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梨花白

第39章

　　我還是無比興奮地去了趟洗手間，結果因為太興奮沒把那事辦成，浪費了回表情。暗自返回四樓的接待室，沒多久，實習文員便通知我們嘉和公司入場競標。

　　一時間，我緊張得心跳加快、兩腿發抖，思緒混亂得沒個頭緒。

　　在實習文員的帶領下，我們六人前呼後擁地進了會議室。卻見整個會議室被劃分成了幾塊：門口的桌麵上，立著投標方的牌子；正對麵坐著四位老成持重的專家，桌前立著專家組的牌子；右首側坐著吳總的秘書和另一位陌生人，桌前立著招標方的牌子；左側坐著兩個正襟危坐的年輕人，桌前立著市場管理的牌子；會議室的最裏角分別擺了兩張桌子，各自立著記者席和競標策劃的牌子。

　　這時，專家組裏一位老者說，是投標方嘉和公司嗎？用不著這麽多人，留下四位就是，其他無關的人可以出去了！譚董轉過臉來，無奈地看了王經理和我一眼，說，那王經理你和小程就在外麵等吧！我們兩人立即知趣地退了出來。實習文員馬上帶上了會議室的門。

　　門裏門外，當即被隔成了兩個世界。

　　站身門外，我發覺自己的心卻分明留在了門裏，一時又鬱悶又著急，心想，兩個真正了解實際情況和全麵參與了的人卻都沒有參與，這樣一來，恐怕我們嘉和公司凶多吉少。一時，我對我們此次競標的結果充滿了深重的擔憂。

　　正在憂心鬱悶的當口，先前坐主席台上的傳說中的李總在幾位工作人員的陪同下，趾高氣揚地顛了過來。這廝劈頭就問，現在是哪家公司呀？我還沒來得及反應，早有幾個聲音見拍地響起：是嘉和公司。這廝卻麵無表情地點了一下頭，馬上顛了過來。我連忙讓道，順便輕聲地問了聲：李總好。這廝卻瞧都沒正眼瞧我，便推開門狐假虎威地顛了進去。

　　實習文員伸著舌頭做著鬼臉帶上了門。

　　王經理見狀，靠過來，拉了我一把，給了我一個暗示的眼神。我馬上心領神會，一時鬆了口氣——這李總肯定是有意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出麵幹涉了。

　　我和王經理兩人剛把煙燒著，李總這廝又僵屍般麵無表情地顛了出來。我們兩人馬上點頭哈腰地說了聲：李總您慢走。這廝終究哼了一聲，顛著揚長而去。

　　李總前腳走，一身紅裝的吳總後腳到。看到吳總，我一時委屈得隻想哭，心想，屁顛屁顛地忙乎了這麽久，結果關鍵時刻卻傻站在一邊涼快。她看到我，連忙走過來，逼到我麵前問，小程，你什麽時候開始學抽煙了，怎麽站在這裏，進行得怎麽樣了？我羞愧得差點縮身躲進身後的牆縫，看都不看她一眼便說，我站門口，暫時不了解情況。

　　王經理連忙搭話說，已有十多分鍾了，裏麵的位置不夠，所以我和小程隻有在外等消息！吳總知會地看了我一眼，轉臉卻對王經理說，都怪我們考慮不周，千萬別往心裏去！我聽著隻覺她這話分明是說給我聽的，一時暗暗自責自己太孩子氣。

　　實習的文員湊上來，殷勤地問，吳總，您要不要進去？吳總轉臉極快地看了我一眼，不無和藹地對文員說，好呀，謝謝你！說著徑直走進了文員早已為她打開的會議室。

　　王經理將我喊到一旁，以一種恨鐵不成鋼的口氣對我說，小程，你怎麽了？怎麽對人家吳總這態度？聽王經理從口中說出“人家”二字，我不覺好笑，心想吳總對你而言是人家，對我可不是！你哪裏又知道這其中的奧妙。

　　兩人一枝煙燒完，煙P股剛好甩出去，卻見吳總躡手躡腳地退了出來，輕手輕腳地帶上門，轉過身來，暗送秋波地看了我一眼，一本正經道：

　　“都說真金不怕火煉，現在是考驗你們的時候了。”

　　再次麵對吳總，我的態度來了一個360度的大轉變，當即賠著笑臉，“吳總，謝謝您關心！”

　　吳總抬手輕拍了一下我的肩，欣然道：“這樣才對嘛！年輕人就該像陽光一樣燦爛！”說著朝王經理禮節性地點了點頭，便離去了。

　　我這才不覺放鬆了下來，心想，有李總和吳總二位守護神，有他們福星高照，恐怕也就沒什麽懸念了吧？中標對於我們，恐怕也就是囊中取物、甕中捉鱉的事情了？一時竟有一種“孔子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的好感覺。

　　原本每家公司二十五分鍾的競標時限，可輪到我們嘉和公司時，卻順延了四十五分鍾。我和王經理將一包煙都燒掉大半了，正在困惑時，譚董這才帶著張副總他們四人依次走出了會議室。

　　我和王經理趕緊衝上前去，急切地想一探究竟。卻見張副總一邊擦額頭上的汗跡，一邊心有餘悸地說，可真嚴格呀，我還是頭一次經曆這樣的考驗！大風大浪前從不喊害怕的辣薑頭，頭一次這麽不自信。

　　看著幾位平日裏一副大將風範的領導此時殘兵敗將的樣子，我不安得揪心，心想，或許還真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鹿死誰手現在看來還不一定呢——看來，真是笑到最後才算贏。

　　午餐是自助餐。偌大的餐廳，人影虛晃，一個個全都有頭有臉，神情自若的模樣。我混跡其中，有些魚目混珠的味道，轉了許多個角落，都沒有看到吳總，心想，今天她是這裏的女主人，該是應付李總和張混球去了？老男人在今天這樣的場合不會明目張膽地亂來吧？我悄悄在心底對吳總說：姐，你可要多留心呀，打你主意的男人海了去了！

　　用完午餐，我們六人在喜力酒店的茶樓圍坐一團，稍息了片刻。譚董在休息時，感歎地說，多虧了李總和吳總呀，下午的結果直接關係我們嘉和公司未來的命運！大家都默不作聲地點頭附和。

　　下午三點半，時間到了此次競標最關鍵、最緊張的時刻。人頭攢動、坐立不一的招標會現場，到這時突地自覺安分了下來。大家都屏息拭目，期待中標公布的聲音，期待奇跡出現。

　　隻見換了一身白色西裝的競標會策劃總監，輕鬆地邁上發言席，他首先問大家好，接著感謝大家對他的支持和信任，然後言歸正傳——請綠化專家組的代表上台宣布綠化項目的中標結果。

　　我目不轉睛，眼盯著專家組那位有著一麵印象的老者不慌不忙地走上台時，緊張得隻覺自己的心都快要蹦出胸外，額角的汗水就像濟南的趵突泉一般源源不斷。我在心裏求主垂憐阿門、求主垂憐阿門地默默祈禱了上百遍，期待幸運之神的降臨。

　　這位老者站到發言席，放眼看著台下，然後調皮道：“大家覺得緊張嗎？我是覺得很緊張呀，我的手腳都在發抖呀！”

　　話音剛落，台下一片會意的哄笑。

　　接著他又說：“這次所有入圍的投標單位，實力都很強，都很出色，是我這麽多年裏所見過的、最優秀的一屆。我真的感到很欣慰，我們的企業和企業家們的成長是驚人的。今天，無論你們當中的任何一家，誰笑到了最後，都不能忽視了你們的對手……我這是提醒，也是忠告！在這裏，我代表綠化組的專家們向我們的企業家們致敬！”說著走出發言席，向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

　　頓時，台上台下一片掌聲雷鳴，記者們的閃光燈閃個不停。

　　他這才回到發言席，提高嗓音，大聲宣布道：“我宣布，市體育中心……綠化項目中標的公司……是……是……嘉和園林綠化有限公司！恭喜嘉和公司，你們是最棒的！”

　　聽到“嘉和公司”四字，我渾身麻木，血脈沸騰，熱淚盈眶。

　　我和五位領導幾乎同時從座位上彈跳起來，舉手歡呼雀躍。一時，台上的領導們也自覺地站起身，一道為我們鼓掌祝賀。而台下，更是一片掌聲的海洋。

　　這一刻，屬於嘉和公司，也屬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