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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兩人的談話因門外輕輕的叩門聲而停止。

  “少主,前方出現不明艦隊。”遲玄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卓仙衣微微一愣,開門隨遲玄來到甲板,隻見正前方的地平線上升起無數個船帆,漸近,便見揚著黑底的“花”字旗。

  看到這“花”字旗卓仙衣心頭不禁泛起一陣苦……他來了!

  花玉潘,三十七歲,為花群英之長子,庶出,母早亡。

  十五歲隨父行走江湖,共同創下輕車港,十九歲時因預謀殺害主母——花群英的元配妻子卓氏未遂,自此被逐出家門(這也成為花群英之後丟棄幼子的原因之一)。其後十八年,花玉潘在輕車港海域附近的海島上自立門戶,專門劫掠輕車港過往船隻,並長年以打擊輕車港為己任。

  陽光從平靜的海麵上反射著刺眼的波光,船舷頂上的風旗無力地搭拉著,行進中的船身因水花的拍打發出一下下單調的聲音。花玉潘緊鎖著眉頭站在船頭上……

  “他來了。”身後有個男人的聲音響起來。

  花玉潘淡淡道:“我看到了。”

  男人問道:“你有多少勝算?”

  花玉潘回頭,看著自己身旁的男子,淡淡道,“我有多少勝算,那就要看先生是否按我的要求將我要的東西送到了。”

  男人笑笑:“當然。”手指著身後數十艘輕艇組成的船隊道,“正宗的羽幽輕艇,七十六艘,都是角帆,航速極快,每艘船上備有四門火炮,船首還有一門大火力的遠程炮台,最遠射程可達三十五丈,目前除了北外洋的戰艦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戰船了。有了這些炮艇再加上花公子之前在瓊海郡所得艦艇,足以與輕車港對恃無懼!”

  花玉潘這才神情稍有鬆懈,道:“多謝樸教主。”

  男人大笑:“哪裏哪裏!我玄黃教高手雲集,樸某不才,初登教主之位,還要花公子多多幫忙才是。”

  花玉潘虛應著笑笑,心裏對這一臉假笑的男人並沒有太多好感。這個自稱玄黃教主的男人姓樸名正雄,羽幽國人,原是玄黃教中一個分舵舵主。自玄黃教內亂以來,原教主江陰白已死,教中掌權的五使各奔東西,教內一片混亂,不時有人自詡為新教主到處招搖撞騙。不過花玉潘對此並沒有太多興趣,樸正雄是主動找上門來的,他手中握有教主令,這使得他這個教主看上去比較正宗,而他手下也確實有一群教眾追隨。其時花玉潘正籌劃要攻下瓊海郡,有了樸正雄的幫助,倒也順利,隻可惜郡主阮君失蹤了。

  事實上,攻下了瓊海郡並沒有為花玉潘帶來多少好處,由於海域相鄰,輕車港很快便派出人手救援,最後更借著卓仙衣為郡主同門師弟的因由接手了瓊海郡所轄海域的代管權,使得他的攻掠全然成了為他人做嫁衣之舉。

  卓仙衣!想到這個名字花玉潘不由得火起,最不該十八年前沒有弄死他!

  “喂。”樸正雄輕推了他一下,示意他看前邊的海域,自地平線上升起一支船隊,緩緩地朝他們開來,金紅色的龍船,船舷上繡著輕車港標誌的紅龍旗迎風招展。

  花玉潘兩眼緊緊地盯著龍舟,越來越近,隻等它進入射程立時火炮齊發……再近一些,四十丈左右停下。海麵上風平浪靜,晴空萬裏,可以清楚地看到對麵船頭上。

  卓仙衣站在甲板上,迎上對麵那男人的目光,那個男人是恨他的,成長中為數不多的相遇都是在這樣的目光中開始而後也是在同樣的目光中結束的……對於被仇視,卓仙衣認為是有理由的,畢竟如果不是自己的出生,也許如今的船王便是他花玉潘了,但這並不是自己所能決定的啊……

  卓仙衣不禁為此泛起一絲苦笑。不過即使是這樣,卓仙衣也並不認為自己有必要也去仇視麵前的人,怎麽說他也是大哥啊……私下裏卓仙衣是這樣想的吧。

  然而不論他願意還是不願意,花玉潘都不打算放過任何一個有可能打擊他的機會。

  卓仙衣吸了口氣,淡淡道:“說吧,你要如何?”忽而又是淡淡一笑,“不要說什麽你死我活的話,這是江湖,有利益就好說話,你說你的條件,我說我的條件,隻要你有心談,什麽都好說。”這在他已然是給足了花玉潘台階,畢竟以輕車港的實力絕不至於要與一介海盜談什麽交易。

  花玉潘並不是沒有聽懂,然而他更多的卻是去體味這當中卓仙衣不將自己放在眼中的那一部分滋味了,於是更加火起,怒道:“與你談條件?

  這輕車港本是我的,你奪走我的東西倒反過來說與我談條件豈不荒唐?讓你死於我手也已經是給足你麵子!”

  卓仙衣見他這般不依不饒也惱了,冷冷道:“看來與你是說不通的了。”

  花玉潘冷笑道:“平日裏你有輕車港十四舟的庇護,我奈你不何,難得你今日落單,看我讓你死無葬身之地!”說罷,手一揚,身後的炮艇圍將上來。

  三十六艇一陣,四陣環抱,將龍舟團團圍住,蓄勢待發……

  卓仙衣回以冷笑道:“你也隻敢趁著我落單了才來滋事。”

  花玉潘臉一沉,喝道:“炮台準備!”他一聲令下,樸正雄聞聲向羽幽輕艇上的炮手做出了準備攻擊的手勢,輕艇開始向前推近,迅速進入雙方射程。

  卓仙衣冷冷看著對方的炮口,手一揚,立在船邊的水手們手起刀落,竟是砍向自家的船沿,頓時金紅色的外皮瑟瑟地落下,內裏暗暗地泛著沉重的金屬光——鐵甲。

  剛才還喜氣洋洋的金龍轉眼間化作憤怒的黑龍,張牙舞爪。

  花玉潘心頭一震,咬牙道:“好極!倒看是你鐵甲船厲害還是我的火炮厲害!上火!”話音一落,數十艘輕艇上一齊射出火球飛向黑色龍船。

  “轟!”無法分出第一炮是什麽時候落下的,帶著火焰的石炮在天空中劃出數十條灰紅的痕跡,黑龍頓時被籠罩在巨大的浪花和水柱之中,鐵甲船在浪花中上下沉浮了好一會,隻是船尾著了火,早有水手及時撲滅,沒有太大的損傷。

  卓仙衣緊抿著唇,看著向自己進攻的炮艇,不少船上竟然有著象征瓊海郡的白鳳圖!瓊海郡為海盜所滅……消息說是羽幽國的海盜,難道說……

  “原來是你滅了瓊海郡。”他怒了,“你用我師姐家的船來打我!”

  花玉潘笑,看到他生氣、痛苦便快意無比。

  “瓊海郡便是日後輕車港的榜樣!我得不到的東西,誰都別想得到!”

  卓仙衣搖搖頭,不是想要否認他的狂言,隻是覺得無比心痛……這個人,竟然是自己的血親長兄!

  “少主!”遲玄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來,語氣中莫名地帶著一種喜氣。

  卓仙衣並沒有覺得奇怪,隻是也沒有心情體味這種快樂,隻是點點頭。挺起胸膛,將心痛與難過放到更深的地方去,昂起頭來,麵對眼前的敵人。

  是的!既然背道而馳,那就是敵人!無論是誰……

  “北陣後方有船!開過來了!”外圍的船隻突然發出這樣的警告,令花玉潘一愣。

  緊接著——“西陣後方有船開過來了……”

  “東陣後方也有……”

  “南陣也……”

  “怎麽回事?”樸正雄氣惱地轉向船尾,然後愣住了,海麵上密密地出現一片金帆旗!

  “十四舟……”不知是誰發出一聲哀號。

  十四舟是輕車港著名的戰鬥艦隊,初建時有十四隊,每隊十四艘炮艇,七艘一組,船上裝備當世最強的遠程火炮,是輕車港稱霸華海的重要倚仗。卓仙衣成年之後花群英將十四舟交給卓仙衣一手管理,卓仙衣便將平日護港及護航押貨的小型戰船隊也合並到十四舟內,讓戰船也參加海上保鏢,令輕車港的貨運安全信譽得到最佳保證的同時也解決了為數不小的軍用開支。

  十四舟仍保持著其最初的名字,但事實上在卓仙衣管理的兩年間,其規模早已擴大。除炮艇艦隊外還有撞擊艇、偷襲艇等各類海上作戰艦隊,可謂真正做到所向無敵。

  十四舟的金帆旗在華海就象征著戰無不勝的勝利之神,這便是這班海盜見十四舟而喪膽的原因所在。

  四周幽靈般出現十四舟,除金帆旗外,另以紅黃青白黑五色旗區別,在花玉潘的包圍圈外形成一個更大的包圍圈。五色船隊,每隊十四艘船,船型各有不同。

  當頭的旗艦也是一艘鐵甲龍舟,船型比卓仙衣所乘略小,且龍頭無火。船上一人身材矮胖,一臉虯髯,精赤著上身露出古銅色的肌肉。他開口喊道:“少主可安好?”聲音渾厚響亮,令海麵上所有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足見其內力之深厚。

  卓仙衣應聲道:“還活著。”他的聲音清朗悠長,不似虯髯漢子響亮但也清晰地傳遍整個船陣。

  虯髯漢子姓孫名望,是十四舟統領長老,聽得少主安然回話,不禁笑道:“好極,十四舟就聽憑少主調遣了!”

  他們旁若無人的閑談令花玉潘又羞又怒,轉念思想,獰笑一聲喊道:

  “不要管外麵的包圍!現下卓仙衣在我們的包圍中,隻要殺了他!他們十四舟群龍無首,也厲害不到哪裏去!”

  此言一出,海盜們驚慌的心果然稍有平息,樸正雄揚手發令,包圍圈中的船隻調整,分了兩層,外層炮口對外,防十四舟進攻,內層則將炮口集中對準了卓仙衣的龍舟。

  卓仙衣眉一挑,開口喝道:“轉舵正午方麵,突圍!龍喉待命!”

  一愣,花玉潘皺了皺眉頭,他還有什麽花樣?想來怎麽也敵不過自己的集中火炮吧?

  “開炮!”

  “龍焰!”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火炮齊飛,轟鳴聲震耳欲聾,巨大的水柱濺起,在空中碎裂開化作暴雨落下!鐵甲龍舟在巨浪中不安地起伏,好似黑龍在水與火的侵襲中掙紮……然後怒了!張口噴吐出怒火!

  花玉潘有那麽一瞬間的恍惚,那似乎是一條真正的龍——華海憤怒的精魂,它張口,吐出百倍於火炮的烈焰……

  “吼——”黑龍咆哮著。

  包圍圈正東的一角被突破了,海麵上飄著焦黑的殘片示意著這裏曾有船隻存在過……逃生的水手被燒傷的無數,呻吟著在冰冷的海水中掙紮。

  “這……這是什麽?!”樸正雄幾乎是絕望地驚叫道。

  “龍焰。”卓仙衣淡淡而又傲然地回答,“家師離開輕車港之前留下的機關圖,我們曆時兩年終於將它成功與戰船合而為一,今日還是第一次派上用場。感覺如何?”

  花玉潘心頭一痛,鬼才李夜氓以其妙絕天下的雙手聞名於世,他能做出最美麗的金釵環佩,也能做出最惡毒的殺人利器!眼前這條黑龍便是他的傑作!難道天都幫著他卓仙衣麽?

  這時,黑龍已經與十四舟的旗艦會合,卓仙衣一揮手喝道:“大家站穩了,趁他們換彈藥的機會!黑旗入水,青白二旗承方陣向前,紅旗左方角陣、黃旗右方陣突進!”

  五色戰船隊伍立時有了反應。黑旗所示之船隻都是尖頭窄艙的梭子船,內容三十人,著黑色緊身水靠,手執分水刺,聽得一聲令下,便都一頭紮入水中。這些水手被稱為“魚人”,與漁港裏的采珠魚人不同的是,他們都是訓練有素的水下格鬥高手,從在水下破壞船隻,到潛上敵船殺人,凡在水中戰鬥之事無所不能。

  花玉潘冷笑道:“怎麽,隻有你有‘魚人’麽?”一揚手,自後麵的船中也紛紛躍下穿著青衣水靠的“魚人”。隻片刻間深碧色的海水裏便這裏一處、那裏一處地泛起一簇簇血花來!

  這時插青、白色旗的兩支船隊已然向前挺進,離花玉潘的船隊僅二十丈不到,這兩支艦隊的船體都是與卓仙衣所乘之龍舟類似的鐵甲外殼,船身寬大,行船平穩,舍棄了在船頭安放船首炮的位置改裝成了包裹著金屬的巨大撞角,在陽光下泛著冷冷的光芒,撞角上有像錨鉤一樣的倒刺,若是被這樣的撞角撞上便遠不止是一個洞而已了。

  花玉潘一見連忙大叫:“開炮!開炮!”然而此時青白二旗艦隊早已突破射程,進入近戰範圍!

  樸正雄大吃一驚打著手勢讓羽幽輕艇迅速後退。羽幽輕艇雖然仗著角帆的乘風力快速轉舵,但由於慌亂間沒有調整好轉舵方向的船隻反而阻擋了自己艦隊的行進速度,慌忙中有炮艇私自放出炮火以自救,然而青白兩隊以方陣整齊地向前推進,炮火波及到的船隻也沒有調轉船頭,而是如赴死一般帶著火焰衝向花玉潘的旗艦。

  這時,左右兩側的紅、黃旗船隊已然將花玉潘的船隻形成夾擊之勢。

  這兩隊船又有不同,船頭都備有船首炮台,兩側各開六孔,內置小型炮台,故一條船上共有十三座炮台,站在船頭的艄手一揚旗,炮孔對準了花玉潘的船隊。

  到此時不過兩個時辰間,十四舟已然將勝局穩握在手。花玉潘反被包圍,所有船隻都在射程內……

  卓仙衣揮手止住炮台的攻擊令,對花玉潘道:“你已輸了。”

  花玉潘瞪著充滿血絲的眼看著他嘶聲道:“你開炮殺了我吧!”

  卓仙衣搖搖頭:“你被逐出家門後,在江山島自立門戶,多次騷擾輕車港的買賣,為了擴大地盤勾結羽幽國海盜攻打瓊海郡,單憑這些殺你幾次都不夠解我心頭之恨,但我不殺你!你自去吧,以後不要再在輕車港的海域出現了。”他皺了眉,海麵上飄著濃濃的血腥味——那是黑旗“魚人”

  和花玉潘手下的“魚人”混著的血,那是一樣的血肉,一樣的紅……

  花玉潘吼道:“你什麽意思,想讓天下人讚你一聲仁義麽?呸!”他狠狠地啐了一口,“我告訴你,隻要我活著,就永遠與輕車港為敵!”

  卓仙衣眉一挑,冷冷道:“那就讓你永遠也無法與輕車港為敵!”說罷手一揚,隻見紅黃兩旗數炮齊發,目標竟然都是那些羽幽輕艇:他們射出的不是火炮,而是實實的灌著鉛的黑鐵彈丸。沉重的彈丸落在水中則激起巨浪,輕艇無法在這樣的巨浪中分清方向,慌亂中幾艘船便撞在了一起,而被彈丸擊中的船隻更是立時破出大洞來,迅速地沉了下去,船上的水手有被飛濺的船板擊中的慘叫著跳入水中逃生,頓時一片大亂。一番猛攻後,數十艘輕艇竟然隻剩下寥寥無幾的不到十艘了。

  “你!”看著自己辛苦得來的輕艇頃刻間化為烏有,花玉潘幾乎氣得吐出血來!

  卓仙衣道:“這隻是個小小的教訓,且教你知道輕車港不是好惹的,今日放過你,但再沒有下一次了,切記!”拂袖吩咐一聲便收了船隊緩緩離去了。

  三月底,海神節將至。

  三月廿三是海神娘娘的生日。最初隻是沿海漁民做祭祀以求一年漁業豐收的節日,後來各地漁港分門別派,各自有了勢力,這一天便是沿海諸港以及各地的船商、漁商的重要節日,每逢這一日都要大肆慶祝一番。漸漸,一日的歡慶不過癮了,便將三月廿三這一日的前三天與後三天都算做是海神節,故此便一共有了七天海神節日。而在這七天中,各地的海商都會雲集於一地進行聯誼交流,這樣一來便成了個經營機會極多的場合,久了便發展至其他商業巨頭也紛紛趕來湊熱鬧,於是這海神節的規模也就越來越大了。通常海神節是由當時最大的漁港來舉辦的,自輕車港二十多年前崛起後,便一直由輕車港舉辦,久而久之便成了傳統。

  曆年來海神節都由船王本人親自祭神,以求一年的航運通順,漁業興隆。花群英近年來已經逐漸將輕車港的事業交給卓仙衣,僅是在海神節形式上露露臉;而今年,花群英早在年初便對外表示出要退出江湖,而今年的海神節的祭神由卓仙衣主持,成了他退位的最大征兆。

  廿日,卓仙衣攜夫人賀蘭飄一同前往輕車港最大的海神廟準備在此吃齋修養三日,待海神節當日同祭海神。故此海神節的盛況絲毫不亞於不久前的船王婚禮,也因當日婚禮時徒生變故卓船王放話要以此次海神祭來表示對新婚妻子的歉意。一時間輕車港成了四方豪傑匯聚之地……

  敬完第一炷入門香,賀蘭飄便如出籠的小鳥兒一般在神廟裏遊玩起來,婚禮上的一場大海戰沒有令她受到多少驚嚇,可近月來成日正襟危坐,拘謹有禮的少主夫人把她著實悶苦了,正要趁此機會好好透透氣。卓仙衣看著她在花叢輕盈的身影不禁有些羨慕起賀蘭的天真來。這可能是她窮其一生都無法得到的稟性,思及此卓仙衣不由暗笑自己竟然還如此不知足,這世上又有幾個女子能成為船王呢?

  正思量,遲玄來報:“稟少主,羅蘭港的羅蘭夫人著信使求見!”

  “哦?羅蘭夫人的信使?人在何處?”卓仙衣道。

  “在正殿外候著。”

  卓仙衣點頭:“走,我們去瞧瞧。”即往正殿走去。

  遲玄緊跟其後,並邊走邊向卓仙衣介紹羅蘭夫人的來曆:“羅蘭夫人據說是昔日樓蘭王朝的遺族,二十多年前突然來到絲南江畔,以巨資收購了當時已經勢微的賀蘭港,更名為羅蘭港,從此坐擁絲南江入海口,開設奇珍館以收羅天下奇珍異寶為樂。更有傳說她曾受前高原王寵幸,此後雖然沒有給她名分,但得到的財富卻使她受用無窮,甚至有人說現任高原王楚隨風便是她所生!故此黑白兩道都讓她三分。”

  到得正殿,遠遠見一人匍匐於地,麵前放著一方木匣。卓仙衣問道: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那人微抬頭,露出一張陰異的鷹麵,口中卻是誠惶誠恐地應道:“小人郎玉,奉主上羅蘭夫人之命前來請大人節後得閑移駕羅蘭港奇珍館,共商除去鬱金香殘黨餘孽之事。”

  卓仙衣一愣,鬱金香?

  鬱金香是一個王朝,早在卓仙衣出生之前就已經滅亡,在現今西大陸最大的聯邦王朝——高原王朝的正冊記載中,這個王朝因信奉鬼教,施行人祭、血祭等有違人倫的祭祀而引起西大陸諸國的共憤而聯合予以推翻。

  時隔近三十年,鬱金香王朝殘存下來的餘臣集結成黨,又稱為“香黨”,在西大陸各地引發事端。然而這些都隻是傳聞,輕車港並沒有受到過來自香黨的侵擾,所以也並沒有在意,如今竟然收到這樣的邀請,卓仙衣不禁莫名不已。

  郎玉又道:“主上有信,還請大人查收。”說罷捧起麵前的木匣向卓仙衣走來。

  走到近前,卓仙衣隻聞得一絲腥臭入鼻,心思一動,沉聲道:“慢著,此乃海神聖地,汙穢之物禁入!”語聲未盡,郎玉已怪笑一聲,將手中的木匣向卓仙衣擲了過去。

  卓仙衣喝道:“好賊子!”抬腳將木匣踢飛,木匣受力在半空碎裂。

  裏邊赫然是一顆血淋淋的人頭,卓仙衣極目掃視見那死者並不相識,心想多半是那真正的信使。死者雙目圓瞪,顯然死不瞑目!

  郎玉趁卓仙衣愣神之際,揚手丟出一物,在空中飛旋而去直撲要害。

  卓仙衣見來物,其形如月,彎處帶刃,借力在空中飛旋不止,顯然是奇門武器。不敢硬接,身形一閃,那彎如鉤月的兵刃錯身而過,“篤”的一聲釘在神殿的門柱之上。

  郎玉隻覺眼前一花,頓時失了目標,心驚道:“人呢?!”

  突地身後響起卓仙衣冷冷的聲音:“在這裏。”以手為刀劈向郎玉頸項脈門。郎玉驚叫一聲,往後倒竄,他見卓仙衣身形之快,顯見武功比他高出不少,見勢不妙躍上柱奪刀就逃。

  卓仙衣見他要逃,大喝一聲:“還想逃!”飛身追了出去。

  賀蘭飄自顧自地玩了這麽許久,覺得有些渴了才發現卓仙衣竟然已經不在身邊,想到不免又要被師姐教訓不禁犯愁。她們姐妹三人,瓊海郡主阮君雖是大師姐,但天生溫柔內向,對賀蘭全是一味的寵愛,從來不在她麵前拿師姐的架子;二師姐卓仙衣比較特殊,初識還以為是位師兄,後來才知道原來是個師姐,可是這位師姐卻像個哥哥一般,總是教她這個那個……雖說凶起來的時候挺可怕,可是好起來的時候也極好,所以賀蘭喜歡卓仙衣反而更勝過了似乎沒有煙火味的大師姐。正自想著,忽見神殿內奔出一人,凶神惡煞地向自己撲了過來……忍不住“哇”的一聲大叫起來。

  郎玉突見眼前出現一人先是一愣,待看清來人竟是船王夫人不禁揚起一絲獰笑,卓船王,殺不了你也要讓你生不如死!心念一動便向賀蘭飄撲去!

  賀蘭嚇得幾乎跌坐在地上,眼看著那惡魔般的男子將手伸到了自己眼前,突聽一聲暴喝,一道銀光斜斜地擋在郎玉與賀蘭飄之間,卻是一柄長劍,利刃當前郎玉不得不收手……賀蘭一看執劍之人,便笑了起來:“遲護衛!”

  郎玉身形向後一側,手中彎刀順勢飛了出去……

  遲玄手一揚,以劍格擋,“叮”的一聲響,他心中暗驚,想不到這刀竟然如此詭異!飛旋的刀劃在劍刃上高速轉動,竟然卸不去它的力道,“噝噝”地將遲玄手中的重鐵劍劃出一道深深的痕來!郎玉得意地大笑,飛身上前正要再次出手,遲玄此番是退無可退了!突聽得賀蘭飄“哎呀!”

  一聲輕呼,緊接著一聲尖銳的破空之聲響起,“叮!”一聲輕響郎玉卻是大駭,弧旋飛刀竟被這旁裏飛來的力道震上了半空!再一看,那飛來之物竟然是一支女人用的花簪!回頭再看,卓仙衣正扶著賀蘭飄……

  “仗著兵刃欺負人算什麽好漢。”卓仙衣冷冷道。

  郎玉見對手高手太多,兵刃又丟了,知道再無下手的機會,隻得狠狠地啐了口唾沫,身形一閃上了房,想要逃走。

  “哪裏跑!”遲玄叫了聲想要追上去。忽然賀蘭飄“哎呀!”叫了一聲,偷眼看著卓仙衣輕聲道:“師姐……你可別惱我!那!那上邊有……”

  她還沒說完,隻聽房脊上傳來郎玉一聲慘叫,接著便是一聲連一聲的怪叫:“這是什麽……啊!花……花……”

  卓仙衣皺眉,躍上房脊一看,卻見郎玉被困在一張織滿鮮花的大網中,那些美麗的網中花上卻是長滿了倒刺!卓仙衣一愣,發覺袖子被什麽拉扯了一下,扭頭看卻是賀蘭飄可憐兮兮地看著她,白嫩嫩的小手伸出兩根手指放在另一隻手心裏,一曲一伸的竟然是在做個跪地求饒的動作,其形既可憐又可笑,一時間卓仙衣差一點笑了出來。轉而對仍在慘叫的郎玉道:“如何?這可是鬼神流的第一才子李夜氓的得意門生特製的香花網,感覺舒服麽?”

  郎玉咬牙想要再逞好漢卻實在是忍不住渾身的疼痛,遲玄這時也躍上來,以劍指其喉道:“弧旋飛刀是西域鬼教引入的兵刃,鬱金香王朝就是鬼教的忠實信徒!這廝隻怕便是香黨餘孽!說!是誰派你來的?!”

  郎玉嘿嘿怪笑兩聲嘶聲道:“我們鬱金香族是從不會被人逼供的……”話聲突然斷了,隻見他口中流出黑色的濃血,顯是服毒自盡了!

  賀蘭飄見有人死在眼前不禁一陣心驚,“哎喲”了一聲,幾乎暈了過去,還好給卓仙衣攙著。

  三人回到神殿中,卓仙衣吩咐遲玄道:“你陪夫人先回後麵的禪房休息。”賀蘭飄看看她,見她一臉正色,不知道又有什麽事情,想問又怕她問起方才那張花網的事,隻得乖乖地由遲玄陪著回後院的禪房裏了。

  確定遲玄與賀蘭飄二人已經走遠,卓仙衣輕咳一聲道:“你還不出來麽?”

  話音剛落,自大殿的房梁上輕飄飄落下一人,笑道:“卓少船王好身手,如此激戰中居然還能察覺在下隱藏之處!”這人落在地上竟然一絲聲響都沒有,足見其輕功極佳。

  卓仙衣淡淡道:“過獎,若不是方才那弧旋刀映出了閣下在房梁之上的身影,在下也不一定能察覺得到。”

  來人眉一挑,倒是意外於這年輕的少船王居然一點也不自負,真是時下年輕人中少有的美德。這時卓仙衣道:“你特地潛伏在此,若要刺殺我剛才就應該動手了,既然不是來殺我的,想必是有話要對我說,現在我已經在你麵前了,何不說來聽聽呢?”

  “哈哈哈!”他笑了起來,“夠直爽!我喜歡!在下任孤飛,怎麽說呢?天下間沒有不能做買賣的東西,隻要大人出得起價,任某這裏倒確是有個與您大有關係的消息。不知大人有沒有興趣呢?”

  卓仙衣打量著眼前這男人,雖然麵前的人就是輕車港最有權勢的船王,他卻絲毫沒有任何敬畏的表現,懶懶散散地往那兒一站,幾近無賴。

  一笑:“你且說說看。”

  任孤飛嘖嘖地咂巴嘴,伸出一根手指來搖了搖:“想船王大人也是明白人,這消息說出來就不值錢了,不見金銀任某心裏可沒底呀!”

  卓仙衣倒是真有些意外了,沒想到此人竟然真的隻是為了錢財找上自己的,略一沉吟道:“若是要現錢,是沒有的,不過我這裏有個羅蘭港大寧銀號的賬號,內有五百萬。你若當真有對我有用的消息,我隻消說一聲便任君支取。”

  任孤飛點頭:“好!少船王是個有身份的人,我就信你這承諾了。”

  刻意頓了一下,再接著道,“在下居無定所,四處流浪,上個月在羅蘭港正巧住在絲南第一樓。這第一樓的酒醇菜香……呃!好好,我說正題!大人可能知道,這第一樓便是香黨的產業,它的老板便是昔日鬱金香王朝的老臣子金紹堂。我也是無意中得知金紹堂最近不知從哪裏弄出一個長大成人的美貌女兒,卻是要在此次海神節上為鬱金香王朝做人祭!”

  卓仙衣聽這話心裏不免一震,難道說……轉念又一想道:“鬱金香王朝供奉的鬼教,海神與他們本無關係,他們為什麽要為海神做人祭?”

  任孤飛搖頭道:“這個大人便有所不知了,天下人都道是鬱金香王朝敬的是鬼教,其實他們敬的是泛神,因為他們是自遙遠的西方異族遷來的遊牧王朝,故每到一地便將當地的神祇尊為自己的神。他們祖上在原南林地建立了王朝,而原南土族信奉的便是鬼教,他們也就信奉鬼教了。所以如今金紹堂代表的鬱金香最後一支殘存者流落到了這華海之濱,自然便也入鄉隨俗地將海神尊為他們的神了,隻是這人祭卻是過分了。”

  海神祭最初確是以人為祭的,但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如今竟然還有人要做如此殘忍的祭祀實則是大逆之事,人所不容!任孤飛說到此也不禁正了顏色:“最奇的是,這位‘女兒’竟然是自願獻身的!在下好奇心旺盛,忍不住去看看這位小姐是何等樣人,一探之下發現這位金小姐精通音律,尤擅琴瑟,所奏之音上動天聽。試問當今世上還有哪一位琴師的樂聲能超過當日的瓊海郡主呢?瓊海郡遭襲,郡主失蹤一事江湖上人盡皆知,卻在此時突然出現了這麽一位金小姐,船王大人不覺得奇怪麽?”

  卓仙衣沒有說話,心中卻是如驚濤駭浪般翻湧起來——阮君,你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怎麽又被金紹堂劫持,可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難道你不相信我會以你為念?難道你認為我會偏袒我大哥花玉潘麽?

  “少船王?卓公子!”任孤飛的聲音令她一醒,抬頭看著任孤飛心裏有了決定。

  “對了,你怎麽會知道鬱金香王朝這麽多事的?”卓仙衣隨口問道。

  任孤飛這時卻隻淡淡道:“這個就恕在下不能多說了。”

  卓仙衣點點頭,並沒有追問,看著他道:“任孤飛,我有一事相求,如你願助我,金銀財寶讓你受用一輩子!”

  任孤飛笑道:“願聽卓船王調遣。”

  金香茶莊坐落在輕車港以西的高坡,方圓百裏是金家自產的茶園,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茶香,令來客無不心曠神怡。隻是此刻,金香茶莊的大門緊閉,一片寂靜,偶爾有莊內的人出入也是匆匆出匆匆進,氣氛無端的緊張。茶莊後方的坡頂辟出一片空地,搭建起一座簡單的神帳,彩幡飄舞,數名僧侶模樣的人在這神帳內日日祝禱著什麽,更顯得神秘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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