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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覆水難收

  忙碌中,年關近了。街上的人們大包小包地購年貨。

  大軍家決定在春節期間讓大軍和水靈結婚。大軍媽古箏帶著大軍來到水靈家。水靈仍在單位上班。水靈媽和奶奶忙著張羅飯菜。

  吃了午飯,古箏和大軍要回家,說是要回去準備婚禮。

  看著大軍媽送來的厚禮,文英為難地說:“孩子的事,我不能做主,我家小靈子沒有提起過春節要結婚,東西你們先拿回去,小靈子願意結婚,我們一分錢彩禮也不要。”

  古箏說:“親家母,這你就見外了。我們是誠心誠意來求親的,我家大軍可是真心實意地喜歡水靈,我也很喜歡這閨女,兩個人年齡不小了,也該把事情辦了。”

  文英說:“這事我真的做不了主,必須要等小靈子回來。”

  大軍甕聲甕氣地說:“伯母,這事您得幫我勸勸水靈,我保證一輩子對水靈好,保證永遠對您和奶奶好。”

  古箏幫腔說:“我家大軍為了水靈可是耽誤了,跟大軍一般大的,孩子都滿地跑了。哎,我這當媽的呀,著急呀。”

  奶奶說:“你們的心意我們領了,常言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我們可不出賣閨女,你們把買的東麵拿走。”

  大軍說:“奶奶,您這樣說就見外了,要過年了,這是我這做小輩的一點心意。”

  古箏和大軍走了,文英一下子陷入兩難境地。一方麵她也知道大軍是真心喜歡水靈,另一方麵一想到大軍就是古風的親外甥,她心裏就疙疙瘩瘩的。

  水靈回來,看到大堆的禮物,比她媽媽更為難。

  “媽,我不想結婚,真的不想結婚。”

  “你不小了,也該結婚了,媽隻是擔心你今後不幸福。媽問你,你真的喜歡大軍嗎?”

  “沒有原來那樣喜歡了,老跟他鬧別扭。”

  “媽問你,是不是喜歡別人了?”

  水靈沒有直接回答,說:“沒有結婚前,我還有選擇的餘地,我必須找到自己真正愛和真正喜歡的人。是很知心很知心的那種。”

  “可人家逼著要人,你說怎麽辦呢?”

  “反正不想結婚,他未必還能強迫我不成?”

  水靈到單位上班後,大軍又來水靈家,卻遇到水靈媽病了,而且是急性腸梗阻。水靈媽病得大汗淋漓,卻不想上醫院。大軍堅持要送老人上醫院,到醫藥醫生一檢查就要求馬上做手術,大軍簽字,交錢,讓水靈媽做了手術,之後又打開水,拿藥,一個晚上沒有合眼。俗話說一個女婿半個兒。看著跑前跑後的大軍,文英不得不承認,大軍確實是個不錯的小夥子,值得托付終身。如果不是古風和汪家會,文英對大軍是非常滿意的。

  水靈得知媽媽病了,請了假趕回來,見大軍正在幫著打掃揚塵。自從和水靈好上後,水靈家每年過年打掃揚塵都是大軍做,大軍一身都是灰煙,人也瘦了一圈。水靈愛意頓生,那消失的愛正一點點地濃起來。她到臥室問候了媽媽後,出來就對大軍說:“我們去照結婚照吧。”

  大軍受寵若驚,說話都打著顫:“真的嗎?你不騙我?”

  水靈點了點頭,說:“真的。一會兒我們就去。”

  大軍拍打著身上的灰塵,說:“太好了,你終於明白我是真正喜歡你的。走,馬上就走。”

  水靈笑了,說:“看你灰頭土臉的,怎麽照相嘛。也不急這一會兒嘛。”

  大軍拉水靈走,說:“不行,就要現在走,我怕你一會兒又變卦了。”

  “好好好,依你。現在就走。奶奶,媽,我們走了啊。”

  水靈媽在裏屋喊:“小靈子,你進來一下。”

  水靈進去了,躺在床上的水靈媽問:“你考慮清楚了?”

  水靈點了點頭。一時間母女無話。一聲清脆的鳥叫在窗外響起,水靈的眼睛看向窗外,窗外是一棵香樟樹,有鳥兒成雙成對地在樹上飛來跳去,有的還在窗台上蹦蹦跳跳的,歪了頭朝屋裏看,小眼睛靈活地轉動著。她似在說,水靈啊,你該有個伴了。

  水靈看著窗外,說:“我想好了,我們家需要大軍,他對我們家也是巴心巴腸的,我也不多想了,世上哪有盡善盡美的事情。和大軍過一輩子,也不錯。”

  水靈媽歎息了一聲,說:“不要考慮我和你奶奶,你要多考慮你自己。”

  水靈笑了笑,說:“媽,你不要這樣認為,其實我和大軍還是很有感情的,雖然鬧了不少矛盾,但還是沒有斷絕,也許這就是命中注定吧。”

  “你都這樣想了,我和你奶奶也不會擋你。快去吧。早去早回,今天不到單位了吧?”

  “不去了,晚上陪媽媽說說話。媽媽,再見!”水靈一開門,差點和大軍撞個滿懷,原來大軍怕有變化,一直躲在門外偷聽。水靈故意丟給大軍一個白眼,快步往院壩外走。大軍追上來,“嘿嘿嘿”地笑著,說:“我好怕丈母娘不準我倆結婚啊,我都被你嚇怕了。”

  “活該!”水靈嗔道。

  大軍發現,那個溫柔可人的水靈又回來了,仿佛又回到了初戀的美好時光。大軍幸福地說:“水靈,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我這輩子能娶到你,是我大軍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誰說要嫁給你了?”

  “嘿嘿嘿……”大軍一個勁地傻笑。

  水靈心裏卻笑不出來,她一遍遍地問自己,自己真的就要同大軍結婚嗎?她和大軍之間有維係婚姻的愛情嗎?水靈想到了永強。永強各方麵都比大軍優秀,可永強比水靈更愛環保事業,能幫奶奶和媽媽做點什麽呢?也許老人們想見見女婿都很難。父親早早地去世了,奶奶和媽媽撐起一個家,含辛茹苦把自己養大,自己也該多為家裏想想了。最終讓水靈下決心的是,大軍對水靈的愛,從來沒有改變過。

  兩人來到街上,重新買了衣服才往影樓走。兩人換好衣服,在攝影師的要求下擺好姿勢,照了結婚照。當攝像機對著他們閃動的那一刹那,水靈的心猛地一顫,鼻子有些發酸,說不清是高興還是難過,照理說該高興才對,可她卻高興不起來,自己真的下決心嫁人了嗎?大軍真的是值得自己托付終身的人生伴侶嗎?一向果敢的水靈,這時卻變得優柔寡斷了。

  “新娘子笑一下,笑一下。”水靈笑了,但笑得並不燦爛。

  大軍眉眼都含著笑,這一刻對於大軍來說,盼望了太久太久,當這一刻終於到來,終於變為現實,終於和相愛多年的水靈照結婚照時,大軍是發自肺腑地高興啊。他真想對著全世界大喊,我愛水靈,我大軍終於要娶水靈為妻了。

  走出影樓,大軍提議要好好慶賀一下,他們來到一家酒樓,大軍點了幾樣水靈喜歡吃的菜,特地要了一瓶葡萄酒。在等菜的時候,大軍深情地看著水靈,說:“我一定會孝敬奶奶和媽媽,一定會愛你疼你一輩子,一定會做一個好丈夫,讓你成為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水靈溫柔地笑了笑,說:“我也會學著做個好妻子的。”

  “什麽時候去拿結婚證?”

  “過兩天吧。”

  “好。婚禮你不用操心,你隻等著做新娘子就是了。”

  這時水靈的手機響了,是永強打來的。永強在電話中問水靈,康康環保玩具廠是不是大軍的那家工廠。

  水靈心裏一沉,急問:“出什麽事了嗎?”

  永強在電話中說:“康康環保玩具廠被人舉報了。局裏派我和小東他們馬上去查,你也要去。”

  水靈一下呆住了。飯店開著暖氣,整個房間暖暖的,可水靈卻感到一陣陣發涼。她呆呆地望著大軍。

  大軍不高興地問:“是那個永強打來的?找你什麽事?”

  水靈直視著大軍,沉著臉問:“你告訴我,你那個玩具廠環保設施怎樣?經過環評沒有?”

  大軍躲閃著水靈的目光,說:“你放心,沒有問題。”

  “被人舉報了。”

  大軍一聽這話,就恨恨地說:“哼,什麽被人舉報了嘛,我看是那個永強搞的名堂,他就是看不得我倆在一起,就是要破壞我倆的關係。電話是他打來的,對不對?”

  水靈的電話又響了起來。永強在電話中說:“這事我也為難。可張局和王局都說了,年前的事年前辦,要讓群眾過一個衛生祥和的春節。”

  水靈一時不知怎麽辦才好,問:“怎麽會這樣?”

  永強在電話中說:“是啊,我也納悶,大軍他,好了,不多說了,你在幹什麽?伯母好些了嗎?你馬上通知大軍在廠裏等我們。”

  水靈放下電話,問大軍:“你給我說實話,真的沒有問題嗎?”

  大軍一臉的慌張,說:“我說沒有問題就沒有問題,你連我都不相信?肯定是那個永強沒安好心。”

  大軍沒有理由不慌張,康康環保玩具廠才是真正屬於大軍的企業,煤廠和礦廠的真正後台老板是古風古韻和入股的官員,大軍隻是出麵管理一下,掙點辛苦錢。這時,大軍煩躁不安起來。

  “走吧,我們不吃飯了,到廠裏等他們。”水靈結了賬,起身要走。大軍卻坐著不動。大軍額頭上的冷汗下來了。

  “走吧,我也想到你辦的工廠看一看,如果有問題,躲是躲不掉的。要勇敢麵對,積極整改,這才是應有的態度。”

  大軍不耐煩地說:“你去吧,我一會兒再來。我準來。”

  水靈一人走出飯店,上街攔了一輛出租車。水靈說了要去的地方,車子向鄉村開去,走了水泥路再走土公路,走完土公路後就是毛坯路了,出租車司機說,路太爛了,車子不能去了。水靈說她不知道地方,司機說,聞著臭味走就能找到,也不曉得是開的個啥子雞巴廠,臭死人了,我們到了這裏,連車窗都不敢打開,他媽賣×的,這年頭,什麽人都有,什麽黑心錢都敢賺。

  水靈沒有理會司機的滿口髒話,下了車。果然一下車,一股臭味就撲鼻而來,那是一股股塑料燒焦的味道,還夾雜著其他惡臭味,越往裏走臭味越濃。公路坑坑窪窪的,看得出來,是大軍為了方便車子進出,臨時請人修的一條土公路。

  越往裏走,臭味越濃。工廠煙囪的黑煙正往外冒著,那黑煙被風一吹,四處飄散,整個村莊都籠罩在黑煙中。那黑煙與村莊人家的白色柴煙混合在一起,像黑白的絲綢相互纏繞,開始還能看到白是白,黑是黑,後來就混合在一起,黑白不分了。真不明白,村裏的村民怎麽能讓大軍建這樣一個汙染嚴重的工廠。

  到了康康環保玩具廠,水靈被無法形容的惡臭熏得差點窒息。永強和小東、小兵他們已經在現場了。水靈來了,她的心情比誰都難過,比誰都複雜。

  因為水靈和大軍的關係,永強不便多說什麽。小東和小兵也不好多說什麽。

  永強說:“張局和王局對你還是很信任的。”

  水靈明白永強這句話的意思,她不能讓領導失望。

  水靈沉著臉問:“有環評和‘三同時’手續嗎?”

  永強和小東小兵都搖了搖頭。

  水靈問:“你們都看了?”

  “我們都看了。”小兵說。

  “我再走走。”水靈說。

  現場的空氣沉悶無比。

  水靈往車間走去,小東說:“水靈姐,我陪你。”

  說車間還算不上什麽車間,隻是一些簡陋的棚子,有的連棚子都沒有。

  收來的廢舊塑膠袋和塑膠廢品堆成了幾座小山,有工人在清理那些廢品。然後放進一個大水池子裏洗,那池子的水渾濁不堪。洗了後就進鍋爐熔化,那熔化的水流出來,發出了水靈從來沒有聞過的臭味。又刺鼻又堵嗓子,連眼睛也刺得睜不開。工人們對這一切卻習以為常了,他們竟然沒有戴口罩。

  水靈問:“這樣的環境你們受得了?”

  一個工人回答說:“開始不習慣,現在沒事了。我們下力的人,隻要能掙錢就行。”

  水靈說:“長期這樣,你們會得病的。”

  工人回答說:“小病挺挺,大病才買點藥吃。”

  “你們可以找點其他事情做啊。”

  “我們一沒知識,二沒技術,又上了年紀,好的企業都不要了,現在能打工掙錢不容易,再說了,現在企業不景氣,好多企業工資都發不起,這家老板還算有良心,給的工資高,也從不克扣。”

  “可這家企業的環保太差了,你們就不能給老板提提意見啊?”

  “哪一家企業不一樣啊,我走了七八家企業,都一樣,我們下力的人,生來就是聞臭味的命。”

  “汙染這樣嚴重,你們村怎麽同意建這樣一個廠呢?”

  “怎麽會不同意呢,村長來說有企業家要來我們村投資建廠,村裏的人都高興壞了。村裏因招商引資很成功,村長還在鄉裏得了表揚呢。不但賣了土地,還有地方打工,下班後還可以侍候莊稼,其他村的人都羨慕得不得了呢。嘿嘿嘿,我們村讓出了土地,所以先讓我們打工。”

  水靈還想說什麽呢?她什麽話都說不出口了。她默默地走著。一向愛說話的小東,也默默地跟在水靈的後麵。他明白,看到這些,水靈的心裏一定很痛苦很矛盾。

  熔化的廢塑料,直接進入了玩具模型車間,嘩嘩流進水槽的熔化廢料,進入模具車間後,出來就是環保玩具的零部件,再組裝一下,就成了商場兒童玩具專賣店的商品了。這樣的產品也是環保玩具,這樣的玩具也進入商場,給那些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和父母視如寶中寶的孩子們玩耍?

  真是可惡至極。自己要嫁的男人大軍卻是罪魁禍首。

  水靈再看企業的排汙,更讓她憤怒,洗廢品的水和從車間出來的有毒廢水,嘩嘩嘩地直排長江。其他工廠還怕環保局的知道了,采取隱蔽的手段,可大軍的做法真是無法無天,狂妄至極。看著這一切,水靈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像開了淚閘一樣,洶湧而出。大軍啊,你太讓我失望了,枉自我那樣相信你,可你,你都幹了些什麽呀。

  小東安慰說:“水靈姐,你別這樣,他是他,你是你。”

  水靈強行擦了眼淚,聞著臭味繼續查看。越看越難過,他明知我是搞環保工作的,這不是讓我難堪,這不是成心讓我下不了台嗎?

  水靈的心越來越沉重了,人太複雜了,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啊。水靈隻曉得大軍想幹一番大事業,想出人頭地,讓水靈和所有人都對他刮目相看,難道這就是他幹的大事業嗎?

  大軍啊,你怎麽變成這樣,這樣的黑心錢你也賺啊。怪不得大軍不敢同水靈一道來,是大軍不敢麵對水靈。

  水靈回到永強他們待的地方,說:“我沒有想到。都怪我。”

  大家都知道水靈短短的一句話裏所包含的含意。

  “該怎麽辦就怎麽辦吧。”水靈又說道。

  永強說:“我已經把情況給王局匯報了,王局說,這件事情讓你全權處理。”

  水靈沒想到局裏這樣信任她,無論如何她也要秉公執法。無論是誰,隻要破壞了環境,汙染了母親河,絕不心慈手軟。

  小東恨恨地說:“大軍這種人太可惡了,水靈姐,對這種人絕對不能心慈手軟。”

  水靈進退兩難,可她卻不能退卻。

  接下來該怎麽辦呢?馬上叫大軍到現場來接受處罰嗎?剛才兩人還親親熱熱地照結婚照,現在卻成了水靈處罰的對象。剛才還是和風細雨豔陽天,這會兒卻寒風呼嘯北風吹了。怎麽辦,怎麽辦?

  水靈把探究的目光看向永強。永強卻裝作不懂,把目光移向別處。他從局裏對水靈的種種態度看出,水靈可能要被委以重任,究竟是什麽職位,目前永強還不清楚。也許這一關是真正考驗水靈能不能成為一名合格的環保執法者的重要一關,環保的好壞,與我們生存的家園息息相關,要做一名合格的環保執法者,在法律與親情,在法律與友情麵前,必須義無反顧地執行國家的法律法規,水靈啊,你別無選擇。如果執法人員過不了這一關,在執法中就會大打折扣,這樣的人,是不能擔當重任的。水靈現在正麵臨著這樣的選擇,水靈必須學會麵對這一切。

  這時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朝水靈走來,水靈認識,這是大軍的姐夫。

  大梅的丈夫喜貴。

  喜貴一見水靈就打著哈哈說:“弟妹,大梅他們都在準備你和大軍的婚禮呢,你還在忙啊?”

  水靈一下子尷尬萬分。大家吃驚地看著水靈。

  永強更是一臉愕然。這個消息太突然了,沒想到水靈最終還是要嫁給大軍,她不是和大軍一直在鬧矛盾嗎?為什麽突然決定結婚?難道水靈真的看不出我對她的心意嗎?永強心裏真是痛苦極了,他有些可憐巴巴地看著水靈。

  水靈不敢和永強對視,她把視線移開了。置身這樣的場景她不便多說什麽,也不好解釋什麽。水靈對喜貴說:“你能不能代表你們廠長接受處罰,如果不能代表,就請你通知你們廠能作決定的人。”

  喜貴說:“我已經接到老板的電話了,老板讓我帶你們到辦事處去。辦事處是剛剛建好的大樓,賓館房間的被子白燦燦的,還沒有人睡過呢。”

  水靈說:“不,我們哪裏也不去,我們是來現場監察的,就在現場處理問題。”

  永強問:“外地老板談生意,就是在辦事處談嗎?沒有到你們工廠來看,就同你們簽協議?”

  “我們的產品樣品擺在辦事處的大廳裏,那些商場的供貨商看了樣品就簽協議了。”

  小兵生氣地說:“這些商人,真是唯利是圖,隻要有錢賺,才不管產品是怎樣生產出來的呢。真是可惡。”

  喜貴大大咧咧地說:“水靈,你可不是外人啊,你是要同大軍成為夫妻的人,有什麽不對的地方,你可要幫大軍圓著啊。”

  水靈再也忍不住了,憤怒地大喊一聲:“你給我聽著,我不會嫁給大軍,永遠都不會。我再也不會原諒他了。”

  喜貴吃驚地看著水靈。

  水靈嚴肅地說:“你聽著,馬上停止生產。”

  “這是不可能的,春節期間生意最好了,我們工廠生產的環保玩具,在市場上最受歡迎,家長和兒童都喜歡,是供不應求,你們看工人都在加班趕貨呢。”

  水靈再也沒有耐心,她不想給大軍打電話,連大軍的聲音都不想聽了,但她還是強壓著火給大軍打電話,電話通了,不等大軍說話,水靈看著臭氣熏天的工廠,亂七八糟的環境,質問道:“這就是你們生產的環保產品嗎?環保嗎?你說說,環保嗎?大軍你趕快滾過來。”

  大軍在電話中沉默了一陣,然後說:“你就不能幫我美言幾句,現在哪個廠沒有點汙染,你們何必這樣較真呢?”

  水靈氣得說話都不利索了,說:“廢話少說,你叫工廠馬上停止生產,不準再排放煙塵和廢水了。”

  大軍為難地說:“訂了合同,不能延期交貨。”

  水靈說:“以犧牲環保為代價,換取高額利潤,這樣的昧心錢你也賺?你還振振有詞?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大軍,你太讓我失望了。你趕快來。”

  “我不會來,反正那樣了,你愛怎麽辦就怎麽辦。你別忘了我是誰,你是誰,我們是馬上要結婚的兩口子,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個叫花子背背簍,我要是坐牢,你也得給我送飯。水靈,我這樣做,還不是為了我們今後有好日子過。”

  水靈再也聽不下去了,朝手機屏幕吼了一聲:“做你的春秋大夢吧。”

  隨即“啪”地掛了電話。

  水靈氣得出氣都不均勻。永強和小東他們一時騎虎難下。兩天後就是中國人的傳統節日春節,如果不能製止汙染,讓老百姓過一個祥和美好的春節,還執什麽法,還搞什麽環保啊。

  水靈朝正在忙碌的工人大吼起來:“我叫你們停下來,停下來,你們聽到了沒有?”

  “春節加班,老板給我們三倍的工資呢。”

  水靈嚴厲地說:“給十倍也不行,你們馬上離開,再不離開,就以阻撓環保執法罪論處。”

  工人們也不知道這罪有多大,相互看了看,不肯離開。

  水靈又嚴肅地說:“你們再不離開,我們將申請法院強製執行。”

  工人們一聽到“法院”兩個字,腿開始打抖了,對於環保執法,他們還不知深淺,但對於法院,他們還是有些懼怕的。他們雖然不情願,但還是離開了工廠。

  天已經完全黑了。剛才還轟轟隆隆作響的車間,剛才還塵煙飄揚的工廠,慢慢地沉寂了下來。水靈他們準備離開。

  喜貴朝水靈走來,說:“大軍找你。”

  水靈猶豫著,小東接過了電話,說:“有什麽話給我說,水靈姐不空。”

  大軍沒想到是小東接電話,在電話中怔了一下,說:“請把電話給水靈。”

  小東冷冷地說:“你無法無天,你還好意思找水靈姐,你不知道水靈姐有多為難。水靈姐不會接你的電話的,你有屁就快放。”

  大軍見水靈不接電話,對小東說:“那你叫永強接電話。”

  小東說:“他們都沒空。”

  大軍本想讓永強手下留情,現在這招也使不上了,他急得團團轉。

  他在電話中惡狠狠地說:“你轉告高永強,他的狼子野心我大軍明白得很,哼,我不會讓他得逞的。”

  大軍放下電話,一口惡氣在心中出不來。此刻他真是殺人的心都有,要是永強在麵前,他一定會大打出手的。他恨透了永強,認為這是永強從中搗的鬼。

  水靈他們趕回環保局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鍾了。

  第二天一大早,水靈正要去上班,一出門,就看到大軍站在樓梯口。

  大軍挑釁似的看著水靈。

  水靈也沒有好臉色,說:“有什麽事,到辦公室去說。”

  大軍說:“不用,我隻問你,你到底安的什麽心?”

  水靈說:“這話該我問你,你到底安的什麽心?”

  大軍揚著手中的結婚照,說:“昨天我們在一起照結婚照,今天我們就變成了仇人,你這變化也太大了吧?我是殺人放火的階級敵人?我不過就辦了個有點汙染環境的企業,你就要這樣對我嗎?”

  “大軍,我不想在這裏跟你吵。”水靈朝樓上走去。

  大軍也跟在後麵,說:“我沒心沒肺,沒防備有人來這一手。”

  到了水靈辦公室,大軍自己在椅子上坐下了,盯著水靈問:“我們什麽時候結婚?”

  “我的心情被你搞得亂七八糟的,結什麽婚嘛。”水靈沒好氣地說,把公文包重重地摔在辦公桌上,也不坐,站著。

  大軍看著水靈,冷笑道:“哼,我就知道你不會跟我結婚了,哼,我就知道是這個結果。你聽著,玩具廠你想怎麽處理都行,但你必須跟我結婚。你不要把工作和生活混為一談,我絕不讓有些人得逞。”

  “不是你想的那樣。”

  “事情明擺著嘛。”

  “大軍,你為什麽不從自己身上找原因?你如果不把玩具廠搞成那樣,任誰想整你也整不成,你都快把我氣死了,你還好意思跟我提結婚。不可能的事。我做的就是這個工作,你讓我如何執法,如何麵對別的企業?人家還以為是我指使你這麽幹的。”

  大軍心裏的火苗子直躥,他強壓著心中的火,說:“水靈,算我錯了,行嗎?你別生氣了好不好?我對你的愛沒有變,此情蒼天可鑒。”

  “你別跟我提結婚的事好不好,我心裏都煩死了。”

  這時小東氣喘籲籲地跑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水靈姐,恭喜你。”

  水靈淡淡地說:“恭喜我什麽呀?”水靈以為是指她和大軍結婚的事。

  小東接著說道:“我剛得到確鑿的消息,你馬上就要成為監察一科的副科長了。”

  大軍冷笑了一聲。

  小東這才看到了大軍。

  水靈怔住了,她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環保局領導重用她,不停地給她肩上加擔子,重大的違法案例也讓她單獨辦理,她並沒有往其他方麵想,沒想到領導的安排卻另有深義。不行,她無論如何也要推辭。

  水靈給大軍倒了一杯水,放在大軍麵前的茶幾上,說:“喝開水不?”

  大軍拿過開水喝起來,眼睛望著窗外。窗外是藍天白雲,這是冬日以來少有的一個晴天。大軍感到水靈就像天上的雲彩一樣變化無窮,女人的心太難以捉摸了。

  水靈痛心地說:“我並不想這樣麵對你。事情都是你造成的,你怎麽就沒有一點環境保護意識呢?再說了,你生產的產品不但汙染環境,對那些兒童的身心健康也會造成傷害,先不說其他的,做人總得有良心吧?”

  大軍冷笑道:“你踩著我的肩膀往上爬,你就有良心了?水靈,真是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水靈並不惱,說:“你這是強詞奪理,我們現在是就事論事,我不處理,監察總隊其他執法人員也會來處理。因為你的違法事實已經存在。”

  “現在哪個企業沒有汙染環境,你完全可以睜隻眼閉隻眼嘛,為什麽要拿我開刀。你大義滅親換來官位,難道你就高尚嗎?”

  水靈氣得淚花直轉,哽咽著說:“你?”

  這時小兵走了進來,說:“水靈姐,王局讓你馬上到石家嘴出現場。”

  水靈明白,同事們是想讓水靈脫身,不想讓水靈麵對大軍。可水靈明白,她和大軍必須麵對,逃不開,躲不過。水靈把冒出的眼淚硬壓了回去,示意小兵坐下,對大軍說道:“大軍,你變得我都不認識了,難道利益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讓你昧著良心做事嗎?你的性質有多惡劣你知道嗎?當時我站在汙水橫流,毒氣熏天的車間時,你知道我是什麽感受嗎?我在想什麽嗎?我感到從來沒有過的恥辱。”

  水靈這幾句話對大軍有一些觸動,他坐正了身子,說:“水靈,我沒有你說的那麽壞,事情也沒你說的那麽嚴重,至於對兒童有什麽危害,更是談不上,天下烏鴉一般黑,我考察了其他省市的一些兒童玩具廠,生產條件比康康環保玩具廠好不到哪裏去,再說了,有幾個買玩具的人,都是到工廠考察了才決定買的。”

  “像你這樣的黑心企業家還是少數。”

  “水靈,不要把話說得這樣絕對,你還是搞環保的呢,要是每個企業都不違法亂紀,那你們天天又忙什麽?忙得大過年的都無法休息。”

  大軍一下子把水靈問住了。

  小東說:“大軍,你狡辯是沒有用的,該怎麽處罰就怎麽處罰。”

  水靈有些艱難地說:“我作為一名環保執法者,我對你的處理不帶有任何私人恩怨。現在你聽好了,環保局將申請法院強製執行關停,將銷毀所有半成品和成品產品,並罰款十萬元。”

  大軍一下子蹦起來,說:“這處理也太重了吧,是不是那個永強的意思,永強呢,叫他來處分我好了,最好把我抓起來。”

  水靈生氣了,說:“真是橫扯筋。我懶得跟你說。”

  大軍苦笑了一下,說:“你當然不想跟我說了,因為我們沒有共同語言。”大軍摔了一張結婚照在水靈的辦公桌上,然後摔門而去。

  水靈有些顫抖地拿起結婚照,看著,照片上水靈微笑著,雖然眉眼間有一絲憂鬱,但還是微笑著。大軍眉眼都含著笑,一臉的幸福陶醉。水靈不忍多看,轉頭望著窗外,眼中有淚花在滾動。

  小東擔心地問:“水靈姐,你打算怎麽辦?”

  “我也不知道,我心好亂。”水靈全身如要虛脫一般。

  水靈走到窗前,看到永強正在院壩心事重重地走來走去。她明白永強也在擔心她。大軍走下樓與永強相遇了。大軍對永強怒目而視,握緊了拳頭。

  永強沒有退縮,坦然地看著大軍。

  大軍沒有舉起拳頭,隻是挑釁地看著永強,冷笑著說:“你說看你條件也不錯,怎麽就專盯著別人的東西呢?你真是不擇手段啊。我告訴你,你得不到。總有一天水靈會看出你居心叵測。”朝樓上水靈的窗前看了一眼,然後揚長而去。

  水靈一直緊張地盯著永強和大軍,生怕氣頭上的大軍會給永強幾拳,好在大軍並沒有如此魯莽,水靈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水靈回到辦公桌前,喝了幾口開水,心情才漸漸平靜下來。她往王天宏的辦公室走去。張德平、王天宏和局裏的另外幾個局長正在整理禮品。春節來了,他們要去看望退休的老同誌。水靈一見到他們,什麽話都沒說,眼淚不聽話似的流了出來。隻覺得有太多的委屈想向領導們訴說。

  張德平笑著問道:“水靈同誌,你怎麽了?”

  “我,沒,沒什麽。”水靈的眼淚流得更猛了。

  王天宏說:“水靈,你什麽都不要說了,我們相信你。”

  水靈哽咽著說:“我,我真沒出息,這麽大個人了,還哭鼻子。”

  張德平笑著安慰道:“流淚並不是就沒有出息啊,今天你跟我們一塊兒去看看老局長,他為了環保事業啊,沒少流淚呢。”

  王天宏說:“快洗把臉,跟我們走。”

  水靈跑到衛生間,洗了把臉,幫著提禮品。送給老局長拜年的禮品是一瓶色拉油,十斤白糖,五斤雞蛋。禮品太寒酸了,有的單位給領導拜年的禮品和紅包多則上萬,少則也是好幾千,可環保局給老局長拜年,竟隻送了價值幾十元的東西,實在是拿不出手啊。水靈什麽話也沒說,同張德平、王天宏他們到樓下坐車,車子開出了環保局的大門。

  在路上,張德平和王天宏分別給水靈介紹了老局長的情況。

  張德平說:“周局長給我們作了很好的榜樣啊,他在局長這個職位上幹了十年,是一頭不知疲憊的老黃牛,由於工作壓力大,沒有節假日和休息日,得了病也顧不上到醫院檢查,後來實在撐不住了到醫院一檢查就是胃癌晚期,這病是長期不按時吃飯得下的,這等於宣布了一個人的死刑。要是放在別人身上精神一下子就垮了,可老局長他沒有垮,明天不行了是明天的事,今天還有一口氣該幹什麽就幹什麽。他到醫院做了胃切除手術,每個月到醫院化療,醫生讓他好好休息,由於環保違法案子太多,根本就顧不上養病。為了不耽誤工作,每次化療都是加大劑量,該兩次完成的化療程序他一天就完成了。胃作嘔,吃什麽吐什麽,頭發也很快掉光了,可他還是堅持到環保第一線。老局長常說的一句話就是,身體垮了,精神不能垮,幹環保沒有拚命三郎的精神是幹不好的。”

  王天宏也說:“周局長一身正氣一身清風啊,到環保局來就給自己製定了三不政策,不撈票子,不要房子,不安排子女。幹了十多年局長,硬是說到做到了。周局長的幾個子女,都沒有一個好工作,現在有兩個還下崗了。政府部門廳局級幹部退下後都作了安排,包括有些企業的領導,退下來後還當了政協的常委,唯獨周局長退休後沒有作任何安排,這是明顯的不公正,搞環保的不討領導喜歡,區縣環保局長走馬燈似的換,隻有周局長一直堅持下來了。能堅持下來不容易啊,由於壓力大,周局長戒了五年的煙又抽上了。幾年前環保工作比現在難多了,財政不拿一分錢,行政幹預也大。有一家鋼廠是市裏的排汙大戶,拖欠排汙費累計七百多萬,申請法院強製執行,把鋼廠的賬戶凍結了,市裏領導打招呼馬上解凍,等環保局再去收排汙費時,賬上沒有錢了。周局長就公開拍賣鋼廠的轎車,讓企業知道環保執法不是軟的。還有一家工廠,汙染嚴重,罰款2萬元,賴著不給,找到一個副市長要求把2萬元免了。周局長說事實清楚、程序合法、用法得當,用的是罰款的最低底線,如果市長說不罰了,不罰的理由是什麽。周局長還是堅持罰了企業的款,那位副市長一直就對周局長不感冒。雖然法律規定不能以權代法,而現實中以權代法的事卻經常存在。由於得罪了許多企業,有的企業就尋思著要把周局長趕出環保局,要把他整進監獄,有人寫匿名信給市紀委,說他貪汙了一百萬,最後調查幾個月,查無實據。不久又有人說他動了六百萬去炒股賺錢,紀律監察的來查了幾個月,也是子虛烏有的事。不但周局長沒有問題,反倒是越調查越廉潔。恨他的人恨得咬牙,卻也沒有辦法。到環保局作領導,沒有一身正氣,沒有錚錚鐵骨,要維權隻能是一句空話。周局長給我們帶了好頭,老局長是我們的驕傲,值得我們永遠學習。”

  水靈也聽到過一些周局長的故事,現在聽了兩位領導的介紹,對周局長更加肅然起敬。

  到周局長家,是周局長來開的門,周局長看到他們,高興壞了,打著哈哈說:“快進屋坐,進屋坐。”

  水靈一看到周局長,像見到老朋友似的。高興地說:“是您啊?黃帽子?”張德平和王天宏一時愣住了。

  王天宏笑著問:“你們認識?你怎麽叫周局長黃帽子?”

  水靈笑著說:“我沒想到,您就是周局長……”

  周局長笑著朝水靈做了一個手勢,說:“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誰也別告訴,啊?”

  水靈笑著點了點頭。

  張德平和王天宏他們一直都很忙,隻有過年才能抽點時間看望老領導。他們看到周局長身體更差了。才六十歲的老局長,像七十多歲的人了。頭上長著稀疏的白發,那是化療後頭發掉光了,又重新長的。人也瘦瘦的,臉上顴骨高高地聳立著。眼睛深陷在眼窩裏,不過那雙眼睛卻很有神。

  周局長的家比較簡樸,比水靈想象的還要簡樸。

  周局長哈哈笑著說:“你們坐,我燒菜給你們吃。”周局長係著圍腰,戴著袖套,一副廚師打扮。

  張德平笑道:“看不出來,老局長當起模範丈夫了。”

  周局長的老伴在一旁擇菜,笑著說:“過去幾十年沒喝過他燒的一口開水,回到家一副累死累活的樣子,我給他當了幾十年的保姆,現在也該他服侍服侍我,讓我享幾天福了。”

  周局長說:“我呀,退休後才來學做飯。不過,我這人還不算笨,一學就會。做的飯菜還能吃。”

  周局長的老伴笑著說:“隻要是老頭子做的,生熟鹹淡吃著都香。”

  周局長“嘿嘿”地笑了起來,他說:“你們坐一會兒,飯一會兒就好。”

  張德平和王天宏也不推辭,水靈忙幫周局長的老伴擇菜。不多大一會兒,周局長就端了幾個菜出來。拿了酒,招呼他們坐。在飯桌上,幾個老環保,三句話不離環保。水靈一言不發,聽著。

  王天宏簡單介紹了水靈的情況,周局長很欣慰,連說幾個“好好好”。

  親自給水靈夾菜,說:“多吃點菜,嚐嚐我的手藝。”

  水靈笑著說:“周局長做的飯菜真好吃。”

  大家邊吃邊聊。

  周局長對水靈說:“國家處在發展時期,環保還擺不到重要位置。我們國家在環保方麵走在了世界的後麵,1974年才開始有環保局這個機構,當時各個區縣還沒有環保局,後來多次努力,機構是建起來了,但起不了多大作用。一些汙染嚴重的項目,環保部門說不能上,領導說要上,環保部門一點辦法都沒有。許多城市都是黑煙遮天蔽日,汙水橫流,垃圾成堆,環保問題已經迫在眉睫,到了非解決不可的地步了。1997年才出台《環保法》,1998年才開始執行。有法可依要說得起硬話一些。原來到企業執法,理都沒人理,有了環保法就不一樣了。但領導仍然不重視,領導看重的是經濟增長,納稅大戶,五百強,領導喜歡聽,創造了社會財富。市長抓的是政績工程,那些廠長總經理都是勞模,根本不把環保局放在眼裏,執行起來不是一般的難。第一次環保工作會,市長和市委書記都到了,大家給領導提了很多問題,當時的市長答複沒有錢。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而是認識的問題,認識到位了,沒錢可以找錢,可以擠錢。有的橋和路該修,有的並不是要急著上,如步行街,廣場,這些不修並不影響穩定,而環保出了問題,就會影響整個社會的安定團結。因汙染事故造成的群訪和集體鬧事每年都在發生,還發生多起傷人死人事件。小同誌呀,你有熱愛環保,幹好環保的信心,可還要有良好的心理素質和非凡的承受力,搞環保工作容易得罪人,得罪上頭也得罪下頭,市領導檢查工作都不到環保局來。我退休時,分管環保的副市長找我談了五分鍾的話,我說市長恐怕不行,這麽多年了,你得聽聽我說說心裏話。市長沒有滿足我這個要求。後來在我的一再要求下,市委組織部一個副部長找我談了半個小時的話。我對部長說,我每年都要找下麵科室的人談談心,問他們有什麽要求,有什麽困難,誰生病了我都去看望。我工作分配到環保局的時候,組織上一紙公文叫我到環保局,來後就不聞不問,幹好了沒人鼓勵,幹不好沒人批評,好像我是一個無組織的人。搞環保工作就這樣不討領導喜歡嗎?人是有思想的,要防微杜漸,當十多年環保局長,從手中過的錢每年都是幾百萬,沒有起貪心,不是靠組織的幫助和教育,憑的是責任、是良心。沒有責任和良心,是不適合在環保部門幹的。”

  “責任、良心,責任、良心。”水靈聽著周局長的話,想象著周局長當年搞環保的艱辛,對周局長更加敬佩。

  周局長又說:“現在的領導環保意識大大提高了,書記市長親自到環保局調研,每年要撥500多萬用於環保,這在過去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環保從冬天走向了春天。不過重視了並不等於工作就好做了,汙染越來越嚴重,中國的汙染被納入了全球黑名單,我們環保工作者還任重道遠啊。小同誌,你要有思想準備啊。”

  王天宏說:“我們局裏已經研究了,讓水靈同誌擔任監察一科的副科長,水靈同誌,相信你不會讓我們失望的。”

  周局長又說:“搞環保,更不能急功近利急於求成,修橋修路都擺在那裏,而環境的改善卻要慢慢才表現出來,需要幾代人默默無聞的努力,比如說‘藍天行動、碧水計劃’,要很多年的艱辛奮鬥,才能感覺到空氣好了,水質好了,這些都是看不見摸不著的,不理解我們工作性質的人,什麽難聽的話都會說,我們要有好的心理素質承受所有不公平的待遇。三講時一個人防辦的主任說,老周你這十多年是怎麽過來的?我聽了感動得差點掉淚,畢竟還有一個人理解我的工作。業務也要強才行,各行各類的企業,每個企業的生產過程在哪個環節會產生什麽廢水,含什麽對環境對人體有害的成分,都要學要了解,不然就是門外漢,門外漢隻能任由違法企業擺布。小同誌啊,在環保係統,不管官大官小,一句話,知識麵要廣,協調性要強,耐心要大。還要有心理準備麵對隨時都會發生的陷害。俗語說,隻要心中無冷病,就不怕吃西瓜。那些揭發檢舉我的事,如果是事實,夠槍斃十多次了。可是我呢,不理睬,該幹什麽還幹什麽。小同誌,你準備好了嗎?”

  水靈莊重地點了點頭。要是沒有到周局長家拜年,水靈可能還會說自己能力水平不夠,可周局長改變了她的想法,她不想推辭了。這不是什麽官,而是一種責任,一種比過去更重的責任。她不能推辭,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更好地把環保監察工作搞好。

  水靈到環保局一年多的時間就擔任了環境監察總隊監察一科的副科長,這在其他部門,可能各種猜測都有,甚至還有非議。可在這裏,沒有人說三道四,官越大,責任越大,工作越艱辛,得罪的人越多,監察科都是長年累月在第一線,費力不討好,大家能有什麽異議呢?何況水靈對環保工作的執著、認真勁、責任心,使大家早就對水靈口服心服了。

  宣布水靈任職後,永強對水靈說:“我還以為你要推辭呢。”

  水靈一臉嚴肅地說:“那是因為老局長。我要做一個像老局長那樣的環保衛士。”

  永強聽了,點了點頭,說:“好,我們都要做一個像老局長那樣的環保衛士。”

  大軍的母親古箏卻來找水靈了。她買了許多水靈喜歡吃的水果,還有水靈從來沒有吃過的營養品。古箏一見水靈就說:“靈兒啊,你一定要原諒大軍啊。”

  水靈並不是鐵石心腸,在情與法麵前,她確實很為難。

  古箏說:“靈兒啊,大軍有千不是萬不是,你看在我的麵子上,你一定要幫他啊。把他工廠查封了,他投入的錢還是找他舅舅借的,他拿什麽還啊?”

  水靈說:“伯母,大軍造成的汙染嚴重,性質惡劣,現在對他的處罰,已經是法外開恩了,按最低處罰限度處理的,您還要我怎麽樣啊?再說了,查封工廠是法院去執行,不是我們環保局說了算,我們環保局也沒有這個權力。”

  古箏哭了起來,說:“真的就沒有辦法了嗎?聽說你升了官了,怎麽處罰,還不是你說了算?”

  “不是這樣的。別說我沒有那樣大的權力,就是有那樣大的權力,也隻能依法辦事。”

  “靈兒,你看在我一心一意疼愛你的分上,你念念舊情,拉大軍一把吧。你們不是準備結婚了嗎,怎麽會出這樣的事,我的命真是苦啊。你給我說實話,你和大軍的事,不會黃了吧?”

  “伯母,我,我現在不想提這事,等事情處理後再說吧。我對不起您。”

  古箏知道多說無益,便說:“那我走了。”

  水靈把古箏買的東西還給古箏,說:“您把這些帶走。”

  “專門給你買的,跟我也見外啊?我早把你當自己的閨女看,你不知道我心裏有多疼你。”

  水靈知道大軍的媽疼她,聽了這番話,鼻子酸酸的,說:“您的心意我領了,東西我不能收,這是紀律,您不想看到我受處分吧?”

  古箏知道水靈的個性,不再推辭,把東西拿走了。大軍媽一轉身,水靈的眼淚就奪眶而出。當大軍媽轉過身來還想對水靈說什麽時,一見水靈淚流滿麵的樣子,大軍媽就說:“靈兒,看來你不是無情無義的。”

  水靈哽咽著說:“事情到了這一步,我也很難受,您去大軍開的工廠看看就知道我為什麽這樣對他了。”

  大軍媽說:“不用看了,看了我更難受。”大軍媽這才下決心似的離開了。

  水靈看著大軍媽的背影,百感交集,過去與大軍媽相處的一幕幕像放電影似的跳到眼前。大軍帶著水靈第一次到家裏時,老人拉著水靈的手,不停地誇水靈長得俊,喜得合不攏嘴,逢人就說她好福氣,兒子談了個又俊俏又能幹的女朋友。有什麽好吃的,總要留著等水靈去吃。有一次水靈感冒發高燒,老人在她床邊守了一晚上。至於大軍爸,更是個阿彌陀佛的人,不多言語,對水靈也是十二分的滿意。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可事情到了這一步,她別無選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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