接過來，五妹，算了算了，他從小就這樣，專橫武斷，自以為是。但這事可能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看結果吧！

　　最初幾天，方蕤一直裝作不知這事。反正木已成舟，後悔無益，說多了反惹他心煩，看清楚再說。她先委托辦公廳的朋友打聽了許多民間評說，然後再傾聽家裏的兩位“知府”級大員的見解。

　　方正的意見：從政治取向看，葛艾是好同誌；從感情角度看，他很自然地成沈常委的“鐵杆保皇”；從公眾輿論看，他成了被同情者，贏得了民心。

　　而且，沈常委的威信有增無減。我佩服他的勇氣和膽識。關鍵是，這是一時作出的決定，身邊沒有“高參”啊！他也真是敢賭！

　　高佩英的意見：他是不是看到沈常委是女同誌而不忍犧牲她的形象？

　　但不管怎麽說，他很有同情心，重感情，明得失，知進退，不失老辣沉穩。作家的個性本來就有文學人物形象的質感。

　　方蕤“兼聽則明”之後，才告訴葛艾道，你終於有幾個月時間陪我了！我要好好珍惜，充分利用這難得的好時光。我有個預感，不出半年，你不僅官複原職，而且還要上長一級，可到時我們的“差距”就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