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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蕭煥趕到設宴的那個大帳篷的時候,各派的掌門差不多都已經到齊了,圍著長桌坐成了一圈。

  這是個沒有多少懸念的宴會,少林方丈雪真大師和武當掌門秋聲道長一向是穩坐釣魚台,無論什麽問題,一概不發表意見。四大山莊由於地處江南,不論是地域還是經濟上,都依賴鳳來閣良多,一直都是站在鳳來閣這邊的。七大劍派中,除峨嵋派和鳳來閣有些不好擺到台麵上的恩怨,其他各派明裏也都是站在武林公義這邊。

  因此我和蕭煥坐下,滿桌人一番笑談下來,不管各派是不是在私下裏還各有打算,這支征討大軍表麵上已經是擰成一股繩了,幾位掌門還頗為關心地詢問了一下蕭煥的身體狀況。

  蕭煥一直談笑自若,不過自宴席開始後就沒動桌上的任何東西,桌下握著我的手本來就冷,現在更是冷得越來越厲害。

  眼看這個宴席就要平安地過去,長桌的盡頭突然傳來一個清亮的聲音:“中原武林各派困在博格達峰下數月無所作為,如今既然白先生已經到了,想必形勢就要為之一轉,我和在座的幾位掌門都翹首企盼。”

  我順著聲音看過去,說話的是峨嵋派的代掌門蘭若愔,峨嵋派的掌門驚情師太一來因為筋脈全斷,武功無法恢複,二來她挾私怨以卑鄙手法擊傷蕭煥的事如今人盡皆知,估計她也沒什麽臉再在博格達峰下現身,因此這次帶領峨嵋派弟子前來的就是代掌門蘭若愔。說到這位蘭掌門,他出身官宦世家,幼時因為體質孱弱而被送入峨嵋派習武,本意不過是強身健體,但卻因天資過人,數年前尚且隻有十五六歲時,就已經是少年英俠中的翹楚、年輕一輩中數一數二的高手,很得驚情師太的器重,否則也不會在向來重視女弟子的峨嵋派中嶄露頭角,被任命為代掌門。

  我很早就聽說過他的大名,隻是沒想到他本人會是這樣的:長發以黑玉簪挽成很隨意的一個發髻,留下幾縷垂在肩頭,淡漠的鳳眼中氤氳著淡淡的水汽,透出看透這茫茫紅塵一樣的倦怠,麵容卻偏偏是玉一樣的溫潤和煦,襯著肩上玫紅色的重裘,明豔得不能逼視。

  我笑笑,捏捏蕭煥的手,自這個宴席開始之後第一次說話:“蘭掌門的意思,是要我鳳來閣先拿出點功績來為各派做個表率了?”

  蘭若愔沒有想到我突然出聲,這麽直接地就說出了他的意圖,長眉一挑,原本就帶著三分笑意的嘴角揚得更高:“這位姑娘是……”

  “這也是今天我準備告知各位的,”蕭煥淺笑著把話接過去,“自今日起,我的弟子淩蒼蒼就是鳳來閣的副閣主,各類事務,她都可以全權處理。”

  這話一出,在場的諸位掌門都有些動容,畢竟在他們眼裏,就算蕭煥不在,鳳來閣的繼任閣主也會是幾乎掌控著一半大權的蘇倩,現在突然冒出來一個不過是近一兩個月才稍微有點名氣的我,來做這個明擺著是下任閣主人選的副閣主,多少讓他們都有點驚訝。

  我等蕭煥說完,就笑了笑:“各位掌門都是聰明人,咱們也就不說暗話。這次來回疆討伐天山派,就算不是鳳來閣閣主持,也多少算是鳳來閣發起的,如果鳳來閣不先拿出點成績來,各位一定會覺得說不過去吧?”說到這裏,我笑了笑,話鋒一轉,“成績和成效,鳳來閣是一定會拿出來的,隻希望各位在看到成果之後,能記起我們中原武林來天山的目的,是互相攀比觀望,還是匡扶武林正道,威揚武林正氣!”

  我邊說邊捏了捏蕭煥的手,起身離座,低頭抱拳向蕭煥行禮,提高了聲音:“屬下鳳來閣副閣主淩蒼蒼,現在向閣主請戰,我願為前鋒,率領閣中弟子於三日內攻下第一道關卡,揚我鳳來閣之威,揚我中原武林之威!”

  蕭煥微不可察地揚了揚嘴角,聲音沉穩而威嚴:“準了。”他略頓一頓,“淩蒼蒼,上次的責罰就算了,希望你能戴罪立功。”

  我微微抬頭,對上他霧氣深重的眼睛,他輕輕頷了頷首,眼中有淡淡的笑意。

  我抱拳,重重地低下頭:“屬下一定不負閣主所望。”

  抬起頭時,目光掃過在座的各位掌門,然後在一排肅穆或狀若肅穆的臉孔裏,發現了蘭若愔意味深長的笑臉。

  我坐下來,重新握住蕭煥的手,他手指微微抬起,拍了拍我的手背。

  宴席很快結束,各位掌門告辭離去,我趕快扶著蕭煥回了帳篷,他雖然沒有吐血,不過慘白的臉色和唇色看得我驚心。

  在帳篷裏的榻上躺下之後,蕭煥也沒休息,而是讓我把各堂的堂主都叫了進來,又是一番交代,說明了任命我為副閣主的事,安排協助我攻克第一道關卡的人手和進攻的路線策略。

  他靠在墊子上,每說幾句話就要閉上眼睛輕咳著調息一陣,不過他卻對天山上的地理狀況和如今的形勢了如指掌,方略步驟也安排得有條不紊。

  我認真聽著,一條條記牢。

  交代完畢之後蕭煥總算睡下,我和幾位堂主退出去進一步商討進攻的具體事宜。

  剛在隔壁帳篷裏坐下,蘇倩就笑了起來:“好啊,有你的,背著我們要了個副閣主過來,真是仗著閣主寵你。”

  我老著臉皮一本正經地抱拳:“這個嘛,職位越高,責任就越重,往後還要多仰仗各位提攜了。”

  素陵瀾還是懶洋洋的:“你做不做副閣主我無所謂,反正這樣也的確能替閣主分些憂,看著閣主那樣的身子還要操勞,我真是心疼啊。”

  我翻翻白眼,這麽無恥的話,他怎麽能說得如此堂而皇之?

  素陵瀾說著,突然話鋒一轉:“我說,你跟閣主都那樣了,你們怎麽不幹脆成親,你要是閣主的夫人,閣主就算把鳳來閣給了你,別人也不好說什麽。”

  我像看鄉巴佬一樣地瞥他一眼:“我本來就是他夫人,我們早八百輩子就成過親了。”

  “啊?”素陵瀾笑起來,“成過親了?怎麽從來沒聽說過?真是的,我們也沒趕上討杯喜酒。”

  我再瞥瞥他,決定還是據實相告:“你聽說過的,喜酒雖說不一定吃過,不過婚禮應該算是也參加了。”當年蕭煥和我大婚,天下大赦,各地稅收減免五成,九品以上官員皆有封賞,舉國狂歡三日,凡是大武的子民,都算是參加過婚禮了吧。

  素陵瀾摸摸下巴:“這樣啊……”

  聶寒容在一邊估計是聽得不耐煩了,開口:“得了得了,別閑扯了,快說點正事吧。”

  我和素陵瀾、蘇倩三人同時回頭看他,我先說話:“不是吧,我們不是在閑扯。”

  蘇倩點頭:“我們不是很嚴肅地在討論淩姑娘到底能不能勝任我們鳳來閣副閣主的事宜麽?這可是大事。”

  素陵瀾再摸摸下巴,眯眼笑:“我的小容兒呀,你認真得過分的時候真可愛。”

  一直沒說話的謝樓南輕咳一聲,一直看著地板的練謀繼續看地板。

  聶寒容抽抽嘴角:“算我什麽都沒說。”

  議論完畢,接下來商量攻打第一道關口的安排,蕭煥雖然給了方略,不過具體由誰統領如何部署卻沒有說明。我們幾個商議了一下,最後決定由我、素陵瀾還有謝樓南兵分三路,分別帶人攻入關口,蘇倩和精通奇行八卦之術的練謀留守營地,宋蔚曉早就和石岩、宏青一起,在距離第一道關口最近的據點駐守,我們這次進攻,就由他們接應。

  天山派的海刹宮坐落在博格峰旁的一個是山穀高處,背靠險峰,前方的山脊易守難攻。天山派在必經之道上錯落地築起了五道關卡,分別派人把守。中原武林在天山下盤庚數月,也隻是在第一道關口上和天山派搶來搶去,幾次都是剛剛站穩腳跟,很快就被趕了下來。現在正值隆冬時節,雪線下移,山岩積雪結冰,更加險峻難行,攻打的艱難程度比盛夏深秋時更甚。我們分三隊在午後冰雪開化的時候發動攻勢,直到暮色降臨,才勉強占據了關卡。

  之後安頓傷亡的弟子,看著那些死去的鳳來閣弟子被抬過來放在地上排成一排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輕笑,素陵瀾的聲音依舊慵懶:“覆手間操縱人的生死,這個權柄,我還以為你不敢握住。”

  我回頭向他笑笑:“沒辦法,隨便幹幹了。”

  他也笑,以手支住下巴,微低下頭不再說話,額上的紅色寶石在眉心投下一抹胭脂一樣的光華。

  當晚我們就留宿在關卡內,第二日其餘各派的人也趕到關卡,天山派雖然又發動了幾次進攻,卻始終都沒有再奪回關卡,中原武林總算是牢牢占住了這道關卡。

  等到第三天,蕭煥和各派掌門也到了山上,鳳來閣既然踐約打下了第一道關卡,往下的合作自然是一帆風順,沒有多大爭執就定下了下一步的進攻計劃。

  關卡內的房屋狹小,聚集在此的各派人馬隻能委屈擠著,不過就算如此,我還是安排了一個單獨的房間給蕭煥,議事完畢之後就把他拉進去按在榻上休息。

  他氣色看起來比前幾天好了些,咳嗽仿佛也少了,自來到關卡後一直談笑如常,這時候被我按在榻上,他也沒有說話,笑了笑之後合上眼睛休息。

  我幫他掖好裘被,又等了會兒,看他呼吸均勻了,才從屋內退出來。

  我離開之後,蕭煥的食宿和用藥就由一名弟子負責,我把那弟子找來,問了蕭煥這兩天的情況之後就把活兒又接過來了。

  支起小爐灰頭土臉地煎藥的時候,我想自己是不是習慣照顧蕭煥了,這些活怎麽幹得這麽自然?這樣也好,反正我現在一想到別人給他喂藥擦洗身子就別扭。

  煎好了藥,把藥汁慢慢濾到碗裏,聞著藥味,突然覺出這跟酈銘觴留下的那些藥的藥味並不一樣。不會是蕭煥怕苦,故意給自己開了不那麽難喝的藥吧?

  捧著藥碗,我吐了吐舌頭,真拿他沒辦法。

  蕭煥睡下時已經是下午了,臨近黃昏的時候我去叫醒他,一起吃了晚飯,然後看他喝了藥。

  把藥碗放下,我在他臉頰上吻了一下,因為他身體好轉,有些高興:“快點把天山派打下來就好了。”

  他點頭笑了笑,現在他瞳仁中的霧氣隻剩下薄得幾乎看不出的一層,添上了笑意之後那雙深瞳就明亮瑰麗得奪人心魄:“不會很慢。”

  我點了點頭,看著他笑了笑,一時間腦子裏什麽話都沒有了,隻是抱住他,把頭放在他的肩膀上。

  鼻尖蹭住他的脖子,溫熱的觸感透過肌膚傳了過來,我忍不住又笑了,覺得這會兒自己怎麽有點傻乎乎的。

  把頭抬起來,在他的薄唇上輕吻一下,我笑了笑:“怎麽會稍微高興點就覺得有什麽東西要丟了一樣。”

  他看著我笑了笑,沒再說話。

  晚上我照舊借著方便照顧的理由和蕭煥擠在一張榻上睡了,他一夜睡得都很安穩,不但沒有咳血,連咳嗽也少了很多。

  第二天各派發動攻擊,一鼓作氣打下了第二道關卡,接下來的幾天進展都頗為順利,第三道關卡雙方還爭奪了一番,此後天山派氣勢已頹,第四道關卡沒做多少抵抗就放棄了。

  眼看中原武林馬上就要打到了海刹宮中,有點奇怪的是,蘇倩曾說過靈碧教的人也在山上,但是至今為止都沒有看到他們的身影,江湖傳聞中武功深不可測的天山派掌門天山老怪也一直沒有現身,不過可以肯定,照此情形發展下去,攻陷海刹宮指日可待。

  我整天帶著弟子們殺來殺去,滿眼都是硝煙和鮮血,滿腦子都在想著怎樣才能占據這個關卡,別的事情反倒沒時間想了。

  這天剛在第四道關卡內給弟子們交代完任務,就遠遠地看到一個夾在人群中的白色身影,蕭煥正和雪真大師、秋聲道長邊說著什麽邊慢慢地向這邊走過來。

  關卡上的朔風吹過,卷起細散的雪末,蕭煥以手拂著額上被吹散的亂發,雪狐裘的下擺隨風微微展開,喧雜的人群不時從他身前擦過,間或有弟子停下來抱拳問安。

  我突然忍不住,提起裙擺就跑了過去,跑到他麵前一把抱住他:“蕭大哥。”

  他的懷抱是溫暖的,帶著淡淡的藥香,他攬住我的肩膀拍了拍,笑著:“蒼蒼,快放開,這麽多人都在呢。”

  我賭氣似的把他抱得更緊:“不管。”

  我的臉被扳了起來,眼角餘光掃到雪真大師和秋聲道長都側著頭。

  蕭煥托著我的下巴,低頭在我嘴唇上輕吻了一下,笑了笑:“聽話。”

  熱血猛地湧上腦門,一陣眩暈,我幾乎看不清眼前的東西,抓著他的衣袖半天才憋出了一句:“你第一次主動吻我。”

  他笑著:“我知道。”

  我吸吸鼻涕,點起腳尖在他嘴唇上回吻一下:“雖然你還欠我好多下,這一下還是還給你。”

  他繼續笑,明亮的深瞳中滿是笑意:“那就謝謝你?”

  我放開抱著他的手,依然牽著他的袖子站在一邊:“不客氣。”

  迷迷糊糊地被蕭煥牽著,邊走邊聽他繼續和雪真大師秋聲道長說話,過了很久才懵懂地想起,我說的那些話聽起來是不是很蠢……

  正愣著,聽到關卡前一片忙亂,有個鳳來閣弟子匆忙過來報告:“關外有個人指名要見閣主。”

  我一激靈,使勁掐了掐手心,趕在蕭煥開口前問:“隻是一個人?”

  那個弟子抱拳回答:“是一個人,站在關外指名要見閣主,並沒有出手。”

  我點頭,抬頭和蕭煥對看一眼,同時向關卡的女牆走去。

  從牆上往外看去,滿目煞白的清雪中一個嫩綠的身影站在一片巉岩之上,衣擺臨風舞動,宛如一朵怒放在冰雪中的雪蓮。

  看到我們出現在牆頭,她抬頭微微一笑:“白先生,我們又見麵了。”

  清亮的聲音,略帶傲氣的笑容,變得犀利了的眼神,這位突然出現的少女是無殺!那個說要獨自出去行走江湖的無殺。

  無殺從衣袖中取出一張紙箋夾在指中,微挑眉毛:“靈碧教玉龍雪山無法無天堂堂主鍾無殺,來替教主傳信給白先生。”話音未落,她手中的信箋快如流星,攜著勁風平平地飛了過來。

  蕭煥伸指,輕巧地就夾住了信箋一端,並不拆開來看,而是點了點頭:“辛苦鍾副教主。”

  無殺展眉一笑:“白先生客氣。”說著揮手轉身欲走,露出了背上的寬劍。

  我快步趕到牆口,大喝了一聲:“鍾無殺!”

  無殺停下腳步,並不回頭:“淩副閣主,有何指教?”

  “你做了靈碧教的副教主?”

  她輕笑:“你看不出來麽?淩副閣主?”

  “是你刺傷了慕顏?”

  她的背僵了一下,還是笑:“怎麽,那個人還沒有死嗎?”

  我深吸口氣,聲音氣得發抖:“死了!死幹淨了!你可安心了?”我氣得頭暈,抓起女牆上的一把雪,團一團就砸了過去,“你這個懦弱的渾蛋!鍾無殺,我沒想到你這麽沒用,連自己喜歡的人都不敢抓住,你沒用死了!”

  雪球砸在無殺背上,她的肩膀晃了晃,冷笑了一聲:“是,我沒用,也強過你死守住一段注定沒有結果的感情,你就等著什麽都沒有了之後再去要死要活吧!”

  我吸了一口涼氣,喉嚨噎得發疼,她怎麽能說出這麽惡毒的話?

  我咬著牙冷笑:“好,我淩蒼蒼沒有你這樣的朋友,你滾……”

  話說到一半,眼前突然黑了一下,蕭煥搶著攬住我的腰:“蒼蒼。”

  我再也不看無殺一眼,轉身抱住蕭煥,把臉深埋在他胸前,搖了搖頭:“我沒事。”

  我有什麽資格罵無殺?我其實是在生自己的氣吧,我比誰都清楚親手傷害了心愛的人之後的感覺,不隻是後悔那麽簡單,也不僅僅是痛恨到想要毀了自己,那種感覺絕對不會被淡忘,它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清晰刻骨,當你醒悟過來想去挽救的時候,通常會發現已經什麽都不剩了。

  蕭煥也靜靜地抱著我,隔了一會兒拍著我的肩膀笑了笑:“不是要哭這麽久吧?”

  我抬起頭,擦了擦臉上的淚痕,瞥了他一眼:“笑這麽開心,看小姑娘吵架這麽有意思啊?”

  他笑著搖頭:“一般,看天下第一大教靈碧教的副教主和鳳來閣的副閣主吵架吵到丟雪球才有意思。”

  我想到剛才怒極扔過去的雪球,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點著他的肩膀:“得了,你就站在一個老男人的位置上狠狠嘲笑吧。”

  說著想起無殺剛剛送來的信,就從蕭煥手裏把信封搶過來拆開,裏麵隻有一張素箋,寫著一行娟秀的字:海刹宮雙手奉上。

  我抬起頭看著蕭煥,他像是早就料到了信的內容一樣,微微笑了笑。

  海刹宮雙手奉上。她是想說,海刹宮不是我們打下來的,而是她拱手送出的。自蕭煥來後,中原武林就節節勝利,久戰未克的天山派簡直就像是等著蕭煥來破一樣,中原武林和天山派誰勝誰負都不重要,她果然隻是等著要取蕭煥的性命。

  我雙手一合,利索地把那封信連著信封撕成碎片,向女牆外的萬丈懸崖一丟,拍了拍手,回頭向蕭煥一笑:“今天晚上再給我燉羊肉吃吧,上次那個湯味道實在太好了。”

  蕭煥笑著點頭:“好。”

  和他牽著手來到廚房,廚房裏什麽都沒有,我就四處叫人去找羊肉和配料,驚動了一幫好事的弟子,最後他們跑到山下殺了一頭肥羊抬上來,洗肉的洗肉,支鍋的支鍋,居然燉出了一大鐵鍋的羊肉,不但鳳來閣弟子擠過來吃,連守在第四道關卡上的別派弟子也都端著碗跑來了。

  一群人徹底發泄了連日廝殺的悶氣。吃的吃,搶的搶,嘻嘻哈哈沒大沒小,我紮進人堆裏千辛萬苦才搶了兩碗羊肉湯,擠出來找到蕭煥,兩個人揀了一個沒人的角落坐了。

  快到月中了,透過參差的女牆,可以看到天際那輪將滿的圓月,月光的清輝均勻地灑在裹滿白雪的連綿群峰上,天空是深邃的藍寶石一樣的顏色。

  捧著熱湯喝得全身都暖洋洋的,放下碗,我把頭靠到蕭煥肩膀上,合上眼睛晃著雙腿。

  我端來的羊肉湯他隻喝了一口就放到了一邊,這時候他伸出胳膊攬住我的腰:“蒼蒼,累了?”

  我“嗯哼”了一聲,依然閉著眼晃腿。

  他笑了笑,攬著我腰的手輕輕拍了拍:“你這幾天太累了,往後我少交給你些事務。”

  我又“嗯”了一聲,抬起一隻眼睛的眼皮仰頭看他:“蕭大哥,懷孕的人是不是容易累?”

  他微愣一下,眯起眼睛輕笑起來:“是,不過那要等到受孕兩三個月之後了。”

  我歎氣:“這麽久啊。”

  他笑笑:“是,要表現出症狀最起碼要這麽久。”他說著,伸手握住我放在膝蓋上的手,停了一下,“不過是否懷孕,現在就可以通過脈象看出來了。”

  我“啊”了一聲:“那我懷了沒有?”

  他點頭:“我來看看。”說著手指搭上我的尺關,沉吟著診起脈來。

  我緊張地捕捉他臉上的每一絲變化,催著:“怎麽樣?”

  他蹙起眉頭:“嗯?怎麽診出蒼蒼懷了一隻小羊……啊,那小羊說,它是剛剛才被蒼蒼吃到肚子裏去的……壞了,要是生出一隻小羊來可怎麽辦?”

  我愣愣地眨眨眼睛,撲上去掐他的脖子:“你耍我!”

  他伸臂接住我,笑著輕咳:“不好意思,這是診不出來的,我開玩笑。”

  掐在他脖子上的手連一點勁兒都沒敢用,我惡狠狠地鬆開,抱住他的頭,還是有些餘怒未消:“我還以為你很認真地在診脈呢!”

  他輕拍著我的肩膀笑:“精神好點了?垂頭喪氣的可不像蒼蒼。”

  我點了點頭,起身吻了吻他有些蒼白的麵頰,替他擋住入夜之後雪山上越來越濕重的寒風:“手都涼透了,快回房吧。”

  他笑著點頭,扶著我的胳膊站起來。

  我運用鳳來閣副閣主的特權,不多時候就在各派人員擁擠的第四道關卡上騰出一間空房。

  進去先把床鋪好,讓蕭煥躺在榻上休息,再把有些雜亂的房間整理一下,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扔出去,回到榻前,蕭煥已經合著眼睛睡著了。他呼吸平緩,頭微側在枕旁,薄唇是淡粉的,勾出一道柔和的弧線。

  我悄悄笑了笑,最近他入睡真是越來越快了。

  輕手輕腳地替他裹好裘被,自己也鑽入被中貼著他躺下,這夜抵足而眠,又是一夜無話。

  十一月二十七,中原武林各派終於對天山派海刹宮發動了最後的進攻。

  喊殺聲響徹積雪覆蓋的山穀,鮮血遍地橫流,武林廝殺的殘酷在這一役中展現得淋漓盡致。

  我的子彈打完了填,填完了再打,連我自己都數不清到底有多少人倒在我的槍口之下,又有多少蓬鮮血濺上我的衣衫,連我身後蕭煥的雪裘上,也飛上了斑斑猩紅。

  他是和鳳來閣的弟子們一起衝進海刹宮的,先前攻下四道關卡都沒有現身的王風裹在清碧的劍光之中出現在鳳來閣弟子的眼前時,我看到了他們臉上的憧憬和自豪。

  江湖人是相信力量的,而那柄從未敗過的王風劍,它所昭示的威力與震懾,就是他們的信仰。

  鏖戰從午時一直持續到太陽落山,天山派弟子死傷無數,依然倚仗著海刹宮錯綜複雜的地形拚死抵抗,中原武林雖然節節勝利,但占據每一寸土地也都極為艱難。

  寒風冷,劍鋒更冷,每一雙眼睛後都是赤裸而不加掩飾的殺意,每一雙手上都沾滿了血汙。

  殺戮,除了無休止的殺戮之外再無其他,這也許就是所有戰爭的真諦。是不是該殺死眼前的這個人不再重要,是不是該發動這次戰爭也不再重要,誰是大義,誰是賊子,一切巧言令色的解說和詭辯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何把眼前的這個敵人擊倒,如何從重重的包圍和林立的劍叢中殺出去——這裏隻相信力量,除了用你的力量壓倒敵人的力量之外,再無其他道路可選。

  握著發熱的手槍,我和蕭煥一路殺進海刹宮核心地形最詭譎多變的地區,雖然已經聽深諳八卦布陣之道的練謀講解過一遍死門活門之類的東西,到了這裏我還是免不了有些頭昏腦脹。闖進一個小院,幾槍解決了幾個天山派的弟子,我四下一掃,己方的人居然隻剩下了我和蕭煥。

  又有天山派的弟子從不知是哪裏的縫隙和高牆上跳過來,我和蕭煥同時往後退,脊背默契地靠在一起。

  白衣的天山派弟子漸漸排出陣形,散亂的白影在身前疾速地閃動,我們的脊背漸漸靠得更緊。

  “坎位!”

  隨著蕭煥的一聲低喝,我們同時用力躍開,子彈衝出槍筒,射向陣形中的破綻,一個天山派的弟子抱著雙腿滾倒在地。

  與此同時,淒豔的青光自我身後迸出,王風無聲地割入血肉,拖出點點血紅,鮮血飛濺,一個個白影悄無聲息地軟癱在地。

  槍聲和著劍光響起,滿眼的殘紅此起彼伏,等我和蕭煥的脊背再靠到一起時,院落裏隻剩下屍體和匍匐哀號的傷者。

  甩上填好子彈的槍匣,我問蕭煥:“你怎麽樣?”

  他輕應一聲:“還好。”

  我點點頭,還沒來得及把槍從胸前放下,院落門口突然閃出一個身影,我警覺地舉起火槍,這才發現進來的是峨眉派代掌門蘭若愔。

  他長劍在手,長袍上沾著些血跡,多少有些狼狽,神情卻依然閑適悠然,向我們點頭一笑:“白先生,淩姑娘。”

  我對這個人沒有多少好感,放下槍,略微扯了扯嘴角:“叫我白夫人。”

  蘭若愔一笑,微微眯眼:“白夫人?這可不好,即便要叫,也應該叫皇後娘娘吧。”他邊說邊把目光對準了蕭煥,笑意盈盈,“您說是吧,皇上?”

  蕭煥笑了笑:“隨州蘭氏世襲爵位,德佑三年冬天,蘭公子曾隨令尊安定伯進宮領過一次旨吧?”

  “六年前草民有幸得慕天顏,自然是銘記在心,不敢或忘。”蘭若愔淡笑著,“難得皇上也還記得區區在下,那麽今天咱們的話就好說多了。”

  蕭煥微低著頭,看著手中的王風,淡淡一笑:“蘭掌門,這裏不是紫禁城,你有什麽話,不用再繞著彎兒說了,你尾隨了我們一路,是想要我項上的這顆人頭?”

  蘭若愔笑著,供認不諱:“皇上果然爽快,那麽在下也就不客氣了。”邊說邊把長劍提起,如玉的容顏上一掃慵懶之氣,“能與鳳來閣閣主一戰,也是我的夙願。”

  我冷笑了一聲,站出來擋在蕭煥身前:“急什麽,我這關還沒過呢!”

  蘭若愔搖頭微笑:“這可不成,主上交代過的,絕不準傷害皇後娘娘一根指頭,我可不敢對皇後娘娘出手。”

  我愣了一下:“主上?”

  蘭若愔的笑容清媚,依稀帶著和那人相似的風采:“皇後娘娘還沒想起來麽?隨州蘭氏,曆代都是楚王的家臣啊。”他依然笑著,“還有啊,皇後娘娘,你可知道那位出十萬兩黃金買皇上人頭的人是誰麽?正是我家主上啊……你不知道男人的嫉妒也是可以殺人的麽?”

  我握緊拳頭,回頭去看蕭煥,他也正看著我,深邃的重瞳亮如晨星:“要買我人頭的不是楚王。”他把目光轉到蘭若愔身上,微微挑起嘴角,“我相信不是楚王。”

  我鬆了口氣,揚起嘴角,回頭提高了聲音:“蘭若愔,你聽到了?就算想挑撥我們的關係,你這個謊話說得也太拙劣了點!”

  蘭若愔愣了一下,忽然輕聲笑了起來:“好,很好,皇後娘娘信任楚王,那麽敢問皇上因何相信楚王?是因為皇後娘娘相信楚王?”

  “隻是相信蕭氏的男人即便想殺誰,也不屑於假他人之手而已。”蕭煥淡淡地回答。

  “噢?”蘭若愔微微沉吟,“這就是所謂的皇族的驕傲嗎?”

  蕭煥挑眉一笑:“這是男人的驕傲。”

  蘭若愔肅了肅容:“不錯,這是男人的驕傲。”他緩緩平舉長劍,“我果然沒有看錯,白遲帆是值得與之生死一戰的對手。”他說著,淡淡一笑,“這與白遲帆是不是大武的德佑皇帝無關。”

  蕭煥淡笑:“多謝。”

  我向蕭煥點了點頭,退到一邊。

  兩道劍光幾乎同時迸出,碧青和雪白的劍光交織成一朵朵炫目的光影之花,層疊怒放,刃風陣陣散開,滿地染血的積雪飛卷如櫻。

  我退到院落門口站著,袖子突然被誰扯了扯,低下頭,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了一個白衣紮鬏的少女,粉妝玉砌的一張臉,眼睛是碧藍的顏色,一笑,頰邊露出兩個笑窩:“大姐姐,你在這裏幹什麽啊?”

  我看她身材麵孔,至多隻有十二三歲,就低下頭向她笑了笑:“這裏都在打架,很危險的,你怎麽在這裏,你是誰啊?叫什麽名字?”

  那少女甜甜地笑了:“我叫雲自心,很好聽的名字吧?”

  雲自心,這個名字略微有些耳熟,好像在哪裏聽過一樣,我沒在意,笑著點頭:“很好聽,真是好名字。”

  她笑得更甜,接著撅起嘴巴歎了口氣:“可惜現在叫我這個名字的人已經很少了,真是討厭,人家明明有這麽好聽的一個名字。”

  我應付地笑,心裏盤算著這到底是哪裏跑出來的孩子,是哪派的小弟子,還是天山派的小弟子?總歸一個這麽小的孩子在硝煙四起的海刹宮內實在是太危險了,她的師長是怎麽管的?邊想邊隨口問:“那他們叫你什麽啊?”笑了笑,“小心子?”

  雲自心認真地搖了搖頭:“不是的,我的徒弟們叫我師尊,其他人叫我天山老怪。”說著蹙起眉,十分氣憤煩惱的樣子,“可有多難聽!”

  雲自心,天山派掌門雲自心,這真是個被武林人士遺忘太久的名字。她以失傳已久的八方四合唯我獨尊功成名,十六歲東下中原,十八歲乃稱天下無敵,二十歲歸隱天山,從此獨霸西域一方。她因為練功走火入魔,致使外貌永遠停留在十二三歲時的模樣,三十餘載不變,所以被目睹過她真容的人稱為“老怪物”。“天山老怪”的名聲不脛而走,雲自心的本名反倒不再被提及。

  我扣緊火槍的扳機,屏住呼吸。

  雲自心仰頭看著我,依舊笑得天真無邪:“大姐姐,你臉色不大好看啊,你不舒服麽?”

  雲自心燦若春花的笑臉又向我靠近了一些:“怎麽了,大姐姐?你哪裏不舒服了?”

  我的身體像是被定住了一樣,冷汗順著額角滑落,我猛地舉起火槍扣動扳機,三顆子彈呼嘯著射出槍筒。

  手指突然被一雙溫暖的小手握住了,雲自心抓著我握槍的手,從我的臂彎裏探出藍色的眼睛來,咯咯地笑:“大姐姐,你這個武器真危險呢,最好不要拿出來玩。”

  三顆子彈,如此近距離射出的三顆子彈全部被她躲了過去,我甚至沒有看清她移動的身影。

  雪亮的劍頭夾著勁風從一旁飛來,直直地切入我和雲自心之間,雲自心飛快鬆開我的手臂,退開一步。

  “別碰她,雲掌門。”蕭煥的聲音冷冷響起。他握著王風站在院落之中,幾尺之外的蘭若愔麵色慘白,一言不發地看著手中少了一截劍頭的斷劍。

  “大哥哥你好凶啊!”雲自心用一雙玉白的小手拍著胸口,像個委屈的孩子一樣撅著嘴,“人家什麽都沒做,這姐姐就開槍了呢。”

  她抬頭,笑眯眯地轉身去看蕭煥:“你很勉強啊,大哥哥,我聽出來了,你的氣息很亂……”

  她忽然停住,白瓷一樣的臉頰瞬間漲得通紅,雙手緊緊握住,瘦小的身子向前傾,聲音變得尖銳淒厲:“煜?煜!你回來了?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的!”她的麵色猛地轉為煞白,突然扭頭看著我,嗬嗬地笑,“你還帶了一個賤女人回來對不對?你怎麽還是總護著別的女人?難道我還不夠好麽?難道我對你還不夠好麽?”

  她每問一句話,聲音就淒厲一分,問到最後,尖銳的童聲幾乎像要撕破喉嚨。

  我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脊背差一點就靠上圍牆:“你說什麽?他不是你的煜,你認錯人了!”

  雲自心咯咯地笑:“認錯人了?不會的,那麽英俊的一張臉,這一生隻看過一次就再也不會忘記,這個男人是我的,隻能是我的!”

  她碧藍的眼中射出狠絕的光芒,手掌驀地向我拍來,幾尺外的白影倏忽間到達身前,一道青光更快地直刺向她的咽喉,夾著寒氣的掌風從我耳邊掃過,雲自心手腕一轉,輕巧猶如折梅,手掌已經擊向蕭煥胸前。

  雲自心的手掌僵在半空,王風的劍鋒停在她的咽喉上,一滴鮮血順著她白瓷一般細膩光潔的肌膚滑下來,蕭煥冷冷地開口:“我不是說了嗎?雲掌門,別碰她。”

  雲自心笑了,她一笑就是蘊玉含珠一般地光彩。她收起手,典雅地放在胸前,聲音突然變得成熟優雅,仿佛一個從容待客的女主人:“白先生,何必這麽著急呢?我們才剛剛見麵呢,遊戲還長,不是麽?”

  她雍容地笑:“你不想看些有趣的事情嗎?隻有我才能帶你去看的有趣事情?”

  王風的劍麵倒映出蕭煥看不出一絲情緒的重瞳,他把劍收回,挑起嘴角:“我一直在等雲掌門。”

  “啊,真是個聰明的男人,”雲自心輕笑,“和你的父親一樣。和這樣的男人說話真是舒服。”她的手指突然從蕭煥的臉頰旁柔柔地撫過,放在他的領口上,指頭摩挲著他脖子上的肌膚,“得不到你的父親,能夠得到你,也很好。”

  蕭煥的嘴角挑得更高:“雲掌門過獎。”他揚手把王風收入袖中,淡淡地點頭,“我們可以走了,雲掌門請帶路。”

  我被雲自心弄得有些頭昏腦脹,愣愣插一句:“蕭大哥,我們要去哪裏啊?”

  蕭煥看著我,淡淡笑了笑:“你不必去了。”

  我腦袋有些發昏,脫口問:“我不必?”

  他明亮的深瞳從我身上轉開,笑容淡然:“我一向覺得,一個女人糊塗一時不為過,錯的是糊塗一輩子,你還不明白嗎?蒼蒼,我不會陪你一生,我們該告別了。”

  他笑,依然是溫和平靜的聲音:“你在這一役中的表現很好,你可以告訴他們,從此之後,你就是鳳來閣的閣主了。”

  他轉頭向蘭若愔笑著抱拳:“煩勞蘭掌門做個人證。”

  蘭若愔抬起頭,答應:“好,我會作證。”

  我用力搖搖頭,就像在做夢一樣,仿佛整個人都懸在薄冰上,虛幻淩亂,隨時都可能跌落:“為什麽要告別?剛剛……剛剛不還好好的?”

  一片寂靜,他給我的回答是沉默,然後他轉身,把手伸給雲自心:“我們走吧。”

  雲自心挽起他的手,腳步歡快,一高一矮兩個身影走向高牆的出口,轉過石壁,被血跡染髒的雪裘一角翻了一下,消失在牆後。

  我向前走了兩步,伸出手去,指縫張開,我的手指間空空如也,如同那天我在太和殿的漢白玉欄杆前伸出去的手一樣,空空如也。

  突然間明白,他一直都在同我告別吧,這次江淮重逢,幾個月的朝夕相處,雪原中的千裏相隨,都隻不過是一場延續數月的告別而已。我伸過去挽留那個身影的手,早在去年冬天的那場大雪之前,就已經落空。

  有陣清冷的微風從高牆上吹入院落中,吹落臘梅枝頭的那層積雪,吹起縷縷暗香,和著滿地的血腥送到鼻尖。

  我把手放下來,垂在身側,原來這個院子中還種著臘梅。

  蘭若愔跨過地上橫陳的屍體,走到我麵前:“出錢買鳳來閣閣主人頭的,不是我家主上,江湖中的事,我家主上從來都沒有插過手。”

  我深吸一口氣,點頭:“我知道。”

  “我也不是為任何人做事,尾隨你們,隻是想和皇上比一次劍而已,為了激起雙方的鬥誌,才說是要取他項上的人頭。”蘭若愔淡笑著,“習劍十三載,出師三年,我從來都沒有敗過,我很想知道,我劍法的邊界在哪裏。”

  我笑:“現在知道了?”

  他點頭笑:“知道這世上還有一個能夠戰勝你的人,很好。”

  我合上眼睛,再張開,舉起手中的槍:“蘭掌門,你懂不懂奇門八卦之術?”

  蘭若愔點頭:“會一點。”

  “太好了,”我笑,“我不太懂,你來指路,我們兩個衝出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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