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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為了保證船王休息充足,第一樓內船王所住的房間左右房都空了出來,外麵的喧囂嘈雜與這裏的安靜閑適成為明顯的對比,而在行館內,一段誰也想不到的對話正在進行著。

  “你什麽時候知道我是女人的?”卓仙衣靠在軟榻上,閑來翻著一本繡像本,並沒有認真看,她在向坐在窗旁的花慕容發問。

  花慕容坐在窗旁,這裏的裝飾依羅蘭夫人的要求被裝點成西域的風格,就連窗簾上也垂著異域夢幻般的流蘇,金絲如水,傾泄而下。他用手撥弄著幻想中的流水,悠然輕笑:“莫忘了,我可是易容改扮的行家,若是你那點小把戲都看不出來,我還怎麽混?”

  他什麽都沒說,卻又似乎理由十足,卓仙衣則對這個不是答案的回答報以淡淡一笑,算是接受了。事實上,他並不在意花慕容怎麽回答,自從到絲南之後,花慕容便一直跟著她,錦洪班走了,他卻仍留在這裏,卓仙衣當然不會以為他真的是為了照顧自己而留下來的,這個人行事不會沒有目的,但是他不說,她也就不再追問,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他可以信賴……

  除去花慕容的目的不去想,此刻珍貨會基本已經結束,她錯過了很多,想要在這裏打聽師父李夜氓消息的可能性已經不大了,不過倒並不是沒有收獲。從花慕容口中得知冥花將在原南林地交易,這讓卓仙衣心裏有了下一步的打算,而花慕容此刻就在自己身邊,不知道是否正是為此?想想的確,他有求於自己,能有個這樣的幫手倒真是不錯。

  時間已是深夜,在海上茫然度過了幾個晨昏之後,回到羅蘭港已經是四月下旬,天氣漸漸轉熱。

  卓仙衣合起繡像本,其實她根本也沒有認真看,走到花慕容身邊,跟他一起透過窗簾看外麵,異域的窗框裏並沒有糊紙或是雕花,而是鑲以一方方整塊透明的琉璃,透過琉璃可以看到絲南江的夜色。

  “輕車港有仇人?”花慕容忽然問了一個他們之前從來沒有談論過的問題。

  卓仙衣愣了一下,點了點頭:“有,而且很多。”商場如戰場,不是合作就是競爭,不是朋友就是仇敵,這種沒有刀光劍影的仗有時候甚至比真實的戰場更血腥……

  “有人恨你恨到想殺你麽?”花慕容笑著問,他似乎十分喜歡笑,卓仙衣回想起來,見到他的時候他幾乎都是在笑著的,尤其是在她的麵前……

  “有,而且很多。”卓仙衣也笑著回答他。

  “當你遇到刺客的時候通常怎麽做?”他繼續問。

  她眨了眨眼:“把他抓起來,吊在樹上暴打一頓。”

  “要是那個人很厲害呢?”他說道,“要是那個厲害到你打不過,隻有被他殺的份呢?”

  卓仙衣笑了:“我沒遇見過這樣的人,如果有這樣的人,估計也不會輕易做殺手。”

  “若是真有這樣的人呢?”花慕容顯示出前所未有的好奇追問著。

  卓仙衣聳聳肩:“那就在他殺掉我之前讓他變成我的人,我想這世上再沒有比輕車港更好的東家了。”

  花慕容聽她說完就笑了,雖然之前他一直在笑,此刻則是笑得更加燦爛,甚至是迷人,他點點頭:“你聽到了哦?我已經替你找好台階了,是考慮一下再答應還是現在就答應隨你的意吧!”這句話並不是對卓仙衣說的,顯然她知道,所以一點也沒有表現出驚訝,而是與他一同笑了起來。

  “哦……原來你們發現了啊。”一個清淡的聲音從頭頂上響起來,聲音的末尾是一個從天而降的人。

  黑色的寬衫,散直的發,一雙似乎大夢未覺的眼,微微上翹的嘴角勾著一抹懶懶的笑,這個人就這樣大大方方地從房梁上跳了下來。

  卓仙衣撇撇嘴,嘟噥了一句:“時下要找我的人都喜歡從房梁上來麽……”她忽然想起了任孤飛,隻不過眼前這人比任孤飛更加難以捉摸……

  花慕容一見此人,笑得更歡了:“哎呀,你流年不利,這個人可真不是一般的刺客呀!”這句話是對卓仙衣說的。

  男人落地,幾縷碎長的發垂在額前,笑了笑,清冷的聲音隨意地吐出一句話:“我是衛幽。”似乎這幾個字就能說明所有的問題了。

  玄黃教五使之首的隱形使——衛幽。這是一個謎一樣的男人,玄黃教內訌以來他便人如其名地隱了形,始終不露麵,此刻卻突然出現在這裏。

  卓仙衣還在打量著眼前這人,聽他幽幽地歎息一般道:“金紹堂花錢買你的人頭。”

  “哦?若是為了錢財麽,你倒不如從了我。金紹堂現在是落水狗,他能出得起的價,我相信輕車港給你個雙倍不是問題。如何?”卓仙衣淡淡地說道。

  衛幽始終淡淡地笑著,聲音也與先前一樣沒有什麽起伏:“是啊,金紹堂如今是沒有什麽勢力了。”轉頭看看卓仙衣,“隻是不知道,這顆價值連城的漂亮頭顱裏可有與之相當的才能呢?又或者……拿了你在手中去號令輕車港也不錯。”他慢慢地說,全沒有任何威脅的樣子,隻一瞬間便如一股清煙般向卓仙衣飄了過去!

  說是飄,卻是如閃電般的快,眨眼間到了卓仙衣眼前……

  卓仙衣不避不躲,手邊案前的花瓶順勢一傾,兩指夾住一枝火紅的薔薇,拉扯著揚起一個圓,直攻圓守,花瓶中留戀著薔薇的水珠被帶著形成一幕水霧,在燈火的映照下顯出一道虹彩幻美無比。

  饒是衛幽久經陣仗也不由為這虹彩的華美驚詫了,但隻是一刹那,畢竟是醒悟了,手中的匕首一抬,擋住要害,唯恐那水霧後有什麽稀奇的攻擊。

  然而,水霧淡去,卻隻剩了一枝紅薔薇落下,卓仙衣的人影不知所蹤。暗叫一聲不好,卓仙衣的聲音在身後響了起來:“不過是個障眼法罷了。”

  “看來是我輸了。”衛幽淡笑著說道,全沒有一絲驚急之色,“正好我這無主的遊魂也無處可去,做你的隨從也不錯。”話鋒一轉,說得心安理得,好像之前那要拿下船王以號令輕車港的話是另一個人說的一樣,“不管怎麽說,你比金紹堂好看多了。”這似乎是他的理由,當然沒有人相信。

  “好!”卓仙衣似乎也沒有半分要追究先前他攻擊自己的罪過的意思,立刻便正了顏色道,“那麽,金紹堂目前人在哪裏呢?”直接無比,衛幽隻有回答,拒絕顯然是不可能的。

  “他啊,好像是去原南林地了。”衛幽回答道,連一絲猶豫也沒有,顯然他的心目中似乎是沒有“忠心”二字可言的了。有時候這不能不算是他為人的一種伎倆。

  他的回答讓卓仙衣的心裏忽然一亮,她轉頭看了花慕容一眼,而對方則仍是一臉陽光明媚的笑容:“你們在試我?”

  花慕容笑道:“這話怎麽說?”

  “你們一方麵接受了金紹堂的委托刺殺我,另一方麵則來找我要求合作,其實在原南交易冥花的就是金紹堂,而你們則想借我的手得到冥花,試我則是看我是否實力敵得過金紹堂的香黨勢力。”卓仙衣說完,苦笑了一下,“我還真被你們耍得團團轉呢!”

  花慕容搖搖頭:“你說的不全對。我們雖是同教,但從不一起行動,各自都有自己的營生,所以,他接的生意和我的決定一點關係也沒有,隻不過正好被我知道交易冥花的就是金紹堂,所以借他的手試你就算是我不對吧……向你賠不是好像沒有必要,我們既然合作,想知道你的實力應當是很正常的吧?”

  對於對方的輕視,卓仙衣倒並沒有生氣,隻是道:“如今你們是否滿意了?”

  花慕容沒有開口,衛幽淡淡道:“過得去。我們要去的地方是黑狐族,那裏是內陸,你的十四舟可風光不到那裏去。”

  “我們?”雖然料想得到,但卓仙衣還是忍不住確認了一下。

  衛幽笑笑:“不錯,我們。”

  花慕容道,“黑狐族本是依附於鬱金香王朝的一個族群,閉塞且排外,那裏的人又精通蠱術,一般人不好對付。”

  卓仙衣點點頭表示了解,嘴裏則喃喃的道:“看來真的要遠行了……”

  山路崎嶇,進入玉瓊山脈的崇山峻嶺,站在山上可以看到遠處鬱鬱蔥蔥的樹林,那裏便是原南林地了吧……

  “此間離黑狐族不遠了,不如我們入鄉隨俗,穿他們的服飾吧?”花慕容說道。

  衛幽佯伸了個懶腰:“我還是不換了……你們兩個換吧。”說完以很快的速度向前走出一段路站在那裏做等待狀。

  卓仙衣看看花慕容道:“除非你有男裝,否則別想叫我穿女人的衣服!”

  花慕容皺了皺眉,最終還是點點頭,接受了她的意見。

  換上黑狐族的服飾後卓仙衣卻後悔了:細窄的衣袖,包頸的領口,與寬鬆的絲南服相比令她頗不習慣,帶有獨特民族風味的包邊和花紋也與絲南江一帶流行的服裝形成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

  花慕容自充當隔擋物的巨石另一邊走出來,他盛裝如花,頭上甚至裹了一條綴滿銀片的包巾,微微一動,便叮咚脆響不斷,銀片則在陽光下閃現著耀眼的光斑,華麗至極。

  卓仙衣不禁皺眉:“我們這一路也算是暗探黑狐族,這樣打扮也太招搖了。”

  花慕容笑笑:“這你就不知道了,這不過是黑狐族普通女子的裝扮,他們可是有飾銀的風俗的哪!”

  最終,卓仙衣還是沒有讓花慕容如願地在自己頭上束出一個奇怪的據說是黑狐族特有的髻來,這少年船王畢竟還是不肯放下心裏的那點矜持。

  抬頭看著眼前高聳的山脈,胸中有種激蕩的情感起伏著,海讓人開闊,了解了世界;山則讓人沉思,看清了自己。正在這時,山巒上出現一騎。

  黑色的馬,黑衣人,視線牢牢地鎖著他們,卓仙衣心頭莫名地一寒,他是認得那馬的,再也沒有哪一匹馬有這樣如火般的鬃毛……是他!

  而衛幽則難得地正色道:“是高原上的強盜,可能是踩盤子的。我們快走,被盯上就麻煩了……”他皺眉,即便是玄黃教也不願意與高原大盜發生衝突。

  山巒上的人這時掉轉馬頭,轉眼消失。衛幽道:“看來,慎重起見,還是到胡姬墓避一避吧。”看了一眼卓仙衣,解釋道,“胡姬墓在高原好比一處聖地,就是高原的強盜也不敢輕易驚擾那裏,所以那裏成了過往旅人的庇護所。”

  三人策馬進入樹林,高大的樹木將陽光擋在樹冠以外,隻得些許光束透過樹葉投在地上,空氣壓抑而潮濕,伴著腐葉的氣味淡淡地散開,密密的叢林中,一座氣質清雅的陵墓靜靜地佇立著,就像它內中安睡的人一樣,無聲無息,不沾染一絲喧嘩。墓室四周以彩泥畫著巨大的壁畫,似乎是在訴說著一個真實卻早已被淡忘的故事。

  衛幽介紹道:“黑狐族原是依附於鬱金香王朝的一個小部落,鬱金香王朝被滅以後,黑狐族之所以能幸免於難全是因了這位胡姬。傳說她是黑狐族的女祭司,長得美若天仙,為了自己的族人她自願做了高原王的妃子,死後高原王感其性情純真耿直,專門為她修了這胡姬陵。原來隻是個凡人的女子卻在死後不知道為什麽,但凡高原上的強盜都不進入這裏,竟然好似有了神聖一般。”

  “你引我們來這裏是有何用意呢?”花慕容忽然問道。

  衛幽笑笑:“當然是避盜。眼下我可是聽命於人的,還有何用意可言?”

  花慕容道:“你衛幽肯如此輕易地屈居於人下也是件奇事了。”

  衛幽湊近他:“光是這樣說我也真是不公平得很,明明是你將我拉扯到她身邊的。再說,你不也是一樣麽?”

  兩人對視,各自心中都有著些什麽,於是便都不開口了。花慕容一個旋身,坐到卓仙衣身旁,語聲又輕快了起來:“破破爛爛的,卓船王可得將就了。”

  卓仙衣搖搖頭表示並不在意,三人坐下來休息了片刻,都不說話,氣氛似乎受著林地或是這陵寢的某種影響而沉澱著,卓仙衣不由得咳了一聲想要打破這壓抑的氣氛,當看到其他兩人都看著她似乎等著她說些什麽的時候,隻得笑了笑,隨意道:“那日在江山島,你說是去取件事物,是什麽?”

  這句隨意的話,令花慕容一愣,隨後笑了笑:“是教中的事物。”他沒有說明是什麽,顯然並不想多透露。

  衛幽這時插了一句話:“哦?這麽說是你得到了咯?”

  花慕容看了看他:“你有異議?”雖然仍是在笑著,言語中卻透出一種無形的壓力。

  衛幽淡淡道:“我隻忠心於值得忠心的人。”他看著花慕容,蒙矓的睡眼裏透著一絲深沉的意味。

  卓仙衣正對於他們之間產生的這種詭異的旋渦而好奇的時候,另一個變故卻突然發生了。

  “什麽人?竟然私闖胡姬墓!”

  “來人哪!快將擅闖者拿下!”

  一陣雜亂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從墓室外湧入數名戴著麵具,手執利器的人。

  衛幽幾乎是呻吟地歎了一聲:“黑狐族。”低聲又道,“不要與他們衝突,黑狐族人擅蠱,相當麻煩。”

  卓仙衣正想著怎樣與他們解釋,這群人顯然對於闖入了墓室的人表現著憤怒之情,但除了口中的喝斥並沒有更多舉動。

  “等等。”一個清脆的聲音喝止住了所有的喧嘩。聲音的主人戴著一張與眾不同的麵具,血色的蝶紋附著在白色的麵具上,從她妖嬈的身材看來可以想象麵具後會是一張如何美麗的容顏。

  麵具美人身旁還有一名長者,這位老人並沒有戴麵具,他精神矍鑠,神情威嚴給人一種不怒而威的感覺,他抬手,圍著三個人的人群便有規律地分散排開讓出了一條道路。

  “外鄉人,是否因為避盜而來到這裏?”老人的聲音並不響亮,但穩定而沉著。

  卓仙衣上前回應道:“是的,我們在外麵遇見高原大盜,聽說隻有在這裏才能躲避追蹤才進來的,實在沒有冒犯貴族先靈之意!”

  老人盯著他的眼睛,好像想要看到他心中去一樣,然後又道:“你們既然知道在胡姬墓可以避盜,卻為什麽不知道,聖陵的墓室是不能進的,隻要呆在胡姬墓的屋簷下便足矣?”

  卓仙衣一愣,轉頭看了看花慕容和衛幽,而後兩者都露出一臉事不關己的漠然,這令她不禁惱火萬分,然而此刻她隻能轉過頭來對老人歉意地笑道:“我們確實並不知道。”

  老人平靜的臉上並沒有太大的變化,他沒有立刻回應而隻是淡淡地看著他們,似乎在考慮對方的回答是否可信。而這時那麵具美人優雅地俯身過去,輕輕地在老人耳邊說了些什麽,她的風姿一點也不遜色於花慕容的女裝。她的話似乎起到了些什麽作用,老人神情略有變化,隨後開口道:

  “你們是否有意闖入這裏,我們已然無從考證,隻有聖姬知道你們心裏的真實。”他停了一下,繼續道,“但是,無論你們是否有意闖入,都已經觸犯了我族最神聖的地方,你們必須接受我們的懲罰。”

  卓仙衣輕歎了一口氣,對於這種古老的蠻荒民族還能說什麽呢?看老人的神情似乎有著一些憐憫,看來這懲罰一定不會輕鬆到哪裏去……

  看到他們沒有回答,老人繼續說道:“隻要你們各接下曇華一招,便可安然離開。”他示意身邊那紅蝶麵具的美麗少女,曇華似乎正是這少女的名字。

  這時衛幽終於開口了:“如果接不下呢?”

  老人冷冷道:“如果接不下,就說明你們有罪,胡姬要收下你們的魂魄作為賠禮。”

  花慕容不禁苦笑:“好極……”

  曇華往前稍站了一點,道:“你們誰先來?”

  衛幽皺皺眉,沒有開口,花慕容歎了口氣:“我先來吧……”他走向曇華,經過卓仙衣時輕輕道:“我說我們不知道他們有這個規矩,你信不信?”

  卓仙衣輕歎一口氣:“我信。”

  花慕容似乎有點意外:“真的?”

  “嗯。”

  “為什麽?”

  “不知道……”卓仙衣看著他,回答道。

  花慕容似乎受了什麽震動,盯著卓仙衣看了半晌,點了點頭:“好。”

  說完向曇華走去。

  他還沒有站穩,那紅蝶少女曇華便出手了:她身上穿著紅黑相間的黑狐族服,身上墜著各色水滴形、半月形的亮片,她一騰身便如一隻翻飛的鳳蝶帶著玲瓏清脆的聲響向花慕容撲了過去,白皙的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柄奇怪的武器,說是武器更像是祭祀用的短杖,杖頂呈蛇頭形,直指花慕容咽喉。

  花慕容傾身向前,不退反進,十指輕彈,幾束金絲射出,立時纏住了蛇頭杖。曇華一驚,輕叱一聲,竟然棄杖,短杖失了拉力,便下落,金絲沒了著力便鬆了下來,花慕容暗叫了一聲好,正想收金絲奪短杖,忽見曇華出現在自己眼前,嚇得他猛地撤了金絲,雙手一翻,金絲結成一張金網護在身前,於是便看著曇華收回了短杖,兩相來去不過瞬間,一招便過了,竟然是個平手,此刻花慕容對眼前這少女的觀感已完全不同於先前,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好像想要殺死自己呢?花慕容微微皺了皺眉,在心裏搜索了一番後確定自己並不認識這名少女,於是便越發覺得奇怪。

  曇華收住身形退回原位時,微微有些氣喘,遠不如花慕容來得氣定神閑,明顯在氣力上遜了一籌,她沒有在原地停留太久,便又開口道:“第一人算過,之後是誰?”

  卓仙衣看了一眼衛幽,見他神色淡漠,顯然壓根就不想動手,輕歎了口氣,上前去麵對曇華道:“我來吧。”

  “好!”曇華應了一聲,縱身躍起,手中短杖反握如匕首,刺向卓仙衣胸膛。卓仙衣不躲不閃,隻一抬手,曇華隻覺得自己眼前一花,手腕一麻竟然被扣住了腕脈,對方隻要一出勁,這隻右手便要廢了,不由得大驚,不敢再動彈,雙眼透過麵具盯著卓仙衣終究是有些驚慌的。

  卓仙衣笑笑,這少女的武功並不弱,如果不是自己師門有一套柔指小擒拿的功夫,也無法瞬間抓住她的弱點,隻要接下她一招就行了,所以卓仙衣也沒有打算繼續追擊,鬆開了手,正想說點什麽來安慰這有些失驚的少女,那黑狐族的老者忽然開口了:“你剛才用的是柔指!李夜氓是你什麽人?”

  突然在這蠻荒之地聽到有人提起自己師尊的名字,卓仙衣不免大吃一驚,看了看那老者,見他神情激動,流露出的似乎是一種驚奇和喜悅,難道他認識師父麽?想到這裏,他回應道:“在下卓仙衣,李夜氓正是在下的恩師。”

  老者一聽,便笑了起來:“果然果然——天下能這麽快就克得住蛇杖的武功就隻有柔指了!看來倒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了!”

  他的話令卓仙衣一驚一喜,驚的是想不到師父在這裏也會有朋友,記憶中李夜氓似乎是個並不怎麽有人緣的人,待人接物也總是冷冷淡淡,即使對自己最得意的弟子也不多加辭色。喜的則是看來此行似乎可以借師父的交情順利許多了……

  吃驚的並不隻有卓仙衣,紅蝶麵具下的少女曇華也似乎有些吃驚:

  “長老?”

  老者笑道:“這話說來還有些長,不如你們隨我回寨子裏再說吧。”

  說完一揚手,原本做圍攻狀的黑狐族人便散開,各自換了站位,隨後便又有戴著麵具的少女捧著各種奇異的水果和糕點進來……

  原來他們是來舉行祭祀的,卓仙衣看他們的行動便明白了,曇華似乎還有些什麽猶豫,看著老人道:“他們也可以參加祭祀麽?”

  老者點點頭,指著卓仙衣道:“他的師尊也是聖姬的故人,他們恰在此時到來,也許是天意引他們前來祭祀聖姬的吧……”

  曇華順從地點了下頭,轉過身來忍不住再次打量了卓仙衣一眼,當她麵對墓室中胡姬的靈位時則變得沉靜而端莊,她舉起手中剛才還是武器的蛇杖,在空中慢慢地舞動,口中念著奇怪的咒文,聲音由響至輕,最終她匍匐於地,做拜祭的動作,於是所有的人都隨著她重複這個動作,向這位黑狐族的聖女五體投地……

  卓仙衣等三人作為外族並沒有必要行大禮,便隻站在後麵觀看這場祭祀。時間並不長,約莫半個時辰,祭祀便結束了。因為有了黑狐族長老的邀請,他們理所當然地跟著一群黑狐族人來到了黑狐寨——黑狐族最古老也是最終的聚居地。

  到達黑狐族的山寨時天色已經漸暗,在一片茂密的棕櫚林中,雅致的幾座吊腳樓下圍著男女老少不少人,大多都戴著麵具。

  寨子由數十幢吊腳樓圍成圈狀,中間是平日集會的廣場,直徑約人行二十步之遙,周圍的吊腳樓又以中心四座小樓為基礎向外擴建,以四、八、十六之數共分三層。

  黑狐族長老寧義——也就是帶他們來的那位老者在途中告訴卓仙衣,李夜氓二十多年前曾與他的一個好友在黑狐族住過很長一段時間,那期間他曾為黑狐族出過很多力,並且與當時還不是長老的寧義成為好友。所以一別數十年,老人看到好友的弟子也是激動不已。

  此時的黑狐族正在舉行他們特有的節日,寧義將卓仙衣一行列為貴賓款待,請他們落座後便高高興興地去張羅節日去了,而終於得以坐下來休息的三個人,相互看看,不由得微笑,幸運女神似乎非常眷顧他們其中的某個人吧?

  休息了片刻,窗外的歡騰聲起來越響,節日的氣氛在歡聲笑語中傳遞著,很快便有大膽的人進屋來將他們拉到吊腳樓外的平地上,圍著他們跳起舞來。感染到他們的熱情,卓仙衣笑著接受了他們的邀請,同時看著他們那五顏六色的服飾好奇不已,這上麵的顏色並不是染上去的,而是用五彩的線編織而成的,非常有趣。

  卓仙衣看著人們跳躍舞動的身姿,再看他們臉上戴著的各種詭異的麵具,實在不相稱,便問道:“那為何他們都戴著麵具?”

  “黑狐族信奉的神明就是他們自己死去的前輩,所以他們迎回自己神明的日子又叫鬼節。”衛幽說道,顯然他對這裏的民情風俗非常了解。他笑了笑,有點譏誚的味道:“鬼節這天,迎回來的除了自己家的前輩神明還有別人家的,當然也有仇敵家的,為了不讓仇人的神明認出自己,所以鬼節這天都是要戴上麵具的……除了被公認的純潔少女以外,她們負責在節日這天為各方的神明獻舞祈福。”

  果然,沒有戴上麵具的隻有一些清純美麗的少女,而她們都興高采烈地在巨大的篝火前跳著神秘的舞蹈。人越來越多,很快篝火前便聚滿了人,人們口中唱著奇怪的歌,隨著歌聲踩著節奏起舞,沒有任何器樂的伴奏,這種原始的美也是如此動人。

  卓仙衣慢慢退出了人群,她想起金紹堂已然來此交易,那麽很可能他就在這附近的某個地方……心想著,他向四周打量起來,燈火點點,都是麵具人,難以分清誰是誰。

  回頭便看到衛幽,他也離開了人群,就站在自己身邊,忽然一笑道:

  “我若是走開一下,你不會逃走吧?”

  衛幽淡笑:“你也太不相信我了啊。”

  卓仙衣失笑,不再多說什麽,向暗處走去。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是他的原則。衛幽不忠心,他很清楚,但是他與自己一路行來並沒有不良之舉,可見他來此也是有他的目的的,那又何妨隻當是個同行者呢?思及此,便心寬了。

  四處走走並沒有發現可疑的人,卓仙衣知道急也是急不出個所以然來的,便索性信步閑逛起來,不覺便走出山寨,人聲漸遠,原始的森林裏隻剩了蟲鳴鳥啼,再行不遠便聽到潺潺的水聲,走近,眼前豁然開朗,那是一池在夜色中倒映著繁星冷月的幽靜湖泊,湖水輕輕地拍打著湖岸,水聲便是這樣發出的吧。

  想不到這裏竟然有如此雅致的一處風景,卓仙衣為這眼前的景色輕笑了起來,就在他轉身準備離開時夜風輕輕地送來了一串幽幽的歌聲:

  “……驕陽不與爭豔。步搖碎夢,驚穹宇,雪舞淩亂枝頭。……輾轉反側,多少向往難酬。憶當年笑平明,單衣初相識,執手為偶。……生華發,緣起灰飛煙滅。踏破城池,……一夜成空。此間幽冥,一花開謝一世。”

  斷斷續續的女聲唱著幽傷的調子,卓仙衣心中卻是一驚,這歌詞自己曾在哪裏聽過?恍然想起竟是聽葉沅吟唱過。

  當年卓仙衣甫出世,生母已亡,而同時生產的葉沅又正好幼子被棄,便乳了卓仙衣長大。失寵的她雖掛著船王側室的身份,卻是形同乳母般地擔起了撫養卓仙衣的任務,而在仙衣幼時便曾聽著這首歌謠入睡,時隔多年卓仙衣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竟然在這遙遠的黑狐族聽到這幼時的催眠曲……

  是誰在唱這首歌?於是走近,便看見岸邊坐著的女子,紅蝶麵具在夜色中顯得頗有種詭異的味道。

  “卓公子。”她顯然發現他了,“是你在那裏麽?”

  “……是的。”卓仙衣回答道,感覺頗尷尬,此刻的自己竟似有登徒子冒犯佳人之嫌。

  曇華似乎並不介意他的出現,輕笑了一聲道:“山寨簡陋,是不是村民們招待不周讓公子覺得不耐了?”

  卓仙衣連忙道:“當然不是,隻是隨意走走。”想了想,看著女子道,“曇華姑娘為何在這裏?不與族人一起慶祝節日麽?”

  曇華回答道:“曇華是族裏的祭司,除了祭祀以外不能隨意在族人前露麵……”她輕輕地笑著,笑容中透著無限寂寞。

  卓仙衣愣了愣,見她一身落寞地站在自己麵前,不由得生出幾分憐惜之情來,想了想決定問一問關於那歌的事,便問道,“剛才的歌可是姑娘所唱?”

  曇華道:“我在此懷念我的義母。曇華是個孤兒,連父母是誰都不記得,很小就被義母收養了。”她看著湖麵幽幽地道,“剛才的歌是我小時候義母教我唱的。”

  卓仙衣愣了一下,曇華的義母是誰呢?她和葉沅有什麽關係?

  “哦?請問姑娘,你的義母是……”

  曇華挺起了胸,用一種幾乎是崇拜的聲音說道:“她姓胡,是黑狐族前任女祭司,人們稱她胡姬。”

  卓仙衣再是一愣,想不到被黑狐族奉為神明般的胡姬竟然就是這位少女的義母,更想不到胡姬竟然也知道這首詩,那麽胡姬與葉沅是相識的了?

  甚至有可能葉沅根本就是黑狐族的女子……可是父親顯然是與鬱金香王朝為敵的,又怎麽會娶了一位其附屬部落中的女子為妾呢?難道就是因為葉沅是黑狐族的女子才不被父親寵愛的麽?

  他突然用力搖了搖頭,為自己心中竟然泛起對父親的質疑而皺眉。

  “公子。”曇華輕喚著他。

  “呃……”卓仙衣從自己的思緒中恢複了,心中突然一亮,對了!黑狐族本是鬱金香王朝的附屬,很有可能族中有人識得金紹堂,“請問姑娘,最近可有陌生人來到黑狐族?”

  曇華笑笑:“有,不就是公子與你那兩位隨從麽?”

  卓仙衣看著她,微微皺眉:“再沒有其他人了?”衛幽明明說金紹堂已然來此,是誰在說謊?

  曇華的聲音聽上去柔柔的,卻是不卑不亢:“公子難道認為曇華會騙你麽?”

  “當然不是。”卓仙衣笑了,轉而再問,“在下此行正是在尋找鬱金香王朝的老臣子、如今第一樓的當家金紹堂金老板,聽說他到了這裏,想到黑狐族原也是鬱金香王朝的部屬,才有此一問。”一邊說著他一邊緊緊注意著曇華的反應。

  曇華淡淡道:“鬱金香王朝早已亡了,黑狐族現在是高原王所轄直屬部落,與公子所說的這個金老板沒有關係,我們也從來沒有過聯係。”

  卓仙衣沉吟了一下,道:“是麽,那在下當真是失禮了。”

  曇華似乎是輕笑了一聲,走近道:“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寨子裏去罷。”

  卓仙衣點點頭:“好。”當曇華走近,一陣輕風拂來,一股幽幽的清香傳入鼻中,“姑娘用的香可當真別致。”

  曇華身子微微一僵,幽幽道:“這是一個朋友送的……”

  “哦。”卓仙衣應一聲,若有所思,兩人再也沒有搭話,一前一後回到寨中。篝火會已然結束,隻有零星的幾個人在收拾殘局,吊腳樓群靜了下來。

  卓仙衣一行三人被安排在一座單獨的吊腳樓中,臨走曇華囑咐道:

  “各位在此好生休息,此地到處是密林,夜深寒氣深了便有毒蟲出沒,勸各位不要出去的為好。”說完便離開了。

  卓仙衣看了看花慕容,他一臉倦態,顯然是被那群活潑的少女們折騰得夠嗆,再看衛幽,仍是一臉高深莫測的淡笑。

  “這裏沒有人知道金紹堂這個人。”花慕容說道。原來剛才與那群少女們玩鬧之際他也在留意打聽。卓仙衣向他投去了讚許的目光。

  “看來金紹堂並不在黑狐族。”卓仙衣這樣說的時候眼睛則看著衛幽。

  衛幽聳聳肩,似乎對於這質問的目光並不在意,但他還是開口道:

  “雖然不在這裏但並不代表他不會來,或許他根本沒有進寨子,而是在其他地方落腳……畢竟他現在是落水狗,相信除了我們,要找他的人還有很多,他躲躲藏藏的倒是正常。”

  卓仙衣想了想,不得不承認他的說法有點道理。忽然他想到了什麽看著衛幽,那是一張不太被時間看中的臉,沒有太多的時光刻印,然而,他的實際年紀已經不小了吧?隱形使的名聲自二十年前玄黃教成立便一直存在著……二十年前,那不正是鬱金香王朝覆滅的那段日子麽?

  “你……認得胡姬。”這是一句肯定的話。

  衛幽笑笑,沒回答。

  卓仙衣接著道:“你知道二十年前所有事,所以金紹堂會相信你,因為你們很早以前就認識,對不對?你也認得胡姬,所以你清楚地知道黑狐族的所在,知道胡姬墓的方向……這些都不是金紹堂告訴你的,而是你本來就知道!”他突然似乎想通了,卻又覺得哪裏並不對……於是沒有繼續說下去,微微地皺了眉。

  衛幽則笑道:“不愧是大船王。”

  “我想你還有很多故事想要告訴我吧?”卓仙衣看著他說道,語意堅決,不容推辭。

  “這一說隻怕便要說到天亮啦……”衛幽淡淡道。

  卓仙衣笑了,道:“那就隻好麻煩你說到天亮了。”

  衛幽深深地看了一眼卓仙衣,似乎猶豫了一下,但終於還是開口了:

  “玄黃教初創在這原南林地,正逢鬱金香王朝鼎盛將敗的時期。當時鬱金香王朝已遷入原南林地近兩百年,許多人已經忘記了他們的祖先是極西的移民,與原南林地當地的原住民嫁娶婚配,漸漸地融入了這裏的民情風俗。當年遷居到此的目的也被人們忘記了,他們隻知道他們擁有世上最強大的武器‘神怒’。”他說到這個詞的時候停了下來,再看了一眼卓仙衣,這一眼中含了許多複雜得連卓仙衣自己都並不了解的情緒,“傳說中,‘神怒’就如它的名字一樣,一旦爆發就如天神震怒一般,範圍所及之人畜物體皆成灰燼,這種威力遠不是我們所知道的火炮所能匹敵的。而事實上,這種‘神怒’就是他們當年入駐原南林地的原因,因為製造‘神怒’所必須的礦物,隻有原南林地才有。原南林地本是高原王朝轄地,被鬱金香王朝占據之後原本想這裏瘴氣嚴重,又多蟲蛇不宜管理便也不管不問,直到發現鬱金香王朝竟然在此發現了如此貴重之寶物便又嫉妒起來,於是多次提出要求收回原南林地。鬱金香王朝自然是不肯,雖然曆經幾代,神怒的製造方法已經失傳,但他們知道隻要礦脈在,總有一天能再造出‘神怒’來。”

  卓仙衣心裏突然明白了些什麽,眼一亮:“所以便有了高原王朝攻打鬱金香王朝?”

  衛幽點點頭:“高原王當然不能對外宣布‘神怒’的事,便拿宗教開刀,當時鬱金香王朝信奉的是原南林地原住民的鬼教,奉行人祭,高原王以此宣稱鬱金香王朝‘不仁’,並特意將這消息傳到洪洲,令洪洲那些自詡俠義之士的人為之共憤,結黨伐異。”他眼看著卓仙衣,“令尊便是其中之一。”

  卓仙衣輕歎了一口氣,轉頭看了看花慕容,竟然發現這廝已經睡熟了……心中不禁搖頭。

  “那時,原南林地的原住民其實大多是鬱金香王朝的附庸部落,都曾為鬱金香王朝誓死而戰,黑狐族便是其中之一。所有的人都是衝著‘神怒’而去,包括令尊和當時初創的玄黃教。高原王朝大軍攻入鬱金香皇城的時候,最後一支‘神怒’被鬱金香王引爆在自己的皇宮裏……方圓十裏塗炭,當時隻有金紹堂帶著年幼的少主燕南雨逃了出來,沒有人知道他們是怎麽逃出那場浩劫的。”衛幽慢慢地說著,而卓仙衣覺得自己聽得幾乎窒息了……

  “神怒”豈非就是自己輕車港丟失的“冥花”麽?不對,他說“神怒”

  已被鬱金香王銷毀!而且,自己家中的冥花乃是恩師李夜氓所造……卓仙衣心頭翻騰不定,一時間太多的資訊在胸中,來不及理清。

  “鬱金香王不但毀了自己,更將最後一支‘神怒’以及皇宮中所有關於神怒的記載都毀了,但是天下人既然都已經知道了‘神怒’,便想隻要得到‘神怒’的原礦便總有一天也能造出‘神怒’!於是大家都開始查找原礦的來源,當時一名黑狐族的少女無意中透露出原礦便產自黑狐族,結果這名少女因此被黑狐族放逐。”他突然有意無意地看了熟睡的花慕容一眼,“這消息讓世人的眼光一下子都集中到了這小小的山寨。眼看山寨就要被毀,當時的女祭司胡姬突然親自前往高原皇城,拜訪了當時的高原王,當她離開那裏的時候已然是高原王新妃的身份,於是礙於高原王的勢力,黑狐族總算是度過一劫。”

  卓仙衣點頭道:“好聰明的女人。”轉而看著衛幽又道,“這麽說你就是當年與江陰白一起參與奪取‘神怒’之時識得胡姬以及金紹堂等人的咯?”

  衛幽輕輕歎了一聲:“‘神怒’威力之強,舉凡人等都難免受到誘惑,玄黃教初創自恃實力當然也想要分一杯羹。不過我們教中人多是原南林地原住民,與鬱金香王朝多少都有些關係,故此隻是在旁觀望,並沒有實質上出手,也因此金紹堂才信了我,實是他身邊再無可信之人了。”

  卓仙衣聽到這裏冷笑了一聲,想到金紹堂最終還是所托非人,不禁為他感到一分可悲:“那麽,胡姬將那礦脈的所在告訴高原王了麽?”

  衛幽搖頭:“這個不得而知,不過看高原王朝這些年來隻在西岸統領諸國,並沒有向洪洲進取之意,想必胡姬還是沒有說出來吧……而且她嫁入高原王宮隻十年便過世了,死時不過三十一歲,她與高原王所生之子後來逃出了高原王宮,從此不知所蹤。”看了一眼卓仙衣,“關於這些,令師李夜氓難道從來沒有提起過麽?”

  卓仙衣一愣,是了,師父與黑狐族交好,當年也一定多少參與了此事,隻是……任誰也沒有想到,最終是父親得到了“神怒”的礦脈……等等!他心中突然一亮,聯想到曇華所說的歌,再想到衛幽提到的那泄露機密的少女……難道說是她?這樣一想便都明白了,那麽如今他們在尋找的是什麽呢?冥花難道就是當年的“神怒”再現?

  他搖了搖頭,突然都明白了和什麽都不明白的感覺一樣讓人心頭若有所失。而衛幽則將他的動作當成了否定的回答沒有再問。

  夜深了,伴著隱約的鳥啼蟲鳴聲,人也漸漸地睡熟了。

  天蒙蒙亮的時候卓仙衣被純樸的山民們相互唱和的說笑聲吵醒了,走出吊腳樓便看到三五成群的黑狐族人帶著刀鋸和繩索走入濃密的森林中,看樣子是伐木或狩獵去了。女人們也是成群結隊地說笑著,提著要清洗的衣物,有的還背著尚在熟睡的嬰兒一同向湖的方向走去。一幅平靜安詳的生活畫卷展現在卓仙衣的眼前,令他不由得想起此時的輕車港,想必漁民們都已經下海了,不過采珠女要到午時太陽將水曬得再暖些才好下水采珠吧,留在岸上的女人們多半已經在忙著曬網、補網。海邊的孩子一定比這裏的孩子起得早,此時怕正是他們最喜歡的趕海時分,海灘上一定有很多貝殼在等著他們去搜羅。

  正在遐想,一陣爭吵聲從他們旁邊的一座吊腳樓裏傳來,聽聲音似乎是長老寧義……

  “既然已經下了令,他們一定不久就會來,你是躲不掉的。”

  另一個聲音並不清晰,隱隱似乎在央求什麽,寧義的聲音則充滿了無奈:“我們都知道實在是委屈你了,可是為了黑狐族,為了我們的族人……你還是……”他沒有說完,也許是覺得自己的要求實在令對方難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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