髒貓笨狗滿天飛

3 橘子橘子不要哭

　　有一片小小的橘樹林，靠近一片美麗的海灣，秋天，橘子都成熟後，來了一群工人，把他們采摘下來，裝進輪船運走了。

　　然而，在一棵最高的桶樹上，有一個橘子被人遺忘了，眼看著夥伴們都乘船去了四麵八方，隻剩下她孤零零地掛在高處，橘子不由傷心地哭起來。正當她哭著的時候，忽然從樹下傳來一個嘶啞的聲音：

　　“橘子小姐，不要哭了，您為什麽耍傷心呢？”

　　橘子止住哭聲往下一看，原來是樹杈上一個破舊的喇叭在跟她說話。

　　在采摘季節，有人給橘樹林安上了好幾個喇叭，用來給工人們播放新聞和音樂，等采摘季節過後，所有的喇叭都被摘下去了，隻有這一個被遺忘在了這棵橘樹上。這隻喇叭仍然很誠實地工作著，他一天到晚不停地播放著新聞和音樂，因為要蓋過樹林裏的風聲，他隻好用力地喊，結果最後他累得說不出話來了，嗓子也啞了，隻能發出吱吱的刺耳聲音。漸漸地，雨水淋濕了他，鐵鏽腐蝕了他的金屬表麵，風把飛翔的種子拋向他，使他落滿了土的喉嚨裏長出一些植物來，他看起來就很不像樣子了，隻有忽閃在外殼的大眼睛還是很明亮的。

　　聽到這難聽的聲音，橘子皺了皺眉。“是你在跟我說話嗎，喇叭？”

　　“我不喜歡有人叫我喇叭，”喇叭說，“我覺得這名字太俗了，應該叫我揚聲器才對。橘子小姐。”

　　“你好，揚聲器先生。”

　　喇叭滿意了。“可愛的橘子小姐，您為什麽要傷心呢？”他問。

　　“因為夥伴們都去周遊世界了，隻剩下我孤單一個在這裏。”

　　“別以為自己是不幸的，橘子，”喇叭安慰她，“您沒被剝皮、製成罐頭或榨成橘子汁吃掉，應該說是幸運的。再說您並不孤單，我和您同在一棵樹上呢。”

　　雖然喇叭這麽說，可是橘子還是忍不住傷心，她太向往外麵的生活了，橘子被采光以後，就沒人到橘林裏來了，隻剩下她一個獨自忍受餘下的時光，直至慢慢地枯萎、腐爛……想到這兒，橘子又哭起來了。

　　“不要哭，不要哭，”喇叭慌忙來安慰橘子，“我唱支快樂一點的歌給你聽好不好？”於是他調了調嗓門，試了試音量，唱了起來。

　　“吱——吱——嘎！”

　　真是難聽極了，喇叭害羞得整個外殼都紅了。

　　“過去我老是喋喋不休，浪費了青春和好嗓子，現在到了真正耍用它的時候，卻再也無能為力了。”他想。他為無法安慰橘子而感到悲哀。

　　天漸漸黑了下來，又下起了雨，使橘樹林裏的夜晚顯得更黑、更長、更玲了。“我害怕……”橘子在枝頭上顫抖著聲音喊。在這風吹雨打的時候，一個喇叭能幫一個橘子什麽忙呢？雖然如此，喇叭還是想一切辦法來鼓舞橘子。“堅持住，不要怕，我在這裏……”他喊。他們就這樣在黑夜中呼喊著。到天亮時，風雨終於停了。他們共同度過了一個寒冷可怕的夜晚。

　　“你太好了。”橘子真誠地向喇叭道謝，後來他們就聊了起來。

　　“過去我最喜歡聽你播放的新聞和一些故事，”橘子說，“我就是從那以後開始向往外麵的生活的。”

　　喇叭又開始痛悔過去說的話太多了。

　　“他們為什麽不把我摘走呢？難道我不如我的夥伴們出色嗎？”橘子問。

　　“不，我覺得你很漂亮。你的膚色那麽好，金黃略帶點紅色，又溫柔又熱情，而且渾身曲線優美，我隻能說，那些工人真沒眼光！”

　　聽喇叭這樣誇獎，橘子滿足了自己的虛榮心，於是她也回報了喇叭。

　　“你的外表雖然不夠漂亮，但你有一種詩人才有的成熟、滄桑的氣質。”

　　“真的？”喇叭也高興了。看來誰都愛聽好聽的話。此時正巧太陽落到他身上，於是他便重新煥發出生機來，整個外殼都得意地閃閃發亮。

　　也就是從那天以後，喇叭忽然做起了詩。除了每天陪橘子聊天講故事外，剩餘的時間喇叭都用來做詩，有一天他喃喃自語地做了一夜的詩，一直到第二天太陽從海灣的東方露出頭來，他還在琢磨著。

　　“叫做《給橘子小姐》更合適……”

　　“這將是一首了不起的詩……”

　　當清晨的第一縷風刮過的時候，喇叭就把做了一夜的詩抄在一片樹葉上請風捎給橘子，而他自己則不好意思地把身子藏進樹葉裏。過了好久，他聽到樹上又傳來了橘子的哭聲。

　　“太—太美了。”橘子對著樹葉上的詩抹眼淚，別的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喇叭也沒說話。

　　他們都沉默了好久好久。在這沉默的時光裏，他們都想著自己的心事。

　　“她是不會和我做朋友的，”喇叭憂傷地想，“她那麽高貴、美麗，我隻是一個破喇叭，而且，我們從根本上就屬於兩個世界的人。好吧，隻要地願意留在橘林裏，我願意永遠這樣仰望著她。”

　　橘子可不想留在橘林裏跟喇叭永遠相伴。她還是總想著外麵那個精彩的世界。每天地都盡力朝遠方看，可是海上的閃光擋住了她的視線。每天她隻能靠幻想生活：她坐著船駛離海灣，駛過大片耀眼的海麵、美麗的小島和島上成群的火鳥，一路上時而被陽光猛烈照射，時而狂風掀起海浪，最後到達一個奇異的國度，遇見了一位金橘先生……一切都帶點曆險的浪漫味道，這樣的生活才是她最想要的。

　　一天，一大群鳥嗚叫著從天空飛過去，橘子和喇叭都看見了。

　　“我聽說籠子裏的鳥的生活是最糟糕的，我並不想做一隻籠子裏的鳥。”橘子說。喇叭明白了她的心情，也就是說她並不想做一隻橘林裏的橘子，和他在一起。

　　喇叭下定決心幫助橘子離開這片樹林，雖然他不舍得橘子離開，但是隻要橘子高興，他願意這樣做。

　　有一天，一個小男孩兒來到了橘林，喇叭覺得機會來了。“樹上有個橘子！這邊樹上有個橘子！”他扯開嘶啞的嗓門使勁喊。

　　男孩兒果然發現了橘子，他很興奮，於是拚命去搖那棵橘子樹，橘子被搖了下來，同時另一個東西也被搖落了，當啷一聲跌在地上。男孩兒沒理會那隻掉下來的喇叭，隻把橘子拿走了。

　　瞧著他們的背影，喇叭感到自己的喉嚨被什麽給噎住了，不是灰塵，而是一種傷感。

　　男孩兒把橘子當做禮物送給了鄰居一個小女孩兒。女孩兒很喜愛她，把她放在家裏顯眼的地方。橘子終於過上了一種理想的生活，她跟一大瓶玫瑰花呆在一張潔淨的桌子上，每天還可以從對麵的鏡子裏欣賞自己，她覺得真是幸福極了，幾乎把那片橘樹林給忘了。

　　秋天很快過去了，當陣陣冷風吹過時，橘樹林裏的葉子又落了許多，同時地上一個什麽東西被風吹著，發出當啷當啷的響聲。

　　喇叭隨著風在地上滾動著，渾身肮髒不堪，滿是傷痕，但是他很高興，他想，照這樣一直隨風滾下去，一直滾到海灣的那邊，他就有希望見到橘子小姐了。“我一定能見到橘子小姐！”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