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延千裏、終年白雪皚皚的喜馬拉雅山山脈、橫斷山脈上空,5000米高度。
空中,雪花在強勁的西北風裹挾下,打著旋地橫飄。茫茫的冰川雪峰之間,一架老式的螺旋槳飛機發出沉重的轟鳴,掙紮在這飄忽不定的升降氣流中。一會兒,它忽地被托升起來;一會兒,它又令人難以置信地快速下降。此時,強烈的下降氣流如同一隻看不見的魔爪用力把它向陡峭的雪峰壓去,犬牙交錯、如同鋼錐一般的峰尖似乎隨時都能刺破它那補丁摞補丁的機身,這架C-47現在遇到了比剛剛逃脫日本戰機追殺還要嚴峻的挑戰!盡管飛行員已經開足了發動機的馬力,但在這變化莫測的狂風、驟雨、暴雪、濃霧和強勁的氣流麵前,這架C-47猶如一粒隨風飄逐的微塵、一片飄弋在空中的小小落葉……
C-47努力做著最後的掙紮,以延緩撲向冰峰的時間。驀地,它的艙門洞開,隨後,一件件物品被丟了出來……
油桶、彈藥箱、藥品盒、食品袋、黃金……
一切都猶如天女散花……
……
……
這是我第一次讀到的“駝峰航線”。
那篇文章隻有寥寥一千多字。
那篇文章還是發表在一本科普雜誌中。
於是,我第一次知道,在那個年代、那個歲月,曾有一群非常的英雄,用非常的膽略,飛越非常的“駝峰”!
那一年,我十四歲。
於是,從那時起,很多時候,當一天的喧囂化為深夜的寧靜之時,在我的眼前,總是浮現出一架穿行在冰峰、雪山間的螺旋槳飛機,全力掙紮著飛出那個冰封雪崩、狂風暴雨的世界。
發動機聲嘶力竭地咆哮的聲音常常讓我從睡夢中驚醒。
每每在睡夢中遇見此情此景,我隻有一個感覺——悲壯!
於是,寫那些穿越冰山雪峰間的飛機、寫那些飛行員、寫“駝峰航線”就成了一個渴望迅速成長少年的希冀。
光陰荏苒,當年那個十四歲少年已步入了中年,他開始了找尋少年時代常常讓他夜不能寐的穿行在冰山雪峰之間的那些飛機之夢。
一連串的曆史的謎團猶如駝峰航線中常常遇到的濃霧,使得我不知該怎樣邁開第一步,同時,也更使我堅定了尋找最後答案的決心!
如同老人說的那樣,說不明白的“駝峰”竟整整用了我六年的時間。六年間,為了徹底解開迷蹤一樣的駝峰航線,我不停地在成都雙流機場進進出出,奔波在各省市,穿行於海峽兩岸三地之間。六年間,僅是登機牌,我就積攢了厚厚一摞,平攤開來,猶如賭場上的發牌……
所有的采訪都是在極其艱難中進行的。
在曆屆政治運動中飽受苦難,那段曆史或是在他們腦海中被衝刷、洗滌蕩然無存或是不想再打開已塵封許久的記憶;多少次,很不容易讓一個老人終於打開了話匣子,但講著講著,一看見我拿出采訪本、錄音機,正說到興頭上的老人馬上閉嘴。
談話戛然而止。
於是,我在後來的采訪中,從未再用過筆記本、錄音機,所有的與“駝峰”相關之事件,全部儲存在我的頭腦中。
於是,就有了這部《駝峰航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