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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廝殺在半個時辰之後就完全結束,由於出其不意的伏擊很有效果,鳳來閣的弟子隻死傷了十幾人,而那些陸續追至這裏的江湖人,就像蕭煥命令的那樣,全都被殺死。

  方圓十幾丈之內的雪地全都被染紅,遍地狼藉的屍體,雪花依舊不緊不慢地飄灑,輕輕落在尚溫的新屍上。

  這些人的屍體不會就這樣默默地被大雪掩埋,這附近一定還有遊蕩著尋找蕭煥蹤跡的江湖人,即便沒有,這裏已經臨近天山,也會有來討伐天山派的各派人士經過,這些人被殺的消息很快會傳播出去,殘酷的殺戮會讓那些想要暗殺蕭煥的人馬上明白,十萬兩黃金再多,也重不過自己的命,這波暗殺潮就這樣被有效地遏製了。

  在任何問題麵前,蕭煥總能找出最有用的方法,不管是慈悲還是殘忍,也不管是正統還是驚世駭俗,隻要他想達到某種目的,那麽他就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拿出最行之有效的方法。

  一統江湖是所有武林梟雄的夙願,但是曆朝曆代,從沒有人能夠辦到,我也一向不覺得有人能夠統一這個門派爭端諸多的江湖,但如果說這個人是蕭煥,我卻相信隻要給他時間,他就一定能夠辦到。

  幸好,蕭煥似乎從來沒有這種想法。也對,廟堂是廟堂,而江湖是江湖,假若有一天連江湖也成了井然有序的小朝廷,那麽這個帝國未免也就太無趣了些。

  草草清理了戰場,我們動身向天山下的營地趕去。

  蕭煥一直扶著我的肩膀閉目調息,聶寒容安排好馬匹之後他就放開我獨自向馬走去,我一聲不響地跟在他身後,搶在他前麵上馬,然後向他伸出手:“我們騎一匹。”

  他蹙了蹙眉,側頭咳嗽,沒有回答,臉色依然雪白,連嘴唇也快要看不出一點血色。

  我彎腰攬住他的身子,壓低了聲音,不讓別人聽到:“閣主,當著這麽多弟子的麵,別讓我抱你上來。”

  他把手按在我的肩膀上,似乎想說什麽,最終還是低咳了兩聲,扶著我的胳膊上馬。

  聶寒容分出一部分弟子沿途通知其他守候的人閣主已回營,自己帶著另一部分弟子和我們一路疾馳。這地方離營地已經不遠,一個時辰之後我們總算在鳳來閣的營地前下馬。

  中原武林在天山下的營地是分成小群的一大片帳篷,四周以木柵欄圍起來,頗有點像行軍的大營,大張旗鼓得不像樣子。幸虧這是在邊疆,又是大武、韃靼和哈薩克三國交界處,沒什麽人管,要不然這種簡直是公然挑戰朝廷尊嚴的排場,說不準會被當叛亂給鎮壓了。

  鳳來閣的帳篷群安紮在東北角,在少林武當的帳篷群旁邊,是所有帳篷群中最高大的,而這次攻打天山派,也要數鳳來閣出的力最大,雖然損失也不小,不過如今鳳來閣僅次於少林武當的武林地位卻已經慢慢被各門派接受。

  鳳來閣為蕭煥準備的帳篷被環衛在帳篷群的正中,帳篷不大,卻做得異常厚實,連門框上都包了皮毛。

  我們在帳前下馬,連蘇倩都沒來得及見,我就趕快扶著蕭煥進帳休息。他這一路都沒能再睡著,不住地咳嗽,這時候扶著我,把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我手上,剛把他扶到帳篷內的榻上躺下,他就低頭咳出了兩口血。

  我用手帕把他嘴角的血跡擦去,把他的頭扶到枕頭上讓他躺好,幫他除下身上沾滿了血跡和煙灰的狐裘,因為怕棉被壓在他身上阻礙氣血流通,又在帳篷內找了一張輕軟保暖的猞猁裘被替他蓋在身上。

  然後才把自己的大衣換下來,簡單梳理一下。

  做完了這些再回到榻前,他已經側著頭睡熟了,鼻息雖然微弱,但也漸漸由紊亂轉為平緩。

  我坐在榻沿上,伸手把他額前的亂發撥開,伸到裘被裏握住他的手,彎下腰隔著裘被把半個身子都和他貼在一起,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他的心跳急促而雜亂,隔著厚厚的裘被也能清晰地看出胸口的起伏,什麽時候他已經衰弱至此了,就連這麽躺著,隻是呼吸,也像已經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目光越過裘毛,停在他臉頰上的那幾根指印上,紫青的,印在他蒼白如雪的臉頰上,分外刺目,突然覺得我自己很渾蛋,事到如今,我還會懷疑他:即使冰天雪地的酷寒是他生命的死敵,他依然義無反顧地拖著病體趕來天山;即使隻要散去功力,他就能活下去,他依然會選擇拚死終結這場浩劫。不管走在哪條路上,他所選擇的,始終都是犧牲最小的那種方法——除了他自己的犧牲之外。他所選的,始終都是以最小的犧牲換取最好的結果的那條路,唯有他自身是不在他考慮範圍之內的,不管是別人對他的看法,還是他的生命,都不是他所考慮的。

  我卻從來都沒相信過他,我對他的信任隻要很小的一點東西就能打破。師父死的時候,我為什麽要那麽快就拔劍刺過去,為什麽不能看到他眼底的悲涼,為什麽不聽他解釋一下?在山海關時,我為什麽要認定他是在利用我傳信,為什麽不能想一想,他幫我回到關內,自己卻留在那個因為已經暴露了身份而隨時都可能被殺的敵營內,如果不是全心為我著想,有哪個人會這麽傻?在紫禁城再見,我為什麽要懷疑他,為什麽不想想他是為了讓杜聽馨幫他易容才帶著她的?在儲秀宮聽到宏青說儲秀宮的人是他授意殺的,我為什麽要像避蛇蠍一樣放開他的手,為什麽不想一想,我們一直都在一起,他病得連床都起不了,一直在房內休息,怎麽會有時間命令誰去殺人?看到他下令殺死那些人,我就指責他濫殺無辜,為什麽不能想想,隻要還能饒過這些人的性命,他就一定不會殺了他們?

  我總是以為我愛他,用我愛的人應該如何如何去要求他,一旦覺得他做了違背我觀點的事,馬上就會轉過身去亮出獠牙,從來不會站在他的立場上認真地替他想一想。我才是最自私任性的那個,說著我愛他,卻一步步地把他推向死路,我真是個混賬,死一百次都不夠的混賬。

  緊緊貼著他的肩膀,我把臉埋進裘被裏,掌中他的手依然冰冷,我深吸一口氣,把臉拿出來,脫掉靴子鑽進裘被中,把被縫裹嚴,小心地抱住他的身子。

  醒來的時候大概已經是晚上了,蕭煥輕拍著我的肩膀:“蒼蒼……”

  帳篷裏沒有點燈,光線有些昏暗,我從溫暖的裘被中探出頭,迷迷糊糊地找到他的臉頰吻了一下:“醒了?好點沒有?”

  他點頭笑笑:“好些了。”

  我也笑笑,把裘被掀開一條縫跳出來。屋內早就放著幾盆燒得正旺的火盆,帳篷內有火炭的微光,不算太暗。我還是先到桌前找到燭台,把燭台上插的幾支蠟燭都點燃了,然後研墨準備紙筆。

  走回榻前找到兩隻大靠墊,把蕭煥扶起來靠好,再把紙和筆塞到他手裏,我笑了笑:“我怕我聽錯了,還是你親自來寫吧,配你吃的藥需要什麽藥材?雖然在這裏有些藥材可能不大好找,我和蘇倩他們盡力搜集,也可能配得全。”

  他點點頭,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指間的筆杆,突然淡淡地問:“蒼蒼,你點燈了麽?”

  我正要去撥開他鬢邊亂發的手僵在半空,數支一握粗的蠟燭把帳篷內照得亮如白晝,他卻問我有沒有點燈。

  他覺出了我的停頓,略微抬頭,笑了笑:“沒什麽的,隻是這會兒眼前有些暗而已。”

  我低下身子,托住他的臉,把他的頭輕輕扳起來,那雙曾經像夜空一樣絢爛深邃的重瞳現在完全變成了銀灰的顏色,蒙在他瞳仁上的,已經不再是淡淡的薄霧,而是濃重的鉛雲。

  四周一片寂靜,我托著他的臉,沒有動。

  他蹙了蹙眉,把手伸出來,頓了頓之後,落在我的臉頰上,然後鎖緊眉頭:“蒼蒼,你哭了?”

  我把臉貼在他有些冰涼的手心中,想要笑笑說沒關係,眼淚卻止不住地流下來。

  他眉頭微微展開,又皺緊,突然放開托著我臉的手,按在胸前輕咳了一聲:“胸口有點疼。”

  我“啊”了一聲,連忙摟住他的肩膀,去撫他的胸口:“怎麽樣?很疼嗎?要不要緊……”我突然愣住,他從來沒說過自己哪裏疼,問他的時候,他回答最多的就是沒關係,不要緊。

  他笑了笑,輕拍我的手背:“我眼睛真的沒什麽,明天也許就會好很多,不用擔心。”

  我吸了吸鼻涕,剛才一著急,眼淚真的給嚇回去了,結果還是要他來安慰我,真不爭氣。

  我笑了笑,點點頭,從他手上把紙筆接過來,坐在榻上:“那還是你說,我來寫吧,把每個字都說明白,應該也不會錯。”說著我又笑了笑,“其實本來是想看你的字的,你的字寫得那麽漂亮,我自己字醜,就喜歡看寫得漂亮的字。”

  他笑了笑,向後靠了一些,把頭枕在靠墊上,閉上眼睛,這才開口慢慢報出一個個藥材的名稱和需要的分量。

  我認真地一個個工工整整地寫好,又逐個確認了一遍,然後才把墨跡吹幹,折好收起來,抬頭看到蕭煥靠在墊上閉著眼睛,似乎有些倦了。

  我起身走過去向他笑了笑:“再睡會兒吧?”

  他張開眼睛笑著點了點頭,我笑笑,抱住他的頭,把靠墊移走,扶他躺下休息。他躺好之後又向我笑了笑:“蒼蒼,告訴小倩明日中午設宴,把各派掌門請來。”

  我點頭答應,幫他掖好裘被,才穿好靴子,披上外衣走出帳篷。

  出門就看到一個鳳來閣弟子站在門口,他看到我就抱了抱拳:“淩姑娘,各位堂主都在鄰帳等你。”

  我點點頭,還了禮,正要跟他走,突然想起來這座帳篷門口並沒有人把守,不知道安不安全,就停下腳步向四周看了看。

  那個弟子馬上明了,笑了笑說:“姑娘放心,這裏是鳳來閣的地方,鳳來閣六千弟子,哪怕都不要性命,也絕不會讓閣主有任何損傷。”

  我點頭笑笑:“不好意思,我都忘了,到了鳳來閣的地方,就沒什麽好擔心的了。”

  那弟子也笑笑:“姑娘也是太過關心閣主,才會如此。”

  我笑笑,邊走邊說:“是,有點緊張過頭了。”

  那弟子點頭,笑了笑,忽然說:“姑娘和閣主相伴相依,琴瑟和諧,我們看了也很高興的。”

  我兩腿一絆,差點跌倒……琴瑟和諧?什麽時候這種專門用來形容夫妻感情的曖昧詞匯都蹦出來了?還有,他說“我們”,我並沒有大張旗鼓吧?難不成現在全鳳來閣的弟子都知道我和蕭煥的關係了?

  我輕咳了一聲:“謝謝你們。”

  那弟子輕快地回答:“不謝,閣主身邊一直缺一個紅顏知己,現在有了姑娘,我們真的很為閣主高興。”

  我繼續輕咳,暗暗翻白眼:什麽紅顏知己?是妻子,我可是蕭煥貨真價實的妻子。

  說話間已經到了鄰近的帳篷,我掀起簾子走進去,那弟子就抱拳請退了。

  我剛走進帳篷,坐在椅子上等候的那六位堂主就一起站起來看著我,我明白他們的意思,連忙說:“閣主還好,已經睡下了。”

  六張繃緊的臉稍稍緩和了些,我從懷裏取出藥方交到蘇倩手裏:“藥在沙漠裏全丟了,這是配藥要用的藥材,無論如何,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找齊。”

  蘇倩點頭:“我立刻派人抄上幾份去找。”

  “這事交給我來辦吧,我對草藥也熟些。”一個略帶慵懶的聲音插了進來,坐在帳篷最外側的那個堂主懶懶地開口。他早已又坐回了椅子上,一手支著下巴,邊懶洋洋地說著邊把微眯的狹長眼睛轉過來一些,斜眯著我和蘇倩。

  他一身純黑的輕裘,再無裝飾,額前卻用一根金鏈吊著一顆鴿蛋大小的血紅色寶石,長發披散在肩上,映著黃色的燈光,反射出微帶暗紅的詭異光芒。

  邪魅到極致,同時也魅惑到了極致,這樣的一個男子,天生有種捕獲別人眼光的能力。

  看到我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他把眼睛又轉過來一些,微微張開,襯著輪廓異常俊挺的五官,他眼中那抹碧色的光芒分外奪目:“怎麽,淩姑娘不是閣主的人嗎?”

  我猛地噎了一下,這人太陰險了,他這一句話一下就包含了三層意思:我應該是喜歡蕭煥的,現在卻在愣愣地看著他,我是不是變心喜歡他了……老狐狸!

  我挑起嘴角:“見笑了,堂主的儀表風度著實令人看了驚喜,任誰都忍不住要駐留目光。”比含沙射影,我會輸給你?邊說邊淺笑著向他抱拳行禮,“這位就是鬼金堂的素陵瀾素堂主吧,久仰大名。”

  “噢?”他對我話中的諷刺並不在意,而是輕輕挑起落在肩上的長發,淡淡地說,“用不著久仰吧,不是已經見過幾次了?淩姑娘真是貴人多忘事啊。”

  我有些尷尬地幹咳了幾聲,除了蘇倩、慕顏和聶寒容,鳳來閣的其他幾位堂主我的確都在集會裏見過兩三次,不過那時人多,依照規矩,所有堂主及弟子又都身著白衣,混在人群裏根本就不太引人注意。這麽想想,我幾次都沒有留意到這位如此搶眼的素堂主,也是正常。

  “淩姑娘別在意,素說話隨性,隻是和姑娘開玩笑而已,並沒別的意思。”我正不知道該接點什麽,坐在素陵瀾身旁的那個堂主就已經開口,他淡淡地笑著,“素入閣前曾做過幾年藥材買賣,由他來為閣主找藥,的確要比別人便利很多,如果姑娘還不放心,我和練也一起從旁相助,如何?”

  他說話比常人要慢,偏偏每一個字都咬得異常清晰,聽起來有種說不出的熨貼。

  我連忙抱拳行禮:“有三位堂主去辦,還有什麽不穩妥的?”

  那個堂主笑笑,沒再說話。

  蘇倩走過去,把手中的藥方遞給他,那堂主接了,小心地收好,依舊笑著沒說話。

  鳳來閣的七位堂主,駐紮在總堂內的張月和星日兩堂的堂主分別是蘇倩和慕顏,各地五個分堂的堂主,井木堂聶寒容,鬼金堂素陵瀾,柳土堂謝樓南,軫水堂宋蔚曉,翼火堂練謀。這五人中,我除了和聶寒容相對比較熟,記得宋蔚曉之外,對其他三個人一直沒有什麽印象,聽這個堂主說話的口氣,他應該就是柳土堂的堂主謝樓南了。

  想到這裏,我又向他抱了抱拳:“謝堂主。”

  他微微笑了笑,頷首還禮。

  行禮行了半天,剛想把手臂放下,冷不丁地注意到側麵有道直直的目光,把頭轉過去,對上了一雙沒有一絲溫度的黑亮眼睛。

  我倒抽了一口冷氣,這人……太漂亮了。和蕭千清不同,蕭千清的容貌是媚,豔麗入骨,一絲一環地扣住你的眼睛,等你沉入到那泓瀲灩的池水中時,才驚覺已經晚了。這個人則是漂亮,五官完美到沒有一絲瑕疵,秀眉鳳眼,削鼻薄唇。這麽漂亮的一張麵孔,卻像是東瀛藝人手中精致的木偶,沉寂而木然,簡直不像有生命。

  看到我在看他,那雙漂亮的大眼睛終於動了動,他點了點頭,聲音也冷冷地沒有起伏:“我是練。”

  我扯扯嘴角,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練堂主。”

  練謀直直地點了一下頭,就把眼睛轉開,接著愣愣地看著帳篷角。我懷疑沒別人在的時候他是不是要半天才會動一動眼珠。

  既然已經見過三位堂主了,我順勢抱拳跟剩下的兩個堂主也打了招呼,算是來天山之後和幾位堂主的正式見禮。

  給聶寒容行禮時,他笑得頗為曖昧,還禮說:“客氣。”給那位宋蔚曉堂主行禮時,他立刻起身還禮,笑容依舊溫和燦爛,卻沒有說話。

  等都見了禮,幾個人隨便坐下,我又抬頭在那五個堂主臉上轉了一圈,再想想蘇倩和慕顏的容貌,真要懷疑鳳來閣是不是個以貌取人的地方了,這一室的漂亮臉孔簡直晃得人睜不開眼睛。

  坐下之後,我先開口:“閣主剛才吩咐我說,明日中午他要設宴,見見各派掌門。”

  蘇倩答應了一聲,帳篷內一陣寂靜,所有人臉上又蒙了層霜。

  我想說幾句話緩和一下氣氛,可一想到蕭煥現在的情況,居然揀不出一句話來。

  “那些混賬!要不是他們故意拖延,閣主根本就不必來天山!”那個看起來總是懶洋洋的素陵瀾突然迸出了這麽一句,他眼中的碧色光芒凜冽地一閃,“每次進攻都推推托托!究竟是中原武林在討伐天山派,還是鳳來閣在討伐天山派!混賬!”

  素陵瀾發火也不是毫無道理的,我來時在路上就聽說,雖然打著正義的旗號,但是來天山的各大派瞻前顧後,唯恐自己門派吃了虧,都不肯盡全力,中原武林才會在天山下越拖越久。

  我問蘇倩:“現在的情況怎麽樣?”

  蘇倩很快回答:“北坡陡峭結冰,根本不可能攻上去,南坡的幾個關卡卻被天山派把守得固若金湯,以致久攻不下。”

  “上一輪和上上輪進攻,都是我們鳳來閣打頭陣。我們犧牲弟子性命,終於搶占到一點有利的地形時,卻沒有一派的人肯一起上來守住。”聶寒容在一邊補充。

  “這麽說症結在各派不能同心協力上了。”我點了點頭,“天山派再厲害,終究也隻有一派之力而已,隻要各派合力,攻下來不是難事。”

  素陵瀾冷哼了一聲:“你說得輕巧,如今人心早就散得七零八落,怎麽個同心協力法?”

  “閣主不是來了嗎?”我笑笑,“閣主吩咐說讓我們準備明天設宴招待各派掌門,我們就隻用準備好明天的宴會,這不就行了?”

  素陵瀾眯起他那雙狹長的眼睛看著我,忽然哈哈笑了,靠在椅子上轉頭看向謝樓南:“聽到了沒有,小南?有意思。”

  謝樓南也笑:“是,有意思。”

  聶寒容瞥瞥他們兩個,嘴角挑起:“兩隻老狐狸。”

  素陵瀾摸摸下巴,笑得邪魅:“小容兒莫非是在羨慕我和小南心有靈犀?”

  聶寒容薄唇一抿,似笑非笑:“這種玩笑,跟你家小南和練開去,下次再開到我頭上,小心我的銀華弦不饒人。”

  素陵瀾懶笑:“小容兒還是這麽嚴肅,一點都不好玩。”他說著,起身一挑長發,修長的身形宛如展翅的黑鶴,笑容依舊慵懶,“小南,練,我們還有給閣主配齊藥材這要緊的事情,寒夜深沉,諸位別過。”

  他說著,真就一把拉起眼神飄忽、靠在椅背上不知道是在打瞌睡還是在發愣的練謀,一拱手就向帳外走去。謝樓南也跟在他們身後告辭,這三個人還真是說走就走。

  聶寒容輕歎了一聲,也起身告辭。宋蔚曉算是留在了最後,依舊是令人如沐春風般的淡淡微笑,一言不發地拱手退著走了出去。

  我看看蘇倩,蘇倩再看看我,她笑了笑:“每個女人都會認為自己的愛人無所不能。”

  我哈哈笑了起來:“是,每個女人都會這麽以為。”說著輕咳了一聲,“隻不過我這個女人會比較清醒地這麽以為。”

  我笑了笑繼續說:“各派之所以心存顧忌,不肯出全力,有人從中作梗是一方麵原因,還有很大一方麵的原因是別派的人認為他們派都是傾力而出,鳳來閣閣主卻躲在總堂裏沒有來,久而久之,自然心生芥蒂。所以說,隻要蕭大哥來了,對別派來說,就是表達鳳來閣誠意的最好方法。這最大的疙瘩都解開了,我就不相信以蕭大哥的能力,他不能把這盤散沙一粒不漏地再捏到一起來。”

  蘇倩點頭,歎氣:“是,的確迎刃而解。”她輕輕搖頭,“這個人隻用往這裏一站,什麽都不做,天山派就已經攻下了一半了。”

  我笑了笑,剛才看到宋蔚曉,就突然想到了離歌,忙問身邊的蘇倩:“今年宋堂主新收的那個女弟子呢?怎麽沒見她過來?”

  蘇倩回答:“沒在這裏見過,大概宋堂主是怕這裏苦寒,女孩子經受不住,把她留在堂裏了吧?”

  這位宋堂主還真體貼,有這麽個上司兼師父,離歌真是好福氣,我笑了笑,隨口說:“有點奇怪,怎麽從來沒聽宋堂主說過話?”

  蘇倩有些奇怪地看我:“你還不知道嗎?宋堂主不能說話。”

  我有些吃驚:“不能說話?”

  蘇倩點頭,問我:“你知道天啞門嗎?”

  “知道啊,”我點頭,“不是蜀中的一個小門派嗎?聽說門規很奇怪,滿門上下全是被剪去舌頭的女子,掌門卻是一個青年男子。江湖上的人說天啞門其實是那位掌門為了滿足自己的淫欲,強搶女子建起來的娼妓窩,為了不泄密,還把那些女子的舌頭都剪了。這門派現在不是已經銷聲匿跡了麽?”

  蘇倩冷笑了一聲:“什麽娼妓窩,全是峨嵋派那些不知羞恥的老東西編出來的。”她接著說,“峨嵋派自創派來,每隔五年就會派人到各地尋找資質好的八歲幼女帶到山上收為門徒,傳授學識武功。但尋訪者的眼光難免會有不準,每次總有些幼女資質愚鈍,不是練武的材料,峨嵋派為了確保門下弟子水平不至參差不齊,就把天資差的那些幼女剪掉舌頭丟棄。這些小女孩無法傾訴,又不識字,連把自己的遭遇講訴給他人聽都不行,被丟棄後就在山野村落間艱難生存,有些死去了,有些活了下來。這種做法由來已久,峨嵋派聲威遠播,那些女孩兒的聲音又那麽微小,江湖中人就漸漸默許了這種禽獸行為。

  “有人同情這些女孩的淒慘命運,就創立了天啞門,專門收留這些女童,教授她們武功,給她們一個安身立命之所。這麽一來卻踩了峨嵋派的尾巴。峨嵋派一來怕天啞門聲勢壯大,影響峨嵋派在江湖中的聲名,二來怕那些女孩兒修習了武功之後去找他們報複,因此就隨便找了個理由去討伐天啞門。”

  “原來是這樣。”我點頭,“那個創立門派收留那些可憐的女孩兒的人,真是令人欽佩。”

  “這人就是宋堂主。”蘇倩看我一眼,“宋堂主小時候得過一場大病,好了之後就再聽不到聲音,也說不出話。不過宋堂主的耳朵雖然聽不到,他手中那根長鞭卻不比任何人的武器差。峨嵋派幾次想要對天啞門下手,卻畏懼他那根長鞭,不得不作罷。”

  “這樣也不是生存之道啊,強敵環伺,朝不保夕啊。”我歎氣。

  “所以閣主就把天啞門納入了鳳來閣,把宋堂主也招入了閣中。”蘇倩說。

  “把峨嵋派恨之入骨的人物包攬過來,這不是公然和峨嵋派作對?峨嵋派豈不是要恨鳳來閣入骨?”我摸著下巴。

  “這就是驚情偷襲閣主的原因之一了。”蘇倩說著,冷哼了一聲,“數百年的大派,居然會出了這麽一個敗類,真是家門不幸。”

  我拚命點頭表示讚同,然後問:“宋堂主留了下來,天啞門的那些女孩子呢,現在在哪裏?”

  “有些散去了,有些就留在一水院中啊。”蘇倩再次有些詫異地看看我,“就是那些不能說話的侍女,你偶爾也稍微留意一下身邊的事情好不好?”

  我有些尷尬地輕咳了一聲,平時沒有注意嘛,以為人人都像她那樣包打聽?

  說完了,我想起一件事來,趕快問:“慕顏呢?我聽聶寒容說他受傷了,好像還傷得挺厲害,現在怎麽樣?”

  蘇倩“啊”了一聲,頓了頓說:“他幾天前在山上被人刺了一劍,寬劍從後背透到前胸,被救回來的時候差點就斷氣了。現在命是保住了,不過一直都昏迷著,還沒有醒。”

  知道慕顏生命無礙,我點點頭,稍微鬆了口氣。

  蘇倩突然看看我:“現在守在天山上的並不隻有天山派,還有靈碧教的人。”

  我轉頭看著她,不明白她為什麽突然說這個。

  蘇倩一笑:“等見了那個人,你就明白了。”說著站起來拍拍我的肩膀,“我帶你去看看慕顏吧。”

  慕顏並沒有我想象中那麽狼狽,他合著眼睛躺在裘被之中,除了臉色有些蒼白,麵容平靜得就像是在睡覺。

  我沒有多留,看過他之後就趕快回到我和蕭煥的帳篷裏。

  我早抓了一個幫眾吩咐他煮一小鍋清粥,這時候回去用木碗盛了端進帳篷裏,把蕭煥扶起來喂他吃粥。

  前幾天在路上,無論如何,喂他清粥他總還能咽下幾口,今天卻喂下去一口就吐出來,再喂了還吐,吐出的粥都是玫瑰色的,分不清到底是血多還是粥多。

  試了兩三次之後我就不敢再試,打來熱水替他抹淨了身子,小心地扶他睡下。

  我不敢離遠,便披上另一床裘被,躺在床沿上握住他的手,睡一會兒就抬起頭聽聽他的呼吸,這樣迷迷糊糊地對付到天亮,我的耳朵突然被一隻冰涼的手揪住了。

  睜開眼睛抬起頭,臉前赫然是素陵瀾的臉,他還穿著昨天晚上的黑裘,發絲和衣服都有些零亂,身上帶著冰涼的寒氣,看來是在外奔波了一晚。

  看到我醒了,他放開揪著我耳朵的手,得意地一指門外,聲音極輕:“藥配齊了。”

  我翻身坐起來,一下掀掉身上的裘被,飛快地瞥一眼蕭煥,他合著眼睛依然睡得很沉。

  我趕快跳下床,七手八腳地穿衣服,壓低聲音:“這麽快。”

  素陵瀾輕笑著點頭,目光卻動也不動地停在蕭煥臉上。

  我一跳一跳地套靴子,扭頭看看他,忍不住低聲問:“你幹什麽?”

  素陵瀾依然一動也不動地盯著蕭煥,隔了很久才挑了挑嘴角:“真美。”

  我身上一陣惡寒,打了個寒戰,一個箭步擋到他麵前:“你看夠了沒有?”

  素陵瀾收回目光,上下打量我:“害怕我跟你搶?”

  我又一陣惡寒,這個人,永遠都懂得如何用一句話就讓你拜倒。

  我翻翻白眼,抬手拽住他的衣領,把他拖到帳外。

  帳外謝樓南早捧了幾包草藥等著了,看到我們出來,笑著把藥遞給我:“都在這裏了,淩姑娘還是再查看一下,免得搞錯。”

  我點頭接過來,向他笑了笑。

  謝樓南回我以微笑,問:“閣主還好吧?”

  我連忙點頭:“還好。”不管素陵瀾多不著調,鳳來閣還是有稍微正常點的堂主嘛。

  謝樓南接著問:“閣主的睡容好看嗎?”

  “哈?”我完全愣住。

  “好看,自然是好看。”素陵瀾在一邊極其自然地接上,咂咂嘴,“看了那麽美的臉,我今天至少能多吃兩碗飯。”

  謝樓南輕歎一聲,極為惋惜地道:“早知道還是我去的好。”

  我……我早該知道,能和素陵瀾廝混在一起的,正常不到哪裏去。

  我合上嘴,轉身,撇下這兩個人捧著藥徑直走回帳篷。

  到帳篷裏把蕭煥叫醒,問了他藥的煎法,趕緊把藥煎上。

  好不容易等藥煎好了喂蕭煥吃下,才去梳洗吃早飯,這麽一圈忙下來,也快到中午了。蘇倩早就向各派掌門下了請柬,中午要在鳳來閣的帳篷中設宴款待。

  我覺得差不多也該開始準備了,就扶蕭煥靠在軟墊上,找了把牛角梳子為他梳頭。

  他的頭發又軟又滑,握在手裏,就像握了一把黑亮的綢緞,我用牛角梳蘸了熱水,把他的頭發分出來一些披在肩上,剩下的挽成髻,用一個白玉環固定在後腦,再插進兩支同色的玉簪,短小的玉簪扣住玉環兩端,流蘇狀的玉粒從簪頭垂下來,正好在耳廓處露出一點。

  梳好後我把蕭煥的肩膀扳正,嚴肅地打量一下,然後點頭:“漂亮。”

  他一直靠在墊子上微眯著眼睛任我打扮,這時候笑了笑:“隨便挽個髻就好了,梳這麽複雜的發式幹什麽?”

  時間還早,我懶得再動,就坐在床沿上抓了一把他散在肩上的頭發把玩:“怎麽了?我讓你更好看點,好看到雪真大師和秋聲道長見了你都會被迷昏了頭,不好?”

  他笑笑,往墊子上靠了靠,沒有說話。

  我把他的頭發在手指上繞成個圈,想起早上見到的素陵瀾和謝樓南,忍不住又寒一下,就問:“你的那些下屬,有沒有什麽對你不敬的舉動?”

  他有些奇怪地皺皺眉:“怎樣的不敬?沒有吧。”

  “啊?就是盯著你看,對你動手動腳之類的……”我解釋。

  “談話時多注視一下,相攜禦敵時互相扶持,也算麽?”他隨口說,又笑了笑,“不過陵瀾倒是說過,如果不是因為我這張臉,他早就不在鳳來閣了。”

  就知道那個素陵瀾不是好東西,該看的也看了,該摸的說不定也摸了,我氣壞了:“你怎麽管教下屬的?這叫輕薄,輕薄!懂不懂?”

  他笑笑:“難道我要叫他們對我三跪九叩?兩句玩笑話而已,不算什麽。”

  我翻翻白眼:“是,你待下屬寬和,寬和到人家輕薄你也沒關係。”邊說邊想起,“昨天聶寒容當著你的麵開玩笑說他有意把你的人頭十萬兩黃金賣了,你一點反應都沒有,你們也真可以了。”

  他笑起來:“要是寒容真想這麽做,他就不會當著我的麵說出來了,他知道我相信他。”

  我歎了口氣:“是,是,我知道你們彼此信任得不得了,好了吧?”說著,突然壓低了聲音,笑睨著他,“閣主啊,其實罵聶寒容的時候,我自己也動心了,我現在跟你說,我想要那十萬兩黃金應急,所以要把你的人頭賣給別人換錢,你信不信?”

  他微微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笑:“你真的缺錢?鳳來閣也可以湊十萬兩黃金給你的。”

  我繞頭發的手停了下來:“這麽說你相信我會為了十萬兩黃金把你的命賣了是吧?”

  他又愣了愣,笑笑,輕咳了兩聲:“我這條命值十萬兩黃金,實在太多了點。”

  我笑笑:“是嗎?”轉過臉去,鼻尖卻猛地酸了一下,他真的以為如果需要,我就會把他殺了去換錢。

  我轉回臉,把手放在他的肩頭:“笨蛋!你比十萬兩黃金值錢多了!”我看著他深吸口氣,“你最少值一百萬兩黃金好不好?”

  他愣了,隨即挑起嘴角笑:“啊,還真是多。”

  我把手從他的肩膀上移下來,抱住他的身子:“蕭大哥,再相信我一次吧。”胳膊不由自主地收緊,仿佛隻要稍稍鬆一點,他就會從我臂彎中消失,“相信我絕對不為了錢殺你,相信我對你的關心不比蘇倩他們少,相信我比很多人都了解你。我會努力地相信你的,不再懷疑你,不再指責你,不管發生了什麽,不管你要做什麽,都會支持你,再也不會猶豫……”聲音哽在喉嚨裏,生疼得很,“所以,請你也相信我好不好?相信我……”合上眼睛,把餘下的話咽下去:相信我是愛你的,不比任何人所能給予你的愛少,不比任何生死不渝的愛情單薄,我愛你。

  他的手臂環過來,他的聲音裏有絲惶急:“你在說什麽,蒼蒼?蒼蒼,不要這樣……”

  我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看著他,揚高聲音:“我在說……相信我,我一定能夠成為你的得力助手,讓我做副閣主吧?”

  他蒙著濃濃霧氣的眼睛暗了暗,籲了口氣之後就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我連忙扶住他。他扶著我的手臂搖搖頭示意無礙,等到咳嗽稍停,就抬起頭笑了笑:“副閣主……你怎麽突然想做副閣主?”

  我笑笑:“在沙漠裏時你不是說過麽,正發愁找不到一個人來做繼任的閣主?我覺得我可以坐這個位子的,不過我在鳳來閣裏資曆尚淺,也沒有什麽大功勞,如果你不在了,突然由我接手,就算我是你的弟子,於情於理都不太合適。所以我想讓你現在就任命我做副閣主,那麽到時候就會好說得多,而且現在你身體這麽差,有些事情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幫你代勞了。怎麽樣?就算放水給我了。”

  他靠在墊子上斷斷續續地咳嗽,聽到這裏,就點頭笑了笑:“這麽做……倒也省心。”

  我拍手:“這麽說你是答應了?”

  他點點頭,有些疲乏地合上眼睛:“的確……很多事情,我沒有精力再管了。”

  “嗯,那交給我做就好了。”我接上一句,在心裏悄悄補充:最好什麽事情都交給我,你就在後麵乖乖地休息。

  正想著,他張開眼睛,扶著我的肩膀從墊子上坐起來,笑了笑:“各派的掌門大概快要到了,我們也要準備走了。”

  我點點頭,小心地扶他下床,看到他依舊蒼白得嚇人的臉色,忍不住說:“太勉強的話,還是不要去了吧。”

  他扶著我的手臂站直,輕笑了笑:“放心,我至少還不會在他們麵前倒下。”他又笑了笑,“況且,這次也要趁著各大派掌門都在,宣布鳳來閣有了副閣主。”

  “啊?真的要這麽鄭重地任命我啊。”我邊笑眯眯地說著,邊趕快替他收拾更衣。

  瑞雲暗繡的青衫,外罩翻領的雪色狐裘,白色的中衣在領口處露出一點邊,腰間是一條墨白兩色玉拚成的腰帶,腰帶上墜下一個翠色的玉玦,都穿好了之後我抬頭打量一下,突然覺得養心殿那些女官太好做了,蕭煥簡直容易打扮到不管你給他穿什麽都不會難看的地步。

  今天早上起床之後,蕭煥眼中的濃霧雖然淡了些,不像昨天晚上那麽重了,可還是影影綽綽地看不清瞳孔。

  穿好之後,我站在他身側握住他的手:“待會兒見了各派掌門,如果突然看不到東西了,就捏捏我的手,我來想辦法。”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太不舒服撐不下去的時候,也要捏我的手。”

  他答應了一聲,微低著頭,帳頂傾瀉下來的白光勾勒出他半邊清雋的側臉,我微微用力,把他冰涼的手握得更緊。

  一起走下去吧,不管前方有什麽,不管還能走多遠,至少從此刻起,我不要再有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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