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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同流合汙

  八月的天氣仍然熱浪襲人,街上的人越來越少,車輛也越來越少了。

  天太熱,人們都貓在家裏享受空調,睡得早的人要上床睡覺了。環境保護執法車在大街上走著。路過王天宏樓下時,小東問道:“要不要請示王局?”

  永強說:“不要。到了現場再說。”

  小東又問道:“沒有王局,我們就沒有主心骨。”

  永強笑道:“同誌們,我們要學會自己長大,不要事事都指望領導。並不是每一個單位的領導事事都起模範帶頭作用的。王局這樣的頭呀,他把我們慣壞了,久而久之,我們就形成了依賴思想。”

  小兵也笑道:“就像小東一樣,永遠也長不大。”

  小東擂了小兵一拳,說:“你才永遠也長不大呢。”

  永強早已經習慣了兩個人的抬杠,閉上眼睛,想他的事情。他想到了水靈,好久沒看見水靈了,不知水靈複習得怎麽樣了。

  就在永強趕往彩虹印染廠的時候,大軍買著禮品來到水靈家。水靈正在複習,大軍的到來,讓水靈很不高興。

  大軍說:“廠裏第一批產品已經生產出來,把我忙壞了。煤廠和礦廠的事也忙得我暈頭轉向的,水靈呀,我看你呀,又累又辛苦,你不要這個工作了好不好?”

  水靈一聽這話,忙問道:“什麽礦廠?你還開了個礦廠?”

  大軍一怔,掩飾道:“我說的煤礦廠。”

  “不對,你明明說的煤廠和礦廠,你是不是還有事情瞞著我?”

  “沒有哇,真的沒有。”

  “哼,你跟你那幾個舅舅是一路貨色。”

  大軍生氣了,說:“我舅舅怎麽了?我舅舅也是你舅舅,我舅舅說了,我們結婚,家電他全包了,要值幾萬塊錢呢。”

  “我不稀罕,以犧牲母親河為代價賺取的黑心錢,我怕用了遭報應。”

  見水靈這個態度,心裏有些虛,他說:“哪有什麽礦廠,煤廠我都很多天沒有去了,我為了你,把我舅舅都得罪了。你還要我怎麽樣嘛?”

  水靈不相信地問:“真的?沒騙我?你要是跟我玩心眼兒,大軍,我把醜話說到前頭,我會堅決同你分手。”

  大軍聽了這話,也生氣了,質問水靈:“你現在是怎麽一回事?就是我有什麽錯,也不至於非要同我分手嘛,是不是因為環保局那個小子?”

  水靈把臉一扭,說:“你既然這樣不信任我,我們還有什麽好說的。”

  “我不是不信任你,事情明擺著,你千方百計要調市環保局,就是想天天跟他在一起嘛。我們幾年的感情,如果沒有其他原因,你不會這樣對我的。”

  “我懶得跟你說,我要複習。”

  “為了證明你不是移情別戀,我們就結婚。”

  水靈火了,說:“我不會結婚,我這一輩子也不結婚,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水靈的奶奶和媽媽見兩個孩子吵了起來,叫他們有話好好說。

  水靈委屈地說:“我們說不到一塊。”

  “你有了外心,才跟我說不到一塊。別忘了,我們可是自由戀愛,不是父母包辦,也不是媒妁之言才好的。”

  “早知你這樣自私,為了錢什麽事都幹得出來,我才不會跟你談朋友呢,我真是瞎了眼了。”

  “我怎麽就自私了?”

  “你有你的事業,我就沒有我的追求和愛好了?”

  大軍雖然找水靈發火,但他並不想失去水靈,他很愛水靈,隻是愛得有些偏激,有些自私。他見水靈真的生氣了,就軟下語氣來哄水靈,耐心地說:“水靈,我愛你,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我這樣真心愛你的人了,我開煤廠也好,開玩具廠也好,還不是為我們今後的日子打算。煤炭現在賣成了天價,兒童產品,我更有信心,我的產品肯定好賣,現在孩子的錢是最好賺的,哪個孩子不是父母和爺爺奶奶的寶中寶?是家中的太上皇,孩子們要買什麽家裏人是不會心疼錢的,我生產的環保產品,孩子和家長都會喜歡,很快就能大把大把地賺錢,很快我就會讓你住上別墅,開上高檔轎車,你先到廠裏幫忙,抽時間把駕駛證拿到,給你買轎車是早晚的事。”

  水靈有些不以為然,說道:“你別太樂觀了,還環保產品呢,你的產品經過檢驗了嗎?經過環評了嗎?”

  大軍壓住的火又冒了起來,沒好氣地說:“你不會去叫那個永強來查吧?”

  “如果不是環保健康的產品,用不著我投訴,自有人向環保部門投訴。所以我勸你,要生產就生產真正有利於孩子娛樂健康的產品,不要自作聰明,自食惡果。”

  大軍的心裏真是有千萬股火苗子在躥。心想先哄你跟我結婚了再說,這樣一想,就對水靈說道:“明天我們就去領結婚證,結了婚,你想幹什麽就幹什麽,行不行啊?”

  水靈知道大軍說的不是真心話,懶得跟他囉嗦,不耐煩地說:“現在不是談結婚的時候,你忙,我也忙,你走吧。”

  “真的不願跟我扯結婚證?”

  水靈媽文英說:“大軍,我們家小靈子是有個性的人,那張紙真能捆住她?幸福的婚姻哪是那一張紙就能決定的,你說你們現在一見麵就吵架,暴露出你們有很多不和。你們還了解得不夠,拿結婚證的事不要著急。”

  大軍沒想到水靈媽也是這個態度,他一時感到孤立無援。

  水靈的奶奶說:“我是舊社會過來的,曉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害人,我孫女的婚事,她自己做主。”

  水靈媽又說:“我也跟奶奶的意見是一樣的,你們合得來就合,合不來就分,都是好手好腳的人,水靈不愁沒人要,你大軍也不愁沒人嫁給你。”

  自從得知古風就是大軍的舅舅後,文英從心裏不情願這樁婚事,隻是沒有在女兒麵前表露出來罷了。對古風和汪家會的為人,文英是太了解了,與這樣的人做親戚,文英心裏一百個不願意。

  大軍走在回家的路上,真是窩火極了,可這火,他卻不知對誰發,對水靈,更是不敢。他一遍遍地盤算如何哄水靈把結婚證領了,隻要領了結婚證,在法律上就承認他們是夫妻了,水靈心再野,也不會隨隨便便提出離婚的,水靈的奶奶和媽媽都是傳統的人,不會輕易讓水靈離婚,哼,等有了孩子,就可以把水靈的心牢牢地拴住了。大軍打定了主意,心裏反倒輕鬆了許多。

  永強他們驅車來到彩虹印染廠,印染廠的人卻不讓他們進門。永強亮了執法證件,仍然不讓他們進門,事情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小東說:“還是請示王局吧?”

  永強生氣地說:“王局王局,王局好端端的一個家,早晚要被你們這些不懂事的家夥拆散。”

  小兵白了小東一眼,說:“就是天塌下來了,我們也要頂著,也要讓王局跟家裏人好好地團聚團聚。”

  小東第一次沒有和小兵頂嘴,說:“算我錯了,行嗎?”

  永強將電話打回12369環保舉報熱線,詢問投訴人的聯係方式。

  12369中心回電話說,投訴人沒有留聯係方式。

  怎麽辦?怎麽辦?大家在工廠門口進不得,走不得,一時真是左右為難。會不會有人惡作劇呢?幾個人同時想到了這一點,同時又否定了這一點。如果真沒有問題,就會打開大門,大大方方地讓環保執法隊員去檢查,一般有問題的企業,才會設崗阻撓環保人員進場。永強在心裏想,真要是有人惡作劇就好了,至少沒有汙染事件發生,如果不是惡作劇,汙染事件正在發生,如果不製止,其後果就嚴重了。

  小兵問永強:“怎麽辦?頭兒。”

  永強苦笑道:“我算什麽頭兒呀?大家說怎麽辦吧。”

  小東掄了掄手,說:“我打進去。”

  永強看了看兩個膀大腰圓的保安,說:“你打得過人家嗎?”

  小東豪氣地說:“為了母親河,刀山火海我也敢闖。”小東說著就要衝上去。

  永強一下把他拉住了,說:“你還真打呀?對付這樣的企業,我們隻能智取,不能魯莽。”永強上車,對劉師傅說:“我們走。”

  小東小兵也坐上了車,車子從工廠門口開走了。

  車上,小東不服氣地說:“我們真的就這樣灰溜溜地走啊?”

  “當然不是。”永強有信心地說,“我們先吃飽,在車上休息,等他們放鬆警戒了再殺個回馬槍。”

  小東高興地問:“頭兒,你真聰明,晚上請我們吃什麽?”

  永強不高興地說:“你再叫我頭兒,涼水也不給你喝。”

  小兵笑道:“哥們兒,晚上請我們吃什麽?”

  永強以征詢的語氣問道:“吃火鍋?太費時間了,我們要多留出時間睡覺,今晚上可有得忙了。還是吃家常菜吧?”

  小東說:“家常菜就家常菜,我要吃紅燒肉。”小東舔了舔嘴唇。

  小兵說:“我要吃魚。”

  劉師傅問永強:“我想喝點小酒,允許嗎?”

  永強笑了起來,說:“肯定不允許。”

  劉師傅也笑了,說:“給我也來碗紅燒肉吧。”

  小兵說:“劉師傅,你怎麽跟小東一個檔次了?”

  “我怎麽了?難道跟你一樣,男人不像男人,女人不像女人,說話做事像太監,吃飯像貓咪。”

  永強他們都笑起來,小東和小兵兩人鬥嘴,永遠也分不出勝負。

  他們到一家家常菜館,各自點了一樣喜歡的菜,吃起來。吃飯時,小東和小兵又免不了打嘴仗,永強笑著說,要是菜不夠多點幾個菜,看能不能把你們的嘴巴塞住。

  小兵故意哭喪著臉,說:“頭兒,沒辦法,我和小東就像拌嘴成癮的夫妻,一天不拌嘴,渾身就不自在。”

  劉師傅笑著說:“我呀,要是哪一天開車不聽他們打嘴仗,我就要打瞌睡。”

  小東來了勁,說:“頭兒,你聽見了嗎,環保執法車一天到晚跑,溝溝坎坎跑,山山水水跑,坑坑窪窪跑,為什麽沒出過事故,我和小兵功不可沒。”

  永強笑道:“是是是,功不可沒,隻是你再叫我頭兒,這頓飯讓你結賬。”

  小東不服氣地說:“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王局不在,不叫你頭兒叫什麽?”

  小兵一下子笑得噴了飯,指著小東說:“好啊,你說王局是老虎啊?我們都聽到了啊?你們都要給我作證啊?”

  永強說:“他還說我是猴子呢。都別貧嘴了,我們晚上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幹呢。”

  小東說:“頭兒,正因為晚上有重要的事情幹,我們才要有革命的樂觀主義精神。你曉不曉得,別人在看電視,我們在臭水溝,你曉不曉得,我最喜歡看武俠片了,現在也隻好跟我心愛的武俠片拜拜了,還有啊,別人晚上摟著嬌妻愛子美美地睡大覺,我們隻有臭水溝的蚊子蒼蠅做伴,想想就可憐,自己不找點樂子啊,日子咋過呀。”

  永強笑道:“沒心沒肺的家夥,天大的事你們也不會發愁的。”

  小東笑道:“人類隻有一個地球,為了母親河的清潔美麗,我們隨時要保持樂觀的心情,有了樂觀的心情,才會有強壯的體魄,有了強壯的體魄呢,就能白天晚上同汙染母親河的壞人壞事作鬥爭。”

  他們邊吃飯邊說笑,吃完飯,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永強說:“大家上車休息,淩晨一點準時行動。上了車,誰要是說話,我就用膠布把誰的嘴封上。”

  小東說:“放心吧,頭兒,你的話就是聖旨。小兵說十句,我一句也不跟他頂。”

  小兵說:“小東說一百句,我也不還他一句。”

  小東說:“小兵說一千句我也不還一句。”

  小兵說:“小東說一萬句我也不還一句。”

  見小東和小兵這樣,其他人哈哈大笑。

  上了車,小東和小兵果然乖乖地休息。為了晚上的戰鬥,大家都需要好好地養精蓄銳。

  淩晨一點,他們的車又悄悄地開出了市區。霓虹燈閃爍的城市越來越靜,市民們已經進入了美妙的夢鄉。除了永強他們,還有其他環境執法車悄無聲息地穿梭在大街小巷。有查夜間噪聲擾民的,也有查工地揚塵汙染的,永強他們隻是其中的一支執法隊伍。環保工作的不容易,隻有搞上了這項工作,才會有深切的體會。

  在離彩虹印染廠還有半公裏的地方,為了不讓工廠發現執法車,永強他們下了車,步行著往工廠走去。令永強他們沒有想到的是,當天晚上他們在工廠周圍查找,永強和小兵還偷偷地翻進了工廠,細心地查找,卻什麽也沒有發現。天快亮了,他們才不甘心地離開。回到車上,他們誰也沒有說話。永強以為小東會埋怨他,但辛苦了一晚上的幾位同事,一句埋怨的話也沒有。

  永強和小東他們回到執法人員睡的通鋪,其他夜間值班的人已經在呼呼大睡了。為了方便執法隊員能隨叫隨到,應付各種突發事件,凡值班的執法隊員,值班期間一律不回家,睡在環境監察總隊的集體寢室裏。

  永強躺在床上,卻怎麽也睡不著,昨晚大家辛苦了一晚,明明有問題,卻查不出問題。永強這樣想著,疲憊不堪的他迷迷糊糊正要睡去,房間的電話響了起來。永強起來接電話,是王天宏的聲音。王天宏急急地說:“快起來,我們再出現場。”

  永強放下電話,看著睡得正香的小東他們,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叫醒了他們。他們趕到樓下,王天宏已經坐在車子上等著他們了。

  王天宏對老劉說:“出發。”車子又出發了。

  永強問:“發現了什麽問題?”

  王天宏說:“昨晚投訴的人,剛才又打電話投訴了。他說,他是一個下崗工人,昨晚看到你們進工廠查了,他不敢出來,怕被發現,遭報複。他肯定地說,彩虹印染有限公司以雨水管道排放洗澡水作掩護,將排汙管道和閥門設置在有兩道鐵門及專人把守的倉庫內,長期將高濃度堿性廢水直排長江。這就是你們昨晚找不到排汙口的原因,他們把排汙口設在倉庫內,你們怎麽查啊。”

  大家想起昨晚辛苦了一晚上,都憤憤然起來。

  小東罵了一句粗話:“他媽的,太狡猾了。”

  小兵說:“要是昨天投訴的工人把情況說清楚了,就不會白辛苦一晚了。”

  王天宏說:“打電話投訴的人叫我們馬上去,說是廠裏現在正在排汙,隻好狠心把你們叫醒了。”

  永強感歎道:“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小東人胖,瞌睡多,上車正要睡覺,王天宏忽然說:“等等,讓我想想,我們,我們不能這樣進廠,他們又會想法阻攔我們的。”

  小兵讚同地說:“對呀,我們得喬裝打扮,讓他們認不出我們來,哼,薑還是老的辣。”

  永強說道:“是老虎比猴子厲害,要不怎麽叫山大王呢?”

  王天宏一頭霧水,問:“誰是老虎?”

  小兵、小東、永強一齊指著王天宏,說道:“你呀!”

  王天宏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似的,說:“我平時對你們太嚴厲了,也難怪你們叫我老虎。我真的,真的有老虎那樣凶?那,誰是猴子?”

  永強委屈地說道:“昨晚我帶他們出現場,他們就說山中無老虎,猴子充霸王,一口一個叫我頭兒,一晚上都在損我呢。”

  王天宏笑了,說:“哦,原來是這樣啊。老虎就老虎,做一隻捍衛環保的老虎,讓違法排汙的企業怕一下也行啊,還有你永強,猴子就猴子吧,要是有孫悟空厲害,會七十二變,也是好事啊。”

  永強說:“我哪有孫悟空那樣大的本事啊,要真是有孫悟空那樣的本事,隨便變個什麽就鑽進工廠了,什麽暗道明道都能查出來。”

  開車的劉師傅說:“你們都是熟臉,讓我進去,車子後備箱裏有一套原來釣魚的舊衣服,正好派上用場。”劉師傅穿上舊衣服,又故意揉皺了,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劉師傅裝著找人,一路上裝傻充呆,來到了他要找的倉庫。劉師傅雖是司機,也跟著出了不少現場,這樣的情景還是讓他很吃驚,他發現,為逃避檢查,這家公司將偷排汙水的管道和閥門設置在2道鐵門後的企業倉庫內,偷排時隻需用一根軟管連接起來。現在正用軟管連接起來在排汙。要是一有風吹草動,這根軟管子就會立即斷開,等執法人員趕到現場,什麽也發現不了,現在企業對付環保的手段,真是越來越高明了。劉師傅避開那兩個守衛的視線,偷偷對著正在排放的汙水攝像,又對著倉庫內的參照物攝了像。開始時,他的手有些抖動,心裏也緊張,後來把心一橫,好歹也是在部隊呆過的人,現在是在與壞人壞事作鬥爭,不能心慈手軟,也沒有什麽可怕的,即使發現了,被他們圍攻毆打也無所謂,犧牲了也算是捍衛祖國的環保事業,想到這裏他一下子豪氣猛增,鎮定自如起來,一邊小心地攝像,一邊小心地注意周圍的動靜,直到他認為差不多了才收了攝像機,然後又裝著找人的樣子,往外走,門衛一點也沒有懷疑劉師傅。走出了大門,劉師傅給王天宏發了一條短信,短信上兩個字:“搞定。”

  等在車上的王天宏他們正在擔心,幾個人坐臥不寧,接到劉師傅的短信後,大家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小兵檢查著攝像機裏的內容,說:“太好了,劉師傅,謝謝你,看不出,你還挺專業的。”

  王天宏生氣地說:“有了這個證據,我就不怕他們不認賬了。”

  永強擔心地說:“我們現在幾個人,恐怕還是進不了廠的。”

  王天宏打電話給環境監察總隊副隊長彭成衛,讓他抽調人馬上趕往彩虹印染廠。王天宏打完電話,為了能一下控製局麵,他們坐在車上等大部隊到來。

  增援的執法人員很快就趕來了。連張德平也來了,這讓王天宏和其他執法隊員士氣大鼓。他們閃電般地撲進工廠,推開門衛的阻攔,直接往倉庫撲去。

  大門口的門衛見擋不住,就往裏麵打電話,守在倉庫監視排汙的守衛,馬上關了排汙的閥門,斷開了橡膠管子,把橡膠管子放進倉庫旁的一間小屋鎖了起來。

  張德平和王天宏他們撲進來時,現場什麽也看不出來了。這時彩虹印染廠的老板汪家全來了,工廠負責的大小頭頭都來了。汪家全熱情地要與張德平他們握手,但被拒絕了。

  汪家全賠著笑臉說:“誤會,誤會,這裏麵肯定是誤會了。”

  工廠其他人也說:“是啊,肯定是誤會了。來的都是貴客,請到會議室喝杯茶吧?”

  王天宏義正辭嚴地說:“不,一點也沒有誤會。”

  汪家全還在說:“肯定是誤會了,我們工廠可是遵紀守法的好企業。你們看,不是什麽也沒有看到嗎?”

  王天宏和張德平交換了一下眼神,王天宏一聲令下:“查。”執法人員各司其責,有的找地溝,有的撬門。

  汪家全慌了,大聲地抗議道:“你們這是違法的,我要告你們。”

  小兵把攝像機裏的東西給汪家全等人看,他們才蔫了。

  汪家全仍不甘心,說:“我們排放的隻是一般的生活廢水,一定是有人造謠生事,惡意中傷我們廠。”汪家全一雙眼睛陰毒地掃視著圍觀的工人。圍著看熱鬧的人害怕地退到了一邊。

  汪家全知道事情已經敗露了,很心虛。他躲到一邊給他姐姐汪家會打電話,他著急地說:“姐,你一定要讓姐夫幫我想想辦法,他關係廣,一定會有辦法的。”

  汪家會在電話中氣憤地說:“要說你自己跟他說,我才不去找那個沒良心的呢,我好多天都沒有看到那個沒良心的家夥了,不曉得看上了哪個狐狸精,正要同我離婚呢。”

  “姐,我現在火燒眉毛了,顧不了那麽多了,姐,男人在外麵拈花惹草是常事,你別太較真了。”

  “想當初要不是我,他古風能有今天嗎?哼,他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讓他好過。”

  “姐,求你了,你先給姐夫說句軟話,讓他幫我想想辦法。以後的事,讓兄弟我給你出氣。”

  汪家會雖然恨透了古風,但自家兄弟的事她不得不管。她隻好打電話找古風。古風的手機卻一直關機,問他的辦公室和秘書都說不知道古風在哪裏。汪家會又打電話給古韻。

  古韻告訴他說,古風剛從國外回來,峽江機械廠停產技改,他自己的事情還愁不過來呢,哪還顧得了別人的事啊。

  汪家會不相信這是真的,以為是古韻的搪塞之詞。汪家會一定要找古風問個明白,她知道不回家的古風藏在哪裏,她找到雲水山莊,古風和一個打扮入時的年輕女子正在下棋,那年輕女子不斷悔棋,古風笑著把一盤棋都掀翻了,撲向那女子,說:“小妖精,看我不好好收拾你。”古風在那女子身上亂揉亂摸,那女子故意扭捏著,已經發胖的古風累得氣喘籲籲,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繼續和那女子糾纏,那女子惺惺作態了一會就不反抗了,主動吻古風那肥厚的嘴唇。然後飛著媚眼兒嬌滴滴地問道:

  “古總,什麽時候給我買房啊?”

  汪家會再也看不下去了,冷冷地說了一聲:“我給你買。”

  纏在一起的兩個人同時分開了,兩人看到汪家會都有些吃驚。汪家會輕易不到雲水山莊來的,她厭惡這個地方,認為這裏肮髒,是淫窩。

  古風雖然從未喜歡過汪家會,但汪家會嫁到古家三十多年了,一直辛辛苦苦地操持這個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古風有錢有勢後喜歡在外麵花天酒地,但還是顧及汪家會的感受,老父親也是傳統的人,是不會同意古風和汪家會離婚的,何況他們還有個兒子。沒想到今天和小姐荒唐竟然被汪家會逮了個正著。古風尷尬極了,訕笑著說:“夫人,你來啦?”

  汪家會沒理睬古風,冷著臉對那女子說:“給你買個茅屋,肮髒的地方幹肮髒的事,正合適。”

  那女子鼻子“哼”了一聲,說:“茅屋是給你這黃臉婆住的,古總說了要送我一套別墅。對吧,古總,你不會說話不算話,怕了這個黃臉婆吧?”

  古風氣極了,朝那女子吼道:“你還不快滾。”

  那女子冷笑一聲,扭著腰肢走了。

  汪家會鄙視地看著古風,說:“什麽時候要離婚,要娶這個貨進屋,說一聲就是了。”

  古風賠著笑臉說:“夫人,看你說哪裏去了,都是這女子死皮賴臉地糾纏我,我哪會與這樣的女人結婚啊,她們看重的隻是錢。夫人,你找我一定有重要的事情。”

  汪家會為了自家的兄弟,不想計較古風的風流韻事,說了娘家兄弟遇到的麻煩。古風為難了,說他也正煩,環保局那幫人軟硬不吃,峽江機械廠也正停產整頓呢。

  汪家會沒想到峽江機械廠真的遇到麻煩了。古風上能通天下能通地,是誰膽大妄為敢動他古風啊?夫妻多年,她太清楚古風的為人了。古風家雖然是城市人,卻是一貧如洗。古風的父親古樂天,是個上過舊學堂的老學究,四書五經能倒背如流,為人卻迂腐,平生不開口求人,因此與這個社會格格不入。平時喜歡覓長江奇石,家裏的奇石上百噸,老人還拉得一手好二胡,拉《賽馬》、《駿馬奔馳保邊疆》、《梁祝》、《二泉映月》等曲子,能跟劇團的專業演奏家相比。老人還能寫能畫,卻一直得不到重用,到老退休也隻是個電影院畫宣傳海報的。老人一輩子唯一值得炫耀的事好像就是給每個子女取了一個有文化內涵的名字。原來古風的母親也是電影院的職工,在古風十多歲時,被子宮癌奪去了生命,為給古風的媽治病,欠了一P股的債,古風的媽走後,老人微薄的工資要養活一家五口,又要還債,還要供孩子上學。古風兄妹吃盡了苦頭,麵子觀念強的父親不到快餓死是不開口求人借的,因此古風兄妹經常是饑一頓飽一頓。更別說過年能像其他孩子一樣穿上新衣服了。他們兄妹四人沒少受人的白眼,古風因此從小就發誓要做個有錢有勢的人。

  古風參加工作後,分到勝利公社當文書,一心想往上爬的古風唆使汪家會設計陷害書記江心誠,雖然說沒有真憑實據,但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古風還是被貶在信用社賣鹽巴,汪家會在人前人後也抬不起頭。汪家會嫁過來時,古箏已經出嫁了,古韻古琴都在上學。古家家無隔夜糧,但古家人並不喜歡汪家會,一是嫌她是農村戶口,二是嫌她是掃帚星,要是沒有她,古風可能不會倒黴。汪家會不想白吃飯,到處打零工,當過搬運,剝過橘子,掃過大街,每月的收入並不比古風低,可古家人還是不給汪家會好臉色。汪家會有苦隻能往肚裏咽,娘家人早就和汪家會斷了往來,父親過世時也不準她回去見一麵,她沒有落腳的地方,隻能呆在古家。好在公公古樂天漸漸地接納了她,認為兒媳本質並不壞,她在古家的日子才漸漸好了起來。“文化大革命”開始,古風成了造反派的得力幹將,但古風吃一塹長一智,好事壞事都不衝在前頭,“文化大革命”結束,有的人進了監獄,古風卻沒有受到牽連,回單位繼續上班,憑著他的能說會道能寫會算,當上了合作社的會計,後來又當上了主任,古家的日子也漸漸地好了起來。這時古風和汪家會的兒子已經在上小學了。

  後來改革開放,合作社由於經營死板,競爭不贏小商小販,從市場經濟大潮中敗下陣來,古風的鐵飯碗沒有了,每個人都要自謀出路,古風放不下架子做生意,一天無所事事沾染上賭博惡習,家裏又陷入困境。從來不會做生意的汪家會開始學做生意,由於沒有本錢,她就挑著湯圓擔擔在城裏大街小巷地轉,一角兩角地賺。白天在街上轉得渾身骨頭像要散了架,晚上還要幫紙殼廠糊紙盒。糊一個盒子能掙一分錢。每晚她要糊一百多個盒子,掙一塊多錢,一個月下來,糊紙盒也能掙下三十多元。她靠賣湯圓的錢和糊紙盒的錢給古琴買嫁妝,供古韻和自己的兒子讀書,日子要多苦有多苦。

  汪家會把平時賺的分分錢,角角錢,精打細算地開支外,還存了一筆錢,她用存的錢開了一個小麵館,又賣湯圓又賣麵食,生意很好,錢越賺越多。峽江機械廠改製,搞承包,古風認為機會來了,就同妻子商量要承包,汪家會也知道丈夫非池中之物,為了讓丈夫出人頭地,汪家會拿出了所有積蓄,又找娘家的兄弟擔保貸款,總算把峽江機械廠承包下來了。那時娘家的兄弟汪家全已經是彩虹印染廠的廠長了。古風也真有改革家氣魄,經商的頭腦,原本快破產的一個廠,在古風手裏起死回生了。錢大把大把地賺,很快就家有豪宅、名車,兒子到美國留學,汪家會穿金戴銀有用不完的錢,這樣的家庭沒有人不羨慕的。

  但夫妻感情也越來越淡了,古風的心也越來越黑了,那些明的暗的交易,汪家會太清楚了,隻是看在兒子麵上,不想把家拆散,因此她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有什麽委屈都往肚裏咽。有時十天半月都看不到古風,汪家會就惱火得想買幾噸炸藥把峽江機械廠炸了,隻要沒有了峽江機械廠,那些圍著丈夫轉的妖精就會煙消雲散。妖精們散了,丈夫自然就會回家了。可這隻是汪家會憤怒時的想法,她是不敢這樣做的。真要這樣做了,古風一家也不會放過自己和娘家人,她太清楚古風的能耐了。環保局竟然敢讓峽江機械廠停產,他古風不是有通天的本領,誰也不敢動他嗎?

  當汪家全得知峽江機械廠的情況時,才真正慌了,原本還指望神通廣大的姐夫幫他周旋一下。作為一個搞企業的,他不可能不知道《環保法》,也不可能不知道往長江排放高強度酸堿罪有多大。但哪個企業舍得花代價上環保設施?哪個企業不是變著法子往長江排汙?所以他抱著僥幸心理,以為隻要環保局執法隊查不出來他就萬事大吉了,沒想到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煞費苦心的偷排設施,還是被環境監察總隊的執法者逮了個正著。

  檢查中,執法人員發現,在倉庫內的一側,有一排厚厚的石塊鋪在地麵,這些石塊讓人生疑,小東用手中的工具敲擊了一下,說:“石板下是空的。”不等王天宏說下麵該幹什麽,小東和其他執法人員就開始搬運石板,挪開石板,下麵是一條水溝,裏麵的水很渾濁,這讓張德平等人疑惑。

  永強把采樣瓶往溝邊上一放,就開始脫褲子,他穿著褲衩跳進汙水溝中。張德平忙過去扶著永強,王天宏也過去扶著永強。水溝很深,汙濁的水淹到了永強的大腿上。永強用腳在水下觸摸著,過了一會兒,永強肯定地說:“溝下麵還有暗管子。”永強被張德平和王天宏拉出水溝。

  張德平說:“快找幹淨水洗洗,別染上細菌。”

  永強到一個自來水水管下,衝洗了腿上的汙漬。

  王天宏對汪家全說:“請你馬上叫人斷開排放生活用水的閥門。”

  汪家全對其中一個負責人說:“按王局長說的辦。”

  那個人跑著走了。一會兒,溝中的水漸漸少了,但還是有水在流。

  王天宏生氣了,質問汪家全:“怎麽回事,叫你們斷開生活用水的閥門,你們連這個也打折扣?”

  汪家全苦著臉不說話。

  王天宏又說道:“我們已經掌握了重要證據,抵賴隻會加重對你們的處罰。聽著,馬上給我徹底斷開。”

  汪家全欲言又止,似有苦衷。

  張德平打雷似的吼一聲:“王局長的話,你沒有聽到嗎?”張德平素有黑臉包公之稱,平時在局裏,輕易不言語,一言語,必有震懾作用。

  汪家全哭喪著臉,說:“我們廠真的斷開了,現在是紅紅印染有限公司排放的汙水。”

  汪家全的話讓在場的人吃驚不小,這也是意想不到的收獲。

  執法人員順藤摸瓜,對彩虹印染廠與紅紅印染有限公司共用一個排放口進行監測,發現這個排放口大部分時間在水中,在外麵根本就看不到,環保執法人員馬上叫共用同一排放口的紅紅公司停止廢水排放。排汙溝中的廢水果然漸漸地斷流了。他們在汙水溝的下麵,發現了一個排放高強度堿性廢水的水管,這個水管也是與紅紅印染有限公司共用的。

  原來汪家全與紅紅印染有限公司的老總安小紅有染。安小紅雖然說人到中年,但風韻猶存,特別善於打扮,像三十來歲的女人,不過比三十來歲的女人更懂得風情,更懂得如何抓住男人的心,兩人是事業上的搭檔,也是感情生活的搭檔,人家同行是冤家,他們卻是同行親如一家,不然汪家全也不會心甘情願地當替罪羊。

  調查中發現,約一年來,兩個工廠每周2次將高濃度堿性廢水不經處理直接排向長江。根據該廠的生產量,按照每次排放50餘噸、一周排放100多噸來計算,至今已排出5600噸強堿性廢水。兩家企業瞞天過海,經常在夜間向長江偷排。

  在大量的事實麵前,汪家全等人才徹底蔫了。他不但自己工廠偷排有毒廢水,還給他人提供方便,性質惡劣。

  張德平氣憤地質問道:“你們的良知呢?良知呢?”

  王天宏也氣憤地質問:“強堿性廢水直排長江,對我們的母親河造成多大的損害,你知道不知道?知不知道啊?”

  小東也憤憤地說:“人類隻有一個地球,中華民族隻有一條長江,你們這些隻顧賺黑心錢的企業家,我真想一拳揍扁你們。”

  小兵說:“揍死也不解恨,應該給母親河跪下,終身懺悔。”

  永強拿著手中取的樣品,說:“不要以為你們做得天衣無縫,天衣也是有縫的。”

  小兵諷刺道:“什麽叫同流合汙,這就叫同流合汙。”

  小東說:“我以前最討厭背成語了,為背成語沒少挨老師的罰,他媽的,‘同流合汙’這個成語,我是一輩子都忘不了了。”

  圍觀的工人笑了起來。

  永強他們沒有笑,他們笑不出來。

  張德平丟下一句話:“你們明天到環保局來聽取處罰意見,如有人來說情,加倍處罰。”

  江海市環保局已責令彩虹印染廠和紅紅印染有限公司立即停止違法排汙行為,各罰款10萬元,建議追究主要負責人和直接責任人的責任。

  在局辦會上,大家一致認為,企業不正當排汙主要原因就是企業環保守法意識和誠信意識薄弱,建議政府和相關部門加強對企業的安全檢查,及時發現和整改,防止汙染再度發生。市環保局將通過建立企業環保信用體係等措施,加強宣傳強化企業的環保守法和誠信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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