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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智鬥摳算盤

  常福生接了趟拉纖的活兒,要拉到重慶,得去不少日子,心裏有點放不下又身懷有孕的老婆阿秀。

  阿秀看出丈夫的心思,說道:“不要緊,得明年才生呢,你就放心地去吧!”

  “老人說剛坐胎孩子還沒長穩當,你一個人又要做家事又要帶采采,別把孩子累掉了。”

  “我哪有這麽嬌氣?還是那句話,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留也留不住。”阿秀撲哧一笑。

  常福生抱著她,悄悄在她耳邊說:“咱這次一定是個兒子吧?”

  “嗯。”阿秀有些臉紅,但還是低聲說:“要不是的話,我再給你生!”

  “好老婆!”說著常福生叭地親了她一下。

  這次運鹽去重慶的船老板待船工很不好,出了名的刻薄,以至於人們已忘了他的大名,隻叫他的外號“摳算盤”。“摳算盤”在方言裏是算盤打得精,斤斤計較的意思。對於這個外號,摳算盤倒並不生氣,還說什麽生意人就是要會算計嘛,不算計哪能掙錢,哪能發家?不知是不是這個原因,摳算盤還真成為了一個大船老板。

  船工們在內心裏是很不願意為摳算盤拉船的,但為了養家糊口,也沒有辦法。有活幹就不錯了,哪還輪得到他們挑三揀四?所以明知在摳算盤手下不會好過,還是隻得伸起脖子往裏鑽。

  這幫臨時招募的船工們聚攏一開船,心情就不太好,知道這一趟不僅比為別的船幹活掙得少,還吃得差,每頓隻有發黴的米飯和“老梭邊”下飯。“老梭邊”是那種老得起筋的發黃的菜葉子,別說給人吃,喂雞雞看一眼就走開,喂豬豬會號叫抗議。

  船工拉纖是重體力活兒,體力消耗大,每頓還不能吃得太飽,吃太飽拉不動,所以拉下水船每天吃四餐,拉上水船每天得吃五餐。這餐餐都是黴米飯加“老梭邊”,怎不讓人倒胃口。

  常福生想起這些事也心煩,但他天性樂觀,也不多想。船一拉出去,正好是朝陽初生,紅日從河麵冉冉升起,萬道光芒暖暖地照在這幫被稱為“水爬蟲”的纖夫身上,如一隻溫柔的大手,輕輕撫著他們赤祼的後背,早上清新的江風,也吹起他們淩亂的頭發。隨著江麵的漸漸增寬,常福生的心情也開朗起來,領頭唱起開船的莫約號子:

  王出宮又則見紅日高照,有宮娥和彩女送孤出朝,王頭戴飛王帽二龍搶寶,身穿著淡黃袍龍繡九條,腰係著藍田帶內嵌八寶,腳穿著無憂履踏定金鼇,龍書案擺玉印霞光萬道,金爐內焚寶香瑞氣千條,金鍾響玉鼓催王登大寶,談一談先賢主執掌龍朝。

  歡快有力的調子加上神采飛揚的唱詞,常福生不禁感到有一股豪氣從心裏生出來。是的,他不過是個拉纖的船工,可是在唱號子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就是皇帝老子,高興時愁悶時都可以唱,想唱哪首就唱哪首。

  拉船拉到快中午,日頭越來越毒,曬得這幫纖夫們後背都直冒油汗。大夥兒停下來上船吃飯,果然又是黴米飯和“老梭邊”,不僅如此,連鹹菜都是臭的。做飯的廚子叫燒火幺爸,人特別懶,本來寧河鹽泡鹹菜是又香又脆,但他懶得給泡菜壇子換水,所以泡出來的鹹菜都臭烘烘的。

  摳算盤自己吃小灶,不僅餐餐有肉,有新鮮水嫩的時令蔬菜,還時不時自個兒喝點小酒。大夥兒一邊罵著一邊忍著惡心把黴米飯扒拉進嘴裏。常福生也吃了幾口,覺得實在難以下咽。飯菜難吃也罷了,連鹹菜也是臭的,真是難以忍受。

  常福生把碗一擱,走過去對燒火幺爸說:“再抓點泡菜出來,不夠吃。”

  “行!”燒火幺爸一邊說,一邊揭開泡菜壇子,伸手進去抓鹹菜。就在這時,常福生咚的一聲倒在了船板上,用手揪住自己的喉頭,雙眼緊閉大張著嘴直喘氣。

  燒火幺爸回頭一看,一個大活人怎麽說倒就直挺挺倒下了,嚇得急忙去看他,又是掐人中又是壓胸口,連聲問:“剛才不還好好的嘛,犯啥病了?”

  “哎呀,你泡的鹹菜怎麽那麽臭,一揭蓋子那氣味衝出來,把我給熏暈了!”

  燒火幺爸這才明白常福生是諷刺他泡的菜味道難聞,嘿嘿笑了。常福生趁機說:“你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做什麽事都要打懶主意,省下那點力氣來有什麽用?你看看你泡的這鹹菜,別說吃,就是聞著都頭暈惡心,你就不能把水換換?這泡菜你自己不也得吃嘛。”

  “你哥子既然這麽說,那我以後就多換換。”燒火幺爸不好意思地說。

  “還有,你炒菜也好歹放上點油嘛,那‘老梭邊’本來就難吃得很了,再沒點油星星,吃了都沒力氣。”

  “哎,不是我不肯放,是摳算盤不許炒菜放油,隻好拿水煮煮。”

  “對了,今天摳算盤有什麽新鮮菜吃?”常福生四下張望,看到有幾根鮮嫩的黃瓜,一把抓在手裏說:“這黃瓜涼拌著吃不錯!”

  他說著就動手要切黃瓜,燒火幺爸嚇得連忙說:“這是摳算盤吃的,你不能動,要是他發現了怎麽辦?”

  “怕個啥,你就說是我拿了,讓他來找我,我自有辦法對付他。”常福生一邊說,一邊手腳麻利地把黃瓜切成塊,放上鹽,淋上香油,端過去和夥伴們一起吃。

  大夥兒一聲歡呼,搶吃黃瓜。正在這時,摳算盤聞聲走來了,一見這場麵,氣得臉青麵黑,罵道:“龜兒子活得不耐煩了,敢吃老子的黃瓜!”

  常福生站起來說:“好好,算我們吃錯了,等待會兒船靠了碼頭,一根黃瓜賠你三根怎麽樣?”

  摳算盤一聽有便宜占,馬上說:“這可是你親口說的,到時候可不許反悔!”

  “不會的,你就放心吧!”

  摳算盤聽了,滿意地走開了。船工們紛紛責怪常福生:“你也是,吃‘老梭邊’就吃‘老梭邊’吧,去拿摳算盤的黃瓜做什麽,害得我們要一賠三。”

  “不用擔心,我有辦法讓他不要我們賠黃瓜,還給我們改善一下夥食。”

  常福生胸有成竹地說。

  船工們都不相信,摳算盤都肯不計較了,那還叫摳算盤嗎?有人就開始心疼起還沒有掙到手的工錢來,後悔自己隻圖一時嘴痛快,吃了幾塊黃瓜。

  拉一次船所得很微薄,運氣不好的話,到了目的地沒有找到回程的船拉,都沒有回來的路費,還得討飯走回來。

  吃完飯,該開船了,但常福生抽著煙還歇著不肯動。摳算盤催了幾次,常福生都不理會。你急他不急,催急了他索性唱道:

  不要慌來不要忙,哪個忙人得久長?

  頭個忙人漢高祖,二個忙人叫張良,三個忙人叫韓信,四個忙人楚霸王,第五忙的是月亮,第六忙的是太陽。

  高祖忙的為皇上,張良忙的沒下場,韓信忙來“未央”死,霸王忙來喪烏江,月亮忙得夜晚亮,太陽忙得照四方。

  歇夠了,常福生才招呼大家下船拉纖,並對大家說,他喊推船就使勁,他喊放流就吃煙。

  走了一陣,來到一個叫鬼門檻的急流處。這是一個七個拐八個彎的險灘,礁石多水又急,不是突然起個漩渦的臥槽水,就是像鉤子一樣的漩漩水,過往的船十有八九都是癩蛤蟆吃豇豆——有點懸,如果不是有經驗的船工拉纖,船很難通過鬼門檻。

  到了這個地方,本該合力拉纖,但剛進入這個險灘,常福生就放開喉嚨大聲喊:“夥計們,擱倒,放流吃煙囉!”

  大夥一聽,紛紛卸下肩帶在岸邊就地一坐。摳算盤一看急了:“怎麽在這時候歇氣?”

  “吃了沒油水的‘老梭邊’沒力氣,不歇歇怎麽拉得動?”常福生白他一眼,接著說:“吃完煙咱們還得把黃瓜錢算一算,凡是動了筷子的都要出。”

  一停橈不拉船,船就失去控製,直向後退去。摳算盤嚇得直打抖抖,這麽一大船的鹽值多少錢啊,要是翻進江裏,這些錢就算是打了水漂了。他知道厲害了,急忙求爹爹告奶奶地求船工們拉船。

  常福生說:“別忙,我們在湊黃瓜錢呢!”

  摳算盤連連作揖道:“哎,求你們快拉船吧,幾根黃瓜算什麽,吃了就吃了嘛。”

  “那你的意思是不要我們賠了?”常福生使個眼色,幾個船工把船拉住,但看那架勢,一說得不對還會撒手。

  摳算盤隻得說:“不賠了不賠了,趕緊拉船吧!”

  “還有,你得答應不許頓頓給我們吃黴米飯、爛菜葉子。”

  “好好好,我答應!”這時摳算盤隻差沒跪下來給他磕頭了,什麽都連聲答應。

  “不行,口說無憑,到時候你又不認賬了。”常福生還不放過他。

  “那你說怎麽辦?”

  “你得立個字據。”

  “行行行,我拿紙筆去。”

  摳算盤連忙拿來紙筆,邊寫邊念:“從今天起讓你們頓頓吃白米飯,不再吃‘老梭邊’,炒菜要放油,豆腐要煎得兩麵黃。”

  他寫完簽字畫押,哭喪著臉交給常福生。常福生這才滿意了,一聲招呼,大夥兒各就各位,他唱起高昂有力的拉急流險灘的鯰巴郎號子:

  纖藤是條龍,內外尖子是英雄。

  使力好哥子,不使氣力是條蟲。

  山東鷂子山西來,鳥為食亡人為財,鼇魚為的金釣釣,趙巧隻為送燈台。

  說來就來,不要挨台。

  挨台龜子,龜子挨台。

  江湖浪蕩喜洋洋,眾位兄弟是纖王,不管纖王纖老子,攏了碼頭去趕場。

  一起爬到走,二三十腳,少走一腳,就是黑腦殼。

  做個樣子我們看,請你哥子不要挨。

  纖夫們一邊唱著號子,一邊用四肢著地的亂腳纖拉著船,每個人都使出全身的力氣。這種時候最講究齊心,如果有人不使全力,會讓其他纖夫瞧不起,罵他留著力氣是去溜沙坡背沙。

  溜沙坡位於豐都的長江北岸,是一座山梁下的深溝,人們常常看到山梁上的沙細雨似的刷刷地往下掉。奇怪的是,這麽長年累月的掉沙,山梁卻始終沒有變化,既沒有變形,也沒有縮小,山梁下的深溝,也沒有被填平。據說是人死後到鬼門關掛號,閻王爺的判官查看生死簿,如果發現死者生前好吃懶做,就派厲鬼押到溜沙坡背沙,把掉落的沙重又背回山梁,所以山梁的沙才會一直掉落一直不見少。

  為了激勵大家使全力拉纖,船工號子裏有這樣的唱詞:氣力留起來做啥?未必然去溜沙坡背沙!

  大家齊心協力,船很快就順利通過了鬼門檻。

  接下來的幾天裏,船工的夥食果然得到了改善,早中飯有湯菜、炒菜、鹹菜,兩個人吃一份,另兩餐簡單一些,卻也不再是發黴的米飯了。菜不僅有了豆花吃,到涪陵時還按約定俗成的規矩給吃了一頓肉。不過,本來該是半斤肉二兩粉,再加二兩酒,但摳算盤給的是二兩肉半斤粉。不管怎麽說,這已經算是爭取到了勝利,像這樣的事以前摳算盤都是做不到的。

  船工們吃飯吃得摳算盤心疼,想耍賴吧,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不說,更怕常福生又煽動船工們在緊要關頭罷工,一想到過鬼門檻時的驚險,就心有餘悸。摳算盤這次是服了軟,但心裏就此恨上了常福生。

  常福生像沒事兒一樣,照樣高高興興地拉纖唱號子,早上唱帶喜氣的,下午唱戲文。有的船工喜歡聽刺激的,他就唱點殺人除鬼什麽的。號子不僅是用來掌握快慢節奏,統一步伐,也是用來激勵船工們多出力,所以除了拉激流險灘,常福生都會唱一些大家想聽愛聽的號子。

  快到重慶城了,常福生唱起誇讚重慶的《說九門》:

  四川省水碼頭要數重慶,開九門閉八門十七道門,朝天門大碼頭迎官接聖,千廝門大包子雪白如銀,臨江門賣木材木料齊整,通遠門鑼鼓響抬埋死人,南紀門菜籃子湧出湧進,金紫門對著那鎮台衙門,儲奇門賣藥材供人醫病,太平門賣的是海味山珍,東水門有一口四方古井,對著那真武山魚跳龍門。

  船平穩地行駛著,經過了一個叫飛纜子的地方,它在古鎮磁器口的斜對岸,是一個來往木船停靠的鹽碼頭。一看到它,常福生就想起關於它的傳說來。

  曾經,人們為了讓那裏能停靠更多的船,在石壁上鑿了一個像牛鼻眼的石牛鼻子,用手臂那麽粗的一根纜繩挽了鬥筐那麽大的一個圓扣,稱為“把本”。在那裏停靠的木船,都把纜繩拴在那“把本”上。

  久而久之,船老板和船工都將“把本”視為神物,為了行船平安,常在“把本”下殺雞敬神,祈禱之後,把雞血淋在“把本”上。日積月累,雞血積了厚厚的一層,太陽月亮照著它,江風吹著它,雨露浸潤它,受了日月精華,它就變成了一條黑紅色的巨龍。

  一天夜裏,電閃雷鳴,狂風暴雨,江上掀起滔天巨浪,兩岸的民房被水衝垮不少。天亮之後,水麵倒是平靜了,但從此這一段江麵上,就常常出現惡浪,來往船隻一不小心就船毀人亡,人們都說,河裏出了妖怪了。

  有一天,一個道長偶然路過這裏,聽見船工們唉聲歎氣,就到江邊看了看,知道是飛纜子作怪。他請了一位大膽的船工駕船出去,自己披發執劍立在船頭。到了妖怪出沒的地方,隻見江水上下翻騰,巨浪滔滔,想要把船顛覆。

  道長將手中寶劍向空中拋去,口中念起咒語,那劍直插入妖怪的口中。

  那妖怪把劍吐出來,劍身插入水中,劍把露在水麵,江麵立刻風平浪靜。道長拿出一個木瓢舀起一勺河水,隻見裏麵有一個大蚯蚓似的怪物在裏麵蠕動,這就是纜子精。道長將怪物裝入葫蘆而去,從此船隻就能平安地停靠了。後人便把這個地方叫做飛纜子。

  常福生心想,難道凡是急流險灘的地方,都是有妖精在作怪嗎?如果這樣,多找些道士來設壇作法,豈不是以後行船都沒有危險了?傳說畢竟是傳說吧,這麽大一條江,地勢險要,哪能沒有點危險的地方。道士要真這麽神通廣大,還不如使出搬運大法,直接把鹽搬運到要去的地方得了,還用得著我們天天爬呀爬地運輸嗎?

  胡思亂想中,船就到岸了。對於船工來說,船一靠岸就等於又失業了。給摳算盤這樣的船老板幹,拉到目的地是指望不上給頓飯吃的,大夥兒也不心存僥幸,領了工錢就各自散去。

  船工們一般都討不起老婆,所以不少人不是愛賭就是愛嫖,下了船就直奔賭場妓院而去。船工們把找了妓女叫歇日子,有時看誰拉纖不夠賣力,就會笑著調侃說:是不是歇日子了?

  常福生沒有這些愛好,看看日頭還早,打算去一趟真武山的老君洞。老君洞是香火很旺的一個道教的寺廟,據說所求很靈,真武山的景色也很美,常福生早就想去看看了。

  上次阿秀生采采,讓他覺得女人生孩子很不容易。這次阿秀又懷上了,他就想去老君洞拜一拜佛,求佛保佑阿秀懷胎生產順順利利。

  從河邊爬上山,是幾百米高的梯形山路,一級級的石梯攀登而上,很費力氣。好在常福生本就是下力人,力氣有的是。然而當他爬上山時,還是累得滿頭大汗。

  一個白胡子的老頭坐在路邊樹陰下,麵前堆著一堆堆的圓石子,都差不多雞蛋大小,十幾個放成一堆,看樣子像是擺在那裏賣的。常福生看著納悶,就開口問道:“您在這裏賣石頭?這石頭不就是普通的石頭嘛,有什麽稀奇?”

  老頭嗬嗬笑了:“你是從外地來的吧?這重慶城裏的人,都知道這石頭買來是做什麽用的。”

  “不瞞您說,我是巫溪縣的,重慶城倒是來過,忙忙慌慌就又走了,沒上這裏來玩過。”

  “哦,那就難怪了。我告訴你吧,”老人指著山道旁的一道深溝說,“看到溝下有一條長長的石梁了嗎?你看它像不像一條白色的龍睡臥在那裏?”

  常福生凝神一看,果然不假,那石梁還真像是一條白龍呢。老人又說:

  “看到白龍旁邊有一個臉盆大小的石窩了嗎?那叫白龍氹,又叫打兒窩。用石子打那個石窩,打中了就要生貴子,過年的時候,有好多重慶城的人都來打呢!平時來的遊客,也都會來打打。”

  “哦,我明白了,您這石子是用來打石窩的!”常福生恍然大悟。

  “對啦,這些石子就是用來打石窩的。你不買堆試試?兩個銅板一堆。”

  “好!我女人正懷著胎呢!貴子不敢想,生個兒子我就高興了。”常福生爽快地掏了兩個銅板。

  那石窩在山溝裏,離得有些距離,要打中並不容易。常福生打到七八顆石子時才打中了一個,他高興地說:“嘿,我要有兒子啦!”

  老頭也順勢恭喜他。他覺得兆頭不錯,心裏很是高興,剩下的石頭也不再打了,還給了老頭。

  第二天,常福生找到了一艘去寧河買鹽的船,又拉船回去。這次出來他覺得自己的運氣不錯,回去也找到活幹,兩邊都掙到錢。

  一路日曬雨淋,每天累得渾身酸痛,常福生都不以為苦。這次走了不少日子,越臨近家門越是想念阿秀。好不容易終於快拉到了,遠遠看到江邊有一個穿藍衣的年輕女子,懷抱嬰兒,拿著一張手帕向自己揮動著,並且唱道:

  半邊落雨半邊晴,斑鳩愛的刺巴林,魚兒愛的三峽水,情妹愛的拉船人。

  船近了一看,這女子竟然是阿秀!那身用藍印花布做的衫子,還是她來找自己時穿的……常福生心裏一熱,回唱道:

  大河漲水小河渾,半邊渾來半邊清,中間流成鴛鴦水,浪打沙衝永不分。

  兩人相見,常福生問:“你怎麽跑到長江邊來了?”

  阿秀道:“我琢磨著這幾天你也該回了,就天天來看看,果然遇到你了!”

  船工們就取笑他倆:“你媳婦想你了!晚上回去好好賣力吧!”

  說得阿秀一張臉通紅,緊緊地把采采抱在胸前,像是要把自己躲在這個小嬰兒身後似的。常福生看看采采,孩子揮舞著胖胖的手臂,衝著他咯地一笑,笑容燦若春花,讓他心裏喝了蜜似的甜。

  旁邊有船工看得眼紅,說道:“還是咱福生福氣好啊,有老婆孩子,不像我們孤苦伶仃的沒個人疼。”

  另一個船工就說:“你把你扔給賭場的那些銀子攢起來,也就夠娶個媳婦啦!”

  “夠什麽夠,我哪有福氣遇上弟妹這樣賢惠的女人,我還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得了。”

  有人就開常福生的玩笑:“你小心哦,他看上你媳婦啦!”

  常福生就笑:“我不擔心,我這女人打都打不跑呢!”

  一番打趣之後,阿秀抱著孩子上了船,常福生和大夥兒一起繼續拉纖。

  他不時回過頭去,看看佇立在船頭的那個藍色的身影,那是他在這世上最親的親人,有了她們,無論多累多苦,他活著就有了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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