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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花鳥皇帝”鑽進了青樓妓院

  佛家雲:“遠者為緣,近者為因”。

  宋徽宗趙佶成為北宋的亡國之君,問題出在他身上,根子卻在他老祖宗那裏,因為北宋一開始就處於“積貧積弱”的困境之中。“積重難返”,他也回天無力。加之他愛畫成癖,風流成性,不思進取,被人稱為“花鳥皇帝”,這樣豈有不壞事的?

  文化與政治雖然互為關聯,但政治畢竟是政治,文化畢竟是文化,兩者都有其不可取代的社會功能。

  文化是“安身立命”的生存態勢,文化是“人格素質”的基因靈魂。

  (一)宋徽宗趙佶同後蜀主孟昶與南唐後主李煜一樣,都是被文化藝術所誤的亡國之君,趙佶則更是一個典型的“花鳥皇帝”。這並不是說,文化藝術本身是罪魁禍首,而是罪在不會玩文化藝術的人。尤其是對一個一國之君來說,當他的個人愛好和特長與他所處的地位和身份發生嚴重“錯位”和牴牾時,就應該“在其位,謀其政”,做好君王本職本分的事。如果越過你的本分職位,一味地去玩文化、玩藝術,乃至玩物喪誌,那就十分危險了。

  趙佶恰好是玩文化和玩藝術的高手,此是其“長”;但對於一國之君的他來說,卻又是其“短”。照說他應當去做藝術家,但偏又做了皇帝。畫家與皇帝,完全是兩個不同的行當,很難將二者統一起來。一旦玩忽職守,就會翻船。

  趙佶就因此而把北宋這條航母玩翻了,他自己也成了金人的階下囚,最後客死異鄉,而且死得很“窩囊”。有人說,要怪就怪他的老祖宗,不該重文輕武,北宋一開始就不把邊關防衛當回事。其實怪誰都沒用,要怪就隻能怪他自己命運不濟,偏偏撞在了曆史的“三尖石上”。皇帝的紫金冠,本不該落在他的頭上,但他偏要想方設法地去搶來套在自己的頭上。

  趙佶是宋神宗的第十一子,又不是正宮所生,所以還輪不到他繼位,是由他的六哥趙煦繼其父位,是為哲宗。

  不料哲宗沒當多久的皇帝,年僅25歲就駕崩了,而且無子嗣繼承大統,隻得在哲宗兄弟一輩中挑選。但挑來選去,也沒有選中他。雖然也有人提到過趙佶,但當即遭到否決,理由是“端王輕佻,不可以君天下”。也就是說,他的人品不好,是個花花王子,況且又不是嫡出的正宗貨色。眼看趙佶當皇帝是沒有指望了,還是去玩他的花鳥畫吧。要真是這樣的話,那北宋的曆史可能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但曆史也有個怪脾氣,明明是要走進這個房間,結果卻陰差陽錯,偏又撞進了那個房間,從而造成了另一個不同的結局。

  正當大臣們都反對趙佶繼位時,不料一言九鼎的向太後發話了。她說老身無子,所有的皇子都是神宗的庶子,不應再有區別。因此還是立端王為好!(端王是趙佶的封號)就這樣一錘定音,端王趙佶當了皇帝,是為宋徽宗。這對趙佶來說,既是好事,又是壞事。說好是因為他終於當了皇帝,為他的個人愛好和特長,提供了更好的條件和發展空間。但也正因為如此,又造成了他的個人愛好與特長同他的地位與本分的嚴重錯位和人格的分裂。

  (二)趙佶深知自己的口碑不好,向有“輕佻”之名。為了爭奪帝位,他散布了很多流言來改變自己的形象。哲宗派人去天慶觀找一個叫徐神仙的人,問他何人來繼位。徐神仙二話未說,隻寫了“吉人”二字。哲宗一看,心想這吉人二字合起來,不就是一個“佶”嗎?從此他對趙佶的印象便改變了,常在大臣們麵前誇他聰明好學、多才多藝。其實這都是趙佶從哲宗身邊的太監那裏得知他要派人去測字求仙的消息後,事前就串通好了的。

  趙佶初登大寶時,他見不少大臣依然將他視為“輕佻”之人,不太尊重自己,於是又故伎重演。有一天,他寫了一個“朝”字,派太監去找一個高道測算。那高道對太監說,此字並非公公所寫,貧道幹此營生,隻能據字而言。太監說,如此甚好,但說無妨。那高道這才款款說道:“朝”字拆開來看,即是十月十日四字。寫這字的人,天天都在接受眾人的朝拜,不是天子誰能信手寫出此字呢?

  趙佶生於元豐五年(1082)十月十日,這都是盡人皆知的。再經過高道的這番渲染,即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真真假假,不由人不信。人們相信了,他的位子也就坐穩了。

  假話連傳三遍,就會變成真理。趙佶本來最清楚,這些都是自己鼓搗出來哄人的。但鼓搗的次數多了,越說越神,結果連他自己也信以為真了。這樣久而久之,他便開始寵信方士,然後就沉溺於道教,成天裝神弄鬼,搞得烏煙瘴氣。

  趙佶好道,蔡京等人便投其所好,把各方道士妖人紛紛請進皇宮,待為貴賓,管吃管喝,由他們胡鬧,其中最為得寵的便是道士林靈素。

  趙佶煞有其事地對臣僚們說,他夢見東華帝君相召,偕遊神霄宮。因此便敕道錄,尋訪神霄宮的事跡。蔡京當即就舉薦了林靈素,說他剛來京師,多次談到神霄宮的事。還說他曾經神遊過神霄宮,並與當今皇上在那裏有緣相會。

  趙佶聽說後,當即召他進宮麵聖。趙佶一看,果然似曾相識。問他卿昔仕乎,曾見過朕嗎?

  林靈素說,臣往年上朝玉帝,曾起居聖駕。

  趙佶一聽,更來勁了。他說,朕如今還記憶猶新呢,好像還騎過青牛,但不知青牛現在何處?林靈素說,皇上莫著急,那青牛正遊牧於外國他鄉,不久便會回來。趙佶說,真的嗎?

  不久,高麗國進獻了一頭青牛,剛好與林靈素所言巧合。這下趙佶就更加信以為真了,也更加相信林靈素是神仙下凡,是上天派他來超度他的。因此向他殷勤討教,問他有何仙術。

  林靈素說,貧道上知天宮,中識人間,下知地府,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又說天有九霄,神霄最高。上帝長子就是神霄玉清王,號稱長生大帝真君。此神正是陛下;玉清王之弟,號青華帝君,臣正是府中仙卿。現降於凡間,特來輔佐帝王。他還將蔡京、童貫等人,也一一名列仙班。

  趙佶居然相信他的胡吹亂捧,也不計較他敢於和皇帝稱兄道弟、並駕齊驅。相反趙佶還怕他編不圓,每每替他圓謊。一個有較高文化修養和欣賞辨別能力的人,他不可能不知道這完全是子虛烏有的鬼話胡謅,但為了好奇和滿足失衡心理上的需要,也為了填補人格分裂、行為扭曲和心靈的空虛,他又不能不用更大的謊言來掩蓋謊言,用更大的欺騙來掩蓋欺騙。而且還要假戲真唱,以假亂真,認認真真地走過場,明明白白地說謊,大大方方地辦事。

  所以,趙佶下令廣建寶錄宮,靈霄殿,密連禁署,林立街衢。所謂“宮中山色平地,環以佳木清流。列諸館舍台閣,多以美材為楹棟,不施五采,有自然之勝。山下立亭宇,不可勝計。又作仁濟、輔正二亭於宮前,命道士施民符藥”

  除此,趙佶還升林靈素為溫州應道軍節度,加號為元妙先生、金門羽客,又賞賜各種寶物道袍,準其宮內行走。這位“仙卿”從此就狐假虎威,出入前呼後擁,乃至與諸王爭道,並肩而行。因他權勢煊赫,許多人都去投靠他,得其美差,據說“其徒美衣玉食,幾二萬人”。故有人寫詩諷刺說:當日先生在市廛,世人哪識是神仙?

  隻因學得飛升後,雞犬相隨也上天。趙佶為了表示自己潛心修道和對道教的虔誠,還派人向各道錄院宣諭,說他是上帝元子、神霄帝君。他命天下百姓歸於正道,他願為天下之教主。同時授意道錄官員上表,冊封他為“教主道君皇帝”。

  政和七年(1117)四月,道錄院正式下旨,封趙佶為“教主道君皇帝”。

  (三)既然崇道,那就應當清心寡欲,虛而待物。但趙佶則不然,他崇道是假,搞樂是真。而蔡京父子正好趁虛而入,投其所好,慫恿他縱情享樂。說人主當以四海為家,太平為娛。歲月能有幾何,何必自尋煩惱呢?當今正是太平盛世,既為一國之君,就應當放開手腳,不必拘禮,盡情享受。

  趙佶本來就是一個大玩主,聽了蔡京父子的這番話後,果然就越發放縱自己,更加肆無忌憚。他聽了道士的鼓吹後,說京城東北角正處於八卦的艮位之上,如能將其地勢墊高,便能確保皇帝男丁興旺。恰好趙佶皇子稀疏,他就依道士所言,在汴京之北、景龍江之南,大規模地修築萬歲山。方圓十裏,樓台林立,高聳入雲。設計堪稱一流,奢華至極。曆時六年才完工。這項龐大的工程,征發民工巧匠和士兵,多達上百萬人,耗費了大量的人力和財力。

  趙佶自幼就愛玩奇花異石,當了皇帝後就更加放縱自己,所謂“太平無事多歡樂”。他愛書畫,自然也愛石硯。便命廣東轉運司專門為他采購和監製端溪石硯,先後采得九千枚,供他把玩使用。

  崇寧至宣和的二十多年間,趙佶又命人在蘇州設置“應奉局”,專門負責采購“花石綱”,然後經運河與汴河運到京城。有一年在太湖采到一方高達四五十丈的奇石,上百民工都搬之不動,隻好專門為它造船運到京城。趙佶見了欣喜若狂,特賞搬運民工每人一隻金碗,封此巨石為“盤固侯”。

  在征發“花石綱”的二十多年歲月中,不知有多少人死於非命,家破人亡,不知搜刮浪費了多少民脂民膏,而這一切的最終結果隻不過是為了供皇帝一人獨自享樂。可見皇帝的個人愛好,遠非是一般的勞命傷財或僅僅是他個人的問題,而必然涉及到整個國家的命運,直接關係到社會的安危。

  皇帝無小事,他的一言一行,幾乎都帶有政治色彩。哪怕是他個人的愛好和婚戀,也都是一種政治行為。趙佶愛蹴鞠,正像今天的球迷一樣,本無可厚非。但由於他是皇帝,玩蹴鞠就等於玩政治。

  當時不叫足球,叫“足就鞠”。早在《史記·蘇秦列傳》中就有此稱呼了。到了唐宋時,蹴鞠已相當流行。上自帝王將相,下至民間百姓,都在玩球。當充氣皮球和掛網球門出現後,也就和今天的足球比賽差不多了。宋代的足就鞠運動已相當普遍了,皇帝玩球,百姓也在玩球。《宋太祖足就鞠圖》描繪的就是趙匡胤和他的弟弟趙靈,同趙普等六人踢球時的情景。

  同樣是皇帝,為什麽宋太祖玩球未受到世人的非議,而宋徽宗趙佶玩就遭到世人的譴責呢?因為前者玩得高雅、玩得健康、玩得頗有分寸;而後者卻玩球如命、玩物喪誌、玩得走火入魔。

  高俅本是一個市井無賴,附馬府中的一名小書童,就因他球技高超,有“那樣的腳”,便成了趙佶的寵臣,並委以重任,放縱他胡來一氣,把一大批人都逼上了梁山。

  這不正是一種因球誤國的嚴重政治後果嗎?“錯位”的君王,必然要吞下這種“錯位”的苦酒。

  (四)皇帝愛玩美女,這不能說是“錯位”,而恰是他們的本色行當,也是其特長和特權。

  趙佶愛玩美女,自然也是他的本色、特長和特權,本無話可說。但因為他玩得太花、太離譜、太出格了,所以還得要說一說。

  趙佶還在作藩王時,早就沉湎於女色了。宮中有的是美人,他見一個愛一個,愛一個又甩一個。有一天他到慈德宮去向太後請安,太後就叫身邊的押班宮女鄭、王二人陪侍他。趙佶對此二人一見傾心,百般勾引。對方也秋波暗送,眉目傳情。時間不久,太後就覺察出來了,最後幹脆將兩位宮女,賜給了趙佶。

  17歲的趙佶大婚時,娶的是刺史王藻之女為皇後。但王皇後相貌一般,又不會討皇上的歡心,所以隻能坐冷板凳,不久就抑鬱而死了。趙佶便將他最寵愛的鄭貴妃冊封為後。因鄭氏“自入宮,好觀書,章奏能自製,帝愛其才”,這自然不算出格。

  出格的是偌大皇宮的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尚嫌不夠,還從宮裏玩到宮外,從宮女玩到妓女,直把天下作為他的情場與愛巢。

  更出格的是,他不但把皇帝變成了嫖客,而且還由“道君皇帝”一變而為傳授風流情種的道教真君。

  宦官楊戩從宮外引來一個酒保女劉氏,頗有姿色,更兼水性楊花,在江湖上早已混成為一個情場老手了。這種風月場中的女子,正合趙佶的口味。加上劉氏一會烹飪,二會塗飾,就更得趙佶的寵愛。

  劉氏所穿的衣衫大多是她自己動手剪裁的,從色彩到款式,樣樣都很時尚,鮮美奪目。穿在她身上,總是十分合體,淡妝濃抹總相宜。至於烹調美味,則更是她的強項。她經常下廚燒菜,每次都令趙佶大飽口福,前者則令他大飽眼福。

  道士林靈素見劉氏得寵,便稱之為“九華玉真安妃”,把她的畫像供在神霄帝君之側,同時私下又密授房事風流技法和丹藥給趙佶,還傳授給他道教的“還精補腦”之術。趙佶試用後,連聲道好。

  對“九華玉真安妃”與“神霄帝君”的這種搭配與和諧,蔡京也極善巴結奉承。他用詩來讚美說:保和新殿麗秋暉,思許塵凡到綺幃。

  雅燕酒酣添逸興,玉真軒內見安妃。詩寫得和送得都給恰在火候上,其時這對“仙侶”正在玉真軒內午睡剛醒。劉氏平日每當睡醒後,粉臉桃腮總是浮現出兩朵紅雲,不施脂粉,早已勝似桃花。今日與趙佶午睡醒來賞詩之後,越是人麵桃花格外紅,弄得君王寵更加。

  但再好的美味也有吃膩的時候,再好的美女也有玩厭的時候,趙佶偏又是一個喜新厭舊的大玩主。所以哪怕是充滿道教意味的仙侶,他也感到美中不足,心煩意亂。一日無聊之際,他在一把白扇上信筆一揮,但剛寫下“選飯朝來不喜餐,禦廚空費八珍盤”時,就寫不下去了。剛好有位太學生走來,他就要他補寫下去。那位太學生深知皇上的心態,抓起筆來就寫道:人間有味俱嚐遍,隻許江梅一點酸。

  宮中的佳麗風味都已嚐遍,要閱盡人間春色,那就隻有到宮外去尋找“一點酸”了。所謂酸,就是野味和野趣。這是皇後貴妃們不曾具備的床上功夫,隻有江湖中的那些妓女們才有這種本事。對此,趙佶並不陌生。早在作藩王的時候,他就逛遍了花街柳巷和青樓歌館。凡是京中名妓,他無有不知,無有不染的。有時還將他最喜歡的妓女帶進宮裏,玩夠了才放她出宮。即位後雖然收斂了一陣,但現在又故態萌發,好在他已是輕車熟路了。而最令他著迷的,便是住在東京鎮安坊金錢巷的青樓歌妓、超級妓女李師師了。

  李師師,河南人,本姓王,是染匠之女。幼年喪父,流落東京,遂入籍鴇母李家,後來成了京都名妓。她色藝俱佳,慷慨有丈夫氣,號稱“飛將軍”。趙佶自然知道她的大名,自政和初年,他就假扮客商,經常乘坐小轎到李師師處過夜。有時流連忘返,次日不歸。朝臣便替他撒謊,說皇上有“排檔”應酬,抽不開身。或者說,皇上小恙欠安,今日不上朝了。其實這時他正在金錢巷與李師師尋歡作樂。

  開始李師師也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隻當他是一個有錢有勢的主,後來混熟了才知道他是當今的“道君皇帝”,便打趣說,皇上玩的也太離譜了。既然位列仙班之首,當了道家的龍頭老大,何必又像嫖客似地偷偷摸摸混入青樓呢?

  這位道君皇帝聽了忍俊不禁,說這就是你少見多怪了。豈不聞天上神仙府,人間帝王家麽?朕就是神仙下凡、真君顯世,不是什麽嫖客。你也不是妓女,而是朕的仙女。朕以道治國,以道治人。朕來此青樓,不是買笑求樂,而是度你成仙。不過世人肉眼凡胎,難以悟透,所以朕隻好偷偷而來,悄然而去。

  但天下哪有不透風的牆,紙畢竟包不住火。此事很快就被朝中一位下級宮員,在無意中發現了。這個官員叫周邦彥,他的官不大,但在詞壇的名聲卻很大。詞譽極高,也是出了名的風流名士。他早就是李師師的老客戶、老情人了。

  不料有一天他正在和李師師歡愉時,道君皇帝突然闖進來了。周邦彥逃跑不及,隻好躲在床下。趙佶也不知床下有人,師師也不便捅破,還設法掩護。這才使周邦彥逃過此劫,而且在床下把床上二人做愛的全部過程聽得一清二楚;聽見也就罷了,但他忍不住偏把此事灌入《少年遊》中加以調侃戲說。同時又在《風流子》等詞中,旁敲側擊地加以影射說:最苦夢魂,今宵不到伊行。問甚時說與佳音密耗,寄將秦鏡,偷換韓香?天便要人,霎時廝見何妨!趙佶心中有鬼,一看就知道這是周邦彥所為。一氣之下,便將他貶官逐出京城。然後來質問李師師,正好師師才送周出京剛剛回來。她見龍顏不悅,倒也不怕,反而坦言相告,說剛才送走周邦彥,說罷又將周與她分別時寫的《蘭陵王》扔給趙佶看。趙佶拾起來一看:柳陰直,煙裏絲絲弄碧。隋堤上,曾見幾番,拂水飄綿送行色。登臨望故國,誰積京華倦客?長亭路,年去年來,應折柔過千尺……趙佶未看完,就賭氣回宮了。他不想自己最喜歡的女人被他人占有,“臥塌之側,豈容他人酣睡”?於是他決定把李師師幹脆接到宮裏來,隻供他一人占用。但剛到師師樓下,即聽到她正在演唱周邦彥的這首“客中送客”的新詞。其詞句工整流暢,清麗婉約,音調悠揚婉轉,十分動聽,他心中的氣早消了一半,及至他與師師相見時,見她飄飄若仙、神情超逸,更加促使他要把師師接進皇宮的決定。

  李師師也同意進宮伴駕,但她問趙佶,如何對待周邦彥。趙佶說,朕將他召回京師來做“大晟樂正”(專門管理樂府的官吏)。果然不久,周邦彥就入京,做了“大晟府”的樂正。師師也被接進宮裏,冊封為瀛國夫人(一說李明妃)。

  不料,好景不長,未幾,趙佶因金兵時來威逼,搞得他心煩。他就禪位給太子欽宗,自己則躲進太乙宮作畫修道去了。李師師即被趕出皇宮,重操舊業。後來有人說,她被金人俘去,金主要她作妾,她誓死不從而為金主所害。也有人說她南下,以賣藝為生。還有人說她因伴駕過“道君皇帝”,也成了“女道士”。這雖然是傳說,殊不可信,但從中看出,這位皇帝嫖客、道君皇帝,竟玩出了一個“女道士”。

  一代君王和一代名妓的情場糾葛,本來就引人注目了。再加上道教的介入和國破家亡,就更加充滿了神秘色彩,也越發說明這位“道君皇帝”,玩得太離譜、太出格了。很難用“錯位”來解讀,隻能以政治與人性的衝突來剖析。

  (五)最能體現趙佶“錯位”的還是他的書畫藝術。

  趙佶在政治上相當糊塗,但在藝術上卻又相當清醒。他在繪畫、書法和詩詞方麵,不僅全麵發展,而且造詣甚高。在曆代帝王中,除了李煜可以和他媲美外,其他就沒有人能與他並駕齊驅了。

  趙佶從小對書畫就情有獨鍾,到17歲時,他在藝壇上就脫穎而出,飲譽畫壇了。即位後,他廣收曆代名書佳畫,臨摹創作,技藝大進。尤其精於花鳥,觀察細致入微,被當時《畫繼》的作者鄧椿譽為“冠絕古今之美”。校書郎韓子蒼也有詩讚道:君王妙畫出神機,弱羽爭巢並占時。

  想見春風交鳥鵲觀,一雙飛上萬年枝。趙佶曾畫了一幅《筠莊縱鶴圖》,畫麵上20隻神態各異的仙鶴,或“引吭唳天,以極其死;或刷羽清泉,以致其潔”。它們翔鳳躍龍,警露舞風,各逞其能,各顯其態,被畫家描繪得栩栩如生、神情活現。窺一斑而知全豹,足見趙佶果然是“花鳥皇帝”、畫界高手。

  趙佶畫了很多花鳥畫,現存的也不少。但一般公認的代表作,隻有兩幅。一是《芙蓉錦雞圖》;一是《寫生珍禽圖》。

  前者描繪的是芙蓉、錦雞和蝴蝶。錦雞棲息於花枝之上,芙蓉壓在錦雞的頭頂上方,錦雞卻注視著右上方一對翻飛的蝴蝶。此三者相間,相互映襯,即收到了興致盎然的整體效果。餘者不必詳述,其中不少是價值連城的上乘之作。

  自古書畫同源。趙佶既精於繪畫,又擅長於書法。他在前人的基礎上,兼收並蓄,自成一家,獨創一種字體修長勻稱、纖細秀雅的“瘦金體”。此體影響很大,多為後世書家繼承效法。趙佶的草書《千字文》,是其書法代表作。其筆勢雄渾奔放,一瀉千裏,又一氣嗬成,完全可以和張旭、懷素的草書媲美。另外,他的《紈扇七言詩》,所書“掠水燕翎寒自轉,墮泥花片濕相重”十四個字,筆法連貫,如龍飛蛇行,且婉轉秀麗,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此外,趙佶也長於畫人物,不過大多是臨摹的。如他臨摹衛賢的高士圖,非常生動傳神,儼然與高人對語。現為故宮博物館收藏的《摹張萱虢國夫人遊春圖》,筆墨精致入微,毫無雕琢的摹仿痕跡,幾可亂真。他自畫的《夢遊化場城圖》,元人湯星稱其“人物如半小指,累數千人,城廓、宮室、麾幢、鼓樂、仙嬪、真宰、雲霞、霄漢、禽畜、龍馬,凡天地間所有之物,色色俱備,為工甚至。觀之令人起神遊八極之想,不複知有人間世,奇物也。”在尺幅畫中,要將上千人物和天地間所有之物,都畫上去,的確不容易。

  不過,從這幅畫的內容看,似乎與趙佶崇道有關。這位“道君皇帝”,不僅將道融於玩弄美女之中,而且也體現在他的繪畫創作裏。

  讚其畫,實是讚其長。他對中國書畫藝術的確作出了很大的貢獻。如果用一個藝術家的標準來衡量他的話,那麽,趙佶是蠻合格的。

  責其壞,實是責其短。因為他畢竟是一國之君,一個隻懂藝術而不懂政治的皇帝,而且是一個玩物喪誌、驕奢淫逸的大玩主,為藝術而亡國的君王。“做個畫家真絕代,可憐錯位做君王”,這才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六)宣和七年(1125)十月,金人兵分兩路大舉南侵。經過一番掠奪燒殺之後,迫使北宋議和投降。

  到靖康年間時,先是將繼位的欽宗廢為庶人,然後又將太上皇宋徽宗押往金營。接下來就是將徵、欽二宗及其皇後嬪妃和附馬公主,以及大臣、宮人、倡優、工匠等十餘萬人,一起押往上京。不久,又將徽、欽二宗趕至荒涼的邊陲小鎮——五國城(今天的黑龍江依蘭鎮)。

  在徽宗被押往北上的途中,他偶然看到一株杏花,觸景生情,寫了一首《燕山亭》。

  裁剪冰綃,輕疊數重,冷淡胭脂勻注。新樣靚妝,豔溢香融,羞殺蕊珠宮女。易得雕零,更多少無情風雨。愁苦!問院落淒涼,幾番春暮。

  憑寄離恨重重,這雙燕何曾會人言語?天遙地遠,萬水千山,知他故宮何處?怎不思量,除夢裏有時曾去。無據!和夢也新來不做。據說趙佶降生之前,他的父親宋神宗曾在一個收藏室偶然看到南唐後主李煜的一幅畫像,“見其人物儼雅,再三歎訝”,隨後便生下了趙佶。“生時夢李主來謁,所以文采風流,過李主百倍”。王國維也將趙佶和李煜相提並論,說“後主之詞,真可謂以血書者也。宋道君皇帝《燕山亭》詞亦略似之”。也就是說,他認為後主之詞同趙佶之詞,都可說是“血書”。

  這兩個亡國之君,都由“血書”之詞而串到一起來了。

  趙佶被安排到五國城的幾天之後,他的鄭皇後病死了。在顛沛流離中,他們夫婦相互照顧,而今皇後撒手而去,這對趙佶來說是個很大的打擊。真像是與他同時的北宋詞人賀鑄說的:“空床臥聽南窗雨,誰複挑燈夜補衣?”生活悄然安定後,趙佶便以書自娛,尋找精神寄托。他好讀書、愛文化,有時竟挑燈夜讀,廢寢忘食。這也正是他的本性。

  就這樣,他在五國城生活了整整三年,於紹興五年(1135),終於在一盞孤燈油盡的時候,悄然病逝了。他在位二十六年,享年54歲。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恐怕這位多才多藝的“道君皇帝”,至死也沒有鬧明白:為什麽好讀書、愛文化、喜藝術,到頭來反而為文化藝術所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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