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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夢與現實

  長江邊長大的姑娘水靈做了一個可怕的噩夢。夢中她和許多魚兒在水中盡情地遊著,跳躍歡笑著,可是忽然之間,汙濁惡臭的水從四麵八方湧進長江,刺鼻難聞的工業廢水嘩嘩地排進長江,成千上萬噸垃圾傾倒進長江,長江變成了公共汙水溝,城市下水道,魚兒們掙紮著,嘶鳴著,爭先恐後地想逃命,可整個長江都被汙染了,找不到一滴可以生存的水,最後所有的魚兒都哀叫著死去。水靈傷心地哭著,呼喊著,可是無濟於事,魚兒們很快就腐爛了,發出難聞的惡臭。整個長江變成了一條臭河,臭氣衝天,水靈一陣陣惡心,不停地作嘔,她鑽出水麵,看到了更加恐怖的場景,兩岸的花草樹木大片大片地死亡,人畜成群成群地倒下,腐爛後發出的臭氣遮天蔽日,天地間一片昏暗……

  噩夢醒來,奶奶給水靈講了一個因水環境惡化發生重大瘟疫的真實故事,奶奶娘家的親人在那次瘟疫中全部死去了。多年過去了,提到這件事奶奶還是很傷心。

  水靈安慰奶奶說:“奶奶,悲劇不會重演的。”

  “小靈子,你做的這個夢好嚇人啊。”

  “這隻是個夢,奶奶你別往心裏去。現在國家很重視環保建設,長江不會成為汙水溝,也不會發生瘟疫的。”

  奶奶仍然疑慮重重。作為一個古稀老人,人間滄桑見得太多了。她是看著長江從一條碧綠清澈的河變成現在汙濁髒亂的河啊。長江的環境是好是壞,老人心裏清楚得很。她剛嫁到長江邊來時,那時的長江兩岸是茂密的森林,河中的水清澈得能看見水中的魚兒,人站在水裏,能看到水下白白的腳丫子。人們直接從河中挑水就能下鍋煮飯。解放後,大躍進,放衛星,長江兩岸茂密的樹木呼啦啦幾年工夫就被砍得精光,露出了光光的山坡,長江的水就變黃了,洪澇災害年年發生,這時的水雖是黃色的,但是還沒有臭味,把水從河中挑回家,加點明礬澄清後還可以煮飯。到後來,改革開放,辦的企業多了,城裏的人多了,鄉鎮的人也多了,企業廢水城市汙水都是直排長江,長江一天一天變臭了,水再也不能喝了,連遊泳的人都不敢到江裏了,遊到江中心都是臭熏熏的。現在企業越辦越多,城市人口越來越多,兩岸的樹還在砍伐,采煤開礦還在加劇,長江的環境越來越惡化,水靈做的這個噩夢,怎不令奶奶擔憂呢?要是噩夢變成現實,將是多麽大的一場劫難啊。

  水靈做了這個噩夢,再也睡不著。早上起來,人也無精打采的。媽媽正用麵篩端著穀糠往院子門前的石壩上走去。一大群鳥兒早就等候著,它們或在壩子邊的草坪上,樹上,花叢上,或在石壩上悠閑地散著步或是蹦跳著。有的在樹上跳躍著,樹上晶瑩的露珠,被鳥兒震蕩後紛紛下落,像下的珍珠雨,透明、純淨,好看極了。有調皮的鳥兒,好像在向同伴炫耀它的絕頂輕功,站在開得正豔的芍藥花上,芍藥花微微地顫動著,花蕊中透明的露珠滾動著,卻並不掉下來。也許是因為鳥兒輕輕的搖動,睡了一晚上的花兒悠悠醒來,散發出幽幽的清香。見水靈媽出來,像受到某種召喚,那花朵上正表演輕功的鳥兒,彈跳一下,花朵像喝醉酒似的搖晃起來,上麵的露珠有的滴落,有的似墜非墜,隨著花朵慢慢恢複常態,那在花朵邊緣似墜非墜的露珠,又慢慢滾動著回到花蕊。其他鳥兒也鳴叫著紛紛飛到水靈媽的身邊。水靈媽把夾雜著小米的穀糠撒到石壩上,草叢中。餓了一晚上的鳥兒,興奮地啄食著,像感恩一樣,有的一邊啄食著,一邊表演著即興編排的舞蹈,那雙小腳蜻蜓點水般地蹦跳著。

  早上百鳥來朝,這是水靈奶奶一天中最快樂的時光,她傾聽著鳥語,眼睛笑眯了縫,沒牙的嘴笑得好半天合不攏。

  今天水靈卻無心欣賞鳥兒們美妙的歌聲和精彩的表演。吃早飯時,水靈把碗端到地壩邊,地壩坎下是一大片礁石,緊連著礁石的是大沙壩,緊連著沙壩的就是奔騰的長江。

  水靈愛長江,愛長江邊的一草一木,愛長江裏的一沙一石,對於水靈來說,她有兩個家,一個家在岸上,一個家在水中。水靈會走路就會遊泳了,她九歲那年就瞞著家裏,一個人遊過了長江,之後膽子越來越大,長江成了水靈任意遨遊的水中世界,與浪搏擊,與漩渦周旋,與浪花嬉戲,與魚兒賽跑,江水滋潤著的水靈出落成一個美麗的大姑娘。

  長江的變化,水靈的身心和肌膚都能感覺得到。以前到長江裏遊泳,肌膚隻要一接觸江水,馬上就張開每一個毛孔,快樂得直歌唱,任那清涼溫柔的母親河水滋潤著,宛如在天上瑤池沐浴。可是最近幾年,肌膚一接觸江水,就感覺到澀澀的,繃得緊緊的,拒絕江水的浸入。這是因為長江的水被汙染了。

  從中央到地方,年年喊保衛母親河,可母親河的汙染一年比一年嚴重,環境越來越惡化,水靈一想起晚上做的那個噩夢就不寒而栗。大軍這時風風火火地跑來。水靈猛地看到大軍,“呼”地一下子站起來,本能地往後退著,一臉的驚恐。

  大軍奇怪地問:“水靈,你怎麽了?我的樣子很可怕嗎?我可是四鄉八鄰公認的大帥哥呢。”

  水靈沒心思說笑,心事重重地說:“我做了一個可怕的夢。”

  大軍笑了,問:“你這樣怕我,夢見我打你了?我是舍不得打你的,我……”大軍想說“愛你還來不及呢”,當看到水靈的媽媽和奶奶就在房前的小街基上坐著,就改了口,說:“我打誰也不能打你啊,你說是不是?”

  水靈不想多說什麽,問道:“你找我有事嗎?”

  “聽說你要去當垃圾工,這是真的嗎?”

  水靈看著奔流的長江,說:“是清漂,是為母親河梳妝。”

  大軍冷笑一聲,說:“別說得這樣好聽,就是當垃圾工嘛,你知道那是什麽人幹的嗎?那是沒有職業的下崗工人幹的。”

  “不,還有熱愛長江的人也可以幹。”

  “開什麽玩笑?你堂堂皇皇北區市政處一個科長,去當垃圾工,活又髒又累,是不是有人故意整你?誰給你小鞋穿?讓我舅舅去給你擺平。”

  “你瞎說什麽呀,哪個會整我,是我自己主動要去的。長江清漂是件很重要的工作,我一直想搞環保工作,這次是一個好機會。”

  “你想調到區環保局去我不反對,你說你一個女娃兒去當垃圾工的頭,虧他們想得出來。”

  “是清漂隊隊長。”

  大軍研究似的看著水靈,說:“我問你,你是不是以環保局作為跳板,然後達到你的目的?你是不是想調到市裏去啊,這很好啊,我支持你,但市裏好單位多的是,我舅舅和市裏很多領導都熟悉,還不是一句話的事。你何必要繞這樣大的彎子呢?”

  水靈生氣了,說:“你就這樣看我啊,我是那種有心機的人嗎?想到環保局,就是想參加清漂,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不好?”

  “如果你真是為了當清漂工才要求調到市環保局,我堅決不同意。清漂隊隊長,那是個什麽級別呀?”大軍武斷地說。

  “在72行中沒有清漂這一行,三峽庫區蓄水才派生出的新生行業。我不在乎什麽職位,隻要能幹我喜歡幹的工作就行了。”

  “不曉得是哪個給你灌了迷魂湯。反正我不會同意的。”

  水靈固執地說:“我喜歡長江,我心甘情願,你管不著。”

  奶奶搖著手中的蒲扇,不緊不慢地說:“小靈子,奶奶支持你。”

  媽媽也笑著說:“我也支持你,要是你爸爸還在,你爸爸也一定會說,小靈子呀,爸支持你的選擇。”

  水靈奶奶和媽媽的態度,一下子讓大軍感到孤立無援。他知道水靈的奶奶和媽媽都不滿意他,認為他不實在,喜歡誇誇其談。大軍很不服氣,發誓非要幹一番大事業出來,讓水靈的奶奶和媽媽瞧瞧,他大軍可不是孬種。大軍不滿足於每天上班每月拿千把塊錢工資,所以早就停薪留職下海了,開過餐館,搞過運輸,卻沒有一樣賺到錢,反倒賠了不少,現在正在琢磨最賺錢的事。水靈早就勸他回單位,可大軍總是不聽。

  大軍不想和水靈的奶奶和媽媽理論,他約水靈到江邊走走。

  水靈也不想和大軍在家裏爭論誰對誰錯,她和大軍往江邊走去。一陣風吹來,濃濃的油汙味直撲鼻子,越往江邊走,油汙味越濃。

  大軍皺著眉說:“好臭,這是什麽味?”

  水靈恨恨地說:“肯定是上遊的企業又在排放有毒的廢水。”水靈甩開大軍,朝江邊跑去,她跑得有些急迫,被一塊石頭一絆,重重地摔倒在沙地上。

  “你慢點,你著什麽急嘛,又不是你家房子起火了。”

  水靈沒理睬大軍,爬起來又繼續往江邊跑。跑過礁石坎,跑過沙灘,就是長江了。站在江邊,水靈呆住了,她看到江麵鋪著一層厚厚的油汙,發出刺鼻的臭味。水靈被熏得不停地咳嗽,眼淚也熏出來了。不斷有魚躍出水麵,然後掙紮著死去,很快油汙中漂浮著成千上萬的死魚,竟然與夢中的情景一模一樣。

  看著目無法紀的企業把長江當做下水道、公共汙水溝,水靈的心顫抖了,她氣得說不出話來,嘴唇抖動了好半天,隻說出一句:“天哪……”

  大軍也被濁氣嗆得不停地咳嗽和流淚。他拉著水靈,說:“水靈,我們走吧,別呆在江邊了,小心中毒。”

  水靈淚流滿麵,看著一條條死去的魚兒,心疼地說:“可憐的魚兒,你們在水中自由快活地生活著,你們招誰惹誰了?可憐的魚兒們……”

  大軍不滿地說:“水靈,你這眼淚也太不值錢了,魚死了,你傷的哪門子心啊?”

  水靈恨恨地說:“我要投訴,投訴這些黑心的企業。”

  “別管閑事了。”

  水靈不滿地看了大軍一眼,說:“這不是閑事,長江是我們大家的,是我們的母親河,任何人都沒有資格汙染她。”

  大軍鼻子裏“哼”了一聲,說:“理是這個理,我們能阻止那些財大氣粗的企業往母親河排放廢水嗎?水靈,別天真了。你難過也沒有用,走,想吃什麽,我帶你到街上進館子。”

  水靈哽咽著說:“我什麽也吃不下,我要投訴他們。”

  “關我們什麽事啊?投訴了管什麽用?”

  “你這人,還有沒有一點愛心啊?虧你也是吃長江水長大的。”

  水靈拿出手機撥號碼。

  大軍一下子奪過水靈的手機,生氣地說:“你真的要投訴啊?你不怕那些黑心企業報複,我還怕呢。”

  水靈和大軍爭奪手機,水靈生氣地說:“給我,你給不給我?你這膽小鬼,你還是不是男人?真讓我瞧不起。”

  水靈奪過手機,撥打了江海市環保局的“12369環保舉報熱線”,她急急地說:“你們快來吧,在大礁石江麵發現了大麵積油汙……”

  緊急出動,對每一個環保工作者來說,案情就是命令。

  江海市環保局副局長王天宏帶著環保工作人員緊急趕往出事地點。

  到了大礁石附近江麵,果然看到黃色的泡沫覆蓋著整個江麵,翻滾的泡沫發出一陣陣惡臭,刺鼻難聞,泡沫裏漂浮著成千上萬條死魚,在泡沫帶的邊緣,有一些來不及逃生的魚還在掙紮著。

  王天宏罵了一句粗話:“狗娘養的。”

  看著觸目驚心的汙染現場,環保工作者們憤怒了。

  王天宏吼著下了一道命令:“幹活,查出這罪魁禍首決不輕饒。”

  王天宏帶著監察一科科長高永強,科室人員小東和小兵等人順著汙染帶往上走著。

  王天宏原是環境監察總隊隊長,因工作出色,被提拔為副局長,分管環境監察,幹的仍是老買賣,這環境監察的工作性質決定了要與違法企業麵對麵,無論寒暑都是在第一現場。王天宏算是環保局的老環保了。其實他的年齡並不大,剛四十出頭。他二十一歲到環保局,在這個戰線上幹了快二十年了。還有一個原因是,環保局的人像走馬燈似的調動,像王天宏這樣一直堅持的老環保不多了。特別是最近幾年,地方政府強調經濟的增長,違反《環保法》的企業越來越多,環保局與地方政府、各大企業的矛盾越來越多,幹環保這一行,真正是費力又不討好。江海市環保局查處的大小案件,他幾乎都參與過,算是環保局的活字典了。他當副局長兩年來,事事喜歡身先士卒,深得下屬敬重和群眾喜愛。

  永強作為一個名牌大學的博士生,有很多好機關等著他,但他卻對環保這個行業情有獨鍾。他像眾多的環保誌願者一樣,一邊學習一邊參與環境保護。考研時,特地選了環保這個專業,畢業後就到這個單位來了。他的女朋友莎莎極力反對他搞環保,可他還是義無反顧地走上環保這條路。環保工作比想象的還難上千百倍,汙染長江的案例一起接一起,有時一天當中就會發生多起,對長江的危害極大。永強下決心要與汙染長江的企業鬥爭到底。

  小東剛到環保局不久,他長得又高又壯,說話也是大嗓門,還有些愛貧嘴,平時總是粗粗拉拉,大大咧咧的樣子。說起小東,知道情況的都很同情他。小東自小喜歡長江,從小就喜歡在長江裏遊泳,性子有些野,喜歡的是行走江湖,行俠仗義,上學時對書本知識不感興趣,喜歡看武俠小說。他並不想固定在某一個單位幹固定的工作,按小東的話說,那樣太沒有出息了,不是大丈夫所為。他幹上環保,是因為一場霍亂奪去了他母親的生命。小東的家在江海市的達達縣。那是一個在長江邊回水灣的縣城,由於氣流不暢,加上環境衛生差,曆史上發生了多起瘟疫。在小東十五歲那年,又一場霍亂襲擊了這座縣城,全城有百分之八十的人都被傳染上了,那一次霍亂,達達縣的損失太慘重了,畜產品賣不出去,更沒有人到達達縣來投資,連達達縣送到市裏的報告都無人敢拆閱,更別說上項目搞建設了。除了中央調集的防疫醫生,達達縣見不到一個外人。雖然調集了不少防疫醫生,滿城打消毒水,灑石灰,但還是有許多鮮活的生命被霍亂奪走了。小東的爸爸媽媽都染上了霍亂,爸爸的病後來好了,小東卻失去了最疼愛他的媽媽,媽媽死後,爸爸悲痛欲絕,成天借酒澆愁,後來爸爸另外找了一個老伴,同那老伴一起生活,小東則成了無人疼愛的孤兒。原本幸福的家庭沒有了,可惡的霍亂讓小東不僅失去了媽媽,還失去了爸爸,小東一下子變得懂事起來,從此發奮讀書,大學畢業後,搞上了環保工作。他常說的一句話就是“人類隻有一個地球,中國隻有一條長江,誰要是汙染長江,就是跟我小東過不去,我一千個不答應,一萬個不答應”。

  小兵和小東是高中同學,小兵的性格跟小東則完全不同,小兵人長得文文弱弱的,像舞台上的奶油小生,說話喜歡咬文嚼字,上學時喜歡寫詩,不過多次投稿卻沒正式發表一首,他的口頭禪是“環保搞不好,小命就難保”。他幹上環保,一方麵是喜歡母親河,一方麵緣於詩人的幼稚和衝動,他相信通過三五幾年的努力,母親河就會變得清潔漂亮。

  王天宏、永強、小東、小兵無法顧及眼睛和喉嚨的難受,他們取水樣,攝像,現場調查,一絲不苟地工作著。

  圍觀的群眾越來越多,大家都很氣憤,七嘴八舌地說:“現在長江的汙染越來越嚴重,幾年前我們還到江邊洗衣服,洗菜,現在連尿罐都不敢到河邊洗了。”

  “你們環保部門還是管一管啊,這樣下去長江變成一個大臭溝了。”

  “天天被臭氣包圍,日子怎麽過喲。”

  “我是遊泳愛好者,原來一年四季我都下江,現在不敢了,水太臭,遊到江中心都是臭的。”

  聽著群眾的議論,王天宏和永強他們心情非常沉重。

  王天宏對圍觀的群眾說:“請大家放心,我們一定盡快查清汙染源,嚴肅處理。也請你們舉報違法企業。”

  王天宏他們又往上走,邊走邊取樣。水靈遠遠地看著永強他們,臉上流露出羨慕的神色。

  大軍不高興地說:“你是不是也想跟他們一塊兒幹啊?”

  “就是想,怎麽樣?能為保衛母親河盡一份力,將是我最喜歡幹的事業。”

  “真是假積極。”大軍還想為自己辯解幾句,看水靈把臉扭到一邊,自覺沒趣,就閉了嘴巴,他卻在心裏發狠,哼,我不會讓你如願以償的。

  王天宏和永強他們越往上遊走,油汙越嚴重,泡沫越密集,味道更難聞。

  永強肯定地說:“王局,排汙的企業肯定就在附近。”

  一行人走到江邊皺著眉看著,大家被油汙熏得又流淚又咳嗽。他們走到了一家工廠外麵,前後左右地找,就是沒有找到排汙口。

  王天宏環顧一下四周,再看看江麵,說:“再往上走走,不放過每一家企業,直到找到汙染源為止。”

  他們往上又走了一段路,來到了峽江機械廠,這家企業在國內外都享有一定的知名度。沒有想到的是他們在大門口被保安擋住了。

  保安用對講機往裏通報:“環保的來了,環保的來了——”

  裏麵有人急急地跑起來,那人邊跑邊用對講機講:“環保的來了,環保的來了。”

  小東氣憤地罵了一句:“他媽的,現在這些企業,都設崗對付環保檢查了。”

  小兵歎道:“環保的來了,環保的來了,像鬼子進村了似的。真是沒有想到。”

  永強對小兵說:“你剛來,還不了解情況,這些隻顧賺黑心錢的企業,對付我們的手段千奇百怪,慢慢你就見怪不怪了。”

  接著他以肯定的語氣說:“這家企業肯定有鬼。”

  大家都看著王天宏。

  這時太陽火辣辣地照在頭頂,大家又累又渴,肚子也餓得咕咕叫。王天宏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口水,說:“同誌們,往裏闖,查出汙染源。”

  保安不讓他們進去,他們就硬往裏闖。五大三粗的保安把王天宏死死抱住,不讓王天宏動彈。這種現象他們也不是一次兩次遇到了,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們已經有著豐富的經驗了,小東拉開保安,然後緊緊地把保安抱住,王天宏脫開身趁機往裏闖,永強帶著小兵和其他趕來的執法人員緊跟其後。

  這時另外幾個保安趕來增援,小東一人不好對付了,但還是奮力阻擋著。其中一個保安說:“老板說了,見了這個胖子,往死裏打。”幾個保安同時舉起了拳頭。

  危急之際,小東大聲說道:“住手,你知道我是市長的什麽人嗎?”

  保安們住了手。

  一個保安放下拳頭,問:“你是市長什麽人?”

  小東掙脫開幾個保安,說:“一會兒出來時再告訴你們。”

  小東和王天宏他們如法炮製,過五關斬六將,終於進入到車間檢查。

  大家檢查得很仔細,但沒有發現異常,所有的人都困惑不解。

  永強肯定地說:“根據以往的經驗,這個廠肯定有問題。”

  大家都認為這個廠有問題,卻沒有找出問題,一個個都愁眉苦臉的。

  他們又累又餓,卻不願空手而歸。正當他們焦頭爛額時,一輛豪華小轎車駛到王天宏他們麵前,從車上走下來一位氣度不凡的中年人。這人身穿名牌,全身上下透著貴氣,顯示著霸氣,他就是峽江機械廠董事長古風。

  古風熱情地向王天宏伸出手來,爽朗地笑著,說:“喲,局長大人,哪股風把你給吹來了?”

  王天宏象征性地握了握手,冷淡地說:“西北風。”

  古風仍爽朗地笑著,說:“王局長真幽默,大夏天的,哪來的西北風啊,要刮風也隻會刮東風啊。”

  小兵冷笑一聲,說:“確鑿地說,既不是西北風,也不是東北風,是臭氣把我們熏來了。”

  古風這才看到小兵,說:“喲,這小夥子,真是一表人才,長得像電影明星似的,剛來的吧?”

  小兵表情冷淡地說:“你這古風,什麽古風呢?傳承先祖遺風?先祖可沒辦企業汙染長江啊。”

  小東和小兵兩人平時最愛打嘴仗了,這會卻順著小兵的意思說:“哼,環保搞不好,小命就難保,人類隻有一個地球,中國隻有一個長江,你們這些大老板,怎麽就不懂得保護呢?聽說你還是什麽市人大代表呢。”

  古風在心裏冷笑了一聲,惱火地想,這小子說話總是衝得很,不給人留麵子,找機會得教訓教訓一下。古風沒理睬小東,對王天宏說:“王局長,真是怠慢怠慢,走,我是專門來接你們去吃頓便飯的。”

  王天宏麵無表情地說:“不用了。”

  古風熱情地說:“我已經在江海海鮮大酒樓訂好了席位。”

  小東譏諷道:“古總好大的口氣啊,請到海鮮大酒樓,還說是便飯。”

  古風仍盛情相邀:“為了清潔母親河,你們這樣辛苦,讓我表達一下心意總可以吧。我也是環境保護誌願者呢,對於母親河的保護,每次市人大會,我的呼聲是最高的。”

  永強笑了起來,說:“是嗎?真是沒有想到,古總也是環境保護誌願者,剛才我們被圍攻的時候,要是古總在就好了。”

  古風嚴肅而誇張地說:“有這事?不可能!我一定嚴肅處理,這幫混賬東西。”

  小東拍了拍古風的肩,說:“處理他們嗎,我看就沒有必要了吧,你們企業設崗對付環保,沒有你古總的示意,誰敢這樣放肆啊,剛才還有人說老板讓他們狠狠揍我呢,你不給他們高工資,誰會那麽賣力啊?他們倒是有些牛勁,不過還不如牛呢,牛耕田,總算是為農民做了好事,你們工廠這些蠻牛,隻會為虎作倀。”

  古風一臉尷尬,堆著笑說:“誤會了,肯定是誤會了。”

  這時一個保安問小東:“你剛才說你是市長什麽人,你到底跟市長是什麽關係啊?”

  小東笑了起來,說:“我是市民啊,市長就是我選的,我們市民不舉手,市長能當上市長嗎?”

  一個保安小聲罵道:“這小子,耍我們。”

  小兵說:“小東說的是實話,市民和市長是魚水情的關係,也就是非常親密的關係。”

  古風氣得心裏直咬牙,臉上卻掛著笑,說:“這位小同誌說得對,市長與市民,是魚和水的關係。剛才我還同誌超市長在一起,商議如何把企業做大做強,為國家多創利稅……”

  古風還想說什麽,王天宏不等古風挽留,帶著永強他們離開了。

  古風站在原地,剛才還是一臉的彌佛笑,轉眼間就變成了怒目金剛。

  王天宏他們來到一個路邊小店,每人衝了一盒方便麵吃了。來不及歇一下涼,王天宏就說道:“同誌們哪,變了泥鰍就不要怕鑽泥巴,搞上環保,就不要怕辛苦。對峽江機械廠,我們要二十四小時監察,我就不相信揪不到他們的尾巴。”

  他們向長江邊走去。

  小東說:“真是氣人。我真想一拳揍扁他,還一口一個誌超市長,顯示他跟市長關係特殊,真是可惡。”

  小兵譏諷道:“別說的比唱的還好聽,你才不敢揍人呢,我小兵還不曉得你有多大的膽量啊。”

  小東不服氣了,說:“膽量再小,也比你好,你除了會做幾句酸不溜丟的詩,還有啥能耐呀?文不能寫書,武不敵一隻麻雀,整個一個廢物嘛。”

  “你——”

  這時他們已經來到了江邊。小東對著長江,學著小兵的娘娘腔,搖頭晃腦地說:“啊,長江啊,你真正長啊;啊,高山啊,你真正高啊;啊,大海呀,你真正大啊;啊……”

  永強笑了,說:“別啊了。”

  王天宏早就見怪不怪了,已經習慣了小東和小兵兩人的鬥嘴。

  小兵生氣地給了小東一拳,說:“我什麽時候這樣做詩了?”

  小東不屑地“哼”了一聲,說:“你聽著,我的詩比你做得好。母親河/偉大而無私的母親河/你給予人類的太多太多/人類卻讓你飽經滄桑/麵對汙染/你默默地承受/麵對人類的惡行/你默默地承受/那翻湧的浪/是你滔滔不絕的淚水麽。”

  王天宏和永強同時拍起手掌來。王天宏說:“做得好。特別是最後幾句,我同小東也有同感,看著河中浪花,就認為那是母親河的淚水。”

  永強說:“看不出,小東同誌還真有點詩才呢,要我說呀,一點也不比小兵的詩差。”

  小兵心裏不服氣,嘴上還是說:“小東你個蠻蠻匠,居然也能寫幾句詩。”

  小東看著泛著黑色泡沫的母親河,說:“不是我會寫詩,而是有感而發。”

  他們密切地注視著江水的變化。

  江麵的油汙漸漸散去,數以千計的死魚漂浮在江麵上,死魚發出了難聞的氣味。水靈仍坐在江邊,盯著水麵發呆。

  大軍早就沒有了耐心,說:“水靈,你怎麽了?我們回家吃飯好不好?都過晌午了。”

  水靈仍呆呆地望著江麵,說:“我吃不下,心裏難過。”

  “你不吃飯,你成神啊?這些魚又不是你毒死的,長江又不是你汙染的,你難過什麽呀?”

  水靈不說話。

  大軍歎了口氣,說:“多好的光陰啊,人家談戀愛親親熱熱的,有說不完的知心話,你倒好,關心起長江來,把我晾在一邊,一天到晚都是長江水,我看你的腦子才進水了。”

  “我腦子裏進不進水,你管不著。”

  “好了,別難過了,回家去吧,我的康康環保玩具廠明天就要開業了,這次我一定會成功的。三五幾年,我就會成為企業界赫赫有名的人物。”

  “搞成功了再說吧,別先誇海口。大軍,其實我真的不想你搞什麽企業。你還是回原單位上班吧,文化館還是很不錯的,我喜歡過安定的日子。”

  “上什麽班啊,現在單位搞分流,比我能幹的人都分流到下麵鄉鎮文化站了,你說我一個搞攝影的,到下麵能幹什麽?天天給農民拍照?再說了,你太不了解男人了,太不了解我了。我才不願死守單位每月拿千把塊錢的死工資呢。我要幹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為你未來的老公祝福吧。”

  水靈心不在焉地說:“祝福你。”

  大軍不高興了,說:“一看就不是真心的。哼,也不曉得是啥子原因,你總是對我不冷不熱的。”

  水靈沒有理大軍,看著遠處正在清理水上油汙和死魚的清漂船隊員,說:“大軍,我想好了,我一定要成為他們中的一員。”

  大軍冒火了,發狠道:“你今天怎麽這麽固執?做了一個夢,就把你的人生之路改變了?你一定是在發燒,在說胡話,對不對?”大軍摸了摸水靈的額頭。

  “我沒有發燒,我的頭腦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一個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長江邊,受母親河恩惠的人,麵臨現在母親河汙染嚴重,為母親河盡一份自己的力量是應該的。”

  大軍大笑起來,說:“水靈,那是國家的事,是環保部門的事。”

  “不,是我們每一個人的事。”

  “我看你是沒事找事。這長江幹淨不幹淨,與你有什麽相幹?”

  “我讀大學時就入了黨,如果一個共產黨員就可以對長江的汙染熟視無睹,那普通老百姓更有理由漠不關心。照你這麽說,那些徒步走長江為長江的環保和生態奔走呼籲的人都是假積極假神聖?那些不計報酬自願到沙漠治沙甚至命都丟在沙漠的人,也是假積極假神聖?”

  大軍見水靈認了真,便緩和了語氣,說:“親愛的,你想一想,你一個人能有多大的力量?別天真了,你吃不下那苦,你看清漂隊裏,哪裏有一個女人?”

  “我水性好,也能吃苦,我不怕累,男兒能幹的事,我也能幹。”

  大軍拚命搖晃著水靈,急急地說:“我不允許,聽見了嗎?我不允許,我不想讓我的未婚妻每天跟垃圾打交道,更不願我將來的老婆一身垃圾味。”

  水靈犯起了倔,說:“我就喜歡垃圾味,怎麽了?”

  大軍再也沒有耐心了,賭氣地說道:“你要是參加清漂隊,我們就拉倒。”

  水靈沒想到大軍說出這樣的話,自尊心強的她也說了一句狠話:“拉倒就拉倒,那你就別煩我,我想一個人呆著。”

  大軍賭氣走了。水靈呆呆地坐在長江邊,思考平時很少思考的一些問題。

  江水奔騰不息,浩浩蕩蕩向東流去。在上中學時,水靈就從地理書上知道,流經家門口的長江,是我國第一大河,全長6300餘公裏。流域總麵積180萬平方公裏,占全國總麵積的18.8%。千百年來,長江哺育著世世代代的中華兒女,演繹著許許多多的悲喜劇以及動人的傳說和神話故事,小時候奶奶給水靈講了許多,有些故事水靈至今都難以忘記。每一個故事裏的主角都是長江,故事裏的長江總是清澈美麗的。曆史前進到今天,發生在長江的故事也越來越多,然而,最多的卻是關於長江被汙染的故事。

  我們有滔滔奔流的長江,但人們卻不知道珍惜,在世界上那些缺水的國家和地區,水比金子還珍貴,水就是健康就是生命啊。

  沒有充足清潔的水,就不可能避免貧窮。水是確保人類健康和糧食生產的基礎。每年水汙染、缺乏衛生設施和水短缺將使1200萬以上的人死亡,千百萬人將為此受到健康的威脅和陷入貧窮,他們將消耗大量的精力和時間用於尋求清潔水。

  我們的長江,是中華人民的母親河,她用甘甜的乳汁,哺育著世世代代的中華兒女,忘恩負義的兒女們卻向她潑髒水倒髒物,凡是有良知的人沒有不憤怒的。長江默默地向東流去,浪花拍打著水靈浸在水中的腳,一朵一朵的浪花組成形態各異的圖案,時而絮絮傾訴,時而喁喁私語,時而又嘩嘩作響,水靈無論怎樣聆聽,都好像是母親河在呼喊——孩子,救救我,救救母親河!

  長江啊,母親河啊,人類對您這樣汙染,您將怎樣懲罰人類啊!

  保衛母親河,已經刻不容緩了。

  水靈不顧大軍的反對,毅然請求調到了區環保局。區環保局的副局長宋英對水靈調到區環保局,一直持懷疑態度。在72行中,環保這一行雖然辛苦,現在也算是有點權力,企業見了環保局的人都是客客氣氣的。水靈來到清漂隊,沒有見她左右逢源,甚至環保局給她安排的辦公室也見不到她的人影,找人一查問,才得知她天天都在長江上拿著捋子清漂。他猜不透水靈有什麽目的,難道世上真有這樣傻的人嗎?真的愛長江愛到骨子裏去了嗎?

  在滔滔的長江波濤之上,許多打魚船改裝的清漂隊在江麵一字排開,船頭上的清漂隊員打撈著從上遊和各個支流源源不斷湧來的垃圾。清漂隊員大部分是過去打魚的漁民,由於河中垃圾太多,撒網撒不下去,螺旋槳經常被纏住。政府號召清漂後,漁民們最先響應,主動把船貢獻出來清漂,由環保局提供機油和工資。由於垃圾量大,還在社會上招了一些待業青年和下崗工人。在長江水上作業,是個又辛苦又危險的工作。水靈走馬上任後,每天和清漂隊員們早出晚歸,風吹日曬雨淋。這個隊長是不好當的。開始時,隊員安全意識差,水靈每天的嗓子都喊啞了。清漂不分天晴還是下雨,隻要有垃圾,就必須要打撈。船隻管理和人員安全問題都不能忽略。有了指揮船後,管理和清漂才進入到有序狀態。

  清漂船經常要開到垃圾中間,樹枝、竹竿、編織袋很多。螺旋槳常常被編織袋纏住,單船兩機同時熄火。這時,要通知就近的船來施救,將熄火的船拖到岸邊,人下水拿刀割螺旋槳上的垃圾,農村用的斧頭、鐮子、篾刀等工具都用上了。水靈去買這些農具時,很費了一番周折,找遍了城裏賣農用機械的門市都沒有買到,最後在一個鄉場上才買到了。店老板很好奇,問水靈買去做什麽,看你這個女娃兒又不像農民。水靈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麽,買上東西就走了。

  一天吃飯時,水靈看到船邊漂來一個半浮半沉的粉紅色塑料袋。她忙放下碗打撈,別看這小塑料袋不起眼,裝菜裝不了一斤,在江裏半浮半沉地漂著,最容易造成安全隱患。清漂隊員不怕曬,不怕風不怕雨,就怕螺旋槳被纏住了,船失去控製後是十分可怕的。高頻聯係不上,來的船沒發現,就會發生碰撞。水靈膽大心細在清漂隊是出了名的。不放過一絲一毫的漂浮物,遇到清漂船的螺旋槳被纏住,水靈總是第一個跳到水下割纏繞物。很快水靈在清漂隊樹立了很高的威信。

  在水靈的帶動下,從小就喜歡同水靈在長江遊泳的幾個姐妹也參加了清漂隊。在這幾個姐妹中,同水靈最要好的是蓮花,兩人初中、高中都是同學。

  清漂遇到的困難比想象的還要多。每一個清漂隊員都是哪裏有垃圾就衝向哪裏。在許多回水灣,垃圾堆成山,人站在垃圾堆上往船上撈,有時人俯臥在船邊,將手伸到河中往船上抱垃圾。看著小時候喜愛的長江,現在變成垃圾場,大家的心裏一陣陣地痛。

  水靈每天都在河中起早摸黑地打撈著垃圾,每天都是累得腰酸背痛。為了母親河,也為了魚兒,再苦再累她也要堅持下來。然而有一天,她終於累倒了。不,是差一點出事了。

  那天她和隊員一起打撈垃圾,水靈負責的水麵剛剛清理完,恰好蓮花和彩霞家裏有事先走了,留下水靈打撈著零星漂下來的垃圾。在中午時分,水靈正要吃帶來的盒飯,忽然從上遊漂下來一個黑糊糊的東西。

  第一眼看到時,水靈嚇了一大跳。那怪物很像傳說中的水怪,奇大無比,黑糊糊的身軀在水中時隱時現,樣子十分恐怖。

  此時正是中午時分,上遊沒有下來的船隻,下遊也沒有上來的船隻,隻有江水拍打江岸的嘩嘩聲,江風吹拂江水發出的細微的嗚嗚聲。

  這種時候,遇到那樣一個怪物,要是一般的女子,早就嚇得花容失色了。水靈正判斷著是個什麽怪物,當那家夥越來越近時,水靈竟然被嚇呆了。

  那是一個很大的樹根,方圓十多平方米,有一間屋那樣大。麵對這個龐然大物,水靈不能猶豫,她果斷地跳進水中,把繩子係在一個根須上,就往岸邊拖。可那樹根的力量太大了,那樹根往下遊遊動著。水靈憑著從小在長江裏練就的水性,想拖住樹根,可她的力量太渺小了,她不但沒有拉住巨大的樹根,樹根借著水流反而帶著她往下遊遊去,水靈死死地拉著繩子,她心中隻有一個念頭:不能讓這樣大的樹根往下遊漂,如果下遊清漂的同誌沒有發現,沒有及時排除險情,碰巧有船隻上來,後果就不堪設想了,決不能把危險留在江裏。

  水靈和巨大的樹根在河中展開了一場拔河比寒,雙方的力量太懸殊了,勢單力薄的水靈一直處於劣勢的地位,不知過了多久,水靈漸漸地感到力不從心了,樹根在經過一個暗礁時在暗礁上撞了一下,水靈被繩子猛地一拽,她的頭一下子撞到了樹根上,緊接著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正在江邊現場監察的永強也看到了那個樹根。他遊過去想看個究竟,卻意外地發現了水靈。水靈像一條美人魚一樣漂浮在水中,既健美又豐滿,真是美極了。許多魚兒圍在水靈身邊,還沒等永強好好欣賞水中仙女,他很快發現,水靈的頭正在流血,是血腥味把魚兒吸引過來了。永強來不及多想,抱起水靈就往岸上遊,他抱著濕漉漉的水靈上岸時,被趕來清漂的蓮花看到了。

  蓮花看到昏迷不醒的水靈,嚇呆了,大聲哭喊道:“水靈,你怎麽了?天哪,發生什麽事了?”

  永強著急地說:“她的頭撞傷了。我送她到醫院,你打個電話給北區環保局,請他們馬上截留一個巨大的樹根。”

  蓮花驚慌地點了點頭,掏出手機打電話。

  永強抱著水靈,一口氣跑到了最近的醫院,醫生馬上給她緊急消毒、止血、包紮。水靈卻沒有醒過來。

  水靈的媽媽文英匆忙趕來了,哭著一遍遍呼喚水靈:“小靈子,孩子,你醒醒啊,你可不要嚇媽媽啊,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麽向你爸爸交代啊。孩子,你快醒醒啊!奶奶也在家裏擔心你呢,聽說你出事了,吵著要跟我來醫院看你,我好說歹說才勸住,孩子,你可不能嚇我們啊,我和你奶奶再也經不起打擊了,孩子,你快醒醒啊……”

  水靈仍然沒有醒過來。

  蓮花在一旁勸慰說:“伯母,你放心吧,水靈不會有事的,她是水宮中的龍女,長江才舍不得她走呢,龍神也會救她的。”

  永強不知道怎樣安慰水靈媽,隻是一個勁地說:“沒事的,伯母,你別難過了,這位姑娘沒事的。”

  水靈媽哭著說:“我們江家,我們江家的人太愛水了。小靈子他爸就是為了水喪了命啊。”

  永強忙問:“伯母,你說什麽?”

  “水靈她爸爸,就是為了水,活活累死的呀。”

  水靈媽哽咽著給永強講了水靈爸的故事。水靈媽說:“水靈爸是為修水庫活活累死的。那時人民公社的牆上,路邊的石頭上到處都寫著‘水利是農業的根本命脈’這樣的標語。農業灌溉和人們生活都離不開水。水靈爸每調一個鄉當書記,就大興水利建設,修水庫。既是指揮者,也是工地上勞動的人。那時的幹部可不像現在的有些幹部,他們住的是工棚,吃的是洋芋坨坨紅苕坨坨,連油星都沒有哇。每天挑土、打夯,累得骨頭都要散架了,每修一個水庫,人就要累掉幾層皮,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水靈爸每調一個鄉,就要修一座大水庫,有的鄉還要同時修幾座小水庫。調五個鄉,修的蓄水在200萬方以上的水庫就有五座,最後終於累得吐血,倒在了工地上。送到醫院一檢查就是胃癌晚期了,不久就離開了人世……”

  永強對水靈的爸爸充滿了敬意,真是一位人民的好書記啊。

  值得慶幸的是水靈並沒有昏迷多久,當天下午就醒過來了。當水靈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床上,她身邊坐著母親和一個年輕的小夥子。

  水靈一驚,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頭劇烈地疼痛起來,人也直搖晃,水靈皺著眉頭問:“我的頭好痛,我怎麽在醫院裏?”

  水靈媽又哭又笑,說:“小靈子呀我的小靈子呀,你終於醒了,你嚇死媽媽了。”

  水靈有些虛弱,但卻給她媽開著玩笑:“我見著爸爸了,爸爸說,小靈子,我修了幾座水庫,造福於民,你什麽都沒幹,就想歇著啦?快回去吧,好好保護我們的水資源,爸爸把我送到長江邊,我就醒來了!”

  水靈媽笑著擰了水靈的臉蛋一下,說:“你還有心思跟媽說笑。你呀,真是不要命了,那麽大的樹根,你一個人能拖得住?”

  水靈不好意思地笑了。猛然間她想到了什麽,大聲說:“樹根,好大一棵樹根,天哪,那樹根……”

  永強以埋怨的語氣說:“你呀,你好傻呀!”

  水靈著急地問:“那樹根怎麽樣了?”

  “你一個人就能拖得住那樹根?”

  水靈更加著急,並要下床,說:“天哪,那樹根往下遊動,太危險了。”

  永強以調侃的語氣說:“你又想去拖那樹根?告訴你吧,現在不但環保局出動了,連駐地部隊都出動了,調集了拖船去拖那樹根。”

  水靈看著永強,不好意思地問:“你是?”

  永強一笑,說:“我叫高永強,你叫我永強好了。市環保局的。”

  “你真的是市環保局的?”

  “我是市環保局環境監察總隊監察一科的。你快躺下,你頭上的傷可不輕啊。”

  水靈媽出去給水靈買吃的了。水靈想到自己濕漉漉地被永強抱上岸,不好意思地臉紅了。永強也有些不自然起來。

  兩人這樣呆著都有些不自然,水靈沒話找話地說:“不知他們拖上來沒有,我要去看看。”說著就掙紮著要起來。

  永強一下子按住水靈的肩,說:“你好好養傷……”

  這時門被推開,大軍手裏提著水果走了進來,他水果還沒來得及放下,就一下子推開永強,說:“你是哪個?你想趁機占便宜呀。”

  永強有些尷尬。

  水靈埋怨大軍說:“你這人怎麽這樣?”

  大軍沒理會水靈的態度,著急地問道:“水靈,聽說你受傷了?嚴不嚴重?”

  水靈問:“你怎麽知道的?”

  “蓮花打電話告訴我的。不要緊吧?”

  水靈沒好氣地說:“死不了。”

  永強再留下來就有些尷尬了,便告辭走了。

  水靈目送著永強。

  大軍溫柔地說:“還疼嗎?”轉而又用埋怨的語氣說:“你看你,不聽我的話,叫你不要去清什麽漂,你偏不聽,現在好了,命都差點搭上了。”

  “我願意。”

  “你是我媳婦,你是我的,我不想你有什麽閃失,從現在起,不準再去清什麽漂了。”

  “誰是你媳婦了?拿了結婚證,還是吃了喜酒?”

  大軍一下子抱住水靈,深情地說:“水靈,我愛你,我太愛你太在乎你了,聽我的話,別去清漂了好不好?我已經給大舅說好了,答應找人給你調一個好單位。”

  水靈推開大軍,皺著眉頭說:“我累了,想一個人躺一會兒。你走吧。”

  大軍不願離開,要削水果給水靈吃。

  水靈躺下裝睡,不理他,大軍深情地看著水靈的睡姿,越看越喜愛,他太愛水靈了,無論水靈對他什麽態度,他這輩子都隻愛水靈一個,娶定了水靈。

  等大軍一走,水靈就下床了,她的頭還很痛,她用手按著頭,慢慢地走出了醫院。她坐上出租車,讓車子沿著長江公路往下遊開,在一個回水灣處,水靈終於看到那個巨大的樹根。

  許多官兵齊心協力把樹根套住,由兩艘拖船拖著樹根走,到岸邊用搞建築的機器,用絞繩才將樹根拖到了岸上。

  永強在現場指揮著,忙前忙後。他偶然抬頭看到了水靈,大聲朝水靈喊道:“這機器是不是比你的力氣大一些呀?”

  水靈也朝永強喊:“有你這樣挖苦人的嗎?”

  永強“嘿嘿”地笑了幾聲,又忙開了。

  巨大的樹根像一個怪獸蟄伏在河邊的沙灘上。水靈這才看清,這是一個黃桷樹根。想起在河中與這頭“怪獸”較量,真是自不量力,要不是遇到永強,也許自己就葬身江底了。水靈對永強充滿了感激之情。

  奶奶和母親擔心水靈的頭會留下什麽後遺症,非逼著水靈全麵檢查和治療。為了讓奶奶和母親放心,水靈隻好照辦,她躺在床上,心裏卻想著清漂的事。長江總有清不完的垃圾,實現碧水夢,談何容易啊。

  一天傍晚,永強又來看水靈,為了不讓大軍誤會,特地約了蓮花一起看水靈。水靈已經好多了,頭不再昏痛,讓永強和蓮花陪她到江邊走走。

  他們來到江邊坐在礁石上,任江水拍打著他們的腳。傍晚的長江十分美麗。晚霞映紅了整個天際,一朵朵彩雲時而像綿羊在悠閑地吃草,時而像千軍萬馬在奔騰,時而像錦緞般絢麗華貴,時而又像海市蜃樓般神秘莫測……放眼望去,長江的江水被映得紅紅的,流動的江水像一條彩帶在飄舞。而城市、鄉村、山峰都被晚霞塗上了一層金輝。

  朝霞美,燃燒的晚霞更美,天上一朵朵火燒雲,在水靈的身上燃燒起來,靈魂深處的火光“劈劈啪啪”地炸響,晚霞映照下的長江美輪美奐,沒有油汙,沒有垃圾,流動著的,是一河的燦爛。有幾隻水鳥逆水飛著,它們不停地觸水嬉鬧,時而高高躍起,時而低低飛行,快樂地鳴叫著,在燦爛的夕陽下,像一隻隻精靈在江水之上穿行。

  水靈看著江水發呆。

  永強感歎說:“真美啊!”

  水靈回應說:“太美了!”

  水靈感慨說:“祖國的河山多美啊,要是不被汙染多好啊!”

  永強說:“給我講講你父親好不好?”

  水靈以無比自豪的語氣說:“我這輩子,我最敬重最佩服的就是我父親了。他雖然隻是個小小的鄉幹部,但在老百姓心目中地位非常高。在他帶動下修的水庫,老百姓現在還在受益。沒修水庫前,那幾個鄉鎮種糧栽秧靠老天爺下雨,十年九歉收,家家無隔夜糧,修了水庫再也不怕天旱了,就是一個大夏天不下一顆雨,水庫的水‘嘩嘩’地流進農田,照樣能犁田栽秧,照樣有好收成。漸漸地家家戶戶都有了存糧,老百姓對我父親真是感激啊,父親病了,老百姓都把家裏好吃的雞蛋、臘肉送到醫院,收了穀子,第一個要送給我父親嚐,我父親不收,老百姓就跪下哭著求我父親收下,說是他們的心意,一定要收下,那時候的幹群關係,是真正的魚水情深,那感人的場麵,我現在都還清楚地記得。”

  水靈說到這裏,眼中淚水直轉。停了停她又說道:“省裏和地區的領導都來看過他,省裏和地區都指示,要用最好的藥挽救他的生命。母親到藥房領藥,藥房的人問我母親,我父親是個什麽大官,其他的病人和護士也羨慕地問我父親有多大的官職,他們根本不相信我父親隻是個小小的鄉幹部。父親臨終時立下遺囑不讓開追悼會,可父親去世後,追悼會開得很隆重。省裏發來了唁電,地區領導參加了我父親的追悼會,四鄰八鄉的群眾都自發地趕來了,有一些鄉親,還跑到我父親修的水庫去放鞭炮,燒紙錢,對著水庫叩頭,悲痛地哭祭他們的好書記。父親的生命是短暫的,可他卻在人民群眾心中永遠地活了下來。”

  蓮花說:“那些水庫,很牢固,現在群眾還在受益,子孫後代也將永遠受益。每當水庫的水嘩嘩嘩地流進農田時,老百姓都會說,全靠當年的江書記啊!”

  水靈淚水直流。

  感動像濃茶一樣在永強心底釅釅地蕩開來,蕩開來,人的生命無論長短,也無論你職位高低,隻要你做了有意義的事,就沒有白活。他對水靈說:“伯父真是讓人敬重,有機會,你帶我去看看伯父修的水庫。”

  水靈任由淚水滴落,她哽咽著說:“父親去世時,我才三歲多,但父親的模樣我一直記得,人很清瘦,卻很精神。父親去世後,我想父親了,就跑到父親修的水庫邊,半天半天地坐著,要是大熱天,我還會到水庫裏遊泳。那水真好啊,那是一種可以醉透人魂魄的清水,晶瑩、純淨。真的,我從來沒有看到過那麽好的水。”

  蓮花笑著說:“水靈,你真像個詩人。”

  水靈也帶淚笑了,說:“我哪會做詩啊,是那潔淨的水,給了我靈感,那水很澄澈很幽純很清雅,微風吹動時,幽藍的水庫微波蕩漾,那波紋一波一波地湧進我的心裏,像酒香一樣讓我沉醉,真想沉醉千年,永遠也不醒來。”

  永強向往地說:“你這樣一說,我現在就想去了。”

  “好,方便時一定帶你去,那裏不但有好水,還有好山,青山倒映在水中,水上一個世界,水下一個世界,像仙境一樣,水上棲息著成千上萬隻白鷺,它們戲水和飛翔的姿勢都美極了。”

  永強笑道:“太好了,等你病好了,帶我去拜訪青山綠水吧!”

  水靈躺在醫院接受治療時,共青團中央、國務院三峽建委辦公室、水利部、國家環境保護總局、國家林業局等部門在北京召開“美化新三峽,保護母親河”協調會,會議提出通過開展豐富多彩的宣傳實踐活動,增強廣大青少年和普通民眾對保護母親河的認識,進一步提高可持續發展意識。

  活動中,王天宏的兒子濤濤在演講中說道:“當我們看到奔騰的江河,浩渺的湖泊,潺潺的泉流,蔚藍的海洋時,我們會由衷地感受到:水是真正的萬物之源,生命之母。珍愛每一滴水,我們責無旁貸……水無私地奉獻給了人類,可人類對它又做了些什麽?在我國,河流汙染,水土流失相當嚴重,繼黃河之後,長江已成為我國第二條‘黃龍’,同學們,讓我們攜起手來,拯救母親河吧!”

  十一歲的濤濤在同學們麵前很自豪,因為他的爸爸王天宏天天幹的就是保衛母親河的工作。他的這篇文章,也是在爸爸的指導下寫的,被評為全年級第一名,還上台演講,在莊嚴的主席台上,濤濤就暗暗發誓,他一定要像爸爸一樣,保護水資源,做一個環保小衛士。

  江海市市長王正陽正在主持召開全市環保工作會議。主席台上的會標是這樣幾個大字:“實現‘碧水夢’誓師大會”。

  從這個會標就能夠看出來,這不是動員大會,也不是預備會,而是立馬要付之行動的大會,從現在做起,從此刻做起,保衛母親河已經刻不容緩了。

  王正陽在會上嚴肅地講道:“我國水資源的情況不容樂觀,水資源總量為2.8萬億立方米,人均占有量為2700立方米,排在世界第84位,僅為世界人均占有量的1/4,占美國的1/5,俄羅斯的1/7,由此可見,我國是一個‘貧水’國,並且我國水資源分布極為不平衡。黃河已經斷流,長江汙染嚴重,我市將每年新增30億元實施‘碧水計劃’,同誌們,我們肩上的責任重大呀!同誌們有沒有信心啊?”

  會場響起雷鳴般的吼聲:“有!”

  散會時,大家往外走,在人群中,王天宏看到了古風和他的兄弟古韻。他們兩兄弟滿麵春風地陪同副市長胡誌超有說有笑地往外走。這些精明的企業家,不管在哪種場合,都要同領導套近乎,處處顯示出與領導的關係非同一般。

  散會後,古風的車子向郊外開去,他的車上坐上了一位戴著寬大墨鏡的男人,古韻的車子緊緊跟在後麵。車子一直開進郊外的雲水山莊。雲水山莊環境優美,莊外綠樹環繞,莊內假山林立,芳草如茵,鮮花開得正豔,蝴蝶在花叢中翩翩起舞,鳥兒在綠樹叢中飛來飛去。剛才坐在古風車裏的男人情不自禁地采了一朵拿在手上嗅著。一棵長得茂密的黃桷樹上,有好幾個鳥窩,小島在樹枝間跳來跳去,脆脆地鳴叫著,男人童心大發,仰起頭,學了幾聲鳥鳴,品美酒、賞美景,真是人生快事啊,頭上是藍藍的天,悠悠的雲,腳下是綠茵茵的地,豔豔的花,怎不叫人飄飄然,悠悠然……

  在黃桷樹的旁邊,是一處更優雅的去處。古風和古韻到門口,討好地說一聲:“您好好休息。”隨後兩人往回走。

  男人走進屋裏,屋裏的擺設古色古香,更有那花香從窗子外撲進屋,屋子裏裝滿了花香。男人心旌搖蕩起來。最讓男人心旌搖蕩的是在門口笑眯眯地迎接他的小姐,從小姐對男人的態度上看,他們已經是老熟人了。

  男人一進門就攬住了小姐的纖纖細腰,小姐儀態萬方,腰肢柔若無骨。小姐溫柔地依偎在男人的懷裏,鶯歌燕語地問道:“這陣子怎麽不來,把你的小親親想壞了。”

  男人使勁捏了那小姐的腰一下,說:“你這小妖精,就會哄我開心。”

  小姐笑了,笑得花枝亂顫,兩個乳房一顫一顫的,男人衝動地握住了,輕輕地揉摸起來。

  浴池不是普通意義的浴池,而是水床。小姐嫵媚地笑著,把男人牽引進水床。

  男人心安理得地躺在華麗的水床上,享受著小姐的按摩。小姐的按摩能讓人銷魂,使人渾身酥軟,它會讓男人把許多煩惱的事拋到九霄雲外,心裏隻有快樂的鳥兒在歡唱,隻想著永遠這樣享受下去,樂而忘死。

  男人陶醉地閉上了眼睛。小姐的手又酥又軟,在男人身上來來回回地遊走、撫摸,男人隻覺得全身的毛孔都張開了嘴,每一個毛孔都快樂得想歌唱。

  “親愛的,感覺好嗎?”小姐吹氣如蘭地問。

  男人快活得像神仙,悠悠地輕答:“美妙極了。”

  在男人看來,小姐的手美妙而神奇,假如這雙手彈琴,一定無比動聽,美如仙樂,男人享受著小姐傳遞給他的無以言說的美妙,雲裏霧裏地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其實他知道自己是誰,小姐也知道他是誰,隻是不點破。男人第一次來小姐就認出他是誰了,雖然戴著寬大的墨鏡,那墨鏡一直都不摘下來,小姐還是知道他是誰,三天兩頭上電視的人,誰不認識啊。小姐不說破,是因為說破了,她就要走人,古風給她的報酬不是一般的老總給得起的。小姐才沒有那麽傻自砸飯碗呢。每次男人來,小姐都使盡媚態,讓男人舒服銷魂個夠。

  永強和雲水山莊裏享受的男人還是老熟人,男人要永強當他的秘書,永強卻一直看不慣男人的做派,毅然選擇了自己喜歡的環保工作。

  工作中永強一直牽掛水靈的傷,不知好些了沒有,他抽空來看水靈,恰好大軍正在給水靈削蘋果。大軍見了永強,臉一下子就陰沉下來了。

  水靈看見永強,眼睛一下子亮起來,高興地說:“你來了,快坐。”

  永強笑著問:“我來看看你,好些了嗎?”

  大軍不冷不熱地說:“好些了,不用你操心,你也是大忙人,今後就不要來看水靈了,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水靈朝永強尷尬地笑了笑,問道:“大博士,最近在忙些什麽呢?”

  “在部分市、縣、集鎮抽查生活用水。”

  “合格嗎?”

  各大縣城的公用自來水取水點一般都集中在離城近的長江水域。

  檢測分析,淨水中的揮發性酚、總鐵、硒、汞等項目都超出標準。城鎮飲用地下水由於受鐵、錳、汞、硫酸鹽、氟化物、總硬度、細菌總數、大腸菌群等指標的影響,存在一定的汙染。江海市6個飲用地下水水源的監測顯示:

  良好水質占12.5%,一般水質占37.5%,較差水質占37.5%,極差水質占12.5%,無優良水質。

  水靈擔心地說:“無優良水質?問題很嚴重,是嗎?”

  “是啊,人群水性傳染病與飲用水質明顯相關。飲用水質的惡化導致肝炎、痢疾、傷寒等人群水性傳染疾病發病率較高,且有城區發病率明顯高於郊區的典型特征。”

  水靈和永強都久久不語。

  大軍把蘋果削成一個蘋果心。

  永強停了停,又說道:“國家對於影響水環境的因素高度重視,相關部門已采取了興建汙水處理場、垃圾填埋場、關停並轉了一批汙染企業等具體措施。”

  一直沒開口的大軍,這時問道:“這樣就可以確保水質安全嗎?”

  “是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的。”

  “那你們還不是白忙乎。”

  水靈不滿地看了大軍一眼,說:“行動總比不行動好。”

  永強長歎一聲,說:“是啊,行動總比不行動好。如果整個長江流域的人都行動起來,自覺地保衛母親河,水質會慢慢好起來,實現碧水夢是有可能的。”

  大軍看了看水靈,又看了看永強,有些酸酸地說:“我看你們真是談得來,誌同道合啊。”

  水靈生氣了,說:“你就知道胡說八道。”

  “難道我說錯了?哎,我成了多餘的人了,我還是走吧!”

  大軍往外走。

  永強知道大軍是在攆他走,便說道:“我隻是順道來看看,我該走了,水靈你好好休息。”

  說完,永強提上包走了。

  等永強一走,水靈就生氣地朝大軍喊道:“你不是要走嗎,你怎麽還不走呢?”

  大軍笑了起來,說:“他走了,我就不走了。水靈,那個永強什麽的,是不是在打你的主意呀?”

  “你胡說八道什麽呀,人家不是都說了嗎,是順道來看我的嘛。人家把我救了,你不感謝人家,還說風涼話。”

  大軍看著水靈的身子,說:“永強是不是把你的全身都看過了?”

  水靈愣了一下,接著氣惱起來,抓起枕頭就朝大軍砸去,罵道:“你這混蛋,你說的是什麽混賬話嘛?”

  大軍一下子把枕頭抓在了手裏,說道:“你別生氣嘛,吃醋證明我愛你嘛,你想啊,你全身打濕了,又穿得單薄,肯定什麽都看得見,要不是他救了你,我真想找他打一架。”

  水靈指著門口說:“大軍,沒想到你這樣無聊,出去,你給我出去。”

  “真的生氣了?好了,別生氣了。以後我吃醋在心裏吃就行了,再也不說出來了。”

  水靈氣得說不出話了。

  大軍擁住水靈,在水靈的腮幫子上“叭”地親了一口,說:“對不起,親愛的,別生氣。”

  水靈還是繃著臉。

  大軍扮了一個鬼臉,學鳥兒叫:“兒妻(吃)一輩子,女妻(吃)一會兒……”大軍學得惟妙惟肖,一下子把水靈逗笑了。

  相愛的人就是這樣,是不會真正與對方計較什麽的。

  大軍從水靈的病房出來,找到蓮花,他請蓮花幫他注意點永強,要是那小子真打水靈的主意,讓蓮花一定要告訴他。

  蓮花笑著說:“這個忙我可幫不了,腳長在水靈身上我管不了,心長在水靈身上我更管不了,你呀,趕快結婚吧。不然,煮熟的鴨子就要飛囉!”

  水靈現在的態度,確實令大軍不安,他想早點和水靈結婚。

  這天水靈的病房,來了兩位中年婦女,一位是大軍的媽媽古箏,一位是大軍的舅母汪家會,也就是古風的老婆。古箏帶來很多水靈喜歡吃的水果,汪家會給水靈買了一件高檔羊絨毛衣。

  水靈忙說:“你們不要這樣破費,我身體早好了,是媽媽和奶奶硬要我多住幾天,你們太客氣了。”

  古箏嗔怪道:“你看你,臉色蒼白,一定受了不少罪,頭還疼不疼?”

  “不疼了,這大軍也是,我不讓他告訴你們的。”

  古箏這才介紹道:“這是大軍的大舅母,搬進城裏住了,剛好來看望大軍的外公,聽說你住院了,想一塊來看看你。”

  汪家會一直笑眯眯地看著水靈,這會就說:“怪不得大軍喜歡你,舅母一見你呀,也真是喜歡到命裏去了,好一個水靈靈的人兒啊。”汪家會又對古箏說,“姐姐,你真是好福氣啊。”

  水靈不好意思地笑了,說:“你們別笑話我了。”

  這時水靈的媽進來了,古箏一見水靈媽,就迎上去,說:“親家母,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自家的閨女,應該的。”

  當水靈媽看到汪家會時,怔住了。

  水靈忙問:“媽,這是大軍的大舅母,你們認識?”

  水靈媽說:“不但認識,一輩子也忘不了。”

  汪家會麵有愧意,問道:“你還好吧?”

  水靈媽不亢不卑地說:“很好。”

  汪家會尷尬地笑著,說:“那就好,沒想到,你就是水靈的媽,沒想到心誠有這樣乖的女兒。”

  古箏不明白其中的緣故,高興地說:“太好了,又親近了一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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