髒貓笨狗滿天飛

15 伊頓山的卓拉

　　卓拉是個黑人小姑娘，從伊頓山來的，到中國不久之後就跟學校裏的同學們融洽地生活在一起了。她在哪兒都能引人注意，大家都非常喜歡她，因為卓拉非常善於講故事。

　　夏天的傍晚，我們坐在綠草如茵的斜坡上，聽牽牛花纏繞的秋千架上蕩著的卓拉紿我們講她自己的故事。她喋喋不休地講著自己奇妙又浪漫的生活，簡直就像講一個冒險家的經曆，我們聽得如癡如醉。

　　她說：“我一直生活在伊頓山的叢林中，我的父親是叢林中的族長。我和我的族人每到月圓的夜晚就耍祭祀祖先，我們把全身畫上美麗的花紋，用棕桐葉做圍裙，用珊瑚做項珠，喝一種自製酒，在月光下的鼓聲中唱歌和跳舞——呶，就像今晚。”卓拉向夜空一指說。

　　我們全都抬頭。一輪圓月已經升起很高了。

　　“這會兒，我的族人們一定又開始舞蹈了。”她說。這時，我們似乎聽到了一種奇特的手鼓聲，就在我們耳邊，急促又有力，熱烈又歡暢，卓拉一躍從秋千架上跳下來，在草地上邊走邊舞起來。

　　那是一種叢林黑人的舞蹈，那古怪的樂曲聲誘惑著我們不約而同地跟在她身後，著了魔一樣邊走邊舞。我們發誓，我們跟隨她走進了伊頓山穀的叢林中，我們看見了一頭叢林中才有的獅子，它目光炯炯地凝視著我們，月光在它的黃眼珠上投下一道懾人的光芒，從那青銅鑄就般的喉嚨裏發出了低沉的吼聲。

　　可是，我們的卓拉，一點也不害怕，她依舊邊舞邊唱，在快到獅子跟前時，她突然一隻手接住獅子那亂發紛飛的大腦袋，腿一揚就從它身上邁了過去。

　　我們全都尖叫起來：“啊——”

　　“嗨，你們怎麽了？”卓拉停下問。這時叢林忽然間消失了，我們都站在路燈下的馬路上麵麵相覷。直到現在我們都不知道那一切是不是幻覺。

　　有一天，卓拉坐在秋千上蹺著二郎腿對我們說：“本來我準備和你們一起度過整個夏天的，可是最近我又有了新的計劃，我要走了，我準備到世界最大的火山去，還要坐海豚拉的船從海上走。”

　　她說，她曾用巨大的玳瑁殼做船，由海豚拉著，在海上航行了好幾個晝夜，她在月光下的大海上大聲歌唱，吵醒了有著漂亮尾巴的美人魚；她坐著海豚拉的船，從大西洋到太平洋，花了整整六個月時間。

　　“噓，那真是精疲力竭呀！”卓拉吐了一口氣，好像剛從大海上回來似的。

　　“沒有吃的，我不得不用野果子，樹葉，捉河裏的魚來充饑，”卓拉繼續說，“幸虧叢林的生活方式教會了我怎樣在惡劣的環境下生存，使我有了足夠的生存能力，不至於餓死。我還吃過烏鴉肉，烏鴉肉是黑色的，湯的氣味今人反胃．噓！”卓拉又吐了一品氣，好像她剛吃下烏鴉肉。

　　“我一路走，一路研究昆蟲和植物，欣賞自然風光，搜集奇聞逸事，不斷用經緯儀對著天空觀察星星，記住星星的方位，判斷第二天該向哪裏走。半個月後我捉住了一匹野馬，馴服了它，權當我的坐騎，我騎著它走遍了整個原始森林。

　　我見過活了三個世紀的大烏賊，我曾在它的足尖上跳舞；還有在沙灘上曬太陽的鱷魚，它們躺在岩石上裝死，等著抓蝴蝶吃；我見識過亞馬遜的大暴雨，看見過肚臍長在脊背上的豬，沒有爪子的鳥，還有一種奇怪的動物，我一直不知道它的名字，它長著驢頭和驢身，身體像駱駝，腿像鹿，角像羚羊……

　　我的整個童年都是在冒險中度過的，我真不希望自己長大，因為我的大個子仆人海洛說，女孩子長大了之後，就不能像現在這樣東走西走的了，耍上學，要嫁人……我的天，那有多可怕！”

　　“知道人為什麽會長大嗎？”卓拉信口開河接著說，“是因為地球在轉動，於是世界上就有了寒來暑往一年四季，知道為什麽地球會轉動嗎？”

　　我們全都搖頭，這可是個高深的科學難題。

　　“因為地球裏麵有一個巨人，就像在一個轉輪裏一樣奔跑，踩著地球壁使它不停地轉動。”

　　於是我們眼前出現了這樣一幅畫麵：一個光裸著身子，披散著長發的巨人，在地球中央不停地跑呀，跑呀……

　　“他一定很像我的仆人海洛。我正考慮著要去拜訪地心巨人，請他跑得慢一點，這樣我就可以慢慢地長大了。”卓拉說，“我相信地心巨人也和我的海洛一樣力大無窮，不過，他肯定沒有海洛那樣漂亮的紅胡子。”

　　我們既沒點頭也沒搖頭，我們可不知道地心巨人有沒有紅胡子。

　　聽她老把仆人掛在嘴上，我們問：“為什麽不把你的仆人帶來呢？”

　　“嗨！”她輕描淡寫地說，“他被中國的海關給扣留了。因為我們航行在中國海的時候，海洛嫌船走得太慢，就下了海，把客船托起來送到了港口邊——他真是個急性子，老是給我惹麻煩！”卓拉兩臂一抱，不滿地吐了口氣。

　　“唔——”我們說。

　　很久以來，沒人相信卓拉的話是真的。她喜歡吹牛，說大話，這大家都知道，但我們還是非常喜歡她，因為地用她的奇思妙想為我們打開了一個神奇多彩的世界。她永遠是伊頓山來的卓拉，受歡迎的卓拉。

　　聽到她耍走的消息，我們都非常難過。卓拉說她會想辦法說服她的仆人海洛。

　　“說真的，”卓拉說，“我真希望他被海關多扣留些日子。”

　　可是剛說完，就有人打電話給她，一個震耳欲聾的男人聲音震得電話直蹦。

　　“小主人，”電話那頭說，“我是海洛，我們該走了，麗莎已經去接你了。”

　　“什麽？麗莎？她怎麽樣？”

　　“她很好，我回了趟老家把她帶來了。”電話裏說，“你馬上到港口去。”

　　我們馬上跟著卓拉趕往港口，她的女仆或者姐姐或者姨媽一定旱就等在那兒了。可是我們到了港口，那兒空無一人。

　　卓拉卻跑到海邊，對著海麵大聲呼喚：“麗莎——”

　　海水忽然翻騰起來，一隻巨大的海豚從裏麵鑽出來，一看見卓拉，它興奮得一躍而起，在空中翻了兩個筋鬥又躍回海裏，濺起的水花，嘩啦啦像下雨一樣，把傻呆呆站在岸邊的我們澆成了落湯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