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寧河鎮上來了個皮影班子。鎮上逢年過節有唱戲的,卻從來沒有過演皮影的,大家都很稀奇,全都擁去看。一時皮影成為茶餘飯後人人談論的話題,皮影班子也被請到當地最好的觀今酒樓和鑒古茶樓演出。這個班子演出了許多劇目,什麽《唐王西征》、《玉山聚將》、《忠義圖》,還有熱鬧的《孫悟空大鬧天宮》,看得大家越看越想看。
采采也聽說了演皮影的事,心中癢癢,很想去看,正好常福生跟船拉纖去了,她就一個人帶著黃虎去了寧河鎮。
來到鑒古茶樓,一看要買門票,采采數數身上的幾個銅板,傻眼了。她求守門的讓她進去,就隻看一眼,但守門的不僅不肯,還一邊罵著,一邊把她推倒在地上。
采采很委屈,坐在地上哭了起來。這時候,一個身著灰色長衫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問道:
“發生什麽事了?”
守門的說:“馬班主,您不知道,這小孩不買票想白看戲!”
采采哭道:“我不是不願買,是沒那麽多錢嘛。我隻想進來就看一眼,不知道皮影是啥東西嘛!他不肯也算了,憑什麽推我,欺負人!”
馬班主伸手扶起她說:“別哭了,跟我進來吧!”
守門的又說:“狗不能帶進去!”
采采摟著狗不鬆手,說:“黃虎跟我從來不分開的。”
馬班主見狀,說道:“讓狗進去吧,有什麽讓你們老板來跟我說。”
采采高興了,破涕為笑,帶著黃虎進去了。
茶樓裏搭著一個戲台子,兩邊掛著大紅的對聯,寫著:一口述說千古事,兩手操作百萬兵。馬班主帶著采采來到後台,隻見頭頂懸著一根根繩子,上麵掛著一個個皮影,好像晾滿了衣服一般。地上靠牆放著一些樂器,幾隻陳舊的大木箱,其中一隻的箱蓋上放著一疊皮影劇本。幕布後有幾盞燭台,還有一本攤開的劇本,上麵用紅筆畫了各種符號,有三角形、圓圈等。
采采好奇地看著這一切,看著各種裝扮不同的人物,看著五彩的雲朵、桌椅、房屋、花架等布景,想伸手摸一摸那紙人似的皮影又不敢,怯生生的樣子很惹人疼愛。馬班長遞給她一個皮影,她小心地拉一拉支著的木棍,皮影動起來,她笑了,笑容純真無邪,一朵潔白的花兒似的。
馬班主問:“你喜歡皮影嗎?以前沒見過吧?”
“嗯,真好看!世上還有這麽好看的東西呀!”
“你知道皮影是怎麽來的嗎?它起源於西漢,相傳漢武帝劉徹的寵妃李夫人仙逝,武帝悲思不已。方士齊人少翁為武帝排憂解難,精心剪刻了李夫人的畫像,晚上在帳中點起燈燭,映出宛如其人的影子。武帝遠遠望去,李夫人搖曳生姿,栩栩如生。武帝悲歎:是耶,非耶,立而望之,偏何姍姍來遲!後來,這種方法漸漸傳到民間,就產生了皮影戲。”
“是嗎,那我去世的媽媽和弟弟也能用這種方法看到了?”采采有些驚喜地問,隨即又黯然,“看到了也是假的,不是真的人……”
馬班主看著她失落的表情,不知怎的覺得心裏一疼,俯身問道:“你多大了?”
“十三歲。”
“家裏還有什麽人?”
“還有爸爸。”
“哦。”
開始演出了,采采躲到一個角落觀看。一切都令她很新奇,她睜大眼目不轉睛地看著,生怕錯過了一個畫麵。嗩呐聲石破天驚地響起,那麽的蒼涼古樸,震撼人心。然後鑼鼓聲起,舞台上立馬就熱鬧起來,那些影子人兒活了過來似的,在那裏說唱打鬥,演繹著愛恨情仇。
台上演的是《九件衣》,縣太爺在審夏玉嬋。
縣太爺:夏玉蟬,你聽明白了嗎?人家已經認出來了,你還有何話說?
夏:那丫鬟說那不是,不能為憑。
縣太爺:你說人家的話不能為憑,你有何證據?
夏:這衣服是我親手繡成的,樣式我知。
縣太爺:好,我來問你,這衣服是什麽樣式?
夏:三裙,三襖,三褲。
縣太爺:什麽顏色?
夏:大紅、桃紅、月白。
縣太爺:上繡何物?
夏:牡丹富貴,孔雀朝陽。
縣太爺:如何扡線?
夏:花上有眼,衣內無痕。
縣太爺:共是幾件?
夏:共是九件。
一問一答,一唱一和中,燭光映照下的影影綽綽中,采采覺得自己像在一個夢魘裏,被吸了進去,周圍的一切都恍惚起來。
演完之後是另一出戲,講一個窮人家被迫賣掉自己的小孫子的故事。
役:郭婆婆,你還哭啥哩,我把買主與你找下了,人家隻與你五兩銀子,除糧款三兩,雜捐一兩八錢,剩下二錢銀子,還能救你一頓饑。趕快隨我前去交娃領銀,完了糧款,那就好了,快走。
郭氏:我兒長興不在,媳婦抱了孫孫去領。
媳:是呀!
郭氏:哎,可憐的孫兒!
唱:見孫孫出了門,疼爛肝肺裂碎心。
老漢逼迫把命喪,今天又絕了郭家根。
采采看到這裏,想起自己家也是這樣吃了上頓沒下頓,母親病了都沒錢治……一時忘了身在何處,號啕大哭起來。茶樓一個小二過來趕她出去,黃虎汪汪地叫起來,撲過去咬他,鬧成一片。馬班主依稀聽得采采哭鬧,但他兩手要操縱皮影,嘴裏要唱詞,根本顧不上出去看看。
被趕出了茶樓,采采和黃虎在寧河鎮閑逛。她不想回到江邊去,聽說明日還要再演,她想留下來再看一場。反正爸爸也不在家,回去也是一個人,來回往返挺麻煩的,而且遇到好心人讓她搭船出去也罷了,遇到不肯的人,還要收她船錢呢。
打定主意,采采用兩個銅板買了個饅頭當晚飯,和黃虎分著吃了,然後邊走邊尋找可以過夜的地方。路邊有個幹草垛,她覺得不錯,扒開外麵的草鑽進去,摟著黃虎,暖暖和和地睡了。
第二天一早,馬班主走在路上,經過這個草垛子時,聽見草垛一陣“窸窸窣窣”之後,鑽出來一個滿頭稻草的女孩子,朝著自己笑嘻嘻地叫了聲:“馬班主,早上好!”
定睛一看,原來是采采。馬班主有點驚喜,伸手幫她拿下幾根沾在頭上的稻草,問道:“是采采呀,你怎麽睡在這裏?”
“昨天沒看完就被趕了出來,我還沒有看夠皮影戲呀,所以就留下來再看一天了。馬班主,你還帶我進去看好不好?”
“你想看,我天天帶你去看都行!隻是有個條件。”昨天一演完,他就找人打聽了一下,得知采采的父親是個船工,很會唱號子,經常不在家,留下小女兒一個人,怪可憐的。
“什麽條件,我……我可沒錢……”
馬班主哈哈一笑,說:“不要錢,我聽說你爸爸會唱號子,你也跟著學了不少,我要你唱一個給我聽。”
“好啊,我給你唱個《十二月歌》吧!”采采說著唱道:
正月裏把龍燈耍,二月裏把風箏紮,三月清明把墳掛,四月秧子田中插,五月龍船下河壩,六月扇兒手中拿,七月亡人回家下,八月中秋看月華,九月就把重陽話,十月裏來看金瓜,冬月蘿卜已長大,臘月就把豬兒殺。
采采稚嫩的聲音唱來,別有一番韻味。馬班主叫道:“唱得好,再來一個吧!”
“不唱了,我給你講個故事吧。”說著,采采用手指著後溪河說,“聽老人說,以前河底有上下兩口倒扣著的鹽鍋,裏麵裝滿了銀子,人的手剛好可以伸進鹽鍋間的縫中……”
“嗬,有這樣的好事?”
“但一次隻能拿走一錠銀子,如果貪心想多拿,鹽鍋就會扣攏將這人的手夾住,這人也就會葬身水底。據說不少人就是因為貪財而送了命。”
“能拿一錠銀子也不錯呀。”
“可是後來,有個人貪心,還是想多拿,又怕鹽鍋扣攏把手夾住,就找了根鐵棍,想把鹽鍋撬開。結果,鹽鍋就砰地一聲碎了,再也不出銀子了。”
“原來是這樣的呀。不過,你們寧河鎮的鹽本來就是能換銀子的寶貝,哪用得著去河裏撈銀子呀。”
“嗯,我爸爸常說,貪財財不跟著你,貪心終是無益的。我講完了,你也給我講一個好不好?”
“好吧,我給你講一個在你們重慶一個小鎮聽來的故事。說的是呀,有一家人建屋,用鐮刀除草,平整宅基時,突然從草叢中傳出一個聲音:小心,你們別砍著我!人們很奇怪,撥開草沒見著人,又割。那個聲音又響起:小心,你們快砍著我了!人們大驚,發現草中有一尊石佛像,不見人影。難道石佛會說話?人們又繼續割草,其中一個人不小心,一刀砍在石佛頭上,石佛疼得大叫起來:唉喲,你們砍著我了!於是大家才知道剛才說話的真是石佛,便另擇地修房。當地人集資修了一座廟宇,名古佛寺。古佛寺前有兩頭石獅,一側石獅的頭不翼而飛。據說有一年天旱,村裏顆粒無收,這頭石獅也餓了,偷了村民的存糧吃,結果被天帝知道了,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命雷神把它的頭劈了下來。”
采采聽得一愣一愣的,問道:“石佛也會說話呀?它也怕疼嗎?怎麽石獅也要吃東西呢?”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到茶樓裏去。馬班主跟茶樓守門的人打招呼說,隻要這個小女孩想看皮影,就要讓她進來,來了也不能把她趕走。如果誰再為難她,給多少錢他也不再演了。
大家都取笑他看上這個小丫頭了,他正色道:“我不過是看她乖巧可愛,又真心喜歡看皮影,所以才這麽做罷了。我家孩子都快有她大了,可別亂開玩笑,讓人家爹聽到就不好了。”
這天,趙雲珠也帶著兩個兒子來茶樓看皮影了。自從沈玉林死後,她很少拋頭露麵,出現在公共場合。一來怕別人閑言碎語地議論,二來沈玉林一去,好像也把她的生命活力帶走了似的,她打心眼裏不喜歡熱鬧了。趙源清都覺得,她像換了個人似的,不再貪玩好耍,做些瘋瘋癲癲的事,安靜得讓人害怕。相比之下,他寧肯她像以前一樣,雖然時時給他惹點禍,但總是活蹦亂跳的一個女兒呀。
要不是兩個孩子鬧著要來看皮影,趙雲珠也不想出門。她原想請到家裏來演一場算了,但趙源清巴不得她出去走走,勸說她還是帶孩子去看,說茶樓人多,演起來更熱鬧好看,孩子更喜歡。
她進來時演出已經開始了,聽得台上正在唱:
為人在世休要忙,行財下禮娶婆娘。
正月裏行財二月裏娶,三月裏生個小小郎。
四月裏送學把書念,五月裏學會做文章。
六月裏上京去趕考,七月裏得中狀元郎。
八月裏上任把官做,九月裏告老還故鄉。
十月裏得下冤年病,十一月睡床臘月亡。
為人在世休要忙,如果太忙莫久長。
這唱詞聽得她一愣,心想可不就是這樣的,人在世上真是空忙一場,到頭來還不是一場空。她急急忙忙地和沈玉林成親,又生下兩個孩子,然後這個冤家就丟下她娘兒母子的去了。她常常一陣陣地恍惚,但兩個孩子又總是把她從恍惚中拉出來。
從這天起,采采天天帶著黃虎在茶樓看皮影,跟著皮影班子吃住,跟大夥兒都混熟了。
采采很喜歡皮影戲,喜歡文戲裏那些唱詞,喜歡武戲裏的打鬥,武戲節奏更快,更加生動好看。她很驚訝用幾個影人兒就能演繹世間所有的故事。
那些雕刻精美的皮影人兒也讓她著迷,鎖眉頭是愁,嘴角翹是笑,眼擠住是哭,嘴角吊是躁……一個小小的皮影頭,也能表達那麽多的情緒。生、旦、淨、醜千變萬化的服飾、頭飾、花紋、色彩,更是像一個夢裏的世界。
她也知道了皮影班的很多規矩,影人夾子靠牆放時,正麵要朝外,麵朝內謂之背時,平放時要朝上。男女影人的頭和身子不能混雜,以免亂了陰陽。
擺放時,人和人不能臉對臉,不然戲班會鬧分裂,生口角。樂器不能躺在地上,必須立著放,而劇本則不能P股坐在上麵,怕生臭了戲。
沒事的時候,采采也跟皮影班的人聊起當地的風土人情,風景名勝,介紹說有東山起鳳、西嶺伏麟、南淵躍鯉、北閣觀瀾、秋江月色、春岸花香、兩溪漁火、萬灶鹽煙八景。說本地被稱為峽郡之桃源。當然,這些都是父親常福生告訴她的。
戲班子裏的人都很喜歡這個聰明乖巧的女孩,也給她講許多他們走南闖北時所聽到的故事,講古寺旁有棵大樹,有人家看上了想砍下,樹洞裏竄出許多蛇護樹的奇事。講金雕是唯一能直視太陽而不被灼傷的動物,馴雕時讓雕站在一根繩子上晃兩天,馴雕人一直陪著它,誰先倒下誰就輸了……采采睜著無邪的眼睛,驚訝地聽著。自從母親去世後,她覺得就是這幾天過得最開心了。
轉眼到了皮影班要離開的日子,采采很難過,一早起來看著大家收拾行李,眼淚就要掉下來了,一轉身跑出了屋子,黃虎急忙跟在小主人身後也出去了。這些皮影藝人,是除了父母之外對她好的陌生人,她舍不得離開他們。
大夥對馬班主說,這孩子挺聰明的,又喜歡皮影戲,問問家裏同意的話,不如收她做徒弟,帶著她一起去演皮影戲。
馬班主沉吟了一下,說:“我也舍不下這孩子……先問問她自己願不願意吧。”
在半山坡上,馬班主找到了躲起來偷偷哭泣的采采,對她說:“采采,我們大家都喜歡你,你願意跟我們班子走嗎?我可以教你演皮影戲,以後咱們一起演出。”
采采聽了眼睛一亮,隨即又黯淡了,搖搖頭說:“不行,我不能丟下爸爸一個人。”
“當然,也要你爸爸同意。他常常一出門很久不回來,丟下你一個人孤零零地住在江邊,還不如讓你跟我們走,不僅可以掙錢,大家還可以照顧你。”
但是采采還是搖頭說:“我不想離開爸爸……雖然爸爸有時候拉纖要走很久,可是知道我在家裏盼著他回來,他都會快快回來的。而且以前爸爸都要帶著黃虎出去,半途再把它放回來報平安。自從娘去了,他怕我一個人孤單,都讓黃虎留下來陪著我。要是我走了,爸爸回家就隻有一個人了,他也會孤單的。”
“你爸爸……願不願也來皮影班呢?拉纖很辛苦,我們到處走也很辛苦,但不是重體力活兒,要輕鬆一些。”
“馬叔叔,我知道您是好人,可爸爸是離不開這條大江的,我也離不開爸爸……”
馬班主歎了口氣,不再說了。這個小女孩對家人的依戀讓他眼角有些濕潤,他想起了自己的家人,牽掛著他的老婆和孩子,也是這般望眼欲穿地盼著他回去。
他從身後拿出一個皮影,對她說:“送給你。”
那是一個雕得細致入微的姑娘,有著一根漆黑的辮子,身著衣裙,衣裙上的花紋是很難雕的細小的鏤空雪花紋,模樣清秀,和采采梳著辮子的樣子有點相像。
采采高興地接過來,到底是小孩子,馬上破涕為笑,拉著活動的手腳玩起來。
兩人坐在有著半青半黃草叢的山坡上,像往常一樣聊天。采采問:“你的家鄉在哪裏呢?”
“在甘肅,一個很偏僻的小地方,很幹燥,不像你們這裏常下雨,很濕潤。”
“哦,在很遠的地方嗎?”
“是的,很遠。因為缺水,莊稼都長得不好。農閑的時候我們村裏的人就約著出來演皮影戲,掙點錢補貼家用。”
“我們這裏也不怎麽長莊稼的,土太薄。”
“你們有鹽泉啊,那淌的可是銀子。”
“那是,可我們家不熬鹽,爸爸就喜歡拉纖唱號子。他常說,川江號子是川江的魂魄。”
“嗯。不過,我們那裏可以種向日葵,開花的時候黃燦燦的一片,可好看了。”
“是嗎?可惜我不能看見……馬叔叔,以後你還會再來我們這裏演皮影戲嗎?”
望著那雙晶瑩剔透的眼睛,馬班主不忍讓她失望,他摸了摸她的頭說:
“會的,過幾年我一定再來看你。”
采采笑了,說:“你再給我講個故事好嗎?”
“好的。你知道為什麽有黃葛樹的地方就有大石頭嗎?這裏麵呀,有個故事呢。在很久以前,黃葛樹與肉桂樹相戀,相約在大石邊相會,不見不散,並立下誓言,誰負約不來,誰就年年掉一層皮。結果肉桂樹沒來,所以年年掉一層皮,而黃葛樹任憑日曬雨淋,都信守誓言,在石上一站就站成參天大樹。”
“後來黃葛樹又與竹子相戀,約好在大石灘上相會,並立下誓言,誰負約就年年被砍成條條。結果竹子沒來,所以竹子總是被人砍成一條條的。而黃葛樹任憑日曬雨淋,都信守誓言,在石上一站就站成參天大樹。”
“後來黃葛樹與棕樹相戀,約在大石岩上相見,不見不散,並立下誓言,誰負約不來,誰就年年被千刀萬剮。結果棕樹沒來,所以年年被千刀萬剮。而黃葛樹任憑日曬雨淋,都信守誓言,在石上一站就站成參天大樹。”
“三次失望之後,黃葛樹不再相信所有的樹,忍受著孤獨的煎熬,長成了偉岸的身軀和遮天蔽日的樹冠,感動了冷美人寡婦望夫石,與之相戀。黃葛樹用根須擁抱著望夫石,用身體替石擋風遮雨,嗬護著它。年年歲歲你擁我抱,不離不棄,生生死死纏綿在一起,所以有黃葛樹的地方就有大石頭。”
“哦,原來是這樣的呀!”采采沉思了一會兒,說道,“那咱們也約好,你一定要來看我哦,就像黃葛樹信守誓言一樣。”
“好的。”
“哪咱們拉鉤吧?”
馬班主伸出手指,和她的小手指鉤在一起拉了拉,心裏有點難過。他其實不知道還能不能走到這個地方來,再見到這個令人疼惜的小姑娘。但是他不能這樣告訴她……
皮影班子走了,隻留下那個形似采采的皮影,一些熱鬧的記憶,一些影影綽綽的畫麵,一些繽紛的色彩……獨自一人的時候,采采常常拿出那個皮影來玩,一時微笑,一時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