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吳總,沒錯,是我……前晚您從機場回來,當時就是我開的車子……我也是剛剛看到您,才想起來的。”
話音未落,王經理和小惠都欣喜若狂地看著我。我當即做出一副天機不可泄露的神秘樣子給他們看。由此看來,但凡驕傲,隻需要一點點的資本就可以了。
吳總含笑點了點頭,卻疑惑道:“對,是。可是,你?”……我絲毫不敢怠慢,趕緊認真解釋說:“哦,吳總,事情是這樣的……那天我幫家父開車,恰巧遇到了您!”
“哦,這樣呀!”吳總恍然大悟:“不錯,小夥子。你真的很不錯。那天給我的印象很深,你很勇敢、很機智、很禮貌、很會體貼人……對了,你的車子開得棒極了。”吳總目不轉睛地緊盯著我,笑吟吟的,在王經理和小惠麵前將我大讚特誇了一番。那興奮難掩的樣子,就像看到了一位失散多年的遠房親戚。
我人年輕,哪裏經得住吳總這樣狠角色的讚揚。記得上幼兒園那會兒,那裏燒飯的胖阿姨摸一下我的腦袋,我都要高興好幾天。今天聽到氣質非凡的吳總的這般讚美,我那顆心早已飛上九重天十八遍了。
“不不不,吳總,您……您過獎了。那天有照顧不周的地方,還請您多多包涵!”高興歸高興,我還是懂得見好就收。
“哎呀,瞧瞧,小夥子多會說話!沒有啊……那天,你從頭至尾,做得都很好啊……對了,小夥子,你多大了?”吳總一時好像忘記了我們此行的目的。
“二十六。”我看著她,禮貌地回道,心裏卻狂喜得沒了邊際。
“哦,我也有一個孩子,小你幾歲……長得可能跟你差不多高了吧?不過,他長得可沒你漂亮!”說這話時,她臉上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溫情,讓人不由得想起普天下所有的母親。
我聽得納悶不已,心中動了幾動,暗想到:怎麽會這樣?她看到我,怎麽會聯想到自己的孩子呢?難道我給人的感覺真的像個孩子?可是孩子的嘴上怎麽會有胡子呢?
“那他不在您身邊嗎?”我順著她的話,不解地問。
“他在美國。從小就跟他父親出國了。我們……我們已經有好些年沒見過麵了。”講到這裏,吳總黯然神傷地揉了揉太陽穴,顯出極其失落的樣子。“哦,對不起,我失態了……我們繼續談工作吧!”她巧妙地轉變了話題,很快便調整了自己的情緒。
這期間,王經理和小惠都茫然不解地看著我們。王經理見場麵有些尷尬,趕緊圓場道:“吳總,對不起……小程剛才有些冒昧了,讓您回憶起了不愉快的事。”
“沒有……怎麽能責怪他呢?”吳總強調道。
“體育中心馬上就要竣工了吧,不知綠化工程的項目怎麽安排?”王經理得心應手,老練地引開了話題。
“對,工程十一月底全部結束。綠化工程係統和信息智能化係統一樣,我們都采取公開招標的方式進行。具體事宜,我們最近會在網站和公眾媒體上發布的,招標工作將麵向全市,全國,乃至全球……當然,我們會優先考慮市裏的公司的。但前提是,我們自己的公司必須有足夠的實力……你們嘉和公司我印象還好,但也要參加競標”……談起工作,吳總理智而冷峻、幹練而利索,絲毫不打馬虎眼。
我聽著,一時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心想,這傳說中的女強人,看來還真不是浪得虛名。又想,一個區區體育中心的項目,怎會向全球招標呢?全球是什麽概念?看來今天的中國真是了得,不論大小的事情,都放眼全球、跟國際接軌。難怪美國佬每年都要炮製一回中國威脅論的鬧劇。順著思緒,我又想起方才看到一家房地產公司的廣告,好像也是說向全球招商。想來這早已是大勢所趨。
“明白了。吳總,那接下來,我們需要做哪些工作,或者具體該怎麽做好呢?”王經理孜孜以求地問道。
“嗯。需要盡快進入現場,了解實際情況,製定切實可行的工程計劃書和具體方案。至於其他的事情嘛,到時候按我們的通知進行就是了。”
吳總耐心解釋。
“吳總,那今後可要麻煩您了。”王經理的話裏有著弦外之音,這是搞銷售工作的小把戲。
“談不上,大家群策群力、齊心協力把份內的工作做好就是了。”吳總滴水不漏,絲毫不露心跡。
至此,大家一時無話。我屬於小角色,在今天這樣正式的場合,當然不敢亂說話,更不敢造次,隻是傻坐一旁充當聽眾。
“哎,小程呀。我還特地留意了這幾天的報紙,好像沒看到對那晚車禍的報道呀?”吳總話鋒一轉,眼裏灼灼有光,陡然談起了隻屬於我和她的話題。
一時間,我似乎又從吳總身上看到了那晚的女人:先是莫名的高傲和冷漠,接下來卻溫順得像隻迷途的羔羊。暈。可她們明明就是同一個人嘛。能在“吳總”和“女人”這兩個角色間轉換得如此得心應手,這讓我對她更加著迷。或許,這就是熟女與少女的區別吧——成熟女人對所有男性的吸引力,應該全緣於此,這點不能否認。
“撞死的是位藝術大師。哦不,吳總,是瘋子。當事人肯定不用負什麽法律責任。再說,事故現場處理得又比較快”……我的話還沒說完,吳總早已情不自禁地嘻笑了起來,喜悅如蓮。“藝術大師?小程,你說話太有意思了。那天真是多虧了你,小夥子你表現得真是太棒了。”
“沒有,可能那就是所謂的急中生智吧。”說這話時,我覺得自己的小臉都快要紅了。
“小程,你或許不知道,這兩天一閑下來,我老在琢磨這事。我還尋思著會不會再碰上這小夥子呢?因為當時又沒記你的姓名和車牌號,結果……結果小程你自己竟然找來了。”說到動情處,吳總抬身坐到我這一方,旁若無人地抓過我的手。
很快,我便真切地感覺到了吳總的手,那個滑那個細那個柔呀,簡直膚如凝脂,吹彈可破。眾目睽睽下,我的心裏麻麻的酥酥的癢癢的,一時不覺麵紅耳赤,估計完全可以跟關雲長PK了。
女人,她畢竟就是女人——女人大多都太感情用事。世上那麽多關於女人、關於情感的故事。其實,歸根結底,都是女人自擾。真應了我自改的那句歪話:天下本無事,女人自擾之。
看著王經理和小惠如墜雲裏,吳總興致勃勃地給大家回憶了一遍那晚事故的全部經過。聽罷吳總的長篇紀實報告,王經理和小惠都刮目相看地將我褒揚了一番。
——真沒想到會有今天這般高的待遇,早知道當時就該秀一把,現在全國上下不都興這個麽?真是失誤呀,看來人年輕還真是不行。
故事講完,頌歌唱罷,大家無話。吳總這才發現還拉著我的手,一時不免有些尷尬,精致的臉龐泛起陣陣紅暈。我傻傻地看著,差點沒暈過去。等我們起身告辭時,吳總意味深長地對我說,希望以後還能再看到我,然後與大家一一握手告別。
走出吳總的辦公室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我心裏的那個激動那個幸福呀,簡直“起舞弄輕影,何似在人間”;其間,還夾雜了一種“今日長纓在手,何時縛住蒼龍”的豪邁感覺。那一刻,我才發覺,我們的生活,有時候看上去還真他媽的不錯。
其實,生活總是需要翻篇兒的。現在想想,如果當時我們都能雲淡風清地翻過那幾篇兒的話,也許就不會踱入往後的迷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