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海戀人

CHAPTER3 站在世界的中心等待

　　"我需要這個城市所有待嫁名媛的資料，你半個小時後給我搞定。"

　　林秘書呆望著剛剛從外麵走進的小主人，呆呆地分析著他為什麽一身寒意還未褪去，就提了個這麽讓人驚心動魄的要求。

　　季以陌見他呆立不動，微微地笑了，眉毛飛揚了起來，"我剛剛在開車回來的時候突然覺得自己蠻孤單的，就打算盡快找個女人結婚，你覺得這個想法怎麽樣？"

　　林秘書如夢方醒，連聲說："好，好，想法好極了。"

　　季以陌嘴角的笑意加深了："那你不快點兒去準備資料？半個小時後如果弄不好，我也許就會改變主意，一輩子都不結婚也保不定呢。"

　　林秘書聽不出他講得是真話還是開玩笑，不敢怠慢，轉身就走。

　　季以陌坐在大廳的沙發上，鬆開了領口和袖扣，然後放鬆著身體靠在沙發上。

　　夜，已經很深了。他輕輕地合上了雙眼。

　　瑩白的燈光在他的鼻翼印下清晰的陰影。讓他看起來，真的很孤獨。

　　當林秘書帶著他要的資料跑回他身邊的時候，季以陌已暈暈欲眠。林秘書望著已呈睡眠狀態的小主人，很為難，不敢叫醒他，卻又怕他真的因為遲了半小時就終身不娶。以他對於季以陌近二十年的了解，他說得出就真的做得到。

　　林秘書決定喉吼痛："咳。"

　　季以陌的手指動了動，隨後他滿是倦意的聲音響起："你幫我選一個就好了。"

　　"什麽？"林秘書覺得自己的頭變成了兩個那麽大。老天，自己不是在做夢吧。

　　"讓你選你就選。反正我是要找人結婚，又不是找個女人來愛。"

　　"哦，這好像還是不太好吧。"

　　"……你找來多少個？"

　　林秘書忙數了一下，然後小心翼翼地說："一共十七位，少爺，這十七位小姐都是優中選優，才貌雙全，絕對的上流社會的千金大小姐。"

　　"你辦事我放心。十七個，那就選中位數第九個好了。你把第九個女人的資料放在我桌上，回去睡覺吧。"

　　林秘書雖然對這種兒戲一般的"選妃"過程有點不太適應，可還是盡職盡責地做好自己的本份。他把第九位名媛的資料抽了出來，上下看了一下，然後喃喃地讚歎："少爺的運氣真是好，一選就選個門當戶對的，這位小姐的父親也是國際上著名的大律師。"他嘖嘖地讚了一會兒，見季以陌不回答，探頭一看，才發現他睡著了，便把資料放到他身邊，然後小心地離開了。

　　那幾頁紙安然躺在季以陌手邊的台幾上，最上麵的一頁上有女孩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清雅如一株白菊。

　　幾分鍾後，當季以陌拿起這張白紙的時候，他卻發出了一聲無奈的歎息："林秘書，我要的是能立刻結婚的，你給我找個剛剛上大學的幹什麽？"很快，他盯著照片上的女孩，眼波流動，若有所思："尹苴，這個女孩我好像應該在哪兒見過。"

　　又一個清新的夏的早晨。

　　楓丹白露學院在早七點迎來了它這一天最喧嘩的時刻。

　　一輛輛超豪華的房車魚貫著，不間斷地從學院的大門駛入。早晨明媚的陽光下，流動著耀眼的光芒。

　　那氣勢的恢弘，就像一隻隻藍籌股爭相在那斯達克上世。

　　當然，其中最引人注目的那一隻股，是明楓的奔馳S600.

　　小苴坐在楓的身邊，當車子駛過學院的拱形門的旁邊時，她的身子再一次不自主的縮了一下。

　　上學的這條路，她坐著車不知走過多少回了，可是每當車子開進校門，夾道上迎麵撲來豔羨的目光還是讓她很不習慣。

　　大奔的窗外，全是楓的追隨者。這些女孩每天都堅持不懈地用中古時期迎接王子的方式迎接來上學的楓。雖然大奔的窗子是單麵的，隻能從裏麵向外看，可是小苴還是無法舒適地坐在坐墊上，任窗外揮動的手臂在她眼前像哈裏波特的掃帚一樣飛來飛去。

　　一邊的楓，正在打嗬睡。

　　小苴扭頭看他，有些為窗外正在示好的女孩們不值。

　　楓小時候就喜歡睡懶覺，為了遷就她上早自修，基本上每天早上都會在車上睡一覺。車子不停，她不去催，他是不會醒的。

　　身邊的楓睡得很可愛。為了顯酷，他把頭發有些老氣地梳向腦後，露出飽滿的光潔的額頭，孩子氣的娃娃臉因為睡覺的關係一直向她這邊傾著，眼見著就靠在她的肩上了。

　　小苴禁不住又想起了十年前的那個早晨，爸爸牽了她的手走向停在門外的房車。當車門輕輕地開啟，她張著好奇的眼睛看到了一個很漂亮的小男孩坐在車後座上，臉上有著一股拒人千裏之外的傲氣，可圓圓的眼睛裏也有著與她一樣的好奇。

　　"小苴，這是楓。以後，你們就要一起上學了。楓，這是我的女兒小苴，雖然她比你大一歲，可是你是男孩子，要幫我照顧他喔。"

　　小小的楓沒有講話，隻是把身子向裏挪了挪。

　　於是那一天以後的十年，從小學到中學，再到大學，小苴每天上學都坐在楓的身邊。

　　楓的睡臉，小苴整整看了十年。

　　而那爸爸口中的照顧，她一點兒也沒有得到，麻煩，倒是有一籮筐那麽多。

　　車子靜靜地駛入楓專屬的車庫。南宮潤把車停好，然後轉回身，望望尤在沉睡中的楓，鼓起所有的勇氣也不敢打擾，隻好把求助目光投向已經為楓貢獻了肩膀的小苴。

　　小苴用肩頭頂楓，楓不動。

　　再頂，還是不動。

　　於是她伸出手來，輕輕地把楓的頭推開。

　　一推之下，楓終於醒了。眼波流轉，發出了一種明亮的電波一樣的光芒。

　　"這麽快就到了。"

　　小苴不理他，拉過包包，推開車門就走。不想楓一把把她拉了回來，臉上泛起了壞壞的笑，"你都不和我道早安，就擁抱一下代替吧。"說著手臂就攬了上來，寬寬大大的懷抱，好聞的黃瓜香水的味道襲來。這個擁抱，含金量可是無法估量的啊。

　　"砰！"一聲悶響，隨後伴隨著楓的一聲慘叫。他用力地按住了自己的額頭，大叫："尹苴，就抱一下嗎，你有必要下這麽毒的手嗎？真是黃蜂尾後針，最毒婦人心。"

　　小苴才不管他那一籮筐的控訴，起身，用最快的速度離開。

　　小苴的座位在教室的最後一座，因為與楓那些敏感的關係，她刻意地與同學拉開了距離，不想給自己找麻煩。不過雖然是坐在最後的一座，她卻是班上惟一一個與教授保持心靈互動的學生。因為她的專業很冷，是基礎數學。

　　貴氣一般情況下隻與經濟保持曖昧的關係，對數學，隻能遙遙相敬。

　　所以在楓丹白露學院，如果不是尹苴選修了數學，相信這一科都不會開。而那四五個來讀這一科的學生，目的也不是數學，而是尹苴身邊的楓。

　　當她們發現無法因為與小苴成為同學而接近楓之後，她們更是沒有心思學這門課了。

　　所以當那位號稱當代拓撲學之尊的教授看到小苴孤零零的坐在空蕩蕩的教室裏，認認真真地聽他講起關於哥尼斯堡的七橋問題和四色問題，心中也會有種蒼涼的感覺，這是高額的薪金和頂級的交通工具也無法彌合的失落。

　　也會有一種相依為命，流動在空空的教室裏。

　　小苴會學數學，隻有一個原因，爸爸曾告訴過她，她從沒見過麵的媽媽當年是教數學的老師。

　　當一個人孤獨到了一定的程度，她就會用盡方法證明自己並不孤獨。小苴在學數學的同時找到了與媽媽可以共同呼吸的空間。

　　這個教授講課很隨意，剛剛講著點線，現在又在黑板上畫了怪怪的四維空間，然後又講起了蟲吃蘋果。

　　數學，不知是看透了世界，還是扭曲了現實。

　　正在這個時候，南宮潤輕輕地叩響了教室的門。

　　教授得知他要叫走他惟一的學生，隻能誇張的聳聳肩，然後自己撤身先走了。

　　"我在上課，楓他是瘋了嗎？"小苴很生氣。

　　"小苴小姐，這次真的與楓少爺沒有關係，是董事長和尹先生剛剛通知我，他們十分鍾後會打來越洋電話。"

　　聽了潤的話，小苴微微一怔，爸爸和江阿姨不是再有兩天就回來了嗎？是什麽事情這麽急，要在上課的時間與她講？

　　信息中心在主教學樓的六樓。

　　小苴輕輕地推開那扇重金屬的門。陽光的光芒隨著她的身影射入了微暗的鬥室。她就像一株白菊，綻放在光芒中。

　　"你是蝸牛嗎？很慢哎。"

　　楓早她一步過來，於是有理由囉嗦。

　　小苴不理他，尋了椅子坐下。

　　楓瞪著她。

　　"我在和你講話，菊美人。"

　　"我不是來聽你講話的，彼德潘。"

　　"你還在為早上的事生氣嗎？"楓見她答了話，眉頭立刻展開了，笑嗬嗬地走過來，挨著她坐下，身子誇張地幾乎要粘在她的身上，"你是弱智嗎，我說抱一下那隻是開玩笑，你居然打我的頭，好像我是那個比較該生氣的人吧。"

　　"別鬧了，你坐開點啦。"小苴皺起了眉，雙手用力地推他，可是哪裏推得動他高高大大的身子。

　　"不要啦，你爸和我媽看到我們這樣子一定開心，他們不是一直希望我們像親人一樣相親相愛的嗎？"

　　小苴大翻白眼。還好，他終於屈從於她從推動變成掐動的手指，老大不情願地把身子向另一側偏去了。

　　這時，兩人麵前的巨型電腦屏幕"唰"地一下子亮了起來。隨後，江碧華的臉在屏幕前誇張地顯現了出來，"楓寶寶，讓媽媽親一下。寶寶，想媽媽了嗎？"印了水亮光唇彩的嘴唇誇張幾乎要滿屏顯示。

　　雖然每次越洋對話，楓都要被母親的愛心紅唇襲擊，可是這一次他還是被嚇到了，全身打了個冷顫，下意識地身子急向後靠，低低地說了句："我的媽啊。"

　　小苴用力繃住嘴角的笑意。

　　看來，遺傳學真不是亂蓋的。楓那粘人的本領，應該是緣自江阿姨吧。

　　楓平複了一下被嚇倒的心靈，然後抬起右手，向江碧華揮了揮，擠出了個笑容："當然想，我有拚命的想呢。"江碧華滿意地點點頭："寶寶，媽咪後天就回國了，我們回國後再聊。今天尹叔叔有正事要和小苴講，我們交給他們父女兩個吧。"

　　"好啊。"楓立刻點頭，不想江碧華嘴一扁，喃喃地說："哎，兒子，你這麽不想和我講話嗎？我這麽辛苦地在天上飛來飛去是為了誰啊。"

　　楓的身子僵住了："不是啦，媽，是你說他們有正事要談啊。"

　　江碧華嘟起了嘴，淚水盈然。

　　楓覺得自己的頭立刻變成了兩個那麽大："哎，媽，你搞什麽飛機，你的兒子很愛你的，這個這個不是可以用語言表達的啊，所以，我們沒必要講那麽多話啊。你快把視窗給江伯伯吧。"

　　"楓，你是真的很愛我嗎？"

　　楓無聲地長歎，覺得自己快被冤死了，他可以想像坐在一邊的小苴臉上一定已露出了幸災樂禍的表情，而對麵母親的臉，又是滿目的秋怨，"媽，我當然很愛你。這個，"他搜瓜枯腸，終於想起不知在哪兒聽到的一段告白的語言，就不管是不是合時宜，對象有沒有搞錯，講了起來："你知道嗎？我腳尖的位置就是世界的中心，我會站在這裏等待你回來的那一天，就算生命將終止在那個時刻，我對你的愛也絕對不會改變。"說著，他向江碧華用力地拋了個飛吻。

　　江碧華終於滿意地點了點頭，她的頭像在電腦的屏幕前一閃後消失了。

　　那一刻，楓雖然輕鬆了，可是心頭卻有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

　　很不舒服的感覺。

　　這時，電腦屏幕前出現了尹昭然的視窗。中年幹練的尹昭然，有著安穩淩人的氣質。

　　"楓，你好。小苴，真是不好意思，爸爸打擾你上課了。可是沒有辦法，因為要回國為楓慶生，所以這些日子的時間安排的非常滿，現在的十分鍾時間還是我硬擠出來的。"

　　"沒關係，爸爸，我剛剛過來的時候還在想，您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否則不會這個時候找我。"

　　"沒錯，我的女兒真的很懂事。小苴，那爸爸就長話短說了，以陌剛剛征詢了我的意見，他希望可以盡快和你訂婚。"

　　什麽？

　　小苴驚得微張了嘴，然後像傻瓜一樣地合不攏了。不是在做夢吧，那個圈子中人稱情感絕緣體的王子要和自己訂婚？和他是見過幾麵沒錯，可是他都沒有正眼看過自己，也許連自己長了幾個鼻子幾張嘴都不清楚，怎麽可能做出通報家長要求訂婚的這種事呢？

　　尹昭然見女兒不講話，以為她害羞，就笑著繼續說："我當然是沒有意見啦，這個青年絕頂聰明，才華橫溢，事業有成，把你的一生交給他，爸爸真得很放心。"

　　"那個，爸爸，你確定，他是要和我訂婚？"小苴忍不住插話。

　　"當然啊，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說是要趕在我們回國為楓慶生的日子裏把訂婚宴辦了，免得再麻煩我來回跑，想得真是很周到。"

　　周到？小苴暗自咂咂嘴，看來不是自己在做夢，季以陌是真的向父親提出了訂婚的請求。可是，怎麽作為當事人的自己不知道呢？

　　冥冥中是哪種怪力量在安排，要讓自己沒有享受過程就得到了結果？那個季以陌，看起來真是蠻讚的一個人，怎麽竟會做出這種讓人以為被彈弓抽了腦袋後才會的決定。

　　小苴失語了，看著對屏幕前父親那張歡喜的臉，她真不知該說什麽才好。總不能說自己和那個季以陌現在連朋友都稱不上吧，爸爸一直對季以陌非常讚賞，讚他理智，果斷，明朗，一力地在江阿姨麵前舉薦他，那家夥如果真的做出了訂婚雲雲這類的決定，自己還真不方便撇開關係。

　　於是她淡淡地說："爸，你現在很忙，這件事，等你回來再談好嗎？"

　　"好吧，小苴，爸爸真的很開心，祝賀你，未來有一個很優秀的人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