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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中美“大對撞”

  “火鍋”事件

  “駝峰航線”是四十年代世界聞名的航線,也是當時世界上最困難、最危險的航線,今天看來仍具有重要的曆史意義。因為它的開辟正處於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也是中國抗日戰爭時期處於最危險的時刻。

  航線從四川重慶、宜賓、瀘州及昆明出發直飛印度東北邊境西南的汀江機場。航線跨越重重高山峻嶺、峽穀深澗,山峰起伏連綿有如駱駝的峰脊,沿途有著名的喜馬拉雅山山脈、高黎貢山脈、橫斷山脈。山高一般都在4500-5500米上下,河流有布拉馬普特拉河、恩梅開江、怒江、瀾滄江、金沙江等。

  航線經常是惡劣的壞天氣,在雨季就經常下雨,空中能見度幾乎是零,在汀江附近的切拉朋齊是世界上雨量最多的地方(年降雨量達到26461毫米)。雨季過後就是長達幾個月的雷雨季節,有多變的上升、下降氣流和強勁的季節風。雨後就是嚴重的結冰,經常是整個飛機都被包住,強勁的逆風有時達到每小時150公裏以上。即使最有經驗的飛行員,也不能完全保證飛行安全。

  ……還有飛機性能限製,在這條航線上,往往爬升不到超過山峰的高度,隻能在山穀裏穿行。在四十年代,DC-3、C-47、C-53型運輸機,升限隻能達到5000米左右,全載重、載客時,隻能在3000-4000米高度飛行。

  駝峰航線隨時隨地可能遇到各種各樣的險情,但飛行員們為了抗日戰爭,不管白天黑夜還是拚命地飛,有時簡直太緊張了。

  本文審校:潘國定、黃乃一、裴凱,這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中期一家科普雜誌上刊登的一篇文章,肯定是作者為了“保險”起見,在小心翼翼地敘述了駝峰航線的簡單概況後,把著名飛行師都拉扯進來當“審校”。

  白紙黑字,“駝峰航線”寫完了,可這條航線是誰組織的、怎麽開辟的、都是什麽人在飛、飛它幹什麽,都沒有交待。

  當曆史小心翼翼地揭開罩在身上多年的麵紗、小心翼翼地還原其本來麵目時,我可以說,即便是全世界反法西斯同盟建立,中美聯手抗擊日本軍國主義、中國航空公司的飛機在駝峰航線上飛越最緊張之時,中美間的衝突就一直沒有中斷過。

  南京第二曆史檔案館,查找目錄索引,調出有關中國航空公司在抗戰時期的文件檔案,從航線開辟定奪到飛行任務製定,從文檔函件、電報文稿到向“泛美”總部求援的航空零部件,直至物資裝箱貨單,全是由英文書寫的。

  1942年,太平洋戰爭爆發後,美國由羞羞答答的暗中支持、同情中國人民到完全和中國綁在一起戰鬥,就在還沒有飛越和即將飛越“駝峰”之時,交通部有人對中航的泛“英文”提出異議,認為有損“國格”。

  中國的事情曆來都是“失節”為大,哪怕是多大的事情也要冠以“愛國主義”、“民族驕傲”、“揚我國威”,“壯我國勢”,麵對眾怒,在“愛國主義”大旗感召下,交通部曾嚴令中國航空公司:貨單、艙單和定貨單,一律要用漢語書寫。

  對此,邦德曾向中航總經理王承黻及頂頭上司交通部提出異議,王承黻也知道事情遠不是變換個中英文這樣簡單,但毫無辦法,從上到下,大小官員們的口徑如出一轍,都是義正詞嚴地回答:有損國威、國格的事情,中國絕不讓步!有人說得更嚴重,愛國的熱血青年不答應!

  以邦德為代表的美方拗不過,也隻能如此。

  恰好,公司待修的DC-3急需要六個汽缸,這個東西國內肯定找不到,必須從美國進口。用漢語寫成的配件單由中航報到“泛美”總公司采購部。

  一個月後,漂洋越海的輪船在加爾各答卸下的一批貨物中,有六隻大火鍋格外引人注目。據說,當時連在碼頭裝卸貨物的印度工人都對中航辦事處的人說,你們國家打仗那麽吃緊,還要從美國進口這麽多的火鍋!

  據說,進口“火鍋”這件事情把王承黻都弄得一頭霧水。他不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兒,吃火鍋,重慶是最有名的,運送《租借法案》分配的物資噸位這麽緊張,是誰為了討這點口福,竟然不遠萬裏遠涉重洋,從美國這麽遠的地方往回運這個,這,究竟是誰幹的?膽子也真是太大了!

  難道又是那個孔大小姐,她連木瓜都敢通過“駝峰”往回運,還在乎幾個火鍋!

  等到查明真相後,令人啼笑皆非。

  虛無的民族主義導致貨單的改寫,中譯英的錯誤直接造成飄洋過海抵達的大火鍋,自從“火鍋”事件後,再沒人命令中航必須使用漢文指揮、調度這件事情了。

  美國人——紙老虎?

  不管美國軍隊在朝鮮戰爭、越南戰爭中是怎樣一敗塗地,但有一點必須承認,那是由一群個性鮮明的人組成的一支團隊。

  而鮮明的個性,總會出現激情的創造。

  據雲鐸老人回憶,和老成持重、道貌岸然、不露聲色的英國人相比,美國人實在是好打交道得很。

  “當年在加爾各答,經常打交道的,是美方蘇瑟蘭德少校。那少校心直口快、口無遮攔,隨心所欲、三言兩語、快速成交,那個蘇瑟蘭德,動輒就說,給你一張機票吧,你去美國一趟,一切就可解決。那美國,隔著幾個大洋,那麽遠,又是戰爭年代,走一次那麽容易,那個蘇瑟蘭德說得跟玩似的。和他們打交道,隻要是單一的,都好說話。飛機降在要麽是美國人的機場、要麽是英國人的機場,隻要一落地,都會有人來幫助你,加油、加水,吃飯,基本是有求必應、有難必幫,跟現在的110似的。就怕落在既有英國人又有美國人的地方,誰都不出來幫你。你以為,他們是盟國,就好啊,才不是呐,互相看不上。”

  老人是這樣講給我的。

  鄭平老人也說過一件事情。

  1944年6月16日,河南新鄉,上午8點,正在醫院裏養傷的國軍78軍上校作戰科長鄭平突然被空中傳來的一陣巨大的轟鳴聲驚動,在廝殺的戰場上出現飛機是司空見慣的事情,隻是今天這聲音有些特別。

  在護士的攙扶下,上校走出門外,一架從沒見過的大型飛機擦著樹梢,眨眼之間就落到了旁邊的機場上。

  “來了這麽大的一架飛機,快去看——”居住在機場周圍的鄉民們洪水般地往機場湧去,鄭平也夾在人流中,一拐一瘸地走向機場。

  近了,越來越近,當鄭平走到跑道旁時,一架巨大的飛機出現在眼前。在部隊,鄭平雖然經常和空軍打交道,但也沒見過這麽大的飛機——從地麵到垂直尾翼,足有三四層樓房那麽高,左右各伸出兩隻長長的翅膀下麵,竟然吊著四副螺旋槳,再看機身上下左右的炮塔,都伸出長長的槍管,機身上42-6293幾個數字在陽光下爍爍閃亮……

  此時,巨大的飛機靜靜地停放在那裏,蜂擁而至的鄉民們在距飛機三四十米的地方,都停住了腳步,一動不動——七八個美國軍人手持卡賓槍如臨大敵地把飛機圍成一圈,不許任何人再靠近。

  鄭平說,那幾個美國大兵目光炯炯地注視著周圍的民眾,看這架勢,也沒有人再敢靠前,雙方就那麽相持著,現場鴉雀無聲……他是在確認是盟軍後,主動邁出往前走了幾步。

  鄭平的英語實在是不行,隻能是邊Hello地邊走邊說,見有一個國軍的軍官出現,危險程度大為降低,持槍守護在飛機旁的美國大兵也開始答話了,但肯定是鄭平的英文太蹩腳,雙方你來我往地“對話”,基本上都是你講你的、我講我的——彼此都不知對方說什麽。難堪之中,從機艙裏走出一位個子高高的大兵,他走到鄭平前,竟然操起了熟練的漢語。這時,鄭平才知道這架大飛機降落在這裏是怎麽一回事兒。

  這就是從駝峰航線上進入中國的美國最新式B-29轟炸機,前天晚上,在四川成都附近起飛轟炸日本本土。在這次轟炸行動中,美軍共出動65架B-29,但在日本上空,遭到了頑強抵抗,這架飛機受了傷,發動機漏油,飛機耗油損失很大。在歸程的一整夜飛行中,他們掉隊了。現在,大部隊已經回了成都,天亮後,他們發現這裏有一個機場,經測定,估計是國軍的,於是把飛機降在這裏。高個子美國大兵告訴鄭平,飛機降落前,他們已經和總部聯係過,馬上有一架飛機從成都起飛,來送汽油和飛機零件。他還說,這種B-29飛機,是軍方最機密的武器之一,之所以剛才不敢讓人群靠近,是擔心裏麵混有日本間諜。

  聽那美國人介紹完,連鄭平都跟著焦急,附近不遠就是“敵占區”,這實在是太危險了,少校當機立斷,不能讓這些美國大兵再等他們自己的飛機來了,得趕緊讓他們走。

  鄭平馬上利用機場電話向第五戰區長官部聯係送油事宜,就在打電話這個期間,空中眨眼出現了五個黑影……

  在跑道旁邊的崗亭中打電話的鄭平還沒有反應過來,那五個黑影轉眼間就過來了,機身上的膏藥旗清晰可見。

  是日本人!

  日本人情報準確迅速,B-29降落不到一個小時,五架“膏藥旗”已經對準了B-29,其中四架隼式(Ki-43)飛機對準跑道上那架B-29連番掃射,等到打得差不多了,另一架“九九式”雙發輕型轟炸機最後投彈。

  B-29被徹底摧毀。

  從日本人飛機轟炸開始,一直到那架B-29變成一堆冒著青煙的殘骸,11名機組成員,手持卡賓槍,自始至終,一直圍在那架B-29旁邊,隻是稍稍靠後一點兒。

  老人說,我發自內心地對那些英勇的美國大兵表示深深敬意!

  日本人得手後,大搖大擺地飛走了。他們剛走,從四川飛來的救援飛機也到了,飛機裏跳出幾個美國人,看看已變成廢銅爛鐵的B-29,聳聳肩,拉上同伴跳上飛機絕塵而去。

  停機坪上,一堆廢銅爛鐵中,嫋嫋升起青煙……

  隨意美國人性格奔放、豪爽,散漫、隨意,表現在處處。

  1944年11月11日,九十六架B-29從成都起飛轟炸日本。起飛不久,42-6237號飛機漏油,飛機漏油注定無法長途奔襲日本,機長理查德·維嚴卡裏中尉不得不取消本次任務,掉轉方向,返回成都。

  也不知是怎麽搞的,當6237號把機頭掉轉過來後,“漏油”又停止了,想去追趕前麵的大部隊,時間已過十分鍾,落後二十五英裏,在空中飛行,這點時間、這點距離,除非前麵的大部隊“停”在空中等待,否則,想要“追趕”上去,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按理說,情況發展到這兒,6237號理應飛返基地才對,而此時,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機長理查德·維嚴卡裏竟然決定,改飛南京——單機轟炸那個汪偽政權統治下的“首都”。

  夏普自告奮勇飛印度,機長帶領鄧重煌兩人改道去密之那,如今是落了單的理查德·維嚴卡裏又要“直飛”南京,也許隻有從不中規中矩的美國佬能幹得出來。

  一個人決定不算,美國人又把“民主”弄到了天上,逐一征求意見後,十名機組成員一致同意——轟炸南京!

  1944年11月11日的南京和往日差別無二,街頭是匆匆趕路的行人,日軍和偽軍的巡邏兵神色凝重地在大街小巷“巡遊”。

  突然,警報聲淒厲地嘶叫起……

  一架巨大的盟軍飛機不知從哪個方向鑽了出來,對著長江邊上的有衛兵把守的倉庫開始投彈,地麵高射炮彈“砰砰”地在它身邊炸開了花……

  投彈完畢,B-29大搖大擺地走了。

  地麵上,人們在悄悄耳語:“估計這日本人快不行了,完蛋了。”“是啊,你沒看嗎,人家都敢用一架飛機來炸,他們肯定是兔子尾巴……”

  看不慣(一)

  曾成功炸斷黃河鐵橋的原中美混合團B-25飛行員楊訓偉老人說,那些美國人,個性太張揚,愛說,一點正形沒有,不打仗的時候就去酒吧勾中國女孩子,再不就打牌、喝酒……很多時候咱們看不慣。不過話又說回來,打仗還是蠻勇敢的。有一次,午休,我們都在睡覺,他們沒睡,好像在打牌,正在這時,空襲警報來了……等我們起來後,兩架飛機已經起飛了,是他們的。我在地麵看得真切,其中一架,那老兄可能是太急了,連上衣都沒穿,是光著膀子坐在機艙裏。那次日本人是偷襲,隻來了四架,一會兒就幹掉兩架,剩下兩架跑了。他們回來,那高興啊,光著膀子那個,不落地,在跑道被上空打著滾那麽來回飛。

  看他們煩,有時又覺得他們挺可愛的。雖然都在混合團,我們的裝備一直就不如他們,他們隨身帶的自衛槍才好呐,還有子彈什麽的,軍人,就對這個有興趣。

  於是我們就偷偷到他們的倉庫去要,站崗的也是他們的人,見我們要東西,婉言拒絕。

  我們正垂頭喪氣地要回去,又被他叫住,那老兄左右看看,說,我不想看到你們難過,真對不起,我的任務是守衛,不能失職,但我可以告訴你們我站崗時去衛生間的時間……每次我要用五分鍾……哪裏還用五分鍾啊,一分鍾就夠了。沒幾天,我們都用上了最好的自衛槍。

  說到美國戰友,厄瓜多爾“厄中商會”總會長許華昆老人也說,顯擺、好表現是他們的特性。老人原是中美混合團五大隊P-40飛行員,五大隊抗戰時期駐湖南芷江。

  老人說,當時日機經常利用夜間來騷擾,混合團拿他們一點辦法也沒有,黑咕隆咚的,上去了什麽都看不到,日本人折騰一頓後,走了。沒辦法了,現調來了帶有最新式雷達的P-38(綽號:黑寡婦。筆者),上去“咚咚”幾下,揍下來了。那老兄高興得,就在機場上邊打滾,司令喊都喊不下來。

  原中美混合團三大隊隊長徐華江由於職務的關係,每次出任務之前和回來都要和美方人員打交道,老人說,在地麵,因為任務,我們吵得凶。什麽,爭任務?不是,送命的事,誰都不願意去。我們不是搶著要任務,而是都覺得己方的計劃犧牲性最小,直說就是安全,有時大家爭得麵紅耳赤,他們基本上是有什麽說什麽、怎麽想也就怎麽說,有時說話確實讓人受不了,但過去就過去了,一點都不計較。我這個人平時沉默寡言,英語又不好,不愛說話,我那個大隊長特瑞就問我是不是對他有意見。見我總也不愛說話,他心裏難受……特瑞後來犧牲了,全隊都哭哇。他人才好呐!他們給我的印象,就像電影中的007,一個個,都那麽帥。

  胡致仁老人講得有意思。

  第二十航空隊進駐成都後,從輔仁大學出來的胡致仁給美軍當翻譯,和美國大兵白天一起工作、吃飯,晚上在一個帳篷中侃大山,讓他不知不覺地染上了滿口美國粗話和俚語,這樣混了幾年,等到抗戰勝利後,胡致仁繼續回輔仁大學深造,無意中隨口溜出的粗話、俚語讓美國外教都目瞪口呆。

  英語口語考試,肯定是外教對胡致仁的“德行”確實看不下去了,那位美國教授正告道:“YouhavetowashupyourdirtyEnglish。(你得清除一下你英語裏的髒話。)”

  想都沒想,胡致仁脫口而出:“DamerightIwill!(你他媽說對了,我一定照辦)。”

  課堂上,頓時哄堂大笑。

  美國教授瞪圓兩目,雙手一攤,直視胡致仁:“Hopeless(沒希望了)!”

  自知“多嘴”的胡致仁逃也似的奔出教室:“完了,不會及格,最多也就是59分。”

  下午公布成績,胡致仁英語口語——95分。

  不管是多麽“正負”性的評介,老人們說的話沒錯,即便是用今天的目光審視,除了打仗不說,隻說他們在地麵的樣子,也是,他們是官沒有“官樣”、不背手、不摸小戰士的頭,說聲小鬼……也不整日在下級麵前繃著臉,也不擺個譜,拿個派的。“民”就更不“民”,簡直是站沒站樣,坐沒坐相。

  的確,這些年來,在找到的很多當年的照片中,就沒有看到一個是正襟危坐的,沒有一個有正形的,打牌、喝酒、和交際花跳舞的、敞著懷露著黑森森的胸毛的、倚靠在飛機旁的、站在機翼上的,世界上還有比這再吊兒郎當的軍隊嗎?

  再有,信手塗鴉,在紐約地鐵裏塗不夠,又把它弄到了飛機上。

  B-29是最大的飛機,機鼻處有好大一片天地,結果有人非要把好端端的飛機塗抹得一塌糊塗。“飛虎隊”、“第十四航空隊”的機頭畫上張著要吞噬一切的鯊魚嘴,也算可以,那是表示對敵人的凶猛,而B-29的機頭上,大部是畫著擺出各種誘人姿勢的裸體女人。這算什麽玩意兒?放在東方古國,這簡直就是不折不扣的流氓!這不是明擺著腐蝕軍人英雄氣概、動搖軍心嗎!天天看著不穿衣服的女人體,意誌都垮了,還能有心思打仗?

  麵對腐朽淫穢的東西,他們的長官也不阻擋,竟然默許,於是在B-29機鼻上畫裸女蔚然成風,以至於最後發展成了什麽“機頭藝術”。

  這還不算,不僅在飛機上信手塗鴉,最後還給飛機起“綽號”。飛機已經畫得讓人心旌蕩漾了,現在,再加上那些不倫不類的“綽號”,什麽以機長祖母名字命名的麥麗娜、什麽“逝去的風”,什麽蝴蝶、雲雀的,最可氣的是那個什麽“螳螂”。“螳螂”就“螳螂”得了,還加上“祈禱”兩個字,這是什麽意思?還沒上戰場就“祈禱”,這不是貪生怕死的表現嗎?

  看不慣(二)

  當然,還有其他的看不慣,但這次不是針對美國人,而是自己同胞對自己同胞的“看不慣”。

  隨著《租借法案》的實施,越來越多的物資源源不斷地經過駝峰航線進入中國,隨著物資進來的,還有大量美國軍事聯絡組。原來一提“美國軍事聯絡組”,就是同聲斥為幫助蔣介石瘋狂打內戰,其實不是。在美軍軍事聯絡組當了兩年多翻譯的楊寶煌老人說,軍事聯絡組除了協調盟軍和國軍之間的事務外,更多的時候,是監督“駝峰”供應物資的發放。

  實際是人家太了解、太清楚你的政府“運作”方式了,就是擔心你從中“截流”,用現在的話就是“回扣”。就是怕你獨吞、獨占。

  也有的老人說,他們就是這麽個運作方式,也不單單是針對國民政府,在國內,也是環環相扣,想多占、多貪也不行。

  負責為軍事聯絡組擔任翻譯的,都是從各大學中招募來的,最後隨軍事聯絡組分至各部隊,哪有《租借法案》分配的物資,就往哪兒去。整個抗戰時期的國民政府,沒有一處不是靠《租借法案》分配物資支撐起來的,所以,美軍軍事聯絡組也都有,其中以空軍居多。

  光是為美軍軍事聯絡組服務的翻譯,就有3000人之多。

  王恭老人就是這3000多人中的一員。老人被分配至雲南蒙自機場,給美軍軍事聯絡組當翻譯,主要是和第十四航空隊打交道。

  王恭:“美軍最顯著的特點是不擾民,吃、穿、用,基本上都來自國內,即使是需要來自當地,也都是照價付錢。”

  問老人哪件事情記得最清楚?老人說,在蒙自印象最深刻的是,蒙自機場塔台需要一張可以放標圖的木桌,這麽簡單的東西如果也從大洋那一邊經貨輪橫跨兩個大洋運到加爾各答再經駝峰航線送到昆明轉至蒙自就有點太誇張了,於是,美軍就選擇在當地訂製。已經記不清是蒙自地方的一個什麽長具體負責桌子的事情,幾天之後,那個什麽長親自將一張長條桌送到了塔台上。那桌子一看就是用一些廢料拚湊而成,好在能放東西,老美也不在乎。

  “多少錢?”質地低劣的桌子讓塔台指揮官根本不屑多看。他拿出軍需物品支付單,想讓來人到軍需處取錢。看那架勢,他都準備從自己口袋裏掏出幾美元快點將來人打發走。

  那個什麽長點頭哈腰一臉堆笑:“500美金。”

  ……

  王恭:“當時啊,我覺得全身的血都往上湧,臉肯定通紅,真恨不能一拳把這個什麽長打死。我真恨啊,人家出生入死來幫你打仗,你還這樣敲詐人家,中國人,你咋就怎麽不爭氣啊!”

  強壓住憤怒,年輕的翻譯磕磕巴巴地把對方的意思翻譯給美方。

  王恭:“我能非常明顯地感覺到,聽完對方索要的費用後,那個塔台指揮的臉頓時變了色,但看得出,很快他克製住自己,他邊簽單嘴裏邊嘟囔著,那個什麽長是不懂,我是聽得明明白白。他是說,我們從美國本土運來一個才需要多少錢啊!錢,最後還是付了,從那以後,我真的感覺抬不起頭來。”

  老人說,從500美金購買了一張桌子後,駐紮在蒙自機場的美軍就沒再在當地訂製過任何東西,所有的東西,也許隻是一個桌子腿,他們也要飄洋過海地從自己國家運來。

  李肖偉(《超堡隊》作者):“第二十航空隊進駐成都,機場都是現修的,很多照片上都能看得到,四川出了幾十萬民工,沒有任何機械,完全是靠手砸肩挑地修成的。

  幾十萬人啊,沒有任何報酬,連中午吃的飯都是自己從家裏帶出來的。所有的照片中均注明,後方人民為抗戰而義務勞動,其實,一開始修建時,美國國防部已經做了預算費用的,由於匯率不合心意,負責談判的宋子文盡量往後拖,都是搞金融的,他太清楚這筆賬了,沒賺頭,誰幹啊。於是當時就不收人家的錢,好不容易等到對方可以支付了,在這筆錢下發到四川後,又被層層截掉了,於是,到了最後,發放到民工手中的錢已是寥寥無幾,其實遭截不僅是修機場的民工錢,就是對搭救B-29跳傘的飛行員的農民,也都是層層克扣,連美軍表示謝意的一盒煙、一瓶酒都要雁過拔毛。”

  寫到這裏,我想了起來,在國內采訪中,我曾遇到過當年曾參與救助空戰中跳傘的第十四航空隊員和第二十航空隊員的中國農民,他們也都說,救人,無論是美國飛行員還是中國飛行員,都沒有得到過什麽“報酬”。

  楊訓偉:“抗戰期間還不錯,等到日本人投降後,就完了,徹底敗壞。雖然我去了台灣,但我知道,國民黨在大陸最後的垮台,一點兒都不奇怪。抗戰勝利後,我們駐上海,到長官家裏玩,推開門,長官左擁右抱著三個妖媚的日本女人——都是‘接收’過來的。你想,腐敗到這種程度,從上到下都想方設法地貪圖享樂,將不用心、士不用命,誰還打仗!”

  楊立煌:“1945年8月,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仗不打了,《租借法案》隨之也停了,軍事聯絡組即將撤離。我所在的五十四師舉行歡送美軍官兵茶會,我那時年輕,血氣方剛。和軍事聯絡組也在一起相處了幾年,既看不慣趾高氣揚的他們又看不慣唯唯諾諾、貪汙成性的我們自己。要我代表譯員發言,我說,我們的部隊很不爭氣,美國支持的物資往往會跑到軍官們的口袋裏,對抗日不利,丟盡中國的臉。難怪美國對我們不放心,要派大批軍隊來監督。後來,有個師長悄悄對我說,上邊懷疑我是共產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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