髒貓笨狗滿天飛

9 青蛙快跑

　　這是一個漆黑的夜晚，在山那邊的狐狸發出刺耳的尖叫和貓頭鷹驚恐的抖動翅膀聲裏，幾隻小船像影子似的從湖麵上滑過，船上站滿了黑糊糊的、一動不動的人。船靠了岸，這些人下了船，在岸邊搭起了帳篷，燃起了篝火，火光在河灘上照出了他們背著獵槍的猙獰可怖的影子。浙邊一隻受了驚的小鱷魚急忙逃回水裏。

　　第二天依舊是個陽光明媚的好天氣，像往常一樣，青蛙老師領著他的一群鯽魚和鯉魚學生出來巡遊，長長見識。青蛙老師很特別，和別的青蛙不同的是，他身上有幾條金色的花紋。他姿式很美地遊動著，魚群跟在他身後，金黃色的沙粒在他們周圍旋轉著，在水底下，是聽不見外麵的嘈雜聲的，滿耳朵隻是水底悠揚的音樂聲，那是藍色的水流彈撥水草和水底五色斑讕的小石子碰撞發出的聲音。那樂曲，哇，簡直讓青蛙感到幸福極了，不用想，這又將是令人愉快的一天。

　　在旃過一片片水草暗礁或漁網時，青蛙老師總是不失時機地教授學生們一些生存經驗，就這樣囉裏囉唆一直把魚群帶到一個黑糊糊的船底下。從船上垂下來一隻釣鉤，上麵掛著一段美味的蚯蚓。

　　“孩子們，你們看，”青蛙在釣鉤下停住說，“現在我來教你們第五個生存經驗。”青蛙用手指彈了一下那隻釣鉤，釣鉤便在水中飄忽起來，鉤尖上閃爍出鋒利的寒光。

　　“哇噻！”學生們驚呼，“好可怕耶！”

　　“看上去這是一截蚯蚓，罕見的美味，對不對？可是你們把眼睛睜大些往上瞧——再往上瞧，上麵還連著一根堅韌透明的魚線呢。好了，現在誰先來試一下？”

　　魚兒們全都搖起頭來了，吐出一串串泡泡：NO，NO．NO……

　　“那麽我就示範給你們看。”老師說。

　　青蛙老師使勁拽了兩下魚線。天哪，發生了什麽？隻見那根魚線嗖的一下就提了上去，帶著老師呼哧一聲躍出水麵。

　　“哇噻！”學生們驚呼。他們抬起眼睛，透過藍色的湖水望著天空：隻見他們的老師在空中施展著完美的技藝，翻了好幾個跟頭，然後輕巧地落回水裏，在水麵上泛起一小朵燦爛的水花。

　　“哇噻！好酷耶！”學生們拍起手來。

　　老師落進水裏，頭上的水啪的一聲合攏來，他旋轉著身子箭似的遊過來。很久以來，所謂的生存經驗課其實都是膽大的老師賣弄自己的表演而已，就在青蛙博得了所有學生的歡呼崇拜和掌聲時，在另一片水域卻發生著一些令人吃驚的變化，可怕的事情正漸漸地逼近他們。

　　第一批桃花魚已經出發，他們逆流而上，向安全的水域逆遊；香魚也整裝待發，正跟親人們擁抱在一起揮淚告別；在水麵上，成群的飛魚展開胸鰭和肚鰭像飛機那樣飛翔；再往上瞧，天空裏成群結隊的野鴨驚慌失措地飛過整個湖泊和蘆葦蕩。

　　“不能隨便改變魚的生活環境，”青蛙老師在給學生們上課，“比如熱帶魚不能到寒帶生活，淡水魚不能到海水生活，深水魚不能到淺水裏生活……”

　　這時幾隻小青蛙慌裏慌張遊過來：“爸爸！爸爸！”

　　“這節課的主要內容是，魚類家族的曆史。有這片湖泊開始，就有了青蛙和魚……”

　　“爸爸，爸爸，那邊好像發生了不尋常的事情。”小青蛙吵吵嚷嚷圍住他。

　　“一邊去！”青蛙被打斷話題很不耐煩，他繼續說，“在這片湖裏，青蛙和人共同生活在同一世界上已經幾百年了，我們相安無事，從未被驚擾過。”

　　“爸爸，爸爸，成群的鰹魚在逃跑，老鱉背著自己的全部家當在轉移。”

　　“閉嘴！”青蛙爸爸生氣極了。

　　要引起談興正濃的青蛙老師的注意實在不容易，好在他終於停止了誇誇其談，注意到了一些異常情況。青蛙也回想起了昨夜的一些反常事情：大批的蟾蜍借著夜色的掩護逃上岸，月光下隻見一條蟾蜍之河跳著蹦著，曲曲彎彎流下湖堤，流人一片樹林；還有，昨夜湖麵上亮著一盞盞小紅燈，那是鱷魚的眼睛在夜裏發出的紅光，他們成群地遊往百裏之外的一片鹹水湖去了。

　　這時又有幾條魚遊過來，“不好了！他們帶著網和槍來了！”

　　青蛙徹底明白過來了，他感到很悲痛。

　　“孩子們，現在我來給你們上最後一課：幾百年來，我們的生活從未被驚擾過，不過從今天開始，一切都將與以往不同了。我來教你們最後一個也是最實用的生存經驗，那就是——快跑！快跑！快跑——”

　　隨著一聲清脆的槍響，一場大規模的狩獵活動開始了。最先倒黴的是野鴨，當他們飛過天空時，從覆蓋著綠草的軟堤下突然站起了幾個獵人，同時端起槍砰砰放起來。他們的槍忽左忽右，追逐著那些可憐的野鴨，被打中的野鴨從空中掉下來，像炸彈一樣掉進湖水裏，濺起很高的水花。

　　在湖麵上，所有漁船都朝湖裏撒開大網，捕上來大批還沒來得及逃走的魚蝦和青蛙，他們被分裝在幾個魚筐裏。濕漉漉擠作一團的青蛙，疲勞的青蛙，驚恐的青蛙，絕望的青蛙，裝滿了幾個大魚筐。這在青蛙史上是從未有過的悲慘事件：成百上千的青蛙被捉住，被裝進箱子，在霧氣彌漫的夜晚被船運走，然後再由人從船上搬下來，在清晨時分堆積在一輛貨車上開走。滿麵愁容的青蛙隔著箱子縫隙，看著車外一閃而過的樓房，在車笛聲和行人的嘈雜聲中被運送到城市的飯店和動物實驗室裏。

　　經曆了一場災難的湖泊此時變得十分寂靜，好像所有生物都被獵光了似的。我們的那位青蛙老師呢？他的命運怎麽樣？也許，他也像那些悲慘的青蛙一樣，這樣的災難誰能得過呢。然而，不，一些小黑點從地平線那頭蹦跳過來了。

　　一群綠色的小東西，像是把原野都遮蓋起來似的，從湖那邊蹦跳過來。這些蹦跳著的小動物，是多麽大的一群呀。

　　那些小東西被身後山峰上閃耀的陽光一照，個個身子閃著光輝，像綠色的風一樣彌漫過來。

　　“我們現在要到哪兒去？”蛙群中一隻青蛙問。

　　“當然是重新尋找一個家，一個安全的棲息地。”另一隻蛙回答他。

　　“你們錯了，孩子們。”在蹦跳著的小青蛙們的最前麵，一隻打頭的青蛙，就是身上有金色條紋的那隻，高聲回答他們：

　　“我們要到動物保護協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