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才從虛脫中解脫了出來。或者說,是從疼痛的涅槃中獲得了新生。
解脫出來後,我感到了從未有過的輕鬆和愜意。對於這次的解脫或涅槃,我想到了金蟬的脫殼,想到了蛇類每年一次的蛻皮,甚至想到了浴火的鳳凰。當然,說浴火的鳳凰那純粹是孔雀開屏,因為我知道此時的我真的不配。但我還是感到了無比的欣慰和真實,因為我似乎已經看到了屬於我自己的希望。
我想我還是很有希望的。因為對於生活和生命,我還沒有徹底的麻木,解脫和涅槃中我剝離了自己的麻木;因為對於生活和生命,我有了更深的認識和感知,解脫和涅槃中我獲得了一顆更敏感更善於洞悉的心;因為對於生活和生命,我有了更加飽滿的熱情和熱愛,解脫和涅槃中我被置於死地而得到了後生。
我想生活和人生一定不會就此拋棄我的。因為我是很有希望的。
因為我已看到了屬於我自己的希望。因為生活和人生也是公平和公正的——假如你認真地對待它,它會還你以充實的芬芳,或許還有碩果累累的回報;而如果你對它以兒戲,它會兒戲地給你以戲弄,或許還有傷痕累累的代價。
我想著,從此我要以一顆火熱頑強的心,認真地去生活。我會在認認真真的生活裏,找到屬於自己的點點滴滴和實實在在的幸福。
盡管生活隻是幾個點連成的線,隻是幾個人圍成的圈,而這些線和圈就是我們生存的全部意義。但對於我,已經足夠了,真的已經足夠了,或許都已經有些奢侈了。
——想到這裏,我充滿了信心和勇氣,感覺充實飽滿得就像一粒爆炒之後的板栗。我像個不小心摔了一跤的孩子一般,勇敢的從冰冷的地上抬起身子。然後,以最快的速度開始洗臉、刷牙、剃胡須,最後還不忘給頭發上塗上摩絲。洗漱一新後,盡管感覺還有些頭重腳輕,卻精神煥發、神采奕奕。看來,人是需要點精神的,沒有精神就是一軀行屍走肉。
我甚至想,我們生命的力量真的很強大,雖不能死而複生,卻能死裏逃生,能置之死地而後生。
我直奔臥室,邊換上外套邊打開了自己的手機。就在這時,我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像個不速之客突然闖進了我的生活。我從容地放下手上的提包,掏出響得正歡的手機,看到卻是新萍的號碼。
我覺得上帝是偏愛我的,生活又一次給了我走向幸福的機會,它讓我在決心改過自新的第一時間,接到了這個即將與我共度一生一世的女人的電話,而且這時候,恰恰是我重拾自信的時候。我想這是一個好兆頭,新萍此時給我電話,是否也預示著我們將要開始的二人生活會有個幸福美滿的未來?
我堅決地接通新萍的電話,“早上好,我的愛人!親愛的,我想你,聖誕快樂!”說這些話時,我想著要把自己改過自新後的輕鬆和快樂,準確無誤地傳遞給自己的愛人。
新萍或許原本有話要問我,但我的開場白卻讓她有些措手不及。隻聽她啊了一聲,而後嗬嗬地嬉笑了起來。那笑聲通過電磁波傳達到我的耳朵裏時,讓我相信這是世界上最美麗最甜蜜的語言。
“我的小懶蟲,是不是睡過頭了?怎麽到現在才開機?今天你不用上班嗎?”電話那邊新萍一邊笑著,一邊問道。
新萍既然這麽問,那她先前定是打了電話給我,而我的手機之前卻一直關機。於是,我順著她的意思,含糊道:“可不是?這幾天工作任務重,比較累,是睡過頭了。”說著,換過話題問道:“萍,你有什麽好消息告訴我?是不是要放假了,快說說看,我的新娘什麽時候載譽歸來?”
“是啊……學校昨天已經發通知了,1月15號放寒假,我16號就能回來……不知道這算不算個好消息?”電話那邊傳來新萍那喜悅之情溢於言表的聲音。
我興奮得就好像即將得到全世界,喜形於色地放聲笑道:“寶貝,這當然是好消息了……我們三軍將士按兵不動,就是在等你確切的消息呀!太好了,這太好了!萍,你回來我們就結婚……就定在17號吧,連日子都不用看,我們不去講究什麽黃道吉日,我隻等著早點把你娶進家門。然後,嘿嘿……隻羨鴛鴦不羨仙!”說這話時,我覺得自己分明就是個三歲的孩子,或許,在真正的愛情和自己的愛人麵前,男人真的永遠都是孩子。
電話那邊傳來新萍燦爛的笑聲和學校當當當的鈴聲,“哈哈哈,猴急!宏偉,我回來後,得好好地做幾次美容,得好好地玩幾天,得舒舒服服地享受一下城裏的生活,然後再做你的新娘……宏偉,給我半個月的時間,讓我好好地調整一下自己,好嗎?”她的話,就好像已在心裏經過了千萬次的深思熟慮。
我不覺被帶刺的玫瑰給深深紮了一下,難過得真想哭。新萍所說的這些,對於城市裏的女孩來講,簡直不足掛齒,甚至小兒科。可對於我的愛人,卻成了一個思考了又思考、幻想了又幻想都好像還很奢侈的要求。
見我半天不作聲,新萍著急了起來,她馬上換了一種口氣,賠著小心,“怎麽,宏偉?你怎麽了,怎麽不說話?那就給我10天的時間吧?我們結婚的時間就定在二十七號吧,你看這樣好嗎?”
我靜靜地聽著,不禁潸然淚下,連忙解釋:“寶貝,我不是那個意思!隻要你高興,隨便定在哪一天都可以!婚宴隻是個形式,重要的是你高興!隻要你高興,隨便怎麽著都行!其實我無所謂!”說這話時,我感到自己的聲音分明在起伏抖動,就好像電磁的波動。
見我的反應越發異常,新萍變得越發的小心起來:“你怎麽了?我說錯什麽話了嗎?”
我想著自己無論如何都該快快樂樂的,畢竟我們正在談論的是件關乎我們未來的樂事。“沒有,寶貝!我這是給激動的,隻要一談婚論嫁,我就激動,幸好沒有心髒病……萍,那婚期就定在元月二十七號吧,我們可以按這個時間著手準備了,開始通知親朋好友了!”
新萍長舒了一口氣,沉默了半晌,突然突發奇想地問道:“宏偉,你真的準備好了嗎……我們這可是要生活一輩子呀?你真的做好準備了嗎?”她好像是在給我做著某種提醒,語氣中卻絕沒有弦外之音。
但無疑,這對我是個不小的打擊。看來我給她的信任和決心,還遠遠不夠。於是,我有些氣急攻心地奪過她的話,嚷道:“於老師,要不要我馬上打飛的過去當麵向你說清楚?如果需要的話,我馬上行動!如果不需要,我想再鄭重地重申一次:新萍,我愛你,就像老鼠愛大米。我一定要娶你為妻,這輩子,我非你不娶!”
我話還沒說完,新萍那邊便嘻嘻地笑個不停。許久許久,她卻若有所思道:“宏偉……其實我前麵沒有告訴你……不知為什麽,我這幾天眼皮跳得厲害。昨晚我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怎麽變成了一個仙女,騎雲駕鶴?而且,就在我們兩家的上空落不下來!宏偉……不會出什麽事吧?怎麽會有這麽奇怪的夢?”她所說的這些,給我的感覺就像一個流傳了千年萬年的神話故事,那其中的玄幻詭秘和陣陣陰森,讓人懷疑我們的世界之外還有著另一個天地。
我像中了魔咒一般,隻覺麻木得不行,雖說感覺是個神話故事,可其中的主角卻是我的未婚妻。這時,我閃念地記起自己從前的一個夢,又模糊地想起初到新萍支教的學校時的種種感覺。
“宏偉,你在聽我說嗎……那我上課去了,孩子們還等著呢……結婚的事情,先就這麽定下來吧……親愛的,我愛你,我真的愛你……我期待著做你的新娘,我真的都有些等不及了。”話音剛落,還沒等我再開口,新萍便掛斷了電話。
我握著手機,電線竿一樣呆呆傻傻地佇立在客廳的中央,神情呆滯得就如同一頭耕作疲憊了的老牛。對於開夜車剛剛歸來的爸爸的招呼無動於衷,也不知自己一時到底在想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