髒貓笨狗滿天飛

18 玩偶店

　　一個傍晚，玩偶店的老板送走最後一位顧客，關門打算回家，在關門之前，老板仔細檢查了店鋪，發現沒什麽需要整理的，就留下屋子裏一盞小燈，鎖好門走了。

　　玩偶店安靜下來，無聲無息，隻有牆上的貓頭鷹時鍾滴答滴答地響著。店裏的小燈亮著，將溫柔的光芒投射到屋子每個角落。在燈光的照耀下，店裏的玩偶們五光十色，十分漂亮：印度的舞蛇人、穿紅裙的跳舞女郎、玩雜耍的小醜、軟綿綿的布娃娃和騎掃帚的女巫……

　　其實玩偶們並不是安靜的，到了午夜時分，貓頭鷹時鍾當當地敲過十二下的時候，它們就動起來了。貓頭鷹睜開了眼睛，伸了伸懶腰，打了個哈欠，用愉快的聲調說：“喂！我們開始吧，到時候啦！”

　　這一聲呼喚，把還在夢裏的玩偶們都驚醒了，刹那間，玩偶們全都玩耍起來了：

　　音樂盒開始奏起美妙的音樂，盒中穿紅裙的跳舞女郎開始踮起腳尖跳舞；印度舞蛇人開始吹起笛子，眼鏡蛇在他麵前的筐裏蹁躚起舞；小醜玩起雜要；就連小蒸汽機車也晃動身子鳴響汽笛，噴出白色的蒸汽，於是車子上方金絲架上的鸚鵡又像往常一樣，被蒸汽熏得又咳嗽又打噴嚏；巫婆戴著她的破尖尖帽，騎著一把舊掃帚，咧開沒牙的大嘴哈哈怪笑著，滿屋亂飛，叮當亂撞……

　　可是今天在一片歡樂的喧鬧之中，卻傳來一聲不和諧的歎息：“唉！”

　　霎時，音樂停止了，舞蹈也停止了，歡樂的喧嘩消失了，玩偶們麵麵相覷，左顧右盼：

　　“是誰？是誰？誰在歎氣？”

　　在玩偶店一個十分顯眼的地方，擺放著一個由六匹黑檀木雕成的駿馬拉著的馬車，馬車很華麗，車座上放滿鮮花，中間坐著一位迷人的小姐，她的黑油油的長發襯著雪白的臉頰，使她有一種無與倫比的高貴和典稚，一件極薄的鑲藍色花邊的雪白絲綢，裹著她那用檀木雕成的苗條身軀，剛才那一聲歎息，就是她發出的。

　　“我剛夢到一個富翁想要買我回去，我馬上就能過上一種幸福生活了，可是偏在這時，鍾吵醒了我。”小姐埋怨說。貓頭鷹時鍾在牆上不滿地眨眨眼睛，不過它最終也沒反駁。

　　小姐悵然地說：“我在這裏整整呆了三年，我高貴而美麗，卻沒人願意買走我，我的美麗無人欣賞，我的歌聲無人聆聽，這種寂寞的日子我真的過夠了，我發誓，如果有人第一個買走我，我將終身愛他，哪怕他將來把我扔進火爐裏。”

　　櫃台上一個不顯眼的地方，有一個手握牧羊鞭的牧羊人憂鬱地聽著她的話。他是瓷做的，腳邊還臥著一隻雪白的羊羔。這個牧羊人喜歡馬車裏的小姐已經三年了，他愛她愛得那麽探，幾乎不能用人類的語言來形容。可是牧羊人總是沒有勇氣說出自己的愛，所以三年來小姐對此一無所知。

　　在玩偶店櫃台的最高處，站著位高大的穿紅袍的老人，他一副寬厚善良的樣子，捋著自己雪白的胡須，俯瞰著下麵的每件玩偶。他聽著他們的交談，看著他們的悲歡離合，這是一位超脫的智慧的老人。老人注意到了牧羊人的苦惱，就決定幫他一把，於是他便請鸚鵡捎話給那位可憐的牧羊人。

　　於是鸚鵡從它的金絲架上飛下來，因為腳上還拴著金色的鏈子，所以它沒能準確地落在牧羊人的肩膀上，它被鏈子垂吊在了空中，亂撲騰著翅膀，它隻得亮開嗓門大叫起來：

　　“喂！牧羊人，如果你總是那麽膽怯，你永遠也別想得到那位姑娘的愛！”

　　鸚鵡的聲音如此之大，店裏的玩偶們都聽見了，這時的牧羊人臉紅得就像智者的袍子，但是由此他也生出膽量來。他勇敢地走上前對小姐深施一禮，然後對著她唱起情歌來。

　　啊，我深深地愛著你，

　　我心中的女王。

　　竹是否願意嫁給我，

　　做我美而的新娘？

　　因為牧羊人是第一個向小姐求婚的人，所以小姐有些心慌，她的臉紅得像玫瑰，結結巴巴地說：

　　“牧羊人……牧羊人的生活確實美極了，從前我在書中讀過，詩人常常歌頌他們；如果能在大草原上快樂地生活，呼吸新鮮的空氣，看小羊在綠草地上跳躍，聽溪水淙淙流淌……是的，多麽美好的生活，讓我很向往。”

　　這位寂寞的姑娘幾乎一下子就答應了牧羊人的求婚，這使牧羊人不由高興得心花怒放，他抑製不住喜悅，就在櫃台上咚咚跳起舞來，滿屋子的玩偶都為他高興，大家和他一起跳起歡快無比的舞來，於是：

　　音樂盒開始奏起了美妙的音樂，盒子中央穿紅裙的跳舞女郎開始踮起腳尖跳舞：印度舞蛇人開始吹起笛子，眼鏡蛇開始在他麵前的筐裏蹁躚起舞；而小醜則玩起雜耍；就連小蒸汽機車也開始晃動身子鳴響汽笛，噴出白色的蒸汽來，於是車子上方金絲架上的鸚鵡又被蒸汽熏得又咳嗽又打噴嚏；巫婆戴著她的破尖尖帽，騎著一把舊掃帚，咧開沒牙的大嘴巴哈哈怪笑著，滿屋亂飛，叮當亂撞……

　　牧羊人送給小姐一個用紅玫瑰編成的美麗花環和一隻雪白的小羊作為定情物，小姐把花環掛在自己胸前，羊則被她放在膝頭撫摸著。

　　那位站在高處的智者看見這一切，捋著自己的白胡子，滿意地微笑起來。

　　然而牧羊人的歡樂十分短暫，才隻有兩天時間，第三天，小姐對他說：“原諒我，我不能嫁給你了。”

　　牧羊人聽小姐這麽說，非常震驚。原來就在牧羊人沉浸在歡樂之中的時候，另一個玩偶乘虛而人，他是一個石膏塑的財神，他過去也喜歡小姐的美麗，隻不過沒敢去表達，如今他看見小姐很容易地就答應了牧羊人的求婚，禁不住嫉妒起來，於是他卑鄙地說了許多牧羊人的壞話。他說：“如果你嫁給那個牧羊人，你一生都會過顛沛流離的生活，因為他們是個遊牧民族呀，但如果你嫁給我，我會讓你一輩子衣食無憂的……”

　　就在小姐猶豫的時候，財神施展了他的計謀：他送給小姐一條最美的項鏈，掛在她雪白的脖子上，項鏈閃爍出耀眼的光芒，使小姐比平時還耍漂亮幾分，於是她拋棄了牧羊人的花環。財神每天都送小姐禮物，小姐被他打扮得太漂亮了，連她的黑檀木駿馬也被換上了純銀的馬具、鑲著花邊的鞍墊。於是小姐又拋棄了牧羊人送她的小羊，羊又回到了主人身旁。現在除了財神，誰也不能引起小姐的注意了。她和財神每天並排坐在豪華的馬車裏，在整個玩偶店遊覽，到了夜裏，他們就一起去欣賞夜景，馬蹄踏在桌麵上，發出哢嗒哢嗒的聲音。

　　牧羊人感到非常傷心，他想跟小姐說句話，可小姐變得十分玲漠，她目視前方，連頭都不側一下。

　　財神要和小姐舉行婚禮了，此時卻發生了一場意外。有一天，玩偶店的老板新進了一批貨，其中有一艘海盜船，上麵有一個木雕的海盜，他舉著一把大刀，一副凶惡的樣子。晚上老板走了，他就跳下船，不可一世地霸占了玩偶店裏的一切。當他看見了馬車裏的小姐時，驚叫起來：“啊哈！我走南闖北這麽多年，還沒見過這樣的美人！”他舉起刀對財神喝道：“現在她是我的了，我要殺掉你！”財神聽見這話，腿一軟就跪下了：“千萬別殺我，我願把這位小姐和所有珠寶都送給你。”

　　坐在馬車上的小姐一聽這話，一下子就僵住了，她既不吭聲，也不動彈，臉變得像雪一樣白。就在海盜想要搶走小姐時，牧羊人勇敢地站了起來說：“不許你碰她！”海盜揮著他的刀說：“怎麽，難道說你不怕死嗎？”牧羊人說：“我絕不許你動我深愛的姑娘！”

　　在玩偶們的驚叫聲中，牧羊人揮起了他的鞭子，海盜舞起了他的刀，展開了一場惡戰。他們搏鬥著，一直滾到了櫃台邊，就在他們一同掉下去的同時，刮倒了戰戰兢兢的財神，於是他們三個同時跌落到地上，“砰”地一聲全都摔碎了。

　　整個玩偶店安靜了下來，靜得無聲無息，所有玩偶們都被牧羊人的勇敢和忠誠所折服。

　　第二天老板來到店裏，驚訝地看見地上有幾個玩偶的碎片，他搞不明白是怎麽回事，他記得自己明明把他們放好了的！他隻好把碎片都打掃起來扔掉了。

　　馬車和上麵的小姐被他放在了一個不顯眼的地方，老板覺得她總賣不掉，有些礙事。馬車和這位小姐被放在了一個黑暗的角落裏，渾身漸漸落滿了塵土，她孤零零的，成了一個沒人願意娶的老姑娘。如果你走進玩偶店，就會發現她，她蒼白的臉上滿是憂傷，仔細去看，還能看見她臉上的淚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