髒貓笨狗滿天飛

8 咪諾、野狗利花斑點

　　小狗咪諾離開家時是楊花飄飛的季節。

　　她矜持而高傲地抬著漂亮的頭，邁著優雅的碎步走在街上，見幾隻瘦貓搶奪地上的垃圾，還輕蔑地哼了一聲。

　　大街上，楊花飄飛。這個城市到處都在飛花。眯諾坐下來，滿心歡喜地欣賞這幅美景。

　　在大街拐角的一個垃圾筒旁邊，一條覓食的野狗看見了眯諾，他渾身髒兮兮的，毛聳聳的脖頸上係著一根布條繩，一看就是個流浪漢。他坐下來用半是欣賞半是憐憫的目光打量起咪諾來。

　　“她可真漂亮！”野狗自言自語。

　　咪諾小姐對這樣的野狗從來都是不眉一顧的，她絲毫沒加理睬，高傲地走開了。

　　第二天，一個男孩遞給咪諾一塊麵包，咪諾剛想吃掉，突然間，一隻惡狗躥了出來吼道：“把麵包給我！”

　　“不！”咪諾也餓壞了。

　　惡狗便朝咪諾威逼過來了，那樣子好像連她也要一口吞掉似的，就在這時，一條脖子上係著布條繩的野狗衝了過來，救了她。兩隻狗汪汪叫著廝咬在了一起，有好一陣子，咪諾什麽也看不見，騰起的灰塵像烏雲似的遮夭蓋地，最後，惡狗慘叫著逃走了。

　　就這樣，咪諾小姐和野狗認識了。

　　咪諾經常向野狗誇耀自已是一位身份高貴的小姐，並誇耀自己的豪宅，這使野狗非常羨慕，向往不已。“你瞧我，我連住的地方都沒有，隨便在哪都能將就一夜。”野狗笑了起來，一副淒然叉無奈的樣子，“我能去看你的家嗎？”

　　“你要來……”咪諾結巴起來，“這，不太好吧？”

　　“我隻去一次好嗎？我不會嚇著你主人的，也不要你請吃請喝，我知道，像你這樣漂亮的小姐，有我這樣的朋友會很沒麵子的，我隻偷偷看看你的家就行了。”野狗可憐巴巴地說。

　　“那好吧。”咪諾很勉強地答應下來，“我會帶你去我家的，不過，要等我在外麵玩夠了再說。”

　　一到了用餐的時候，咪諾就窘迫起來了：她沒有錢請朋友吃一頓像樣的飯，還要野狗費盡心機為她找吃的。野狗很辛苦找來一段香腸，掰成了兩段，送給咪諾一半。

　　“哼！”咪諾小姐嫌惡地別過臉去，朝天翹起小鼻子，“太髒了，我不吃！”野狗怎麽勸她也不吃。

　　“隨你的便吧。”野狗生氣了，風卷殘雲把自己那份吃了，然後在身上擦淨了嘴巴，獨自到牆角歇著去了。

　　“活到這份兒上，還有什麽可清高的。”野狗看了眯諾一眼，“找吃的你沒有敏銳的嗅覺，逃跑你沒有飛一般的速度，饑餓時你沒有忍耐力，最起碼的一點，想揀點垃圾吃，身高都夠不上垃圾筒，這幾樣你都沒有，怎麽能生存下去？還在那裏清高！”

　　咪諾不聽，轉身就走了。這時一輛大卡車轟隆隆地飛速從她麵前駛過去，車過之後，漫天彌漫著灰塵。咪諾呆呆地坐在灰塵裏，臉上和身上滿是塵土。

　　野狗踱諾身邊來。

　　“我相信你是一位出身高貴的小姐，而且相信你曾擁有過一座豪宅，可是如今主人又有了新的寵物，你被拋棄了不是嗎？我旱猜到了。”

　　咪諾小姐不得不點了點頭。一滴淚水流出眼眶，像鑽石一樣閃著晶瑩的光芒。這時一隻野貓悠悠地從咪諾和野狗麵前走過去，一隻眼睛用黑布蒙著，野狗告訴她，他是與別的貓爭搶食物才弄瞎了一隻眼睛的。

　　“現實是殘酷的，適者生存，”野狗說，“你還是去吃香腸吧。”

　　有一天，咪諾遊蕩到了一家商場時，在電梯口附近，他們倆遇見了一隻耷拉著兩耳，身上有白點的黑狗，他一副潦倒失意的樣子，看來也是個流浪漢，他叫花斑點。

　　“兄弟！”野狗先跟他打了聲招呼。

　　“您好！”眯諾也說，眼睛裏閃爍出燦爛的火花來。花斑點長得真英俊啊。

　　“嗨！”花斑點說。

　　於是大家就這樣認識了，從此他們仨形影不離地生活在一起。野狗除了照顧咪諾，還包攬了為花斑點尋找食物的責任，雖然很累，但是他很高興。每天他和花斑點混飽了肚子後，最大的樂趣就是聽咪諾講自己過去的美好生活。一說起那些日子，眯諾的目光就變得癡迷起來。

　　“我曾經住在一所漂亮的大房子裏，四周都是樹籬和草坪……”

　　“真是這樣，真是這樣，她沒說謊。”野狗馬上認真地對花斑點說。

　　“後麵還有一片樹林，”咪諾繼續說，“周圍的鄰居都是有錢人，都養狗，所以我有很多高貴的朋友，那時候日子過得真開心……”

　　“確實如此，確實如此，她說的是真的。”花斑點也馬上認真地對野狗說。

　　“尤其是春天的野餐，我在草地上蹦蹦跳跳，鮮花開滿大地，清爽的風撲麵而來，主人在烤肉，我一會兒就能吃到肉骨頭……”

　　“是的，是的，她太幸福了。”

　　野狗和花斑點就這樣相對著不住地點頭，都快成提線木偶了。這一切都是為了讓咪諾高興。如果是花斑點也發表起自己的感想，野狗就不是這種態度了。

　　“我的願望是將來成為一個著名的歌唱家。偉大的時代總有偉大的人物出現，”花斑點說，“我恰巧出生於這個偉大的時代，所以我注定是一隻不平凡的狗。

　　花斑點這樣說話時，眯諾總是充滿敬佩地望著他。“呸！他不過是個充滿野心和夢想的流浪漢罷了！”野狗悄悄對眯諾說，“別信他的，說實話，我過去就是這個鬼樣子，可是到頭來還是一事無成。”

　　如果是野狗發言，花斑點也如此諷刺野狗，他們互相嫉妒，都希望咪諾最喜歡自己。

　　咪諾的生日要到了，野狗和花斑點費盡心機、挖空心思要送給咪諾一份最好的禮物。花斑點跑過大片草地去尋找鮮花，野狗穿過好幾條街去尋找一種蜜糖酒。傍晚時分，花斑點叼著一大束鮮花飛快地往回跑，而野狗叼著一瓶酒在街上飛奔，身後跟著一大群人，邊追邊喊：“抓住那條狗，抓小偷呀——”

　　那天的生曰晚會非常感人。三根木柴燃起的篝火權做生日蠟燭，照亮了火堆旁三雙明亮而濕潤的眼睛。一首歇晌起來了，歌的名字叫《我愛你，咪諾》，這是花斑點作詞譜曲並演唱的，旋律非常優美動聽。那晚咪諾小姐流淚了：“友誼、鮮花和美酒，現在我都有了，我還想擁有什麽呢？”在這些流浪的日子裏，眯諾明白了什麽才是最值得珍惜的，那就是友情。

　　這次晚會使野狗真正領教了花斑點的才華，他很自卑，趁他們盡情歌唱時他悄悄溜掉了。眯諾和花斑點找到他時，他正趴在草地上痛苦地哭，邊捶打地麵，邊揪扯著草地上的野花。

　　“這麽好的夜晚，你為什麽要走開呢？”咪諾問他。

　　“我走開，是因為最終我和花斑點必須有一個要走開，花斑點比我強得多，既英俊又有才華，還是讓他留下來照顧你吧。”野狗抽泣著說。

　　“什麽？”咪諾和花斑點都很吃驚。

　　野狗說：“告訴你們，我不是個好東西，我是個流浪漢、髒鬼、懶漢，我還是個野種，我在磚窯裏出生，直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誰；我還是個小偷，你們吃的香腸都是我偷的，今晚的蜜糖酒也是我偷的；我打架、參加野狗大遊行、隨地大小便，什麽壞事都幹，千萬別把我當好人。我是肮髒的、醜陋的，靈魂裏充滿著小小的卑鄙和仇恨，這就是我……”

　　“不，別說了，”花斑點說，“我看得出來，你最喜歡咪諾，還是我走……”

　　野狗和花斑點爭了起來。

　　“不要吵了，”咪諾打斷了他們，“告訴你們，你們誰也不許離開我，不管怎樣，我們都是好朋友，是不是？”那天晚上，花斑點、咪諾和野狗蹲在立交橋上俯瞰著下麵的城市。下麵是無數燈火組成的世界，無數車燈連成一片，有如一條平靜的光河。遼遠的夜空裏，星星宛如打碎了的水晶，從天到地都灑滿了。三條狗坐在橋欄上的身影，如同三座雕像，靜靜地矗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