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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情定萬頃池

  到了和沈玉林約好出去玩的日子,趙雲珠一早起來換上他事先派人送來的紗衣。

  那是一套白色絲綢的衣裙,外麵再罩一層粉紅的輕紗,如盛開的桃花般朦朧柔美。不僅如此,他還送來裏麵的內衣、配套的鞋襪、頭上的珠花等物。趙雲珠一邊穿戴,一邊禁不住臉紅心跳。

  穿戴完畢,鏡子裏出現了一個溫柔的少女形象:她的臉龐在嬌嫩的粉紅映襯下顯得更加白皙,如玉般發出柔和的光芒;她的眼睛如星光閃爍,水汪汪地脈脈含情;她的嘴角因微笑而微微上翹,如彎彎的小船;她的頭發不再藏在帽子裏,黑色的瀑布般傾瀉在身後,她的鬢邊戴著一朵粉紅的珠花,花蕊裏銀絲串著的幾粒白色珍珠輕輕地顫動著……

  她有點好奇地看著鏡中自己陌生的形象,想像不到自己竟可以如此嬌媚,如此女人!如果她早這麽打扮,每天靜靜地坐在閨房繡花而不是出去惹是生非,不至於遲遲嫁不出去吧?她想起沈玉林的話:你是一個美麗的姑娘,如果你穿上輕紗似的衣裳,會讓所有的男人著迷的……

  走出門去,隻見沈玉林身著白色的騎馬服,騎在一匹棗紅的馬上,手上還牽著一匹雪白的馬,配著銀色的馬鞍,想是為自己準備的。兩匹馬都是高頭大馬,不似自己以前騎的那種矮腳的川馬,她不禁一聲歡呼。

  沈玉林跳下馬來,把她一把抱起。她正想反抗,隻覺身子騰空而起,已經被他放到了馬背上。他騎回自己的馬上,繞著圈兒圍著她看,熾熱的目光看得她渾身燥熱。

  他哈哈大笑,說道:“我說雲珠姑娘穿上輕紗的衣裳會很迷人,果然如此!雲珠姑娘天生麗質,以前真是埋沒了!”

  趙雲珠臉上一紅,心想你穿著這一身騎在馬上也很威風呀,但卻不敢說出來。她躲閃著他的目光,問道:“你要帶我去哪裏玩呀?”

  “姑娘可聽說過山那邊的萬頃池?”沈玉林指一指遠處的山頭。

  “聽說過,是一個草場,旁邊有萬頃山。”聽他這麽說,趙雲珠有點驚喜,她早就想去這個地方了,隻是得翻好幾座山,家人不許她跑那麽遠。

  “對,它在古代是一個湖泊,後來岩溶發育,湖底出現漏孔,湖水潛流消逝,形成高山淤積平原。那裏夏天綠草如茵,野花遍地,冬天冰雪覆蓋,銀裝素裹,景色宜人呀,不去看看實在可惜。”

  “嗬,你倒是對我們這裏的地形比我這個本地人還熟悉呀!”

  “萬頃池盛產藥材,我常去那裏進貨,自然熟悉。”

  “你不是個大鹽商嗎,怎麽生意做得這麽雜呀?”

  “我去各省販賣在你們這裏買的鹽,順道買點當地的特產再賣回寧河鎮,豈不兩頭都賺又不多費力?如果不是我們這些商人,你們鎮上能有這麽好的絲綢、山貨、藥材賣?”

  趙雲珠撲哧一笑:“說起來你就跟個萬金油似的。”

  “那是,我走南闖北,知道的事情總比你關在家裏聽到的多。”

  “那你說點來聽聽。”

  “看過別的地方熬鹽,才更加感慨你們這裏的鹽真是天賜呀,鹽泉夜以繼日地不停流淌,隻需把鹽鹵引到灶上煎製即可。別處要想獲得鹽鹵,你知道有多難嗎?得先打鹽井,開井口、下石圈、鑿大口、扇泥、下木樁、鑿小眼等等,一口井有時候要打上幾年十幾年才能出鹽鹵,非常艱難。如果一開始選址不對,鑽不出鹽鹵來,前功盡棄,一口井就廢了。鑽井的時候,靠人力搗碓鑿大口,碓架兩旁各站兩個人,喊著號子一起往中間的粗木棍上跳,踏一腳後再跳上對方所站的木架上。此舉非常危險,鹽工們都不願意做,鹽井老板為了激勵他們,就許諾跳一下給一個銅板。鹽工們便把這項工作稱做‘腳腳紅’,一是每一腳都有紅利的意思,二是指這樣跳很危險,有可能受傷見紅。”

  “打井難,使用過程中它還會出現各種毛病,井打歪了得糾正,塌腔了得補腔,東西掉進去了得用特製的工具撈上來,麻煩多著呢!你想想,一切都是在深幾百米到千米的地下進行的,又看不見情況,有多不容易,可是那裏的人們想出了很多辦法,竟然都能一一做到。”

  作為鹽老板的女兒,趙雲珠對關於鹽的事也很有興趣,聽到這些事覺得很新奇,見他停止講述,催道:“好神奇,你接著講呀!”

  “你們這裏熬鹽是萬灶鹽煙,那裏卻是天車林立,好像一大片木架組成的森林。由於要用牛來推水和馱運,那裏的牛也非常的多,就有專人來管牛、喂牛、給牛看病,所以就非常熱鬧,有司井的、司牛的、司篾的、司梆的、司漕的、司澗的、司鍋的、司火的、司飯的、司草的;又有醫工、井工、鐵匠、木匠等。”

  “有人聲、牛聲、車聲、梆聲、放漕聲、流澗聲、湯沸聲、火揚聲、鏟鍋聲、破篾聲、打鐵聲、鋸木聲;還有人氣、牛氣、泡沸氣、煤煙氣,氣上冒,聲四起,真是非戰而群囂貫耳,不雨而黑雲遮天。一口井都這麽熱鬧,你想想千口井是多麽壯觀的景象!”

  “呀,那真是比我們這裏熬鹽還要盛大呀!”

  “是呀,當地有一首詩是這樣形容的:‘天車如竹筍,高聳入雲天,保持不歪斜,四周風篾牽。兩場運鹵水,全恃竹筧竿,蜿蜒似蛟蟒,縱橫山野間。’”

  趙雲珠撲哧一笑:“嗬,你還會背詩呀,想不到你對鹽知道得這麽多!”

  “當然,你知道鹽的種類有哪些嗎?”

  “除我們這裏的這種鹽,還有海鹽。”

  “不止,還有池鹽、井鹽、岩鹽。灘曬是提取海鹽最為簡便易行的方法,先開溝納潮,將海水引入池以備曬鹵之用,再將鹵導入成鹽的小池,遍撒種鹽促使其結晶,最後將結晶的鹽掃起來就行了。”

  “嗯,這方法熬鹽倒真是簡便……對了,那麽多地方產鹽,你為什麽單單挑我們這裏來進貨呢?”

  “別處的鹽也不錯,不過,你們這裏的鹽是白鹵,熬出來的鹽質很好,像這樣的白鹵是很稀少的,全國隻有兩處地方才有呢,其他地方都是黃鹵和黑鹵。再說我也跑熟了這條路線,做生不如做熟嘛!”

  聽了這話,趙雲珠心想:“說起來販個鹽都挺專一的,難怪找妓女都隻固定找一個人……”想問問銀紅的事,又覺自己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子,不方便打聽妓院的事,有點說不出口。

  沈玉林見她突然臉上出現嬌羞之色,更增嬌豔,一時心馳神往,柔聲問道:“想什麽呢?”

  “我……我在想,你這麽一個花花公子,倒也不全是不學無術……”

  沈玉林聞言哈哈大笑:“原來我在姑娘心目中是個花花公子呀。難怪姑娘對我總是橫眉豎眼,怒目而視。我要真是一天隻知道喝茶聽戲混日子,能把生意做這麽大?”

  趙雲珠衝口而出:“你一天泡在藏春樓裏,能不讓人這麽認為嗎?”

  “哦,原來姑娘是對我這方麵有看法呀!”沈玉林似笑非笑望著她說道,“雲珠姑娘和我非親非故,又無意中意於我,為何對我的個人生活如此關注,耿耿於懷呢?”

  “你……你這樣子,就不是個正經男人!”

  沈玉林正色道:“雲珠姑娘,如果你僅僅用這一點來衡量一個男人是不是正經未免失之偏頗。我年近三十而尚未娶妻,偶爾去藏春樓消遣,又沒有影響自己和別人的家庭,不是比那些有家有室還要偷情的人強?”

  “這麽說起來,你倒還有理了?”她雖覺得他強詞奪理,這種觀點倒也讓她耳目一新。

  “我隻是想說,這種事其實是很正常、普遍的。去藏春樓的,你們鎮上的人多著呢,說不定,連你爹也去過呢,隻不過不讓你知道罷了。”

  “不許亂說我爹!你再這樣亂說,我生氣了!”

  “姑娘何必動怒,我隻是打個比方而已。我久未娶妻,又旅途寂寞,才去那裏找點安慰,若是他日成親了,自然不會再去了。”

  “哼,那誰知道呢。”

  “姑娘若是嫁我,自然就知道了。”

  這話一出,趙雲珠有些驚慌起來,急忙說:“你說過不再提這件事的!”

  “你看你,動不動就當真,開個玩笑而已。”沈玉林安撫著她,又說道:“你累了吧?咱們下來歇會兒。”

  沈玉林一邊說,一邊搶先跳下馬來,掏出一塊雪白的絲帕小心地鋪到路邊的石頭上,扶著她下馬來坐上去,又找來一張芭蕉葉子替她扇著風。趙雲珠從小也是被仆人們伺候慣了的,但此刻這些事由一個男人做來,感受卻自是不同。

  她想起鎮上的那些男人,要麽對她不屑一顧,要麽看在她家的權勢上對她恭敬有禮,男人不當她是女人,女人也不當她是女人,她連個要好的女伴也沒有。這麽多年來,其實她一直是孤苦伶仃的一個人,家人雖然疼她,卻難以走進她心裏的世界。她一直是那麽的寂寞,這寂寞讓她要發狂,所以她才行為乖張,性格怪僻,總是要弄出一些讓大家頭痛的事來。

  最初把她當男兒來養的確是家裏的意思,後來待她長成,家人也意識到這樣不妥,她卻不肯再改回來了。她總覺得,鎮上的人已經那麽看她了,如果她現在來改變,那些人更會認為她是嫁不出去沒辦法了才這樣的……出於逆反心理,她一直堅持著男裝,家人還以為她被養成型了改不了,其實誰知道她心裏的苦?

  而今,她竟為一個不相幹的男人而改變了,這個男人給了她合理的借口來改變,她覺得對所有的人有了一個交代。這個男人和其他人是那麽的不同,他帶來許多新奇的東西,聞所未聞的見解,他有點壞壞的,但自己卻不由自主被他牽引著……

  她想起那個定親的男人,那個叫張繼業的小男人,每次見到自己都是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小心翼翼地生怕說錯了一句話。他真的喜歡自己嗎,還是隻是為了家業的發展,如同自己也是為了成全父親的心願?有時候想想,嫁這樣一個啥主見也沒有的小男人,還真不如嫁這個有情有趣的沈玉林呢?

  這種想法一冒出來,把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她偷眼望向沈玉林,見他正轉身去取水壺,沒有注意到自己,這才稍心安了一點。誰知沈玉林取了水壺遞給她,一邊看著她打開喝水,一邊笑道:“臉上紅霞飛,又想到什麽了?”

  她一慌張,一口水嗆著了,咳了起來。他趕緊給她拍背。換了別的男子,她絕不會讓他對自己這麽動手動腳的,可是他來做,好像也沒什麽讓她反感的……在他麵前,她終於找到了當女人的感覺,她就是一個小女人,一個小孩子,被他照顧著,哄著,寵著。

  歇息夠了,兩人上馬又走,沈玉林說:“路途無聊,我再給姑娘講點趣事解悶吧!”

  “好呀!”

  “剛給姑娘講到了別的地方熬鹽的事,那裏有的地方熬鹽不用燒柴和煤,你猜是用什麽?”

  趙雲珠搖搖頭說:“除了柴和煤,我想不出這世上還有什麽可以燒的。難道用紙片?熬鹽是很費火的,哪有這麽多紙片?”

  “不是紙片,是用火氣。把火氣引到鹽灶,可熬幾十到幾百口鍋呢,可方便了。”

  “火氣,那是什麽東西?”

  “就是天然氣,當地人稱為火氣,是一種可以燃燒的氣體。它的火苗有時候是藍幽幽的,可好看了。”

  “真神奇啊!”趙雲珠覺得很不可思議,世上竟有一種氣體可以當燃料,而且火會是藍色的,對她來說,真是難以想像。她又問道:“那這種火氣是怎麽來的呢?”

  “和鹽井一樣,也是打井所取,這種井叫氣井。”

  “原來也是從地裏生出來的呀!”

  “有些氣井用久了氣不多了,鹽灶老板就棄之不用,附近人家把餘氣用竹管接到家裏來,還能用它燒火做飯呢。”

  “那多方便,做飯不用生火了。”趙雲珠有點神往,雖然她自出生,就沒有親自動手做過一頓飯。

  “說到吃,那裏的鹽商們生活奢華,食不厭精,吃青蛙隻吃肚子,將上千隻青蛙殺死,隻取其肚子,用豬油麻油爆炒,做成鮮脆可口的一小碟。吃豇豆也很講究,先把豇豆挖空,用剁得很細的肉末拌上蛋清和佐料灌進去,再用麻油來煎炒。連吃個藤菜,都隻吃尖上最嫩的兩片葉子,用雞湯來炒,美名為鴉雀嘴。”

  “呀,那多費事多麻煩!”

  “這算什麽,還有一些奇特的吃法,比如吃鵝掌,把許多隻鵝放到燃燒的糠殼上跑,糠殼將鵝掌燙起血泡,再將鵝掌砍下,烹調成菜。更古怪的吃法是泡青蛙,在一口大缸裏放滿配好佐料的鹽水,再放上許多木塊,然後將活青蛙放入缸中。青蛙不肯跳入鹽水中,就蹲在木塊上。將缸口封死,半年之後再打開,這些青蛙已經幹死在木塊上了。把它們取出蒸食,風味獨特。”

  “啊,好殘忍!”

  沈玉林一笑:“姑娘若覺不忍,我就不說了。”

  “不不,你還是講吧,我……我喜歡聽。”趙雲珠也算出身富豪之家,吃的是雞鴨魚肉,穿的是綾羅綢緞,卻對這些事聞所未聞,自然感到新奇。

  “姑娘也是吃山珍海味長大的,但恐怕不知有一種露水菌,是世上味道最鮮美的菌。它並不是野生的,而是需要在頭一年將牛屎潑在山坡上,到來年的初夏,就會從草叢中長出一種白色的短菌,燒肉做湯極其美味。由於每棵菌隻有手指頭大,產量很少,一座山的露水菌采集起來也不過幾斤,所以價格十分昂貴。當地鹽商們在宴請時,如果桌上有一盤露水菌,才覺得很有麵子。”

  “那你吃過嗎?”

  “我有幸在一次宴會上嚐過,的確令人難忘,它的鮮美會讓所有的菜為之遜色。不過,並非隻有露水菌才是世上美味,當地還有一種名為退鰍的魚,也是非常的鮮嫩可口。它是一種奇特的魚,身上沒有鱗片,軟軟的一團,類似江團,一年中隻有在七月十五到八月十五的三十天中,江水退後才可以捕到。這種魚和別的魚不一樣,一出水就死,一死後肉質馬上腐軟如豆渣,所以必須吃活的。人們就在船上備好鍋灶作料,待退鰍一從水中撈起,立刻下鍋烹製。有些大鹽商特別喜好吃退鰍,但從產地到鹽井又有百十裏路,去江邊守著等吃也很辛苦,所以就派人去江邊等候著,魚一捕到就立刻下鍋做好,放入食盒,包上棉絮保溫,由挑夫挑上一溜小跑運回,每隔十裏還要換人,這樣一站站送回鹽商家中。等端上桌時,鮮美的魚還是溫熱的。”

  聽了這些事,趙雲珠歎道:“唉……”

  “姑娘為何歎氣,聽了這些美食,恨不能食之吧?”

  “美食自然令人向往,但令我感歎的是,我活了二十多年,仿佛關在一個黑屋子裏,對外麵的什麽都不知道似的,周圍的人除了熬鹽,還是熬鹽。”

  “哈哈,誰讓姑娘不早認識我呢!”沈玉林朗聲一笑,望著她說道,“可惜姑娘不肯嫁我,不然我天天都有這般新奇的事講給姑娘聽,包你不寂寞!”

  這話一路上他說了好幾次,趙雲珠也不再當真,哼了一聲仰頭向天,做不屑狀。沈玉林哈哈笑著,突然策馬在山道上狂奔,濺起道上的泥土和落葉,陽光從樹葉間照射下來,如陣陣金雨般灑落在他的身上,那陽光好像也被他的疾馳飛濺起來。

  看著他矯健的身姿,趙雲珠不禁有所心動。她也一揮鞭子,跟在他身後奔去,感到心裏的快樂如風一般回旋激蕩,感到她的飛奔不是馬兒帶來的,而是這快樂托著她,讓她身輕如燕地飛翔。

  來到萬頃池,隻見群山圍繞中一大片盆地狀草場,一群群雪白的羊兒散放其間吃著草,如同草原一樣。從寧河鎮那樣一個夾在兩山之間的狹長的小鎮來到這裏,趙雲珠感到天地陡然在眼前開闊了起來,仿佛自由突然從天而降,落到麵前,禁不住一催馬兒奔了進去。

  沈玉林策馬奔進草場,把羊兒趕到趙雲珠麵前。她心領神會,也奔向另一頭堵住驚慌亂竄的羊們。那群羊擠在一起,咩咩地叫著,被他們合力趕著狂奔,像一朵白雲一忽兒飄到東,一忽兒飄到西。她快樂地大叫起來,覺得終於釋放出了心裏多年來的鬱悶。

  他們追逐羊群玩了好一會兒,才停下馬來,放它們走了。草場上開著一些淡紫的花朵,他們下馬來,行走在花叢間。沈玉林摘下許多花,捧著送到她麵前。那是一大束的花,抱了她滿懷,而他還在不停地采摘。她問:“你采那麽多花兒做什麽?”

  他一邊繼續采摘,一邊舞動著手裏已摘到的花兒向她喊道:“我要用花兒把你簇擁起來,讓你好像一個花仙子!”

  看著他為自己忙碌著,她心裏升起一陣甜蜜的感覺。他采來許多花兒,和她一起編成許多花環,戴到她的頭上、胸前,讓她全身都掛滿了花兒。他用熾熱的目光凝視了她一會兒,在他的目光中,她感到了自己的美麗。然後,他一把抱起她,又把她送上馬背,一拍馬兒,讓它奔跑起來。

  她就帶著滿身的花朵在充滿青草與泥土氣息的空氣中奔跑,那些花環有的散開了,在她身後拖成長長的一條條。她把懷中的花兒扯下,一把把地拋到空中,天女散花一般。她看到他騎在馬上跟在身後,她散出的花兒紛紛飄落到他的身上。

  這樣跑了一陣,她把身上所有的花兒都散光了,才停了下來。他追上她,問道:“好玩嗎?”

  “好玩,真痛快!”她由衷地說。因為奔跑,也因為興奮,她的臉紅紅的,胸口起伏著,這使她更添嬌媚。

  “累了吧?我們找地方歇歇,吃點東西。”

  她抬頭看看天,才發現不知不覺中太陽已經落到山頭,時至傍晚,天色朦朧起來,不禁驚道:“呀,天都快黑了,還有這麽遠的路,我們怎麽回去呢?”

  “姑娘不必驚慌,那邊林中有一些岩洞,可以在裏麵過夜。”

  “過夜?今天不回去了?”

  “今天自然是回不去了,晚上行路也不安全。”

  “啊,你……你不是說隻出來玩一天的嗎?”

  “一天是二十四小時呀,那也得到明天才到嘛,嗬嗬。”他狡黠地一笑。

  “你……你存心的!”她說著要哭了。

  他正色道:“雲珠姑娘別擔心,總之我會安全地送你回去的。這萬頃池路途遙遠,一天的確不能夠往返,非我故意所為。既然出來了,就開開心心玩一天又何妨?”

  既來之,則安之,反正今天無論如何是回不去了。趙雲珠隻好這麽想。她並非不想玩了,隻是想到要和這個家夥過一夜,他會不會有什麽不軌行為呢?就算他是正人君子,自己一夜不歸,別人知道了又會如何想呢?

  這麽一想,趙雲珠就有點悶悶不樂。沈玉林看出來了,又說道:“姑娘心中還是放心不下?這樣好了,我保證不做任何姑娘不願做的事!”

  她抬起頭看他,見他滿臉誠懇,不知怎的心裏的顧慮一下子就放下了,也許他是不值得信任的,但是這一刻她相信了他。也許……也許是她心裏,原本就願意相信他……也許,也許是她心裏,原本就想留下來和他多呆一會兒……

  他們穿過草場邊的樹林,來到萬頃山腳下,進到一個岩洞裏。那洞很寬敞,雖然有些石頭,倒也還幹淨。

  沈玉林拴好馬,撿來枯枝生起火來。她問:“夏天還用生火?”

  “這是高山上,到了晚上氣溫會降得很厲害,會凍著的。”

  他一邊說,一邊從馬鞍上取下毯子鋪在地上讓她坐下,又說道:“你累了,先歇一會兒,我去附近小溪釣點魚,咱們熬魚湯喝。”

  看他從袋子裏取出瓦罐和漁竿,她問道:“你還帶著這些東西?”

  “對呀,我本想帶點幹糧,後來想那樣就沒有野趣了。”

  “要不要我幫忙?”

  “不用了,你跑一天路累了,我自己去就行。何況,以後姑娘就是張家的人了,恐怕路上見了,會裝作不認識我的。就讓我伺候姑娘一天吧!”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一直低著頭,說完就頭也不回地出去了,和一路上神采飛揚的樣子相比,顯得很沉重。趙雲珠不由得心裏一痛,他說的是實話,以後成為張家媳婦,再難有自由身,更不可能跟別的男人出來玩了。

  她睡著了一會兒,醒來時發現天已經黑下來了,洞口外一片漆黑,洞裏因為有火,顯得很溫暖。沈玉林還沒有回來,她突然感到恐慌,他會不會丟下自己走掉了?

  隨即又想:不會的,他花這麽多心思帶自己出來玩,怎麽會自己走掉?可是,他怎麽去了這麽久?火堆中的枯枝燃著燃著發出啪的一聲響,讓她猛然驚覺自己已經那麽的依戀他,那麽盼著他回來。

  沈玉林終於回來了,提著瓦罐,裏麵有幾條剖洗幹淨的小魚,手裏還拎著幾個碗口大的螺。他把瓦罐放到火上煮著,把螺也用石頭架著放到火上,讓它的殼燒著,自己煮著自己,一邊說道:“今天運氣不好,隻釣到幾條小魚。還好,摸到幾個大螺。先熬上魚湯,我再去找點別的吃的。”

  “別去了!”她衝口而出。

  “怎麽了?舍不得我走?”他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臉,溫柔地說道:“放心,我就回來陪你。”

  他一走她心裏就空了,她發現此時自己一刻也不願離開他。還好這次他很快就回來了,捧著一團糊滿黃泥濕乎乎的東西,興奮地說:“運氣真好,猜我抓到了什麽?”

  她仔細一看,原來是一隻渾身糊上泥的刺蝟,還在蠕動著,不由得退了一步,用手捂住嘴叫道:“啊,你要給我吃這個?”

  “黃泥燒刺蝟,很美味的。今天談到那麽多好吃的東西,也讓你吃點特別的吧!怎麽,你害怕?”

  她點點頭,又趕緊搖搖頭。他笑:“燒熟了就不怕了。”

  魚湯已經熬出香味來,他們吃掉煮熟的螺肉,把螺殼當做碗盛魚湯喝。

  刺蝟燒熟後,身上的刺和皮連著黃泥一剝就掉了,露了一團嫩肉來,他撕下一塊蘸上鹽粒遞給她。她吃著刺蝟肉,感到一切都很新奇。

  吃著吃著,沈玉林一拍腦門說:“對了,我忘了還帶得有酒!”

  他起身去袋子裏拿出一個瓷瓶,說道:“這是上好的花雕,你也陪我喝點,好嗎?”

  她不能拒絕他的請求,何況,她也有喝酒的心情。他們在火光中對飲,不知不覺都已微醉。

  他繞到她的身後,摟著她。她想要掙脫,卻渾身無力。她喘息著說:“你說過,不做……不做我不願意的事的……”

  “你願意的,我知道,你是願意的……”他撩起她的長發,吻著她的脖子,輕輕地咬著她的耳垂,在她耳邊柔聲低語。“你願意的,你喜歡和我在一起,我知道……”

  “別人都不把我當女人,你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那是他們有眼無珠,看不到你的好。你隻不過是……不甘平淡的生活罷了……你是一個美麗的女人,一個有情有趣的女人……你這樣的女人,就需要我這樣的男人來欣賞,來陪你玩。”

  他把她的頭仰起來,一下下地輕吻著她的唇,繼續柔聲說道:“你知道池鹽是怎麽曬製成的嗎?池鹽的鹵水中含有很多硫酸鈉,成鹽時需要依賴季候風的吹拂,就是……就是要吹溫暖的南風,這樣才能遇熱結晶,生成鹽粒。如果遇到北風,遇冷會化出芒硝,無法結晶成鹽……知道嗎,別的男人都是北風,隻有我才是南風,你遇到我,才能從凡俗中脫穎而出,顯示出你的優秀,你的出類拔萃,你的不同凡響……”

  這些話嗡嗡地縈繞在她耳邊,使她意亂情迷。她隱隱感到,他說的是對的,她一直沒有遇到能真正懂她、欣賞她的人……現在,她終於遇到了這樣一個人,他正在溫柔地愛撫著她,對她喃喃細語。

  是的是的,我願意!她在心裏呐喊,我願意跟這樣一個男人共度一生而不是那個什麽也不懂的小男人,可是命運為什麽要這樣安排……她無法言語,因為他熾熱的吻堵住了她的嘴,他的手像蛇一樣地伸進了她胸前的衣服,在那塊從沒有人進入的領地裏肆意而為……

  他猛地把她翻過身來推倒在地,輕易地就解開了她的衣服。她忘了這件衣服原本就是他送的,難怪他那麽的輕車熟路……她還來不及反抗,他就吻上了她潔白柔軟的胸,一陣從未有過的美妙的戰栗將她擊中,使她迷醉,她不由自主地捧住了他的頭……他一路吻下去,她感到自己所有的武裝都一一被瓦解,她仿佛聽見內心一片稀裏嘩啦的繳械聲……

  她感到自己如一座城堡,已被他徹底占領。但他並沒有停留,他拽著她往上不停攀越,直到帶她去到了那個她未知的世界,登上快樂的巔峰……

  他們的喘息和呻吟和著火光,在洞中不斷地升騰,久久地盤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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