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4年8月1日,那天風和日麗,晴空萬裏,南腰界街道上打掃得幹幹淨淨,村村寨寨人家牆壁上,都張貼著花花花綠綠的標語。在主幹道的大街背後的翹尾巴山上,有一個偌大的草坪。紅三軍的戰士和蘇維埃政府的積極分子們,用柏樹枝紮起一個高大的牌坊,牌坊後麵會場前方,迎風招展的紅旗下是主席台。南腰界地區新成立的五個鄉蘇維埃領導、遊擊分隊領導、積極分子和各村寨自發趕來的山民們約一萬人,陸續地接踵而來,逐漸站滿了會場。
當天,要在這裏召開南腰界區革命委員會成立大會。
大會,由湘鄂西中央分局書記、湘鄂川黔革命軍事委員會主席夏曦主持。大會各方代表依次發完言後,在宛如潮水般的掌聲中,賀龍最後一個講話。他說:首先,我堅決擁護湘鄂西中央分局、湘鄂川黔革命軍事委員會關於成立南腰界區革命委員會的決定。從此,我們有了一個固定的、有良好群眾基礎的根據地。我們紅三軍今後的壯大發展也有了一塊肥沃的土壤。同誌們,老鄉們。我也是不願遭受官僚和地主土豪的壓迫,才捏著兩把菜刀鬧革命的,在沒有找到共產黨之前,我隻憑勇猛和義氣同官僚土豪作鬥爭。找到共產黨後,才知道要從根本上打倒這些統治階級,隻有將天下所有受欺侮壓迫的貧苦百姓發動起來,團結起來,在共產黨領導下徹底推翻以蔣介石為首的統治階級,我們普天下的勞苦大眾才能翻身當家做主人!
我賀龍從小就在川黔湘鄂邊區淘生計。走過的地方也不少,還很少看見有南腰界這麽富饒的地方,而老百姓卻這麽貧窮困苦。你們稱之為冉蠍子的人怎麽把大家整得這樣慘!好多人家房子蓋的是“玻璃”瓦,屋裏裝的是“玻璃”板壁,身上穿的是“玻璃”衣服——真是一眼看穿啊!還有的人家沒一床被子、一件像樣子的衣服!你們說慘不慘?
像冉瑞廷這些土豪未必還不該打嗎?!我們是由窮苦的工人農民組建起來的紅軍,就是專門打擊土豪劣紳的,為被欺侮壓迫的老百姓出氣的。我們在各鄉建立的蘇維埃,成立的遊擊隊,就是為了把大家團結起來,打土豪分田地,讓貧苦百姓過上好日子。
“老鄉們,現在我們又成立了南腰界區革命委員會,有湘鄂西中央分局的領導,還建立了五個蘇維埃,今後還要建更多的蘇維埃。前兩天有個老鄉對我講:‘紅軍來了,我們山裏人的窮骨頭都重了好幾斤。’目前我們是人多勢眾,十幾個對付他一兩個,我希望老鄉們有點血氣,有股衝勁,不要再怕什麽冉蠍子之流了!老鄉們,有沒有決心啊?”
“有!”整個會場齊聲高喊。
“打倒土豪劣紳!”
“打倒冉瑞廷!”
會場頓時響起了震耳欲聾的口號聲,此起彼伏的呼喊,一聲高過一聲,聲震群山,響徹武陵山區。
大會開得十分成功。從此,在區鄉兩級蘇維埃政府的領導下,南腰界地區打土豪分田地又掀起新的高潮,先後鎮壓和打擊了土豪劣紳有四十多家,其影響震撼了邊區千百個村寨鎮街和碼頭。
一天晚上,賀龍、關向應參加了南腰界區革命委員會第四次全體委員會議。會上,學習了黨的六屆五中全會決議和中央的指示信,作出《湘鄂西中央分局接受中央指示(批評)及五中全會決議的決議》和《中央分局關於紅軍中黨團員黨籍團籍問題的決議》,決定停止肅反,進一步做好在紅軍中恢複黨組織和政治機關的工作。會議結束後,賀龍、關向應兩人同應邀參加會議的紳士冉德一同走在路上,正相互交談著。忽然,街道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跑步聲。
“報告首長。有緊急情況!”一個戰士飛速跑到,立正敬禮後,向賀龍報告道。
“有什麽情況,就在這點說。”賀龍道。
“據秀山方向傳來消息,楊卓之、謝質中和土豪安榮周等人,聽信冉瑞廷的挑唆,借口顓家寨私販大米給紅區南腰界,近日欲派兵清剿顓家寨。從偵察三排傳回的消息,黔軍幾個團受歐廷獻等人慫恿,也趁我們主力來南腰界之機,出兵查抄騫家寨。驤家寨將馳援騫家寨,誓死同黔軍決一死戰。報告完畢。”戰士說完,筆直地站在原地,紋絲未動。
“這仇到了該算賬的時候了。原先騰不出手來,這回行了。老子正準備去找他幾擺子(幾個),他倒從暗處跳出來了,正好……傳我命令,叫九師師長、鍾子廷團長馬上來見我,通知各師準備戰鬥。”賀龍朝報告的戰士下達命令。
“是!”戰士接受命令後,轉身跑步而去。
“是不是請示一下中央分局?”關向應政委提醒賀龍道。
“不用了。黔軍楊暢時團、黎剛團早該收拾了,你看他們猖狂的樣子!一個小縣城,幾個烏合之眾組建的團防,先打黔軍,後打川軍。吞下去後再報告。我先去了!警衛員,送冉先生回去。”賀龍說完,大踏步走向司令部方向。
“那好,你放心打吧,上麵我去周旋。”關向應朝賀龍的背影喊道。轉身對冉德先生說,“冉先生,對不起了。隻好叫警衛員護送你回府上了,天黑路窄,你慢點走。”
“沒有人比我更熟悉南腰界的路了,請將軍放心。”目睹著關向應政委消失的方向,冉德又自言自語說:“看來我是非出馬不可了。棒喝本家瑞廷放下屠刀回頭是岸,說服遠房老表楊卓之停止雞鳴狗盜伎倆,嗯,應該有點把握吧!”
誰也猜不到,當夜戌亥之交時刻,紳士冉德帶上他的孫兒,搖晃著螢火般的亮膏(類似火把),踏上了逶迤崎嶇的山路,朝秀山縣城方向踉蹌而去。冉德先生天真地以為,憑他的名望和博識,一定會說服楊卓之冉瑞廷等人,放下武器停止與川軍謝質中團長的合作,不同賀龍率領的紅軍作戰,也讓武陵山區的天空不再硝煙彌漫,生靈不再塗炭,有一個休養生息的時間與空間。
第二天一早,賀龍親率紅三軍鍾子廷獨立團和九師一部,長途奔襲黔軍查抄騫家寨的必經之地——淇灘。
部隊進入高大的峽穀,兩岸懸崖上排列著一具具懸棺,峽穀中清風陣陣,河水湍急。快到峽口處時,前麵塵土飛揚,湧現出數百名青衣短服頭纏白帕的山民,隻見長矛大刀、弓弩箭銃一應俱全。二十名精壯漢子還推著兩挺青岡炮。原來是驤家寨馳援騫家寨的先頭人馬,受驤龍的指令埋伏在峽穀出口處。賀龍問清了情況,得知黔軍楊暢時團正潛伏在與騫家寨有過節(仇怨)的東邊幾個寨子,由於山高林密路徑不熟悉,偷襲的條件不具備,何況現有兵力強過黔軍,就是公開進攻也占優勢,便決定第二天白天實行強攻,徹底消滅楊暢時團。
驤家寨先頭人馬首領驤豹久聞賀龍大名,如今得以親澤真身音容,不禁喜笑顏開。他忽然想起大哥臨行的交代,便恭恭敬敬又有些忸怩地說:
“我大哥講,騫老寨主原來受歐廷獻等人的蠱惑,耳塞眼花,誤入歧途,以致對紅軍多有誤會。祈望賀軍長莫往心裏去,這次紅軍拔刀相助騫家寨躲過大劫,我騫湖二哥又遭冉歐等惡人槍殺,想來我騫世伯會迷途知返的。不曉得將軍能否心裏容得下?”“哈哈哈!”賀龍聞言,不禁放聲大笑。他拍著驤豹的肩膀,笑眯眯地說:“我與騫家寨那是舌頭與牙齒的關係,磕磕碰碰屬於正常,至於騫湖兄弟,我們那是生死之交!同冉瑞廷歐廷獻等人那完全是階級矛盾,你死我活關係。不要同日而語,千萬混淆不得啊!”
“賀軍長,您真是大人大量啊!我說嘛,我大哥佩服的人,一定是天地之間真正的大英雄!今天,我驤豹算是開悟了,開了眼界。您安排,哪閑開打,我們的人衝最前頭!”驤豹滿腔熱忱地說完,請起軍令來。
“好!你們三百人的任務就是,每人多準備幾根繩子,捆綁押解俘虜。行不?”賀龍仍然笑容可掬地說。
“要得。管叫黔軍一個都跑不脫!”驤豹滿懷信心答道。
翌日卯時,賀龍一聲令下,紅三軍獨立團在鍾子廷團長的率領下,向峽口外坐落在騫家寨東側的幾個寨子衝去。先後將交溪嶺、蘭家嶺、馮家嶺三個寨子攻下,全殲駐紮在此欲攻打騫家寨東麵的楊暢時團。並打了三個寨子的鄧宗林、陳玉清、馮英明三個土豪,將財產田地分給三個寨子的窮苦山民,留下一個排開展發動群眾工作。
立即,賀龍領兵翻山越嶺,在驤豹等人引路下,突出奇兵直撲騫家寨西麵——木黃鎮。八月二十日晚,夜幕降臨,紅三軍第九師一部,在驤豹領導的三百山民配合下,突襲成功。駐紮在騫家寨西邊宴家嶺、灣裏嶺兩個寨子待令的黔軍黎剛團,潰不成軍,棄槍逃之夭夭者不計其數,俘獲九十人,繳槍一百多支。還打了兩個寨子的宴金山、劉克雄兩家土豪,留下一個排開展發動群眾工作。
這時,忽接南腰界區革命委員會的緊急報告:南腰界大惡霸、躲藏在秀山楊卓之府邸的國民黨團總(鄉長)的冉瑞廷,趁賀龍和紅三軍主力不在之機,騷擾南腰界蘇區,並占領冉家大院所在地及村寨,大肆報複打殺蘇區山民和紅軍傷員,搶掠燒毀蘇維埃財產。冉瑞廷等人的氣焰特別囂張,剛剛建立不久的南腰界蘇區陰雲密布,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形勢逼人。
賀龍聞訊,當即命令鍾子廷團星夜兼程,返回南腰界蘇區迎戰惡霸冉瑞廷。鍾子廷團立即從掃蕩殘敵的陣地上撤回,全團輕裝上路,往南腰界蘇區急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