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 閱讀頁

第二章 重案直擊

  汙染源仍然沒有找到。永強他們並沒有放棄,大家白天晚上輪流值班,死死盯著有重大嫌疑的工廠。王天宏常常是白天開會,夜晚趕到現場監察。

  天氣奇熱,但沒有一個人喊熱,汗水把毛巾濕了一次又一次。最讓人惱火的是蚊子,特別是野外草叢中長的那種花腳蚊,一咬一個紅疙瘩,奇癢難忍,每個人身上都布滿了紅紅的疙瘩。

  功夫不負有心人。一天晚上,正在值班的永強等人又聞到了濃濃的機油味,大家立即興奮起來,悄無聲息地向發出油味的地方摸過去。

  執法人員搭人牆,翻進圍牆。圍牆周圍黑咕隆咚的,伸手不見五指,王天宏剛一著地,腳就陷在了汙泥裏,臭氣撲麵而來。他們不敢打開手電,帶著一身的臭味,大家摸索著分別往企業的各個方向走去。

  夜晚的工廠有些靜,隻有廠房外有幾盞昏暗的路燈一閃一閃的。他們不敢往燈光下走,專走暗處。夜風吹來,夾雜著陣陣難聞的氣味,他們直想咳嗽。大家都用濕毛巾捂著鼻子,盡量不發出聲音。他們以為自己很隱蔽了,不會被發現,但他們高興得太早了。

  在一個高高的站台上,站著一個人。這個站台有點像過去古戰場用的瞭望哨。王天宏憑著多年搞環保工作的經驗,料定在瞭望哨不遠處就有偷排口。王天宏靜靜地看著周圍的環境。

  忽然,站台上的人往樓下跑起來。王天宏一愣,忙跑過去追。

  王天宏和那人在工廠跑著。王天宏路不熟,被那人帶到一個水池邊,不熟悉環境的王天宏“咕咚”一聲掉了進去,無論他怎樣努力也爬不上來。那個人卻哈哈大笑著跑了。王天宏這才曉得上了那個人的當。

  回頭再說永強和小東、小兵。他們幾個人聽到奔跑聲後,知道已經被發現,大家索性打開手電,明目張膽地在工廠的四周搜索起來。在一水閘前,永強用鼻子使勁地嗅著。

  永強惋惜地說:“還是來晚了一步。”

  幾個環保隊員趕了過來,大家沉著臉。

  永強這時忽然發現王天宏不在現場,忙問其他同事:“王局呢?”

  大家搖了搖頭。

  永強向四周看了看,說道:“王局會到哪裏去呢?”

  小東說:“會不會在廠裏迷了路?”

  永強著急道:“大家快分頭找。”

  大家分頭找起來。小東在水池裏發現了王天宏,把王天宏拉出了水池。

  小東生氣地罵道:“真是可惡。王局,你不要緊吧?”

  “我會遊泳,當然不要緊了,要是不會遊泳就慘了。不過,這也正說明他們有鬼。”

  大家走到水閘前,王天宏對周圍的環保隊員說:“這裏肯定有鬼,馬上行動。”

  這時從廠外急匆匆地走來幾個人,其中有老總古風。古風伸手要跟王天宏握手,王天宏沒理睬。

  古風伸出的手尷尬地在空中定格了半分鍾後才放下。他好像這時才看到王天宏一身是汙水,故作驚訝地說:“哎呀呀,王局長,你怎麽全身濕透了?”

  王天宏麵無表情地說:“還不是拜你所賜。”

  古風不解,說:“我?我沒請王局長洗桑拿呀?”

  王天宏冷笑了一聲,說:“古總,你對付環保的招數真是一套一套的啊。”

  “看來我們之間有誤會。這個管子排放的是一般的生活汙水。不信你們帶回去化驗。”

  小東冷笑道:“現在排放的肯定是一般的生活汙水了。不然你也不會這樣鎮定了。你們的手段真是高明啊。”

  王天宏、永強等人在車間檢查著。

  小兵邊檢查邊說:“環保搞不好,小命就難保。別看有的人今天風光體麵,說不定明天上醫院一檢查就得了不治之症了。”

  古風想說什麽又忍住了。

  王天宏指著一個機器,問古風:“這個空壓機產生的廢潤滑油,你們從哪裏排出了?”

  古風不說話。

  王天宏說:“我來替你回答。分別從空壓機儲氣罐底部排汙閥、油水分離器底部排汙閥排出。”

  古風辯解道:“根本就產生不了什麽廢潤滑油。”

  王天宏鼻子裏“哼”了一聲。

  他們繼續檢查著,但仍然什麽都沒有檢查出來。

  古風不動聲色地笑了。

  永強心裏說,別高興得太早了。

  王天宏他們往廠外走,古風說:“你們搞環保的也太不容易了,太辛苦了,王局長你們別急著走,我請你們吃宵夜。”

  小東沒好氣地說:“你省省吧。”

  大家來到河邊,河中的汙染物更多更厚了,味道越來越刺鼻了,很明顯是剛剛偷排的。汙染物在朦朧的月光下泛著紫綠色的光。大家靜靜地看著,心情無比的沉重。

  王天宏說:“明知有問題,就是找不到問題,我偏不信邪,掘地三尺也要把暗道找出來。”

  永強忙說:“王局,你點醒了我們,我們隻能掘地三尺才能讓狡猾的狐狸尾巴露出來。”

  王天宏看了看疲憊不堪的部下,十分心痛。他紅著眼睛說:“大家就地休息一下,天亮後挖地溝。”

  像部隊野營拉練一樣,大家倒在江邊的石頭上,身子一挨石頭就睡著了。連續折騰多日,大家已經疲憊不堪,疲憊得連夢都做不出來了。

  早上,旭日東升,大家仍在沉睡,小東的呼嚕打得像輪船拉汽笛。王天宏最先醒來,疼愛地看著部下,不忍心叫醒他們,他悄悄地起身,一個人來到附近的農家,請了幾個民工。

  王天宏走後,永強也醒來了,他一看王天宏不在,其他人都還在呼呼大睡,他擂了小東一下,說:“快起來,太陽曬P股了。”

  小東翻了個身又睡了,咕噥著說:“我還要睡一會兒嘛!”

  永強使勁給了小東P股一下,說:“你以為是在家裏睡席夢思啊?快點起來吧。”

  這一喊,其他人都坐了起來,有的揉眼睛,有的打著嗬欠。小東仍呼呼大睡。永強笑著搖了搖頭。

  小兵笑了笑,在岸邊撿了一個粉紅的彩石,沾著水,在小東臉上畫了一個豬八戒。大家哈哈大笑起來。小東這才醒了,莫名其妙地看著大家,問:“你們笑什麽?”

  小兵說:“我們在笑一個能吃能睡的懶豬。”

  小東明白過來,要去打小兵,小兵早笑著跑了。

  王天宏這時提著一大袋饅頭和礦泉水走來,說:“鬧夠沒有?肚子不餓啊?”

  小東跑到王天宏麵前,抓起饅頭就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小兵笑著說:“我說的沒錯吧,能睡又能吃,不是豬是什麽?”

  其他人捧著江水洗了把臉。小東卻是先吃起來,聽了小兵的話,並沒有生氣,他邊吞咽邊說:“我還能幹活,能背兩百斤,抬三百斤,你行嗎?”

  “光使蠻力有什麽用?”

  永強說道:“別光鬥嘴,快點吃,吃完了幹活。”

  大家草草地吃了早飯。在排汙量厚的地方,尋找下手的地方。與請的民工一起挖起來。

  古風慌了,不過他沒有出麵,而是讓工廠的工人把王天宏他們圍起來,工人們吵著嚷著不讓王天宏他們挖工廠,誰挖找誰拚命。

  事情一下子陷入僵局,如果強行挖,這些被古風煽動起來的工人們肯定要鬧事。怎麽辦呢?

  小兵大聲對工人們說:“我們這樣做,是為了找出汙染源,為的是長江的健康,長江健康了,生活在長江邊的人才健康,工人同誌們一定要配合我們,要講文明。”

  小東把小兵拉到一邊,說:“別這樣文縐縐的,對這些昧良心賺黑心錢的企業,講狗屁個文明,你們不是要打架嗎?來,衝我來,都衝我來。”小東用力地拍著自己的胸脯說。

  工人們一時呆在原地,不敢動了。

  永強忙對其他執法人員使眼色,說:“還不快動手。”

  大家七手八腳地幹起來。王天宏正要招呼請來的民工,民工不知什麽時候悄悄溜了。這附近的民工,一定是怕古風事後報複。

  晌午時分,一輛接一輛的小轎車開進了峽江機械廠。

  小兵說:“王局,看到沒有,情況有些不妙喲。”

  王天宏說:“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阻止不了我們查下去的決心。”

  不一會兒,從廠裏走出一大幫人。其中一個人就是胡副市長。胡副市長爽朗地笑著,遠遠地朝王天宏伸出了手。

  王天宏伸出一隻沾滿了泥土和汗水的手與胡副市長握了握,說:“對不起,髒了您的手了。”

  胡副市長說:“同誌們辛苦了,這樣大熱的天,你們還奮鬥在環保第一線,你們的敬業精神太可嘉了。”

  永強和其他環保幹部仍在挖著土。

  王天宏等著胡副市長的下文,一定還有下文的,胡副市長絕對不是來臭熏熏的工廠乘涼的。王天宏心煩意亂地擦著不斷湧出來的汗水。

  古風居高臨下地看著王天宏。

  胡副市長看了一眼仍在忙碌的執法人員,說:“大家別挖了,啊,天太熱,你們會中暑的。王天宏你這個局長是怎麽當的,難道就沒有更好的工作方法?要采取這樣的笨辦法?”

  永強他們都裝著沒有聽見,挖得更快了。他們隻聽王天宏的,執法隊員太了解王天宏了。

  王天宏果然什麽也沒有說。

  胡副市長沒想到他的話沒有人聽,一臉的慍怒,卻又不好發作,對王天宏說道:“小王,你跟我來一下。”

  王天宏用汗帕子擦了擦手,跟著胡副市長往裏走。王天宏回過頭來,向永強他們使了一個眼色,永強會意地點了點頭。

  王天宏跟隨胡副市長和大小官員走進廠會議室。會議室開著空調,桌子上擺著冰凍西瓜和冰凍飲料。一身灰土一身臭汗的王天宏與這個環境格格不入,與穿戴整潔的官員們更是形成鮮明的對比。口渴難耐的官員們有的吃西瓜,有的喝飲料。王天宏坐著沒動,盡管他口幹舌燥。

  胡副市長向古風看了一眼,古風會意。古風親自拿起西瓜請王天宏吃。

  王天宏笑著擺了擺手,說:“對不起,我不能違反紀律。”

  胡副市長說:“吃塊西瓜解渴,違反什麽紀律了?”

  王天宏說:“在執法期間,不準在企業吃喝和拿企業一針一線。我不能帶頭違反。”

  正在吃東西的人們有些尷尬。人大的一個處長說:“老王你這人真是的,你意思是說,我們都違背了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啦?”

  王天宏微笑著說:“我們環保局有紀律,不能吃喝企業的。你們跟我不一樣啊,你們是為企業保駕護航的,該吃。我呢,是專找企業的麻煩的,不該吃。”

  在場的人臉色十分不好看。

  王天宏又說道:“隨著經濟的快速增長,環境汙染正在成為我國社會和經濟發展的‘絆腳石’。現實嚴重的環境問題,一方麵源於科學技術落後,高耗能催生高汙染。另一方麵則是人為造成的。企業之所以有法不依,有令不行,有禁不止,違法違規排汙相當普遍,是因為企業有恃無恐。有在座的充當企業的保護傘啊。對不起了,我不能在這裏乘涼,各位領導,得罪了。”

  胡副市長用手做了一個下壓的動作,說:“小王,別急著走,我找你有事,你坐一會兒。”

  王天宏隻好坐下了,卻把臉扭一邊,看著窗外。氣氛有些壓抑。

  胡副市長嘴角沾有一個黑瓜子,像突然之間長出的一顆痣,古風遞了一個濕毛巾過去,說:“您擦擦。”

  胡副市長優雅地擦著嘴,眼睛似在看誰,卻又似誰也沒看。會議室看似輕鬆的氣氛,一點也不輕鬆。

  就在王天宏和胡副市長等人暗中較勁時,永強他們挖得更起勁了。

  永強和小東、小兵他們知道,如果不盡快找到證據,古風請來的官員們就會向王天宏和整個環保局發難。證據當然難找,既然要瞞天過海,就不會讓環保局的人輕易發現。

  頭上的太陽越來越毒辣了。永強抬頭看著明晃晃的太陽,對其他人說:“同誌們,我們沒有別的選擇,隻有堅持。”

  王天宏在裏麵如坐針氈。

  胡副市長說:“作為環保局,你們職責所在,查處違法排汙企業是應該的。但峽江機械廠是我市重點企業,利稅大戶,政府對這樣的企業是保護的。你們這樣做對企業的影響是不好的。當然,由於技改沒跟上,在環保上意識不強,重視不夠,可能會有點問題。有了問題,我們可以坐下來解決,大家關起門來是一家人嘛,啊?沒必要興師動眾挖工廠牆腳嘛。挖牆腳事小,企業聲譽受損就是大事了。”

  王天宏靜靜地聽著。

  胡副市長又說:“小王,你讓你的人馬上撤走。你站在企業的角度想一想,你們挖地溝,企業還怎麽生產?外地客商誰還願意跟企業合作?好好的一個企業還不被你們折騰垮?”

  王天宏硬硬地頂了一句:“環保法有規定,對責令整改而又陽奉陰違不整改的企業,要堅決關停。”

  胡副市長不耐煩了,說:“沒有你說的那麽嚴重。總之呢,我是相信古風同誌的,古風同誌畢竟是市人大代表,比普通群眾覺悟要高一些嘛。你們環保局這樣對待一個市人大代表,會產生一些不良社會影響。環境呢,當然要保護,不要動不動就上綱上線嘛,你們說是不是?”胡副市長的眼睛威嚴地掃了會場一圈。

  王天宏態度強硬地說:“胡副市長說問題不嚴重,是您沒有看到問題的嚴重性。我敢肯定地說,長江大礁石斷麵幾次大麵積油汙,給長江造成嚴重汙染,與峽江機械廠脫不了幹係。現在的企業受經濟利益的驅動,不願意投入資金安裝或更新治汙設施,有的嫌環保生產成本太高,有設施不用,跟環保執法人員玩起‘捉迷藏’,執法人員離開後馬上就肆無忌憚地排放汙水、廢氣。對這種沒有環境意識和社會責任感的違法違規企業,應該加大懲罰力度,讓汙染者付出昂貴代價,而不是坐在這裏討論如何包庇縱容。”

  古風態度強硬地說:“我還是那句話,我們的生產車間沒有有害物排出。就是有廠家往長江裏排放了點廢水,也無關緊要,長江水那麽大,一衝就衝到大海裏了。”

  王天宏針鋒相對地說:“古總,你真會為自己開脫,往長江裏排放的有害物必然要汙染長江,流進大海,汙染的也是海洋。海洋是不是在地球上?地球汙染了,到時候遭殃的是我們人類自己。”

  古風冷笑道:“王局長,別危言聳聽。”

  “我沒有危言聳聽。長江是我們中華民族的母親河,我們每一個人都有保護她的義務,無論你職務高低,任何人都沒有資格破壞她。”

  胡副市長說:“小王,你別激動,母親河我們當然要保護了。但要慢慢來,你說是不是?徹底根治汙染源,還要從財力物力上考慮,不是一朝一夕能辦得到的事,流域各個省市都是這種狀況,保衛母親河,江海市還算行動得好的呢。”

  王天宏毫不妥協地說:“問題的症結是地方政府環保意識差,態度不堅決,措施不力,地方保護主義嚴重,才讓不法企業鑽了空子。如果政府官員們還意識不到問題的嚴重性,我們的汙染會越來越嚴重,不久的將來,長江將變成一個公共汙水溝,那時瘟疫將會頻頻發生,哀鴻遍野。”王天宏站起身來,說:“胡市長,在座的各位,對不住了,我不能一個人在這裏涼快。告辭!”

  王天宏往外走去。

  胡副市長一臉尷尬。

  古風恨恨地說:“太目中無人了。”

  一行人尷尬地坐著。胡副市長氣得直喘粗氣。有人竟然敢給他這樣的難堪,他的威風和自尊何在?想發作,卻又不知找誰發作。

  人大的一個老主任恨鐵不成鋼地說:“真是個牛脾氣。”

  一直在旁邊喝著飲料的政協副主席慢條斯理地說:“每年的人大提案,關於環境保護的提案最多,群眾投訴和信訪,關於環境汙染的占百分之八十以上。汙染還是越來越嚴重,環境越來越差,依我看呀,就得要有幾個像王天宏這樣的牛脾氣來治理一下我們的環境。”

  胡副市長“呼”地一下子站起來往外走,古風忙討好地迎上去說:“胡市長,您到哪去?我準備了便餐……”

  不等古風囉嗦完,胡副市長沒好氣地說:“我還有會。”說完板著臉往外走去。其他的人大氣都不敢出,在後麵默默地跟著。

  古風哭喪著臉,可憐巴巴地問:“你們……你們就這樣走了……”

  永強他們仍在揮汗如雨地幹著,忽然他們挖到了一個大石塊,再也挖不動了。雖然是六月三伏天,大家的心一下子涼透了。

  小東敲了敲大石頭,說:“這石塊不像地裏長的,是人工埋的。”

  真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大家興奮起來,可麵對大石頭,大家又犯愁了。

  王天宏這時趕來了,他挽起袖子,說:“人心齊,泰山移,來,我們一起用力搬開它。”

  由於石頭的一邊是一個坎,站不了幾個人,王天宏、永強、小東喊著號子,哼哧了半天大石頭還是巍然不動。幾個人鬆了手,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小東往手上吐了口口水,揉了揉,說:“這樣使不上力,你們站一邊,看我的。”

  小兵不相信地說:“你一個人搬?吹啥子噠噠笛。”

  小東自信地說:“牛皮不是吹的,火車不是推的。吹牛沒吹牛,馬上見分曉。”

  小東讓永強和小兵把鋼釺插在石頭下,他則雙手扣著石沿,拉開馬步,彎下腰,大吼一聲:“起——”

  那大石頭竟然動了,鋼釺同時同力撬動。小東再使一下蠻力,隻見他大叫一聲:“呀——”大石頭挪開了。

  “地溝,地溝——”在場的人都興奮地叫喊起來。

  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們終於挖出了埋在地下很深的暗道,地溝裏有許多油汙。

  小兵拍著小東的肩,說:“你娃娃硬是有點蠻力。”

  小東得意地說:“服氣了吧?我是大力神轉世,是不是該請我一頓?”

  小兵指了指王天宏,說:“該王局請。”

  王天宏沒有聽見他們的話,黑著臉看著暗溝,說:“真是狡兔三窟,誰也想不到古風竟然準備了幾條排汙的暗道。”

  這時天上飄來了一團烏雲,不一會兒起風了,風把那烏雲吹得一會兒呼啦啦往東,一會兒又呼啦啦往西。天上的太陽一會兒照下來,一會兒又被烏雲遮住了。

  不一會兒,天上的烏雲越聚越多,大團大團地懸在頭頂,似乎用個竹竿一捅,就能“吧唧”一下掉下來。

  王天宏仰頭看了一下天,說:“要下暴雨了。”

  永強也仰頭看了一下天,說:“快,抓緊幹活。”

  他們抓緊取樣,攝像。活還沒有幹完,豆大的雨點就砸了下來。小東和王天宏忙脫了衣服把地溝遮起來讓永強采樣。如果雨水把地溝的油汙稀釋了,就檢查不出原來的成分了。

  經過檢查,暗道裏的廢潤滑油和車間的廢潤滑油是一個成分,同汙染長江的廢潤滑油也是同一個成分。在確鑿的證據和事實麵前,古風仍不認賬。他的理由是,並不是所有的廢潤滑油都是峽江機械廠排放的。

  王天宏回到局裏研究處罰意見時,在長江一個段麵又發現了大麵積油汙,執法人員檢查發現峽江機械廠的一個輸油管正在滲漏,真是明知故犯,無法無天,王天宏建議重重處罰。

  張德平為難地說,市裏有領導打了招呼,對峽江機械廠的處理要慎重。特別是古風是知名企業家,市人大代表,要顧及影響。

  王天宏知道市裏是誰在阻礙正常執法。他說:“正因為是人大代表,才要帶頭遵守《環保法》。多次對長江造成重大汙染,如果我們不對峽江機械廠作出嚴肅處理,就對不起養育我們的母親河,也無法對老百姓交代,現在老百姓都看著我們呢,其他企業都看著我們呢。”

  “我這個局長不好當啊。”

  王天宏大包大攬地說:“有什麽事我頂著。上麵誰找你,你就往我身上推。”

  “我也不是逢迎拍馬屁之人,更不是為了保官位,這個環保局長誰稀罕誰來當,我豁出去了。”

  “老張,你什麽話都不用多說,誰來環保局當一把手都會為難,你的為人我清楚。我們都是刀鋒浪尖上的人。這環保工作,不但要有人唱黑臉,還要有人唱紅臉。你就唱紅臉,我就唱黑臉,隻要我們時刻不忘自己的責任就行了。”

  張德平拍著王天宏的肩,語氣堅決地說:“好,我唱紅臉,你唱黑臉,無論多大的阻力,也要把我市環保工作搞上去,早日實現碧水夢。”

  王天宏隻帶了永強一個人到峽江機械廠宣布處理意見。對峽江機械廠的處理意見是:罰款10萬元,停產技改。並製定了技改方案。

  古風卻分文不交。

  王天宏和張德平交換意見。王天宏認為,製定的技改方案,古風肯定不會照辦的。麵對阻力兩人有些束手無策,他們一支接一支地抽煙。沉默了一陣,王天宏把煙頭使勁往地上一摔,說:“我就不信,沒人敢封他的廠,再出現汙染事件,不申請法院強製執行我就不姓王。”

  張德平把煙頭從地下撿起來,輕輕地放進煙灰缸裏。他說:“我是不會相信古風這樣的人會真的停產花大量的資金用於技改。我們環保部門必須盯緊這個廠不放。這將是一場持久而又艱難的戰鬥。”

  “真正的環保衛士是不會退縮的,即使其他人都退縮了,我也不會退縮!”王天宏斬釘截鐵地說道。

  王天宏忙碌了幾天幾夜,回到家裏,妻子秀月沒有一聲問候,反倒不給他好臉色。

  王天宏知道妻子又對他有意見了,於是趕忙拖著疲憊的身子幫著幹家務。正在做作業的兒子濤濤問道:“爸爸,環保局的人是不是什麽都要管?”

  妻子挖苦王天宏說:“是啊,你爸爸的能耐可大了,上管天,下管地,中間還要管空氣。”

  濤濤翹著大拇指說:“爸,你好厲害。”

  妻子帶著情緒,說:“大局長,你是越來越能耐了,罰款封廠子,讓那麽多工人下崗,你知不知道,人家工人都鬧到家裏來了。恐嚇電話也打到家裏來了。”

  王天宏猛地砸了一下桌子,說:“太卑鄙了,太可恨了。”

  “那些下崗工人找你要飯吃,你去養活他們啊。”

  “來鬧事的肯定是流氓,根本就不是什麽下崗工人。”

  “流氓更可怕,你不怕報複,我和孩子還怕報複呢。”

  王天宏安慰道:“秀月,你不用怕,他們不會把我們怎麽樣的。”

  “你幹的全是討人嫌,得罪人的事,早晚會報複我們。我最後給你說一次,你要是不換單位,我就跟你離婚。”

  “環保工作總要有人幹吧?”

  “誰願幹誰幹去,反正你不能幹了。”

  王天宏還想說什麽,秀月說:“收起你那一套說教,環保工作如何重要,你認為重要,在有些人眼裏,你們是沒事找事做。你馬上給我調單位,否則到時候不要說我不顧多年的夫妻情分。”

  男人最怕的是後院起火,單位上的事已經讓王天宏焦頭爛額了,回到家裏也得不到絲毫的理解。這個漢子,陷入了深深的苦惱之中。

  妻子帶著不滿情緒弄好了飯,沒想到吃飯時,王天宏吃著吃著,竟睡著了。

  濤濤搖著王天宏說:“爸爸,你的飯還沒吃完呢。”

  王天宏把碗一放,打著嗬欠說:“不吃了。”他沒洗臉沒洗腳,倒在沙發上就睡著了。

  秀月也把碗重重地一擱,說:“這是啥子日子,沒法過了。”她也賭氣不吃了。

  秀月走到客廳,看到王天宏熱得直冒汗,就把空調打開,然後坐在一旁直生悶氣。王天宏打著很響的呼嚕。秀月生氣地說:“累死了活該。”話雖這麽說,但內心裏還是很心疼丈夫。空調開了一會兒,她怕王天宏會得空調病,拿了一床空調被輕輕給王天宏蓋上。

  王天宏一覺醒來,天已經大亮。妻子仍在睡。王天宏走到床邊,輕輕理了理秀月的頭發,在秀月的臉上輕輕地吻了一下。秀月是刀子嘴豆腐心,王天宏也知道妻子的脾氣。其實也不能怨秀月,捫心自問,他這個當丈夫的,對家庭盡的責任太少了。兒子的學習他沒有管過,孩子的吃穿他也沒有操過心。有幾次孩子生病了,半夜發著高燒,都是秀月一人抱著孩子上醫院。他這個丈夫除了天天有堆臭衣服等著妻子洗,好像沒有為妻子做過什麽。一天到晚大部分時間都在現場監察,有時幾天幾夜不歸家,就是回到家,也是累得隻想躺到床上睡大覺,夫妻之間好久沒有說說貼心話,沒有行夫妻之事了,妻子沒有怨氣沒有想法是不可能的。王天宏愧對妻兒。他愛妻子,愛兒子,他更愛他所從事的事業。可他卻無法選擇,一個環保幹部,幹上這一行,你就會深深地愛上這一行,看著那麽多環保觀念淡薄的企業把汙水和有害物排到長江,看著環境一天天惡化,看著各種傳染疾病和瘟疫一年比一年增多,稍有點良心和血性的人都不會坐視不管的,更何況他是環保幹部,更應該擔起保護環境的重任。

  王天宏又憐愛地理了理妻子額前的頭發,輕輕地走出了房間,穿上衣服上班去了。

  其實秀月早就醒了,她隻是在裝睡。對王天宏,她是又愛又怨。她和王天宏是大學同學,當初是王天宏的正義感和責任心征服了她的芳心。

  結婚前兩人也曾花前月下,海誓山盟,結婚後兩人也曾恩恩愛愛甜甜蜜蜜,可現在,一切都變了,丈夫隻有他的環保工作,家庭和妻子在他心目中沒有任何位置了。最讓秀月受不了的是,環保工作得罪人,她有時走在路上,有人會朝她指指戳戳,有的還陰陽怪氣地說:“喲,這不是王局長的夫人嘛!”

  “人家權力可大得很呢,動不動就封人家的企業呢。”

  “封了廠,咱們工人階級喝西北風啊?”

  有的甚至在路上堵住她,威脅她說:“給你老公帶個信,別太過火,悠著點,多想想後路。”

  她一個女人家,經不起太多的事,她苦悶,她無奈,脾氣變得越來越壞了,隻好拿丈夫撒氣,每次發完脾氣她又後悔了。她知道丈夫其實還是很愛她的,如果丈夫不是搞環保工作,他們的小日子一定還像以前一樣甜蜜,夫妻之間還像以前一樣恩愛。可現在,丈夫吃了秤砣鐵了心,要和破壞環境的人鬥爭到底,在矛盾和痛苦中,她隻好讓丈夫作出選擇。

  其實昨晚找丈夫發火,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她沒有說,她單位剛調來的主任古琴,對誰都是一臉彌佛笑,唯獨對她十分冷淡,匯報工作,她愛理不理的,交材料給她,十天半月都不看,害得有幾次誤事,挨書記的批評。秀月不知道是什麽事得罪了這個笑麵佛,後來一個好心的同事才告訴她,笑麵佛的大哥就是峽江機械廠的老總古風。秀月才明白是丈夫得罪了人,讓她在單位上受氣。可她不能對丈夫講,講了也是白講,立誌要獻身環保事業的丈夫,不會因為妻子在單位受氣就放棄的。剛才丈夫的那一吻,秀月百感交集,湧上心頭的,有甜蜜、有辛酸,更多的是委屈。於是淚水無聲地流了出來。

  
更多

編輯推薦

1心理學十日讀
2清朝皇帝那些事兒
3最後的軍禮
4天下兄弟
5爛泥丁香
6水姻緣
7
8炎帝與民族複興
9一個走出情季的女人
10這一年我們在一起
看過本書的人還看過
  • 綠眼

    作者:張品成  

    文學小說 【已完結】

    為紀念冰心獎創辦二十一周年,我們獻上這套“冰心獎獲獎作家書係”,用以見證冰心獎二十一年來為推動中國兒童文學的發展所做出的努力和貢獻。書係遴選了十位獲獎作家的優秀兒童文學作品,這些作品語言生動,意...

  • 少年特工

    作者:張品成  

    文學小說 【已完結】

    叫花子蛻變成小紅軍的故事,展現鄉村小子成長為少年特工的曆程。讀懂那一段曆史,才能真正讀懂我們這個民族的過去,也才能洞悉我們這個民族的未來。《少年特工》講述十位智勇雙全的少年特工與狡猾陰險的國民黨...

  • 角兒

    作者:石鍾山  

    文學小說 【已完結】

    石鍾山影視原創小說。

  • 男左女右:石鍾山機關小說

    作者:石鍾山  

    文學小說 【已完結】

    文君和韋曉晴成為情人時,並不知道馬萍早已和別的男人好上了。其實馬萍和別的男人好上這半年多的時間裏,馬萍從生理到心理是有一係列變化的,隻因文君沒有感覺到,如果在平時,文君是能感覺到的,因為文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