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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平元年(己巳、249)

  嘉平元年(己巳,公元249年)

  [1]春,正月,甲午,帝謁高平陵,大將軍爽與弟中領軍羲、武衛將軍訓、散騎常侍彥皆從。太傅懿以皇太後令,閉諸城門,勒兵據武庫,授兵出屯洛水浮橋;召司徒高柔假節行大將軍事,據爽營;太仆王觀行中領軍事,據羲營。因奏爽罪惡於帝曰:“臣昔從遼東還,先帝詔陛下、秦王及臣升禦床,把臣臂,深以後事為念。臣言‘太祖、高祖亦屬臣以後事,此自陛下所見,無所憂苦。萬一有不如意,臣當以死奉明詔。’今大將軍爽,背棄顧命,敗亂國典,內則僭擬,外則專權,破壞諸營,盡據禁兵,群官要職,皆置所親,殿中宿衛,易以私人,根據盤互,縱恣日甚。又以黃門張當為都監,伺察至尊,離間二宮,傷害骨肉,天下光洶洶,人懷危懼。陛下便為寄坐,豈得久安!此非先帝詔陛下及臣升禦床之本意也。臣雖朽邁,敢忘往言!太尉臣濟等皆以爽為有無君之心,兄弟不宜典兵宿衛,奏永寧宮,皇太後令敕臣如奏施行。臣輒敕主者及黃門令‘罷爽、羲、訓吏兵,以侯就第,不得逗留,以稽車駕;敢有稽留,便以軍法從事/臣輒力疾將兵屯洛水浮橋,伺察非常。”爽得懿奏事,不通;迫窘不知所為,留車駕宿伊水南,伐木為鹿角,發屯田兵數千人以為衛。

  [1]春季,正月,甲午(初六),魏帝祭掃高平陵,大將軍曹爽和他的弟弟中領軍曹羲、武衛將軍曹訓、散騎常侍曹彥等都隨侍同行。太傅司馬懿以皇太後名義下令,關閉了各個城門,率兵占據了武庫,並派兵出城據守洛水浮橋;命令司徒高柔持節代理大將軍職事,占據曹爽營地;太仆王觀代理中領軍職事,占據曹羲營地。然後向魏帝稟奏曹爽的罪惡說:“我過去從遼東回來時,先帝詔令陛下、秦王和我到禦床跟前,拉著我的手臂,深為後事憂慮。我說道:‘太祖、高祖也曾把後事囑托給我,這是陛下您親眼見到的,沒有什麽可憂慮煩惱的。萬一發生什麽不如意的事,我當誓死執行您的詔令。’如今大將軍曹爽,背棄先帝的遺命,敗壞擾亂國家的製度;在朝內則超越本分自比君主,在外部則專橫拔扈獨攬大權;破壞各個軍營的編製,完全把持了禁衛部隊;各種重要官職,都安置他的親信擔任;皇宮的值宿衛士,也都換上了他自己的人;這些人相互勾結盤踞在一起,恣意妄為日甚一日。曹爽又派宦官黃門張當擔任都監,偵察陛下的情況,挑撥離間陛下和太後二宮的關係,傷害骨肉之情,天下動蕩不安,人人心懷畏懼。這種形勢下,陛下也隻是暫時寄居天子之位,豈能長治久安。這絕不是先帝詔令陛下和我到禦床前談話的本意。我雖老朽不堪,怎敢忘記以前說的話?太尉蔣濟等人也都認為曹爽有篡奪君位之心,他們兄弟不宜掌管部隊擔任皇家侍衛,我把這些意見上奏皇太後,皇太後命令我按照奏章所言施行。我已擅自作主告誡主管人及黃門令說:‘免去曹爽、曹羲、曹訓的官職兵權,以侯爵的身分退職歸家,不得逗留而延滯陛下車駕,如敢於延滯車駕,就以軍法處置。’我還擅自作主勉力支撐病體率兵駐紮在洛水浮橋,偵察非常情況。”曹爽得到司馬懿的奏章,沒有通報魏帝;但惶急窘迫不知所措,於是就把魏帝車駕留宿於伊水之南,伐木構築了防衛工事,並調遣了數千名屯田兵士為護衛。

  懿使侍中高陽許允及尚書陳泰說爽,宜早自歸罪,又使爽所信殿中校尉尹大目謂爽,唯免官而已,以洛水為誓。泰,群之子也。

  司馬懿派遣侍中、高陽人許允和尚書陳泰去勸說曹爽,告訴他應該盡早歸降認罪;又派曹爽所信任的殿中校尉尹大目去告訴曹爽,隻是免去他的官職而已,並指著洛水發了誓。陳泰是陳群之子。

  初,爽以桓範鄉裏老宿,於九卿中特禮之,然不甚親也。及懿起兵,以太後令召範,欲使行中領軍。範欲應命,其子止之曰:“車駕在外,不如南出。”範乃出。至平昌城門,城門已閉。門候司蕃,故範舉吏也,範舉手中版示之,矯曰:“有詔召我,卿促開門1蕃欲求見詔書,範嗬之曰:“卿非我故吏邪,何以敢爾?乃開之。範出城,顧謂蕃曰:“太傅圖逆,卿從我去1蕃徙行不能及,遂避側。懿謂蔣濟曰:“智囊往矣1濟曰“範則智矣;然駑馬戀棧豆,爽必不能用也。”

  當初,曹爽因桓範是他同鄉年長的故舊,所以在九卿之中對桓範特別加以禮遇,但關係不太親近。司馬懿起兵時,以太後的名義下令,想要讓桓範擔任中領軍之職。桓範打算接受任命,但他的兒子勸阻他說:“皇帝的車駕在外,您不如出南門去投奔。”於是桓範就離城出去。走到平昌城門時,城門已經關閉。守門將領司蕃是桓範過去提拔的官吏,桓範把手中的版牒向他一亮,謊稱說:“有詔書召我前往,請你快點開門。”司蕃想要親眼看看詔書,桓範大聲嗬斥說:“你難道不是我過去手下的官吏嗎?怎敢如此對我?”司蕃隻好打開城門。桓範出城以後,回過頭來對司蕃說:“太傅圖謀叛逆,你還是跟我走吧1司蕃步行追趕不及,隻好在道旁躲避。司馬懿得知後對蔣濟說:“曹爽的智囊去了1蔣濟說:“桓範是很有智謀的,但曹爽就象劣馬貪戀馬房的草料一樣,因顧戀他的家室而不能作長遠打算,所以必然不能采納桓範的計謀。”

  範至,勸爽兄弟以天子詣許昌,發四方兵以自輔。爽疑未決,範謂羲曰:“此事昭然,卿用讀書何為邪!於今日卿等門戶,求貧賤複可得乎!且匹夫質一人,尚欲望活;卿與天子相隨,令於天下,誰敢不應也1俱不言。範又謂羲曰:“卿別營近在闕南,洛陽典農治在城外,呼召如意。今詣許昌,不過中宿,許昌別庫,足相被假;所憂當在穀食,而大司農印章在我身。”羲兄弟默然不從,自甲夜至五鼓,爽乃投刀於地曰:“我亦不失作富家翁1範哭曰:“曹子丹佳人,生汝兄弟,犢耳!何圖今日坐汝等族滅也1

  桓範到了之後,勸說曹爽兄弟把天子挾持到許昌,然後調集四方兵力輔助自己。曹爽仍猶豫不決,桓範就對曹羲說:“這件事明擺著隻能如此辦理,真不知你讀書是幹什麽用的!在今天的形勢下,象你們這樣門第的人想要求得貧賤平安的日子還可能嗎?而且普通百姓有一人被劫作人質,人們尚且希望他能存活,何況你們與天子在一起,挾天子以令天下,誰敢不從。”他們都默然不語。桓範又對曹爽說:“你的中領軍別營近在城南,洛陽典農的治所也在城外,你可隨意召喚調遣他們。如今到許昌去,不過兩天兩夜的路程,許昌的武器庫,也足以武裝軍隊,我們所憂慮的當是糧食問題,但大司農的印章在我身上,可以簽發征調。”然而曹羲兄弟卻默然不動,從初夜一直坐到五更。曹爽然後把刀扔在地上說:“即使投降,我仍然不失為富貴人家1桓範悲痛地哭泣道:“曹子丹這樣有才能的人,卻生下你們這群如豬如牛的兄弟!沒想到今日受你們的連累要滅族了。”

  爽乃通懿奏事,白帝下詔免己官,奉帝還宮。爽兄弟歸家,懿發洛陽吏卒圍守之;四角作高樓,令人在樓上察視爽兄弟舉動。爽挾彈到後園中,樓上便唱言:“故大將軍東南行1爽愁悶不知為計。

  於是曹爽向魏帝通報了司馬懿上奏的事,告訴魏帝下詔書免除自己的官職,並侍奉魏帝回宮。曹爽兄弟回家以後,司馬懿派洛陽的兵士包圍了曹府並日夜看守;府宅的四角搭起了高樓,派人在樓上監視曹爽兄弟的舉動。曹爽若是挾著彈弓到後園去,樓上的人就高聲叫喊:“故大將軍向東南去了。”弄得曹爽愁悶不已,不知如何是好。

  戊戍,有司奏“黃門張當私以所擇才人與爽,疑有奸。”收當付廷尉考實,辭雲:“爽與尚書何晏、鄧、丁謐、司隸校尉畢軌、荊州刺史李勝等陰謀反逆,須三月中發。”於是收爽、羲、訓、晏、、謐、軌、勝並桓範皆下獄,劾以大逆不道,與張當俱夷三族。

  戊戌(初十),有關部門奏告“黃門張當私自把選擇的才人送給曹爽,懷疑他們之間隱有奸謀。”於是逮捕了張當,交廷尉訊問查實。張當交待說:“曹爽與尚書何晏、鄧、丁謐,司隸校尉畢軌,荊州刺史李勝等人陰謀反叛,等到三月中旬起事”。於是把曹爽、曹羲、曹訓、何晏、鄧、丁謐、畢軌、李勝以及桓範等人都逮捕入獄,以在逆不道罪劾奏朝廷,並與張當一起都被誅滅三族。

  初,爽之出也,司馬魯芝留在府,聞有變,將營騎斫津門出赴爽。及爽解印緩,將出,主簿楊綜止之曰:“公挾主握權,舍此以至東市乎?”有司奏收芝、綜治罪,太傅懿曰:“彼各為其主也,宥之。”頃之,以芝為禦史中丞,綜為尚書郎。

  當初,曹爽出城之時,司馬魯芝留在府中,後聽說發生變亂,就率領軍營騎兵砍開津門,出城投奔曹爽。等到曹爽將要出門交出官印之時,主簿楊綜勸止他說:“您挾天子握重權,交出官印是想要被誅殺於東市嗎?”有關部門奏告要逮捕魯芝、楊綜治罪,太傅司馬懿說:“他們也是各為其主,寬恕他們吧。”不久,任命魯芝為禦史中丞,楊綜為尚書郎。

  魯芝將出,呼參軍辛敞欲與俱去。敞,毗之子也,其姊憲英為太常羊耽妻,敞與之謀曰:“天子在外,太傅閉城門,人雲將不利國家,於事可得爾乎1憲英曰:“以吾度之,太傅此舉,不過以誅曹爽耳。”敞曰:“然則事就乎1憲英曰:“得無殆就!爽之才非太傅之偶也。”尚曰:“然則敞可以無出乎?”憲英曰:“安可以不出!職守,人之大義也。凡人在難,猶或恤之;為人執鞭而棄其事,不祥莫大焉。且為人任,為人死,親昵之職也,從眾而已。”敞遂出。事定之後,敞歎曰:“吾不謀於姊,幾不獲於義1

  當初魯芝將要出城之時,呼喚參軍辛敞,想讓他與自己同去。辛敞是辛毗之子。辛敞的姐姐辛憲英是太常羊耽之妻。辛敞與姐姐商量說:“天子在外,太傅關閉了城門,人都說這將不利於國家,事情能這樣嗎?”憲英說:“以我看來,太傅的這個舉動,不過是想誅殺曹爽而已。”辛敞說:“那麽事情能成功嗎?”憲英說:“恐怕會接近成功吧!曹爽的才能是不能與太傅相比的。”辛敞說:“那麽我可以不必出城了?”憲英說:“怎麽可以不出去呢?忠於職守,是人之大義所在。一般人遇到危難,尚且需要救助,何況你的上司呢?這就好比為人執鞭駕車而突然撒手不管一樣,沒有比這更凶險的事了。再說為人承擔責任,為人去死,這是親信寵愛之人的職責,你隻要隨大流就可以了。”於是辛敞跟隨出城而去。事情平定之後。辛敞感歎地說:“如果我不是先同姐姐商量,幾乎背離了大義。”

  先是,爽辟王沈及太山羊祜,沈勸祜應命。祜曰:“委質事人,複何容易1沈遂行。及爽敗,沈以故吏免,乃謂祜曰:“吾不忘卿前語。”祜曰:“此非始慮所及也1

  先前,曹爽召聘王沈和太山人羊祜為官,王沈勸羊祜應召。羊祜說:“委身效命追隨主人,又豈是一件容易事1結果王沈一人去了。等到曹爽失敗,王沈因為是曹爽原來的行屬被免官,於是他對羊祜說:“我永遠不會忘記你從前說的話。”羊祜說:“這件事不是我當初所能想到的。”

  爽從弟文叔妻夏侯令女,早寡而無子,其父文寧欲嫁之;令女刀截兩耳以自誓,居常依爽。爽誅,其家上書絕昏,強迎以歸,複將嫁之;令女竊入寢室,引刀自斷其鼻,其家驚惋,謂之曰:“人生世間,如輕塵棲弱草耳,何至自苦乃爾!且夫家夷滅已盡,守此欲誰為哉1令女曰:“吾聞仁者不以盛衰改節,義者不以存亡易心。曹氏前盛之時,尚欲保終,況今衰亡,何忍棄之!此禽獸之行,吾豈為乎1司馬懿聞而賢之,聽使乞子字養為曹氏後。

  曹爽堂弟曹文叔之妻夏侯令女,早年守寡而無子,其父夏侯文寧想讓她改嫁,夏侯令女用刀割下兩耳以示誓死不嫁,平時居家度日常常依靠曹爽。曹爽被誅後,夏侯家上書斷絕婚約,並強行把夏侯令女接回家,將再次讓她改嫁;夏侯令女悄悄進入寢室,又用刀自己割斷了鼻子,其家人十分驚愕惋惜,對她說:“人生在世,就如同輕輕的塵土棲息在柔弱的草上而已,你何必這樣自討苦吃呢?而且你丈夫家人已被殺盡,你苦守著這個家到底是為了誰呀?”夏侯令女回答說:“我聽說過,仁人不會因盛衰而改變節操,義士也不會因存亡而改變心誌。曹家以前興盛之時,我尚且想終生守節,何況如今衰亡了,我怎麽忍心拋棄它?這是禽獸的行為,我豈能這樣做?”司馬懿聽說後,很稱讚她的賢備,於是就聽任她收養了兒子作為曹家的後代。

  何晏等方用事,自以為一時才傑,人莫能及。晏嚐為名士品目曰:“‘唯深也故能通天下之誌’,夏侯泰初是也。‘唯幾也故能成天下之務’,司馬子元是也。‘唯宰也不疾而速,不行而至’,吾聞其語,未見其人。”蓋欲以神況諸己也。

  何晏等人剛剛當政時,自以為是當時的傑出人才,沒有人能比得上。何晏曾經對名士加以品評說:“‘唯其深刻,所以能通天下之誌’,夏侯泰初就是如此。‘唯其細致入微,所以能成天下之事’,司馬子元就是如此。‘唯其神妙,所以不顯迅疾而速度極快,不行而已到達’,我隻聽說過這樣的話,但未見如此之人。”何晏是想以神來比擬自己。

  選部郎劉陶,曄之子也,少有口辯,鄧之徒稱之以為伊、呂。陶嚐謂傅玄曰:“仲尼不聖。何以知之?智者於群愚,如弄一丸於掌中;而不能得天下,何以為聖1玄不複難,但語之曰:“天下之變無常也,今見卿窮。”及曹爽敗,陶退居裏舍,乃謝其言之過。

  選部郎劉陶是劉曄之子,從小就有辯才,鄧等人稱頌他可比伊尹、呂尚。劉陶曾對傅玄說:“孔子不是聖人。何以知道呢?因為智者對付一群愚人,就如同在掌中玩弄一個彈丸;而孔子竟不能得天下而為天子,怎能稱作聖人?”傅玄不再與他辯論,隻對他說:“天下形勢變化無常,如今可以看到你將窮困不堪。”等到曹爽失敗,劉陶罷官退居家中,才承認自己言語的錯誤。

  管輅之舅謂輅曰:“爾前何以知何、鄧之敗?”輅曰:“鄧之行步,筋不束骨,脈不製肉,起立傾倚,若無手足,此為鬼躁;何之視候則魂不守宅,血不華色,精爽煙浮,容若槁木,此為鬼幽;二者皆非遐福之象也。”

  管輅的舅舅對管輅說:“你以前是如何知道何晏、鄧必敗的?”管輅說:“鄧在行路時,脈不能控製肌肉,站立起來歪歪斜斜,好象沒有手腳的樣子,這就叫鬼躁;何晏看上去的樣子就是魂不守舍,麵無血色,精神象飄浮的煙一樣綿軟不振,麵容則象枯槁的木頭,這就叫鬼幽;這二者都不是有久遠之福的征象。”

  何晏性自喜,粉白不去手,行步顧影。尤好老、莊之書,與夏侯玄、荀粲及山陽王弼之徙,競為清談,祖尚虛無,謂《六經》為聖人糟粕。由是天下士大夫爭慕效之,遂成風流,不可複製焉。粲,之子也。

  何晏生性風流自賞,搽臉的白粉從不離手,走路也顧影自憐。他尤其喜好老、莊之書,與夏侯玄、荀燦以及山陽人王弼等人清談玄理,崇尚虛無之論,說《六經》是聖人的糟粕。從此後天下的士大夫爭相羨慕而仿效他們,終於形成一時之風氣,不可遏製。荀燦是荀之子。

  [2]丙午,大赦。

  [2]丙午(十八日),實行大赦。

  [3]丁未,以太傅懿為丞相,加九錫;懿固辭不受。

  [3]丁未(十九日),任命太傅司馬懿為丞相,賜九錫;司馬懿堅決推辭不受。

  [4]初,右將軍夏侯霸為曹爽所厚,以其父淵死於蜀,常切齒有報仇之誌,為討蜀護軍,屯於隴西,統屬征西。征西將軍夏侯玄,霸之從子,爽之外弟也。爽既誅,司馬懿召玄詣京師,以雍州刺史郭淮代之。霸素與淮不葉,以為禍必相及,大懼,遂奔漢。漢主謂曰:“卿父自遇害於行間耳,非我先人之手刃也。”遇之甚厚。薑維問於霸曰:“司馬懿既得彼政,當複有征伐之誌不?”霸曰:“彼方營立家門,未遑外事。有鍾士季者,其人雖少,若管朝政,吳、蜀之憂也。”士季乾,鍾繇之子尚書郎會也。

  [4]當初,右將軍夏侯霸受到曹爽厚遇,因他父親夏侯淵死於蜀,所以常常咬牙切齒立誌報仇雪恨,擔任討蜀護軍,駐紮在隴西,屬於征西將軍所統率。征西將軍夏侯玄,是夏侯霸的侄子,曹爽的表弟。曹爽被誅以後,司馬懿召夏侯玄回京城,讓雍州刺史郭淮代替他的職位。夏侯霸平素與郭淮不和,認為此番必然禍害及身,十分害怕,所以就逃奔到蜀漢。漢後主對他說:“你的父親是自己在交戰之中陣亡的,不是我的先輩殺死的。”然後給予他十分豐厚的待遇。薑維問夏侯霸:“司馬懿既已把持魏國朝政,你看他會不會有征伐別國的企圖?”夏侯霸說:“他正在經營整理內部事務,還顧不上對外征伐。但有一個叫鍾士季的人,年紀雖輕,如果管理朝政,將是吳、蜀兩國的憂患。”鍾士季,就是鍾繇的兒子尚書郎鍾會。

  [5]三月,吳左大司馬朱然卒。然長不盈七尺,氣候分明,內行修潔。終日欽欽,若在戰場,臨急膽定,過絕於人。雖世無事,每朝夕嚴鼓,兵在營者,鹹行裝就隊。以此玩敵,使不知所備,故出輒有功。然寢疾增篤,呈主遲晝為減膳,夜為不寐,中使醫藥口食之物,相望於道。然每遣使表疾病消息,吳主輒召見,口自問訊,入賜酒食,出賜布帛。及卒,吳主為之哀慟。

  [5]三月,吳國左大司馬朱然去世。朱然高不滿七尺,但對是非的態度分明,很注重自我身心道德的修養。每天都恭謹盡職不敢懈怠,常常好象在戰場上一樣,遇到緊急情況,意定神閑,膽力過人。雖然沒有戰事,但每天早晚都要擂鼓,聽到鼓聲,軍營的士兵都立即整好行裝列隊集合。他用這個辦法麻痹敵人,使敵人放鬆戒備,所以每次出戰都會取得勝利。朱然臥病不起日益嚴重,吳王為此白天吃不下飯,晚上睡不著覺,並經常不斷地派宦官為朱然送醫送藥送食物。朱然每次派人報告疾病消息,吳王就立即召見,親自問訊,報信的人來時賜以酒食,走時賜以衣帛。朱然去世時,吳王極其悲痛。

  [6]夏,四月,乙醜,改元。

  [6]夏季,四月,乙醜(初八),魏國改年號為嘉平。

  [7]曹爽之在伊南也,昌陵景侯蔣濟與之書,言太傅之旨,不過免官而已。爽誅,濟進封都鄉侯,上疏固辭,不許。濟病其言之失,遂發病,丙子,卒。

  [7]曹爽在伊水之南時,昌陵景侯蔣濟曾給他寫信,說太傅的意思,隻不過是想免去他的官職而已。曹爽被誅之後,晉封蔣濟為都鄉侯,他上疏堅決推辭,但未被批準。蔣濟恨自己失言於曹爽,憂鬱成疾,丙子(十九日),去世。

  [8]秋,漢衛將軍薑維寇雍州,依山築二城,使牙門將句安、李歆等守之,聚羌胡質任,侵逼諸郡;征西將軍郭淮與雍州刺史陳泰禦之。泰曰:“城雖固,去蜀險遠,當須運糧;羌夷患維勞役,必未肯附。今圍而取之。可不血刃而拔其城;雖其有救,山道阻險,非行兵之地也。”淮乃使泰率討蜀護軍徐質、南安太守鄧艾進兵圍城,斷其運道及城外流水。安等挑戰,不許,將士困窘,分糧聚雪以引日月。維引兵救之,出自牛頭山,與泰相對。泰曰:“兵法貴在不戰而屈人。今絕牛頭,維無反道,則我之禽也。”敕諸軍各堅壘勿與戰,遣使白淮,使淮趣牛頭截其還路。淮從之,進軍洮水。維懼,遁走,安等孤絕,遂降。淮因西擊諸羌。

  [8]秋季,蜀漢的衛將軍薑維進犯雍州,依傍山建築兩座城,派牙門將句安、李歆等人駐守,並聚集羌胡人為人質,進犯侵逼各個郡;征西將軍郭淮和雍州刺史陳泰進行抵禦。陳泰說:“城雖然堅固,但離蜀國路途遙遠而險阻,當會需要運送糧食;羌人怕薑維的勞役繁重,必然不肯依附他。如今圍攻奪取城,用不著廝殺流血就可以攻克;他們雖有救兵,但山道險阻不是行軍打仗之地。”於是郭淮派陳泰率領討蜀護軍徐質、南安太守鄧艾進兵包圍了城,切斷了運輸道路和城外流水。句安等人出城挑戰,陳泰卻按兵不動。城內將士困窘不堪,僅靠分配的糧食和聚集起來的雪水度日。薑維率兵前來救援,出了牛頭山就與陳泰的軍隊相遇。陳泰說:“用兵之道貴在不戰而使人屈服。如今扼守牛頭山,薑維沒有了退路,就會成為我們的籠中之鳥了。”於是命令諸軍各自堅守營壘,不與薑維交戰,並派人向郭淮報告,讓郭淮快速向牛頭山進軍,截斷薑維退路。郭淮采納這個意見,進軍洮水。薑維害怕了,迅速撤兵,句安等人孤立無援,終於投降。郭淮於是向西進擊各個羌人部族。

  鄧艾曰:“賊去未遠,或能複還,宜分諸軍以備不虞。”於是留艾屯白水北。三日,維遣其將廖化自白水南向艾結營。艾謂諸將:“維今卒還,吾軍人少,法當來渡;而不作橋,此維使化持吾令不得還,維必自東襲取洮城。”洮城在水北,去艾屯六十裏,艾即夜潛軍徑到;維果來渡,而艾先至據城,得以不敗。漢軍遂還。

  鄧艾說:“敵人撤離不遠,或許還會再來,應該把各部軍隊分開駐守,以備不測。”於是留下鄧艾的部隊,駐紮在白水北麵。過了三天,薑維派遣將領廖化在白水南岸麵向鄧艾的部隊結營紮寨。鄧艾對各個將領說:“薑維如今突然返回,而我軍人少,按照兵法他應渡河來戰;但是他們卻不築橋,這是薑維讓廖化牽製住我們,使我們不能返回,而薑維必定從東麵襲取洮城。”洮城在白水之北,離鄧艾駐地六十裏,鄧艾當天夜裏就秘密出兵直奔洮城;薑維果然渡河而來,但鄧艾先期到達占據了洮城,因此得以不敗。蜀軍於是返回。

  [9]兗州刺史令狐愚,司空王淩之甥也,屯於平阿,甥舅並典重兵,專淮南之任。淩與愚陰謀,以帝暗弱,製於強臣,聞楚王彪有智勇,欲共立之,迎都許昌。九月,愚遣其將張式至白馬,與彪相聞。淩又遣舍人勞精詣洛陽,語其子廣,廣曰:“凡舉大事,應本人情。曹爽以驕奢失民,何平叔虛華不治,盯畢、桓、鄧雖並有宿望,皆專競於世。加變易朝典,政令數改,所存雖高而事不下接,民習於舊,眾莫之從,故雖勢傾四海,聲震天下,同日斬戮,名士減半,而百姓安之,莫之或哀,失民故也。今司馬懿情雖難量,事未有逆,而擢用賢能,廣樹勝己,修先朝之政令,副眾心之所求。爽之所以為惡者,彼莫不必改,夙夜匪懈,以恤民為先,父子兄弟,並握兵要,未易亡也。”淩不從。

  [9]兗州刺史令狐愚,是司空王淩的外甥,駐紮在平阿,甥舅二人同時掌握重兵,單獨承當淮南地區的重任。王淩與令狐愚暗地裏策劃,認為魏帝昏庸懦弱,受製於強臣,又聽說楚王曹彪有智有勇,想要共同立他為帝,奉迎他到許昌建都。九月,令狐愚派他手下將領張式到白馬縣,與曹彪通了消息。王淩又派舍人勞精到洛陽,告訴他的兒子王廣。王廣說:“每當要幹一番大事業,應該以人情世態為本。曹爽因驕奢淫佚失去了百姓的信任,何晏虛浮而不能治國,丁謐、畢軌、桓範、鄧等人雖有較高的聲望,但都一心追逐名利。再加上變易國家的典章製度,多次更改政策法令,他們心裏想的雖然十分高遠但卻不切合實際民情,百姓習慣於舊製,沒有人順從他們。所以他們雖有傾動四海的勢力、威震天下的聲名,而一旦同日被殺之後,手下名士就散去大半,百姓們照舊安定,沒有誰為他們而悲哀,這都是失去民心的緣故。如今司馬懿的本心雖難以測量,事情也不可預料,但是他卻能提拔賢能,廣泛樹立超過自己的人才,遵循先朝的政策法令,符合眾人心裏的願望。造成曹爽惡名聲的那些事情,他都必定加以改正。終日兢兢業業,以安撫人民為先務,而且他們父子兄弟都掌握著兵權,是不容易被推翻的。”王淩聽不進他的話。

  冬,十一月,令狐遇複遣張式詣楚王,未還,會遇病卒。

  冬季,十一月,令狐愚又派張式去見楚王,還沒等他回來,令狐愚就病逝了。

  [10]十二月,辛卯,即拜王淩為太尉。庚子,以司隸校尉孫禮為司空。

  [10]十二月,辛卯(初九),在王淩治所任命他為太尉。庚子(十八日),任命司隸校尉孫禮為司空。

  [11]光祿大夫徐邈卒。邈以清節著名。盧欽嚐著書稱邈曰:“徐公誌高行潔,才博氣猛,其施之也,高而不狷,潔而不介,博而守約,猛而能寬。聖人以清為難,而徐公之所易也1或問欽:“徐公當武帝之時,人以為通;自為涼州刺史,及還京師,人以為介,保也?”欽答曰:“往者毛孝先、崔季用事,貴清素之士,於時皆變易車服以求名高,而徐公不改其常,故人以為通。比來天下奢靡,轉相仿效,而徐公雅尚自若,不與俗同。故前日之通,乃今日之介也;是世人之無常而徐公之有常也。”欽,毓之子也。[11]光祿大夫徐邈去世。徐邈以清正有氣節著名於世。盧欽曾著書稱讚徐邈說:“徐公誌向高遠行為清白,才學廣博氣勢威猛,而其實行起來則是高遠而不拘謹,清白而不孤傲,廣博而能把握要領,威猛而能寬容。聖人認為清正難以做到,而徐公很容易就做到了。”有人問盧欽:“徐公在武帝時,人們認為他很通達;自從當了涼州刺史,又回到京師後,人們則認為他孤傲,這是為什麽?”盧欽回答說:“以前毛、崔琰當政,崇尚清高樸素,當時的人們都改變平常的裝束,因此人們認為通達。近來天下奢侈,人們都相互仿效,而徐公卻保持平素的風尚自得其樂,不與世俗相同。所以從前的通達,就成了今日的孤傲;這是因為世人變化無常而徐公始終如一。”盧欽是盧毓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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